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开始一样,结束的毫无征兆。

    寻常一天,当汤姆下楼时,就瞧见春张和其他几个大孩子一起收拾餐桌,她正仰头大笑着,似乎女伴说了个滑稽的故事。

    听见脚步声,春张扭头,晨光下,马尾甩起,她向汤姆打招呼,

    “早上好。”

    汤姆僵在了楼梯上,可身后早起的孩子们可等不及了,他们从汤姆身后绕出,打着哈欠等着帮工抱上长凳。

    这大概给了汤姆极大的震撼,直到大半年幼的孩子被抱上高凳,汤姆才来到春张身旁,抱起男孩,假装若无其事,

    “索玛的案件开庭了?”

    春张的心坠了下去,她抿紧了唇,这几乎是明知故问,她努力想要忘记索玛,而汤姆却偏偏提起。

    春张直起了身体,带着几分火气拆穿了汤姆拙劣的试探,

    “我想作为受害人,你应该是最先知道的,如果你都不了解,那我从哪得知呢?”

    汤姆才注意到这问题有多么愚蠢,可多日积压的嫉妒不满一触即发,只是提了一下而已,春张就这样急切地回护索玛!

    他冲动地向清醒的春张讨要情绪债务,

    “嫌疑人?毕竟你始终以施害者的家属自居,逼迫要挟我写下和解书是多大的功劳?怎么,他们连这都没告诉你吗?”

    春张顿时哑火,这是她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亏欠汤姆,可总在汤姆的宽容下忘记这点。

    长期站在道德高地,让春张一时摆不清位置,分明她是为了弥补才来的,却又情绪上头,搞砸了一切。

    春张有些沮丧,她低头整理好情绪,再次抬头努力扯出笑容,

    “对...”

    “抱歉。”

    意想不到,最先低头的反而是汤姆,他没听到春张被遮盖的道歉,甚至不敢和春张对视,反而看向桌上的牛奶瓶,汤姆巧舌如簧,但真心否定自己的言行对他相当艰难的,

    “我并非有意挑衅,只是,这太突然了,我以为...”

    “不”

    春张打断了汤姆的道歉,她害怕自己又要失态,情感脆弱期,理解往往比斥责更让人感到委屈。

    春张想要拥抱汤姆,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向前一步,汤姆甚至也张开了双臂,这是习以为常的和好方式。

    但春张停了下来,她不能在明知汤姆的感情后依旧举止亲密,给他喜欢的错觉,就像索玛一样,那是个彻底的错误。

    汤姆察觉到了这古怪,但他并没有纠结,坦然放下双臂,

    “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我保证不再说他...”

    “不,不是他,我的情绪可不能一直由他主导,我们早分手啦。”

    春张笑起来,她已经能从容对待过去的感情,

    “是你。”

    汤姆挑了挑眉,受宠若惊,

    “我?”

    “没错,”春张被夸张的表现逗笑,心情重新变得愉悦,她不得不承认,当汤姆特意讨好,即使熟知本性也无法抵御,“我想我们该找个安静的地方。”

    汤姆点了点头。

    两人正准备离开,春张却被餐桌旁的女孩抓住了手,看着春张弯下腰,女孩郑重其事地说,

    “别相信他,汤姆是个大坏蛋。”

    春张含笑抬眼,眼前人表现得相当疑惑,好像只是童言无忌,但紧绷的手臂线条却暴露了他的不安。

    “当然,感谢你的建议。”逗够了汤姆,春张煞有介事地回应女孩的善意。

    杂草丛生的庭院,汤姆悄悄放松因为紧绷而酸痛的身体,春张清醒的太过突然,差点马失前蹄。

    “你还记米沙尔和卓娅吗?梅洛普的好友?”

    春张决定循序渐进,她试图唤起有关的记忆。

    “当然。”

    汤姆毫不费力地记起了她们,他总是习惯性地记下每一位遇见的权贵姓名,以备日后所需。

    事实上,两位女巫热情过了头,在决赛过后,卓娅和米沙尔猫头鹰了好几封信,祝贺胜利、关心袭击情况、承诺负担一切治疗和诉讼费用,热切地履行长辈的职责。

    反而让汤姆感到相当的别扭,他将这种不适感归于两人突然而强烈的关怀,陌生人的示好往往不怀好意,汤姆自然地戒备。

    更别提汤姆当时正因为春张的“情伤”焦头烂额,因此就像对待那些雪花飞来的报社邀约一样,婉转亲和地拒绝了帮助,包括两人一再提出的见面请求,也被拖延。

    “那天,在你离开后,我又回去了。我想,如果梅洛普真是在那一天离开,那么,米沙尔和卓娅所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或许就是梅洛普最终的住所。”

    春张仔细地观察汤姆的神情,斟酌着说出每一句话,

    “所以,我向她们要了地址,是一间公寓,就在伦敦,甚至离这儿挺近的。我本想当时就告诉你,但你知道,发生了很多事...”

