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上了沧州古旧的城墙,守城官还在打盹。忽然从窗外吹来了一阵凉风,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睁开了惺忪的眼睛。起身往城楼下望了一望,今日的沧州城和平时一般无二。接着一抬眼,就瞟见了城北那座占地两百多亩的府邸。

    “好一个林府啊,真是赫赫门第!”守城官的眼中不禁露出了羡慕嫉妒的神情。

    而在此刻,林府里却有着别样热闹。

    “林兄,你就快落笔吧,”楚凤歌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你把这请帖写来,后面的事也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楚凤歌等人聚在了林瑾的飏空院里。

    “子容,凤歌他们也就罢了,你也来闹我……”

    王子容是沧州知县长公子,年纪稍长于楚凤歌几人,见他微笑不语,林瑾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只得提笔写就。

    楚凤歌拿起请帖端详了一番,不住点头,忽道,“林兄,你还没落款呢。”

    林瑾拗不过,只得题上大名。

    “这才对嘛。”楚凤歌喜得眉开眼笑。

    几人出了飏空院便将请帖交给了陶然。

    “请帖我们可是弄到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楚凤歌等人离去后,陶然即刻叫来了秦明。

    “请帖在此,秦明,你可务必要办妥此事。”陶然吩咐。

    “是,必不负表少爷所托。”秦明恭敬地接过请帖。

    秦明回到望月居时,发现月儿早已在树下等候多时。

    “秦明——”月儿笑着向秦明招手,眼睛弯弯的,像是一颗快要融化的糖。

    “月儿。”秦明嘴角的笑浅得看不见。他缓缓走了过去。秦明从没有告诉过月儿,喜欢她这样唤他。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月儿注意到秦明手上的东西。

    “是请帖,表少爷将邀请清川姑娘的事交给了我。”

    “月儿要和秦明一起去。”

    “这样不好吧……”

    “秦明就带月儿一起去嘛,说不定月儿可以帮上忙呢。”

    ……

    “好吧。”秦明垂下眼笑了笑。

    真是拿月儿一点办法也没有啊。他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息。

    “清川姑娘并不居于红绡馆中,她另有别苑……”

    月儿见马车在红绡馆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禁一问。听到秦明的回答,月儿将目光收回,放下了车帘。马车中载满了礼品。

    不一会儿,驾车的小厮拽紧缰绳,“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迎面是一道朱门,白墙之上露出几抹青绿色,隐约可以瞥见内里的深深庭院。几个小厮捧着礼物跟在秦明和月儿的身后。

    前面一个打扮华贵的男子正带着小厮叩门,一个梳着双角辫的约莫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从门后冒了出来。

    “我们姑娘今日不见客,您请回吧。”

    那男子苦言半天,小丫头始终不让进,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去。

    秦明、月儿对望一眼,一起走上前去。

    “小妹妹,请留步——”小丫头听见那么好听的声音,停住脚,回头望了一眼。

    “你们是什么人?”年纪虽然不大,气派却不小。

    “我们是林璼生林员外家的,”秦明和气地笑了笑,小丫头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大哥哥,一抹云霞悄然爬上脸庞。

    “林员外家的?”小丫头换了一种态度。

    “是。”秦明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他连笑起来的时候,眉宇也始终沾染了一丝忧伤,“有事求见清川姑娘,劳烦妹妹通禀一声。”

    “好,你等着。”丫头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去。

    秦明焦灼地等待着,好一会儿,另来了一个涂脂抹粉、穿戴整齐的侍女前来接迎他们。秦明没有想到这么轻易便进去了。

    这别苑说不上富丽堂皇,却别具一格,是个极清幽的所在。

    秦明和月儿几人跟着那侍女穿过弯弯绕绕的花木,最后到了一座小楼前,楼上隐隐有袅袅琴音传出。只允许秦明和月儿上楼,到了楼上,绣阁中有一道轻纱帘幕垂下,将秦明、月儿隔绝外室,看不清操琴人的模样。

    只见她的手随意拨弄着琴弦,如水的琴音微微荡漾,漫进了秦、月的耳中。

    秦明暗道,世人盛传清川的舞姿曼妙无双,想不到她的琴声更加动人。

    看到秦明、月儿的身影,帘中人停下了按着琴弦的手指。

    “打搅姑娘了。”秦明屈身表示歉意。

    清川抬起宛如葇荑的手,侍立身侧的侍女立即会意,一左一右拉开了纱帘。

    随着帘幕的缓缓收拢,那舞姬的容貌身姿逐渐显露——

    好一个清绝美人!

