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干线东京站下车，梅弦雅拎着挎包站在街道上，伸出手臂，手心向下，手指放松，轻晃手腕。
很快，一辆出租车便朝她驶来。
“世田谷区北澤2-19-12。”
报上地址，梅弦雅坐入车后座，将挎包拉链拉一条缝，从中取出口红和粉底，给自己补妆。
这时，男性司机抬眼从后视镜上观察，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女人身边满当的挎包，顺手将出租车公司统一发的对讲机放在中控台上方的平台上，然后点开计价表。
这一切好像和普通出租车没什么两样。
“世田谷区？”
他的语气好像很惊讶。
30岁左右的司机长相普通，穿着打扮也很寒酸，看起来手头比较拮据。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在日本，陌生人一听你住的是世田谷，内心深处便会幻化出两个大字——“有钱”。世田谷区为东京23区的西南部，是东京著名的富人区，很多企业家、艺人和文化名流生活于此地。
不过，在日常交通中，富人一般都会开自己的车，甚至雇佣专属司机，打出租车出行的方式极其少见。
司机的反应也算正常。
“小姐，我看您长得像混血儿，但日语却讲得很正宗，您是在日本长大的吗？”
全球出租车司机或许都有一个普遍共性——话特别多。这个司机似乎也不例外，不等几分钟，他主动找话题。
“并不，我在美国长大，但我的父亲是日本国籍，他在家里讲日语。”
【梅弦雅】这个身份，父亲是日籍俄裔，母亲美籍华裔，出生地是日本，成长地是美国。中日美俄，国籍Buff直接拉满。
“原来如此。”司机貌似恍然，“那您圣诞节、新年不回美国吗？”
“东京这边有工作，索性就不回了。”
“啊，这样啊，真是相当辛苦呢，想必您也十分思念远方的家人吧？”
司机瞬间开始同情混血女人，或许是带了些感同身受，又道：“我老家在长野县，新年因为工作回不去，心里现在是相当失落。”
“长野县？我刚从那里回来，马上要办冬奥会了，长野市氛围挺好的。”
梅弦雅眼里升起些趣味：她刚刚从长野县往返了一次，一回东京，就立即能碰到老家是长野县的司机。真的有那么巧合吗？
“是吗？这样一说，我又开始期待冬奥会了！时隔26年啊，主办权终于又一次来到我们国家。我听说，为了冬奥会，就连极道组织都开始自发维护长野县的治安了。”
一边开车，一边聊天，司机笑呵呵的，语气很自豪，“感觉大家因此凝聚起来了呢。”
“确实是这样。”梅弦雅跟着笑了笑，话语一转，故意说：“但极道组织毕竟是极道，还是相当危险的。”
“哈哈哈，是这个理。”
出租车驶向世田谷区，别墅逐渐增多，此地与繁华的商业区隔离开来，空气中似乎都带上了富贵的悠闲与安逸。
司机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调了调后视镜。镜中，女人撩起眼皮，神色淡淡的，视线却莫名锋利。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出差到长野县，时间比较紧迫，我一定会去长野市的八合温泉泡一天，真是可惜了。”
梅弦雅语气里满满都是遗憾。
“八合温泉？它还挺有名的。等下次您没有工作的时候，一定要再去我们长野县哦，我们那里可是有名的温泉圣地。”
“一定。”
梅弦雅点头，随后，像是一时兴起，提议道：“司机先生，那您不如再给我介绍一些优质温泉吧，比起我们这些外来客，您应该更了解长野汤浴。”
“哦，这个嘛，轻井泽、星野温泉就挺好的。”
“嗯，还有吗？”
“呃......白马村，倉下の湯也不错。”
“哈，不错。看来司机先生对于长野的温泉，也并非一无所知。”
梅弦雅拎起挎包，淡淡地说：“前方再开500米，就可以停车了。”
“什么？噢，好的。”
司机不明所以，到达指定位置后，有些慌乱地刹车、挂空档、拉起手刹。
付过了钱，梅弦雅打开车门，临走前不忘补充：“八合温泉是我编撰的，长野市没有你口中这个‘有名的’温泉。”
司机的脸色一下子僵硬起来：坏了，感觉要露馅！
“是.....是这样吗？那便是我记错了，真抱歉。”
他试图挣扎一下，再说些什么，挽回局面。
“拙劣的演技！暂且停止吧！”
“什、什么，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着，你这个月跟踪我没有十次，八次也不差了，车牌号我都能倒背如流。”
