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面对她当时喊出我的名字,对我说的那句,我喜欢你。——封野

    秦已今与我通话一半便没了音讯。

    村长让一个同行出村的人带着秦已今,可现在村长也联系不上对方。

    “他们那辆大巴出发了吗?和秦已今一同出去的大哥,手机也打不通,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村长面露难色:“早出发了啊,但好像出了点事,那大巴抛锚了。”

    门外跑来了一个青年,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封老师,有车可以出村,你要这个点出发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这就走!”

    这是我该弥补的,这个孩子也不让人省心,我不该这样贸然让她回去……

    普依雅在一旁站着,见我要离开,立即挡在我身前:“封老师,我陪……”

    ——

    大雪拍打在前挡风玻璃,雨刷左右刮着的时候,看着都显得费劲。

    我频频低头看手表上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个小时。

    “封老师,别急,前面三公里就到大巴停靠的那个站了,他们应该在那等换车。”

    秦已今的电话之前一直不在服务区,信号差极了。

    我对身边的人提议,“要不换我来开?你也开了快两个多小时了,雪天不好走。”

    他笑了笑,“不碍事,倒是你,我瞧你着急得很,那姑娘是谁,刚到你就赶人回去?”

    我逃避视线看向车窗外,“是我的一个学生。”

    “学生大老远跑来看你,你该高兴啊。”

    “还有半个小时,差不多就到了。”

    半个小时,三公里要开半个小时……

    “麻烦你送我出来了,耽误你的休息时间。”

    他摇摇头:“不碍事,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把你们供着都来不及,这些都是小事。”

    但半个小时,似乎太慢了些。

    “砰——”

    尖锐的地面摩擦的声音传来,车身失去了控制。

    “哎哟!爆胎了。”

    车子停在路边,差点撞到了电线杆。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辆车经过我们的车边,那堆雪厚得就像是推不动的“墙”。

    我自告奋勇,“我去换!”

    关上车门之前,他还提醒我:“封老师,穿上外套啊!”

    “不用,这样方便活动开,外套太厚了。”

    那样的村,有一辆车也不错了。

    他们并没与关注什么汽车轮胎胎压的习惯。

    换轮胎,又用了些时间,当他问我,“手都僵了吧?”

    而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来开吧。”

    他坐在副驾驶,拨打了对方的电话,边自言自语:“这会儿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换上车。”

    “哎?电话通了。”

    “喂!桑科,你们换上车了吗?”

    电话那头声音传来:“换了换了。”

    ——

    和我交换了一下视线,他紧接着问:“那丫头还好吗?让她接个电话。”

    “那丫头没换上车,她说要在那地方住一宿,可能这会儿正找地儿住吧。”

    “你!你怎么能让人……”

    “我这不急着明天见到我媳妇。我都跟她说了,那一片晚上不安全,她死活没肯和我上车啊。”

    电话里的声音,虽然我告诉自己不要着急,该把车稳稳地开着到达目的地。

    可那一刻我的心,快要跳出了我的嗓子眼。

    生平第一次。

    ——

    下了车,只能零星看到几处亮着灯的地方。

    我打了电话给秦已今,乞求这一瞬间电话能拨通。

    “秦已今?”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秦已今!”

    我在马路上喊着她的名字,也喊着电话那头的人。

    “封老师,别急别急……我们好好找找。”

    电话似乎被接起,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分贝高了些,却破了音,“秦已今你在哪?”

    “我,我在大巴刚才……停靠站附近的招待所。”

    听到她的声音,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在那别动!站在招待所安全的区域内等我过来!”

    ——

    那姑娘狼狈极了。

    本就破了的羽绒服,这会儿看起来更是脏兮兮的。

    雪地靴湿透得就如同田里走上来的样子,有泥,有冰雪覆盖在鞋头的痕迹。

    她背着一个黑色的包,看起来特别傻气。

    本就白皙的脸色,这会儿似乎因为天冷冻出了一些紫红的印记。

    头发因为沾的雪水太多,也并在了一块儿。

    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秦已今有些自责地低下头去,“对不起,封老师,我其实也想回去,但我实在太累了,也有点……”

    那一刻我想要轻抚她的发丝,可我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膀。

    “嘶……”

    却没料她被我拍疼了。

    “你哪受伤了?”