    “可我不明白,那只是一间空屋子。”

    汤姆摇头打断了春张的话,从没考虑过死亡之后,他无法理解春张的执着。

    “不只有屋子,里面还会有物品,除你之外,它们是梅洛普在这个世界的痕迹,证明她曾生活过,同时给活着的人寄托思念,我们叫做遗物。当然,最重要的是,或许会有遗书之类的。”

    汤姆却笑了起来,他双手抱胸,靠在石墙上,满不在乎地嘲弄着梅洛普的死亡,

    “哦,她还算幸运,尽管卖戒指的钱无法阻止她选择个懦弱的麻瓜,但还算换了个不错坟墓。告诉后人,瞧见了吗?脚底下的家伙,因为愚蠢的爱情葬送了性命。”

    如果是在以前,因为这刻薄的言论,春张准要给他一拳,但春张瞧过楼梯间狼狈的汤姆,痛苦脆弱。

    他不愿意接受这一现实。

    春张忽然明白了汤姆的抗拒,他不愿意接受梅洛普是因他而死,这对汤姆来说太过痛苦了。

    所以他举止矛盾,选择逃避,不负责任的痴迷是个可靠的理由,甚至说不上错误,毕竟原著里梅洛普就是因此而亡。

    春张五味杂陈,

    “汤姆...”

    “别,梅林的袜子!别用那眼神看我,怜悯我,你总是自以为是的了解我,是一个智者,实际上,你连自己的感情都...”

    还没说出口,汤姆就激动的打断,他指责春张多管闲事,但在克制下,终于没让事情不可收拾。

    薄薄的肌肉发力,绷紧了衬衫,几个深呼吸后,汤姆才渐渐松弛下来,他提出协议,

    “听着,我不想瞧见什么蠢得冒泡的遗书,在她作出选择的那一刻,她就告诉我了。以及,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搞的一团糟呢?你提讨厌他,而我讨厌提她,就让我们各退一步...”

    出乎意料,春张断然拒绝,借口却让汤姆无法拒绝,“我得找到挂坠,你也曾答应过要帮我,所以你必须得去,找到它交给我。如果你不希望我去,我完全可以不去。”

    汤姆说对了一点,是她越界了,因为曾经共同穿越的关系,她曾深入参与到汤姆和梅洛普的故事中,以至于离开吊桥,还理所当然的想要继续参与。

    但她本应该退出。

    “胡扯,”汤姆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找挂坠而已,为什么非得是我?更何况十几年过去了,房子的主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更别提东西了,跳蚤市场或许更适合你。”

    “我又不是冈特家族的人,谁懂得梅洛普将挂坠藏哪了?万一和密室一样蛇语开门怎么办?”

    春张脑子飞速运转,将一切问题一一解决,

    “至于房主的问题,我想梅洛普大概买下了这间小公寓,米沙尔和卓娅每年都派人到那看看,总是空荡荡的,保持原样。”

    汤姆难得有一次被春张反驳到哑口无言,即使知道这只是借口,挂坠盒的下落也让他无法拒绝。

    春张得意地笑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羊皮纸,强硬地塞到了汤姆手中,发号施令,

    “如果没找着,你就死定了。”

    汤姆神色复杂,没再拒绝,却低头问春张,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呢?”

    我想让你知道,你一直被无条件地爱着,所以请别抗拒爱,无论是接受还是付出。

    春张想了一晚上,从星星高挂到红日东升,她该怎么弥补对汤姆造成的伤害,报答汤姆的宽容与无微不至的照顾呢?

    喜爱或缺少的。

    汤姆天赋过人,善于经营,口若悬河,毫无疑问,他会攀上巅峰,享受权力和金钱。

    在他所喜爱的事物上,春张无法给予帮助。

    那么汤姆缺少什么呢?

    显而易见,爱,整本书的主旨,伏地魔蔑视它,低估它,最终因此死亡。

    友情、亲情与爱情,它们的根基在与父母建立的情感反馈。

    春张想,她真是个投机取巧的家伙,梅洛普的爱惹眼且不容置疑,她只需要打破汤姆自欺欺人的假象,就冒功弥补了汤姆。

    但她想不到别的礼物了。

    “这关系到我回家!”

    春张假装听不懂汤姆的言外之意。

    “春!汤姆!”

    玻璃窗打开,科尔夫人探出了脑袋,呼唤两人,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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