姜萤萤在家躺了几日,再出去时,她成了全城的笑柄,都道她向殷恪求爱,连嫁妆都叫人扔了出去,好不可怜。去到哪儿都有人看着她偷笑,说这就是姜家小娘子吧,举止粗野,难登大雅之堂,竟然肖想大梁最赫赫有名的高岭之花,难怪落得这样的下场。

    最好笑的是,姜家人也以为她受了情伤,对她小心翼翼,姜耘不敢跟她抢鸡腿吃,孟夫人在吃饭时故作凶狠地说,日后再也不与秦夫人一道逛街了,这般对待萤萤,实在过分。姜樵附和说,他在朝堂上见了殷恪父子,再不给他们好脸色。

    姜萤萤说她真的没事,孟夫人又问:“那你如今,还是喜欢殷恪么?”她对姜萤萤生气归生气,也是极护短的,殷恪那小子有什么好?比他官职高的,性格好的,往上数还有好些个呢。

    “喜欢啊,娘,你放心吧,我很明白自己的心意,我这辈子只会喜欢殷恪一个人,他一日未娶亲,我都不会放弃的。”

    孟夫人欲言又止,想叫她换个人喜欢,姜家的权势还能扭一扭,殷恪那若是不愿意,谁也没辙呀。她怕姜萤萤认真了,一定会栽在殷恪身上,白白伤心。

    没过几日,姜小娘子满血复活,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盘下一处两层楼高的商铺,挂上“钟灵阁”的牌子,请人敲锣打鼓宣告开张。卖的是她在宫宴上穿过的鲛纱,这次南下景州,她解决了货源和运送渠道的问题,渔村百姓生产鲛纱,运到金陵城绣房制成衣裳,再经由官道送上京城,都请云雀代为打理。

    京城的店铺,从洽谈到开张一应繁琐事宜,则交给了靳逾。姜萤萤誓要把那知遇之恩薅个干净,开业这日也把靳逾拉过来,说每日购买金额最多的夫人娘子,都能额外获得靳逾的画作一张。

    谁料因为姜萤萤去年便穿过几次鲛纱,这种南方才有的料子让所有贵妇人心痒了许久,开业那天十分热闹,两个时辰,几百件成品衣裳就被抢购一空,抢不到衣裳的,便都买布料,姜萤萤在景州等了两个月的鲛纱,瞬间被买去大半。

    夫人们对姜萤萤说不上喜欢,但谁都没法否认,她的穿衣打扮真真是好看,且不落俗套,许多夫人围在姜萤萤身边着急地说:“姜娘子你这儿的衣裳也太少了,我们都没买到呢!”

    姜小娘子十分高兴,大手一挥,说凡是今日来捧场的都让靳逾送一副画。

    靳逾将她扯到一边:“你想累死我呀?”

    “哎呀,嘴比脑子快,”姜萤萤扇了自己一嘴巴,钩住靳逾的肩膀,拉扯他头上的缎带叫他身子弯下来些,“又没说什么时候画,你肯定能长命百岁,慢慢画嘛。”

    “姜娘子,你可真是商业鬼才!”靳逾咬牙切齿。

    正与靳逾说话,姜萤萤从身后被抱住,热烘烘的年轻男子的气息,一颗脑袋搁在她肩上,她转身,是司马劭。几月不见,十四岁的少年简直两模两样,仿佛一夜之间褪去孩童的稚气,最大的区别,是她需要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萤萤姐姐,怎么这般看我?不认得我了么?”司马劭扶着她的肩膀,目光探究。

    皇帝让他去跟卫将军李藩学武已有数月,姜萤萤很少见他,去了南方这两个月更是一面也没见过。这种感觉其实有些怪,她觉得她的哥哥太多了,唯独这么一个弟弟,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一届孩童,突然变成了青年男子,怪怪的。

    她一时没有反应,落在旁人眼里,便是她被五皇子抱着,身后紧贴着一个靳逾,和这些男子的距离未免太亲近了些。

    “萤萤妹妹,好久不见。”

    姜萤萤循声看去,是气宇轩昂的大皇子司马勤,站在门口笑吟吟看着她,他身边,站着殷恪。

    司马劭道:“大皇兄今日回京,父皇请了殷大人带他逛逛京城各处,我想见姐姐,求父皇让我也出宫。”

    殷恪今日穿着官员的绛红蟒服,纯白领子与皮肤一个颜色,却将喉结遮得严严实实,姜萤萤扫视他,从束发的官帽,到官服底下的皂黑靴子,一丝不苟,谨慎且无聊。

    她来到大皇子和殷恪面前,行礼道:“参见大殿下,当年殿下离京时我太小了,还不记事,竟不记得大殿下原来这般英俊威风,有如神祗,今日见了,才知坊间传闻,殿下英武似兰陵王,着实不虚。”

    “萤萤这张嘴啊!殷恪你看看,是不是一点儿也没变?”

    此言一出,周遭一片吸气声,大皇子是真不知道姜萤萤和殷恪之间的歪歪绕绕,只道还是十年前他离京时,缺了两颗门牙的小女娃,总是追在大一些的男孩儿屁股后头跑。

    殷恪应道:“是。”

    “殷恪哥哥!”一道娇声过后,白皙的小手搭在殷恪臂上,一女子跑过来,异域装扮,年纪很小,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极是娇俏明丽。女子抱住殷恪的手臂,仰面笑道:“你和大殿下走得太快了,等等柔儿嘛!”