梅弦雅皱起眉头，语气恶劣，她看着中控台上方的那只对讲机，大声嘲弄：“如果下次还想从我这里套话，换个机灵点的来吧，就比如：赤——井——秀——一。”
正在窃听前女友与司机对话的某人，瞳孔猛地一缩，心脏骤停。
“犯蠢。”
说罢，混血女人狠狠地关上了车门。
“砰”的一声，让司机、以及对讲机窃听器的另一边，也都跟着心一跳。
满脸懊恼，司机知道自己已经被识破，他拿起车上的对讲机，连忙认错：“赤井先生，抱歉，是我跟踪技术太差，她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没事，她在这方面，一向警惕与敏感。”
对讲机另一边，刚刚被叫出真名的赤井秀一揉了揉眉心，感觉棘手。
“现在怎么办，我们都暴露了。”
司机也是FBI成员，美籍日裔，他最近临时被调入日本，来协助赤井秀一所在的小组，负责跟踪酒厂痕迹。
“这个人今天又换了一个住宅，我们在世田谷区没有布置任何眼线和窃听、跟踪设备，她从长野县肯定拿了什么，但这东西......”
凭借梅弦雅展现出的机敏，那个未知物品大概率是追查不到了。
“暂时放下她拿了什么的问题，你调动关系，先查一查她去长野县墓园里祭拜的是谁、遇见的是谁、之后经过哪里，与极道发生冲突的原委，时间地点、行动轨迹、人员来往，越细越好。”
赤井秀一语气低沉，“梅弦雅平日里与名流权贵交游众多，突然跑到偏僻的地方，一定是别有目的。”
说完，他不自觉地顿了顿。
别有目的......
品咂了一下这几个字，赤井秀一恍然发觉，自上次医院碰瓷事件过后，他已经很难再把她当作寻常人来看待了。
“是。”司机答应得很快，然后又犹豫了一阵子。
趁着还没和赤井秀一面对面接头，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赤井先生，我想和您商量一个事。”
“你说。”
“我......”司机咬了咬牙，“调查完梅弦雅的身份后，我申请退出特别行动小组。”
“理由？”
“上次为跟踪那辆车牌为‘新宿54 み43-68’的保时捷356A，我的搭档已经换了第四波了。”
那些同僚的尸体在异国他乡都烂过两轮了。
“洛夫，你怕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赤井秀一说的很肯定，他握紧对讲机，面色更为严峻。
“......或许吧。”
“可我们未必会死。”赤井秀一声音沉稳，莫名可以安抚人的情绪。
“但很可能死。”
“......”
司机洛夫平复了一下心跳，神情复杂而认真：“我不是不可以牺牲，可我想有名有姓地死去。”
反恐怖特工做着最累、最危险的活儿，功劳却往往不为人知。
“任务成功、档案解密后，你自然是英雄。”
听到这个回答，洛夫嗤之以鼻，“任务成功？”
他愤愤地说：“十年前这个特别行动小组就已经成立，现在它tm还见鬼的存在着！”
“小鱼小虾抓了一把又一把，可我们甚至到现在！现在！都不知道这个黑色组织的代号成员有多少，更别提BOSS是谁！”
“你冷静些。”赤井秀一目光炯炯，仍不肯放弃说服对方留下，“这正是我们要逐步攻克的难题。我们现在有了新线索，又能向终点靠近一步。”
“你是指梅弦雅吗？朝峰集团的董事长！连她都和组织有关系，可想而知，这群犯罪分子把网铺的有多大。”
洛夫越说越激动，一时口不择言：“她甚至还是你的前女友，你之前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这句话直接让赤井秀一没法回答，他沉默下来，心里的某个地方，泛起轻微的刺痛与苦涩。
“......抱歉。”洛夫察觉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过激，叹了口气。
他将对讲机往远拿了一些，不让自己的叹息声传进去。
但赤井秀一还是听到了。
隔着距离，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对方的失望与疲惫。
洛夫调到日本两个月，连续高强度追踪各种线索人物也已一月有余。重压之下，心态有所变形是很正常的。
他能理解，是因为他也连轴转一年了，很懂那种失衡的感受。
“赤井先生，您多大了。”
洛夫语气恢复平和，但还是掩盖不住那种颓废。
“26岁。”今年的生日已经过去，赤井秀一却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并不强烈。
“真是年轻啊。”洛夫苦笑，他看着窗外异国的风景，却打不起一点欣赏的心思。
“我，今年32岁，有妻有子，妻子和我闹离婚，女儿和我不亲近。”
“......”