    秦、月的内心同时响起惊叹声。

    她整个人笼罩在了透过纱窗照耀进来的朝阳之中,头上的发饰并不多,也不甚华丽,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袭素色纱衫,缥缈清寂,不染纤尘,宛如月宫中清冷孤傲的仙子。

    清川从琴桌后缓缓起身,略带些桃花色的披帛轻轻从色泽沉穆的桌上扫过。

    二人仍自惊叹,清川已走出了内室,随性地在红木美人榻上靠了。

    “何事?”她轻启朱唇,淡淡地望着秦明二人。

    “回姑娘的话,我家老夫人下月寿辰,略备薄礼,想请姑娘赏光到府中热闹热闹。”

    见清川仍无动于衷,秦明垂眸朗声,“另有请帖一封,还请姑娘过目。”

    秦明从怀中掏出一张烫金的请柬,由一旁的侍女呈给清川。

    清川接过请柬,随意翻开瞟了一眼,忽瞥见落款上赫然写着“林瑾”二字,心下一喜,连忙逐字逐句细细读了一遍,面上却不动声色。

    “姑娘意下如何?”秦明小心询问。

    清川握紧了请帖,却迟迟不语。

    他既邀请我,我如何能不去?可我要是就这么答应了,岂非显得很随便?

    正在思忖之时,最初守门的那个小丫头忽然跑了进来,手上不知提着什么,很着急的样子。

    “琥珀,何事惊慌?”

    “姐姐,画眉鸟不见了!”名叫琥珀的小丫头将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秦明、月儿这才看清是个鸟笼子。

    清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就像顷刻飘落的雪花,冰冷美丽,转瞬即逝,“我可以答应你,只不过……你要将我养了多年的画眉鸟找回来……”

    “这……”秦明听到后半句,正作揖道谢的身形立时顿住,抬起头茫然地望着清川。父亲的叮嘱声在耳边响起——明儿,你一定要将此事办妥。于是他复作了一个深揖,坚定地道,“秦明一定寻回姑娘的画眉鸟。”

    琥珀将秦明、月儿带到画眉鸟丢失的院子里,粗壮的梧桐树张开了繁盛的枝叶,几乎遮蔽了半个院子,少许淡紫色的花苞挂在枝头。

    “是什么样的画眉鸟?”

    “是一只青眼玉带眉的画眉鸟。”听到秦明问她,琥珀回想了一下,“一大早的我还给它喂食了,可能是笼门忘关了,接你们回来的时候它就不见了。”

    秦明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这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一棵树一棵树的去找了……”

    “秦明,你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月儿有办法。”月儿胸有成竹似的,请琥珀取了一支短笛过来。

    “你瞧好了……”月儿笑得弯起了眼睛,随即望向浩瀚的天空,将短笛放到嘴边,吹了起来,笛声婉转动听,富于变化。

    不一会儿,只见一只、两只……更多的鸟雀扑棱着翅膀,从四面八方聚集了过来。

    秦明和琥珀都看呆了。

    “真是、太太太厉害了!”琥珀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

    “要是我爹,他可以招来更多的燕雀!”月儿的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

    “琥珀,你快看看有没有你的画眉鸟?”

    琥珀凝神观看,忽然欣喜地指着鸟群中的一处,叫了起来,“月儿姐姐,快捉住它!”

    月儿纵身一探,再落到地面,将手掌放开,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赫然呈现,好一会儿它才伸出脑袋,朝四周望了望,一见到琥珀,便叫了起来,叫声洪亮清脆。

    “呆子,你还知道回来!”琥珀口中虽然骂它,手却轻轻捉过,小心翼翼地放进笼子,生怕弄伤了它。

    连清川也讶异于秦明、月儿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画眉鸟。不过既然承诺过他们,便绝无再反悔的意思。

    秦明和清川说好改日再来商议寿宴表演的具体事宜,便告辞了。琥珀主动请缨要送他们一程。

    送到门口,琥珀有些不舍,她拉着月儿的衣袖,“月儿姐姐,你可要再快些来听雨小楼呀!我和画眉鸟都会想你的……”

    “嗯,一定!”月儿点了点琥珀的小鼻子,笑得粲然。

    小厮们早早就守候在马车旁,见秦明和月儿都出来了,立刻整装待发。

    “秦明,林大哥和清川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回林府的路上,月儿随口问起。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有一面之缘吧……不过公子是公子,我们怎好妄议他呢?”

    “这哪里是妄议,我们又没有说他的坏话。”月儿嘟起了嘴,不知为何,林瑾的事她都想知道。

    “这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事吧,说出来应是无妨的,”见月儿好像有些不开心,秦明只好说起了林瑾和清川的往事,“可能是去普陀寺上香的时候遇上的,公子回来后一切如旧,没什么异常。只是没过多久,沧州的大街小巷忽然传起了一首诗,好像就是清川姑娘的手笔……”

    “写了什么呀?”

    “字里行间尽是对公子的倾慕之情——”秦明说到这里,自己倒有些害羞似的,垂下了眸子,“不知怎么会流传出来的……”

    “难怪楚凤歌他们上次揶揄林大哥呢,原来沧州无人不晓,清川姑娘倾心于林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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