    许多侍卫跟上,称呼她为“公主”。

    大皇子向姜萤萤解释,这是西夏公主赫连柔,听说他要回京,向她父王哭闹,要到大梁的京城看看。赫连柔跺脚:“大殿下污蔑人,我哪里哭闹了,分明是父王想与大梁交好,派我来做使臣!”

    “好好好,柔儿说的极是。”

    司马劭道:“柔公主与殷大人,今日可谓是一见如故。方才还对父皇说,很喜欢大梁,想要一辈子留在大梁呢。”

    姜萤萤的眼神古怪,逡巡在殷恪和柔公主之间,忽然笑道:“大皇子方才说,我与从前一样,但是,过了十年,自然是什么都变了的,”她上前一步,和殷恪衣袂相接,“大殿下有所不知,我如今爱慕殷恪哥哥深重,思念成疾,曾经当众向哥哥求嫁,只不过,被拒绝了。”

    “哥哥,你说是吧?”

    柔公主抱紧殷恪的手臂,满眼敌意,姜萤萤则与他贴得极近,几乎仰面就能亲上他的下颌。大皇子握拳抵在唇边,咳嗽几声掩饰尴尬:“原来如此,殷恪从小便受女子欢迎,如今更甚。”

    “你是谁?”赫连柔听说大梁女子多文静,却一来就遇到个姜萤萤这样的,比他们西夏女子还要大胆许多。她暗自把姜萤萤当作敌人,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番,殷恪对她无奈地笑了笑:“公主,请先放开我吧。”她不情不愿地松手。

    姜萤萤借着袖子的遮掩勾住殷恪的手,五指收拢,殷恪任她牵着。她满意了许多,道:“你管我是谁,我警告你,别和我恪哥哥拉拉扯扯的,西夏公主也不行,不然,别怪我揍你!”

    “你敢揍我?我可是西夏的公主!”

    两位小女子几乎要当街扯头花,大皇子等人在看好戏,殷恪感到头痛,捏了把姜萤萤的手,叫她收敛些。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带大殿下回宫复命,”他对柔公主温和道,“公主殿下远道而来,出使大梁,代表西夏的脸面,在大街上这般无理取闹,很不像话。”言语间竟未提及姜萤萤。

    众人心道,原来殷恪厌恶姜萤萤已经到这份上,竟不愿意与她多说一句,一般女子哪儿受得了这样的冷遇,那姜萤萤脸皮真厚,竟还黏在殷恪身边,不知得意些什么。

    柔公主不服气道:“明明就是她先挑事!”指着姜萤萤,“你等着,我立刻告诉父皇,说我要嫁给殷恪哥哥,大梁皇帝为了西州的稳定,一定会答应的!”

    又过了几日,果然传出西夏皇帝来信,要将柔公主嫁给殷恪的消息。西州和西夏断断续续交战了多年,近年来,在大皇子的努力下有所修好,西夏还派了公主过来,本就有和亲的意思,如今她直言看上了殷恪,若能成事,有利于两国百姓。

    人人都说,那姜萤萤这次更没戏了,殷恪端方持重,一定以大局为先,即便不爱柔公主,也很可能会答应娶她。

    流言最盛的时候,三公主司马鸢请姜萤萤到公主府听戏。司马鸢在法瞻寺待了半年,近日回京为太后侍疾,她的气色很好,体态丰腴眉眼如画,似开到极盛的倾城牡丹。

    姜萤萤对她原还有些羞愧,因为她说,她喜欢了殷恪很多年,来的路上想着如何向公主姐姐解释,但司马鸢并无半分生气,握住她的手:“萤萤,听说最近殷恪叫你受委屈了?”

    姜萤萤歪腻在司马鸢怀里,吸了吸鼻子:“公主姐姐,对不起。”

    “傻丫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殷恪那样的人,你与他朝夕相见,若是没有半分情谊,我倒要疑心你,是不是眼盲心盲了。”

    “姐姐怎么这般会说笑了……”

    司马鸢对她正色道:“萤萤,我要提醒你一点,你要嫁的人可是殷恪,你们都不是普通百姓,父皇很看重他,特别是,如今多了个西夏公主,想要父皇给你和殷恪赐婚,这段时间无论如何,你都要谨言慎行。”

    姜萤萤睁着圆眼睛,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司马鸢点点她脑门:“按照你一贯的路子,撒娇打滚,兴许也能求到赐婚,但殷恪是个喜欢把事情办的圆满的人,他想要这桩婚事顺理成章,无可指摘,还想你有个好听的名声,你懂了么?”

    姜萤萤忽然听懂了,原来是她最近在钟灵阁,与靳逾走得近了些,又被言官弹劾了一遭,作为未婚女子,和外男交往甚密,她从来不理那些老古板的废话。但是,公主姐姐为什么会来提醒她这个呢?

    唯一的可能,是殷恪请了公主出面,告诉她,要是真想嫁给他,这段时间,装也要装得乖一些。

    他在通过公主告诉她,不要害怕,一切交给他,他自会办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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