那是赤井秀一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
洛夫有些嫉妒赤井秀一。
对方年轻，学历高，体术强劲，狙击、驾驶样样精通，敢拼敢打，字典里没有“降”这个字。优秀到26岁便可以参与跨国反恐怖大案，在小组中占据极大话语权。
自己呢？
上了年纪，体能下降，思维下降，射击及格、驾驶及格，拖家带口，羁绊难以割舍，唯有多年积攒的查案经验可以一提——但那在面对如梅弦雅一般的新型犯罪分子面前又没什么大用。
“赤井先生，你还能再在黑暗里泡个几年，可我已经熬不下去了。”洛夫脸上都是落寞，“詹姆斯已经同意了我的申请。”
詹姆斯是特别行动小组的最高指挥官。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特意向我请示。”
“我......”洛夫看着对讲机，久久无言。
“已经决定离开，就不要再犹豫和后悔，这并不可耻，你至少为目标奋斗过。”赤井秀一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收拾好心情，把梅弦雅在长野县的行动资料查清楚后，我安排你返回美国。”
“......谢谢。”
没有怜悯与同情，赤井秀一给予了这个资深FBI成员足够的尊重。
对讲机停止了双方的联络。
洛夫忍耐了很久，却最终还是猛地将双手覆盖在脸上。
很快，一辆出租车便朝她驶来。
“世田谷区北澤2-19-12。”
报上地址，梅弦雅坐入车后座，将挎包拉链拉一条缝，从中取出口红和粉底，给自己补妆。
这时，男性司机抬眼从后视镜上观察，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女人身边满当的挎包，顺手将出租车公司统一发的对讲机放在中控台上方的平台上，然后点开计价表。
这一切好像和普通出租车没什么两样。
“世田谷区？”
他的语气好像很惊讶。
30岁左右的司机长相普通，穿着打扮也很寒酸，看起来手头比较拮据。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在日本，陌生人一听你住的是世田谷，内心深处便会幻化出两个大字——“有钱”。世田谷区为东京23区的西南部，是东京著名的富人区，很多企业家、艺人和文化名流生活于此地。
不过，在日常交通中，富人一般都会开自己的车，甚至雇佣专属司机，打出租车出行的方式极其少见。
司机的反应也算正常。
“小姐，我看您长得像混血儿，但日语却讲得很正宗，您是在日本长大的吗？”
全球出租车司机或许都有一个普遍共性——话特别多。这个司机似乎也不例外，不等几分钟，他主动找话题。
“并不，我在美国长大，但我的父亲是日本国籍，他在家里讲日语。”
【梅弦雅】这个身份，父亲是日籍俄裔，母亲美籍华裔，出生地是日本，成长地是美国。中日美俄，国籍Buff直接拉满。
“原来如此。”司机貌似恍然，“那您圣诞节、新年不回美国吗？”
“东京这边有工作，索性就不回了。”
“啊，这样啊，真是相当辛苦呢，想必您也十分思念远方的家人吧？”
司机瞬间开始同情混血女人，或许是带了些感同身受，又道：“我老家在长野县，新年因为工作回不去，心里现在是相当失落。”
“长野县？我刚从那里回来，马上要办冬奥会了，长野市氛围挺好的。”
梅弦雅眼里升起些趣味：她刚刚从长野县往返了一次，一回东京，就立即能碰到老家是长野县的司机。真的有那么巧合吗？
“是吗？这样一说，我又开始期待冬奥会了！时隔26年啊，主办权终于又一次来到我们国家。我听说，为了冬奥会，就连极道组织都开始自发维护长野县的治安了。”