    秦已今摆了摆手,自动后退了一步,“没事,这没药店,我明天下了飞机再去买。”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前台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我说,“要一间房。”

    秦已今站在我跟前,“我自己来。”

    她的眼镜架在了鼻梁,左右眼神扫视打量了一下我们。

    随后开口:“就一个房间。”

    秦已今对着她点头,“我要。”

    “姑娘,你身份证。”

    秦已今刚还底气十足,这会儿有些为难地后退了一步,“我……”

    “用我的。”我掏出了钱包拿出身份证的那一刻,秦已今立即从口袋拿出了自己的钱包,“钱我自己付。”

    这儿的招待所,门锁用的还是钥匙。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前台柜面响起,我帮秦已今接过。

    她打量的眼神没有间断过,语气有点百无聊赖地蔑视。

    “楼上312。”

    到了门口,秦已今说,“你们回去吧,谢谢你们了,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对不起,封老师,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不会这样莽撞做事了。”

    “你等我一会儿。”

    我先帮秦已今开了房门,而后下了楼。

    “同志,帮我和学校说一声,我明天下午赶回学校,我把她送达到机场就回去。”

    那人犹豫了一瞬。

    我以为他有什么要求,于是我叮嘱:“舟车劳顿的,你也歇歇再出发,这路着实不好走。”

    他随后笑开,“别担心我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耐造。”

    从钱包拿出了点钱,我放在他的手心,“车也得去加油,我看了油表。”

    可他开始推拒:“哎?咱就是帮忙,你……你明天怎么回?不如我在这等你一夜也成,你来回不方便,我那娃可喜欢你教的课,我这也算做好事。”

    的确我不放心秦已今,但也没地方可去。

    总不至于在房内守着她。

    这不成体统。

    犹豫再三,手表显示现在的时间,都已经折腾到了午夜。

    我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

    “那……也行,我跟你车里待一宿,那也是最好不过了,你等我安置好了她。”

    “去吧。”

    ——

    秦已今脱下了羽绒服,那件羽绒服差不多面目全非,绒毛也有几片掉在地面上,一吹就会飞散开。

    她一直揉着肩膀,神色有些难受。

    “秦已今,你把衣服脱了。”

    秦已今吃惊地回望我:“不是,封老师,你……”

    “这件毛衣脱了,你肩上是不是伤到了?去洗手间看看什么情况,拍了照发给我,我替你去买药。”

    她点点头,手还放在肩膀那地方,深怕我看见什么。

    “哦……也许,有点。但真不用买药,一个晚上不碍事。”

    秦已今执意如此,我也不好乱买,于是只能先应了她的话。

    “好好休息,明早见。”

    我转身之际,她喊住我:“封老师,你的手背?”

    走到门外,合上门之前我嘱咐她:“快睡吧,有事喊我,我在楼下。”

    ——

    他还真的没开走,在楼下等我。

    边抽烟边等,也顺带递给了我一根,“封老师,抽烟吗?”

    我摇头:“没抽过。”

    可一瞬间,觉得自己心口某些烦闷无处宣泄,兀自叹气,摇了摇头。

    有些无奈,我接过了那根卷烟,“我试试。”

    他用打火机替我点燃,可下一刻,我便咳个不停。

    “咳咳咳……咳咳……”

    他笑着说:“呵呵呵,第一次抽烟的都会这样。”

    我也笑了,回望这个朴实的年轻人,不过看起来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在城里,他该还在读书才是。

    “没事,习惯就好。”

    习惯就好。

    习惯了秦已今闹事,习惯了替她去和其他教师解释……

    习惯很可怕。

    我转头问他:“你饿吗,我去买点吃的。”

    他却是一脸好奇,“为什么就这个学生来看你,其他的呢?”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锤子敲在我的胸口。

    “她……”

    我竟没开口回答。

    脑海里,想起那张脸。

    我很难面对她当时喊出我的名字,对我说的那句,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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