一边开车，一边聊天，司机笑呵呵的，语气很自豪，“感觉大家因此凝聚起来了呢。”
“确实是这样。”梅弦雅跟着笑了笑，话语一转，故意说：“但极道组织毕竟是极道，还是相当危险的。”
“哈哈哈，是这个理。”
出租车驶向世田谷区，别墅逐渐增多，此地与繁华的商业区隔离开来，空气中似乎都带上了富贵的悠闲与安逸。
司机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调了调后视镜。镜中，女人撩起眼皮，神色淡淡的，视线却莫名锋利。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出差到长野县，时间比较紧迫，我一定会去长野市的八合温泉泡一天，真是可惜了。”
梅弦雅语气里满满都是遗憾。
“八合温泉？它还挺有名的。等下次您没有工作的时候，一定要再去我们长野县哦，我们那里可是有名的温泉圣地。”
“一定。”
梅弦雅点头，随后，像是一时兴起，提议道：“司机先生，那您不如再给我介绍一些优质温泉吧，比起我们这些外来客，您应该更了解长野汤浴。”
“哦，这个嘛，轻井泽、星野温泉就挺好的。”
“嗯，还有吗？”
“呃......白马村，倉下の湯也不错。”
“哈，不错。看来司机先生对于长野的温泉，也并非一无所知。”
梅弦雅拎起挎包，淡淡地说：“前方再开500米，就可以停车了。”
“什么？噢，好的。”
司机不明所以，到达指定位置后，有些慌乱地刹车、挂空档、拉起手刹。
付过了钱，梅弦雅打开车门，临走前不忘补充：“八合温泉是我编撰的，长野市没有你口中这个‘有名的’温泉。”
司机的脸色一下子僵硬起来：坏了，感觉要露馅！
“是.....是这样吗？那便是我记错了，真抱歉。”
他试图挣扎一下，再说些什么，挽回局面。
“拙劣的演技！暂且停止吧！”
“什、什么，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着，你这个月跟踪我没有十次，八次也不差了，车牌号我都能倒背如流。”
梅弦雅皱起眉头，语气恶劣，她看着中控台上方的那只对讲机，大声嘲弄：“如果下次还想从我这里套话，换个机灵点的来吧，就比如：赤——井——秀——一。”
正在窃听前女友与司机对话的某人，瞳孔猛地一缩，心脏骤停。
“犯蠢。”
说罢，混血女人狠狠地关上了车门。
“砰”的一声，让司机、以及对讲机窃听器的另一边，也都跟着心一跳。
满脸懊恼，司机知道自己已经被识破，他拿起车上的对讲机，连忙认错：“赤井先生，抱歉，是我跟踪技术太差，她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没事，她在这方面，一向警惕与敏感。”
对讲机另一边，刚刚被叫出真名的赤井秀一揉了揉眉心，感觉棘手。
“现在怎么办，我们都暴露了。”
司机也是FBI成员，美籍日裔，他最近临时被调入日本，来协助赤井秀一所在的小组，负责跟踪酒厂痕迹。
“这个人今天又换了一个住宅，我们在世田谷区没有布置任何眼线和窃听、跟踪设备，她从长野县肯定拿了什么，但这东西......”
凭借梅弦雅展现出的机敏，那个未知物品大概率是追查不到了。
“暂时放下她拿了什么的问题，你调动关系，先查一查她去长野县墓园里祭拜的是谁、遇见的是谁、之后经过哪里，与极道发生冲突的原委，时间地点、行动轨迹、人员来往，越细越好。”
赤井秀一语气低沉，“梅弦雅平日里与名流权贵交游众多，突然跑到偏僻的地方，一定是别有目的。”
说完，他不自觉地顿了顿。
别有目的......
品咂了一下这几个字，赤井秀一恍然发觉，自上次医院碰瓷事件过后，他已经很难再把她当作寻常人来看待了。
“是。”司机答应得很快，然后又犹豫了一阵子。
趁着还没和赤井秀一面对面接头，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赤井先生，我想和您商量一个事。”
“你说。”
“我......”司机咬了咬牙，“调查完梅弦雅的身份后，我申请退出特别行动小组。”
“理由？”
“上次为跟踪那辆车牌为‘新宿54 み43-68’的保时捷356A，我的搭档已经换了第四波了。”
那些同僚的尸体在异国他乡都烂过两轮了。
“洛夫，你怕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赤井秀一说的很肯定，他握紧对讲机，面色更为严峻。
“......或许吧。”
“可我们未必会死。”赤井秀一声音沉稳，莫名可以安抚人的情绪。
“但很可能死。”
“......”
司机洛夫平复了一下心跳，神情复杂而认真：“我不是不可以牺牲，可我想有名有姓地死去。”
反恐怖特工做着最累、最危险的活儿，功劳却往往不为人知。
“任务成功、档案解密后，你自然是英雄。”
听到这个回答，洛夫嗤之以鼻，“任务成功？”
他愤愤地说：“十年前这个特别行动小组就已经成立，现在它tm还见鬼的存在着！”
“小鱼小虾抓了一把又一把，可我们甚至到现在！现在！都不知道这个黑色组织的代号成员有多少，更别提BOSS是谁！”
“你冷静些。”赤井秀一目光炯炯，仍不肯放弃说服对方留下，“这正是我们要逐步攻克的难题。我们现在有了新线索，又能向终点靠近一步。”
“你是指梅弦雅吗？朝峰集团的董事长！连她都和组织有关系，可想而知，这群犯罪分子把网铺的有多大。”
洛夫越说越激动，一时口不择言：“她甚至还是你的前女友，你之前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这句话直接让赤井秀一没法回答，他沉默下来，心里的某个地方，泛起轻微的刺痛与苦涩。
“......抱歉。”洛夫察觉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过激，叹了口气。
他将对讲机往远拿了一些，不让自己的叹息声传进去。
但赤井秀一还是听到了。
隔着距离，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对方的失望与疲惫。
洛夫调到日本两个月，连续高强度追踪各种线索人物也已一月有余。重压之下，心态有所变形是很正常的。
他能理解，是因为他也连轴转一年了，很懂那种失衡的感受。
“赤井先生，您多大了。”
洛夫语气恢复平和，但还是掩盖不住那种颓废。
“26岁。”今年的生日已经过去，赤井秀一却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并不强烈。
“真是年轻啊。”洛夫苦笑，他看着窗外异国的风景，却打不起一点欣赏的心思。
“我，今年32岁，有妻有子，妻子和我闹离婚，女儿和我不亲近。”
“......”
那是赤井秀一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
洛夫有些嫉妒赤井秀一。
对方年轻，学历高，体术强劲，狙击、驾驶样样精通，敢拼敢打，字典里没有“降”这个字。优秀到26岁便可以参与跨国反恐怖大案，在小组中占据极大话语权。
自己呢？
上了年纪，体能下降，思维下降，射击及格、驾驶及格，拖家带口，羁绊难以割舍，唯有多年积攒的查案经验可以一提——但那在面对如梅弦雅一般的新型犯罪分子面前又没什么大用。
“赤井先生，你还能再在黑暗里泡个几年，可我已经熬不下去了。”洛夫脸上都是落寞，“詹姆斯已经同意了我的申请。”
詹姆斯是特别行动小组的最高指挥官。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特意向我请示。”
“我......”洛夫看着对讲机，久久无言。
“已经决定离开，就不要再犹豫和后悔，这并不可耻，你至少为目标奋斗过。”赤井秀一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收拾好心情，把梅弦雅在长野县的行动资料查清楚后，我安排你返回美国。”
“......谢谢。”
没有怜悯与同情，赤井秀一给予了这个资深FBI成员足够的尊重。
对讲机停止了双方的联络。
洛夫忍耐了很久，却最终还是猛地将双手覆盖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