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红衣女一路往西,到得个名唤位伯的小镇,买了匹马,速度登时快了,两三日间便到了晋州,更不停歇,又赶了几日,这日终于到了石家庄。

    石家庄是河北省会。时已近年末,天气虽冷,但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红衣女来到市集上,看到人人都在喜气洋洋的准备新年,不由得也跟着颇为高兴,笑眯眯地边走边探头探脑,要寻个乞丐来问他们分舵在哪儿。

    岂知走了半条街,一个乞丐的影儿也没见着。红衣女郁闷之下,肚子也有点饿了,随意在街边一个小摊上买了张大饼,顺便问了一句。那摊主显然也不知情,只说这几日,城里这些乞丐似乎有什么集会一般,并不轻易露面。

    陈友谅一行人并未留意到红衣女的跟踪时,言语中也曾说漏过,围攻光明顶的计划多少有些泄露,所以丐帮、神拳门、五凤刀等奇奇怪怪的门派也想尾随在六大门派之后,来个渔翁得利。这时召集人马,倒也不稀奇。

    红衣女一边啃着大饼,一边牵着马,思索要怎么打听丐帮分舵的位置。她慢慢走着,无意间抬头一看,忽地眼前一亮。

    只见面前一客栈前栓了匹枣红色的马。这马体型饱满,毛皮亮泽,头细颈高,四肢修长,一看就知道是好马。红衣女素喜红色,又见它身形轻灵优雅,忍不住凑上前去,要多看几眼。

    她正看得高兴,忽听得那客栈窗棂处传来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姑娘好兴致。”

    这声音一传到耳朵里,红衣女连头都没抬,转脸就往旁边走。刚走了一步,那声音又道:“天气寒冷,姑娘进来喝一杯,暖暖身子,如何?”

    红衣女被叫住两回,终于不淡定了,僵了脸回头道:“你怎么在这?”

    只见一人,透过客栈窗户,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正是张松溪。

    “区区小事,姑娘不必挂心。只是你这般去找,是找不到那陈友谅的。不如坐下来,听张某说明原委,怎样?”张松溪说完,转头道,“小二,劳驾拿个大碗过来。”

    红衣女这些日子着急赶路,也知贪杯会误事,竟是滴酒未沾,此刻隐隐闻到酒香,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液,有些发馋,心道:“都是武林中人,说不定他会知道这里的丐帮分舵怎么走。也罢,听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便将缰绳递给客栈门口的勤杂人员,进的门来,大喇喇地坐到了张松溪对面,接过小二递过来的大碗,满满斟了一碗高粱。

    张松溪正色道:“在这之前,张某还要再问一句。姑娘并非滥杀之人,却为何一定要杀那陈友谅?”

    红衣女想了一想,道:“我承认,冒然对着人喊打喊杀,任谁看来都会觉得无理。只是张四侠,有一些事,乍眼看是错的,但可以拯救很多无辜;另有些事,乍眼看是对的,却会贻害千年。”

    张松溪听着这话,忽地想起,陶斯容在透露救治俞岱岩之法时,脸上满是犹豫之色,似乎说了会妨碍什么一般。他向来机警,如何察觉不到陶斯容那点小心思。只是手足情深,只盼得了医治之法,让三哥脱离卧床十数年之苦,便是会引出什么危害,也只好见招再拆招了。

    他沉吟了片刻,这才道:“张四一介俗人,身在局中,并无通天之慧眼,唯有依侠义之道行事,盼能无愧于心。”

    红衣女点点头,道:“你这样想,倒也没错。只是那陈友谅,我说什么也要杀的。张四侠,你可知道这石家庄的丐帮分舵在哪里呀?”

    张松溪听她这么直截了当的问自己,不觉有些莞尔:“知道的。只是你就算去了那里,也没用。”

    红衣女奇道:“我怎么说也骑着马,可比那几个徒步的乞丐快多了,为何不能抢在他们前面,在这石家庄分舵守株待兔?”

    张松溪见她神色一派天然,一时倒有些踌躇,皱眉想了想,这才道:“姑娘,并非张某有意冒犯。只是那陈友谅确实不该死,所以张某——误导了你一下。”

    红衣女一愣:“误导?你什么意思?”

    “姑娘为何会来石家庄?”

    “因为你说这石家庄分舵、、、、、、”红衣女正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着张松溪,一时气结,口中只道,“你!你!”

    “没错。当日张某说出这‘石家庄分舵’五字时,见姑娘没有奇怪,便知这步棋走对了。那陈友谅一行人确是向西,但去的是晋州分舵。这石家庄,可离得有些远了。”

    红衣女登时大怒,一拍桌,大声道:“这么说,我就算回头再去晋州,也来不及了?”

    张松溪点头道:“姑娘一路走来,不会不知丐帮正在整派集合。那陈友谅到了晋州之后,自然会时刻小心。你又只见过他一面。只需他稍作乔装,又跟着队伍,你便再难认出了。”

    “你!”红衣女指着张松溪,气的连怎么骂人都忘了,抬脚就出了门。

    张松溪忽地想起一事,一惊之下,摸出银两往桌上一放,起身追了出去。市集之中不好骑马,红衣女只能拉着缰绳疾走,登时便给他追上了。

    “姑娘,那晋州有丐帮长老在,你是万万打不过的。说不定会伤及性命。”

    “这是我的事,不劳张四侠费心。”

    张松溪忽地低声道:“难道你连后面有人跟踪都不知道?”

    “不就是……”红衣女给他一提醒,忽地想起来了,也低声道,“给你一气,我全忘了。这人从我进城开始就跟着了。姑娘家家的,也敢玩跟踪。”

    张松溪心道:“说的跟你不是姑娘一样。”当然,他没笨到把这话说出来,只道:“你轻功怎样?”

    “不太好。怎么?”

    两人就这么低声说着,越走越偏,直到没入个小巷中。顷刻,后面一人便摸了过来,虽是一副农家小伙打扮,但身形纤细,又有些矮小,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女子。

    这女子靠着墙根,往小巷里探头一看,却只见匹马悠哉地站着,顿时吃了一惊,一晃神,啪地一声挨了一石子儿,穴道被点,已不能动了。

    张松溪和红衣女便从墙上落下来。这女子一见红衣女,开口便道:“梅师姑,小侄是风荷。”

    红衣女一愣,仔细看了一下,这才恍然:“不早说。怎么是你。现在也长这么大了,不在我兰师姐跟前呆着,跑这里作甚。”一边说,一边将她穴道解了。

    风荷方才施了一礼:“风荷见过师姑。敢问这位可是武当张四侠?”

    张松溪见她问的客气,便点头道:“正是。”

    “这就好了。师姑,这两年师父一直派我在这儿守着。前两日,她传信过来,说师姑不日便要到达石家庄,命我无论如何向师姑阐明其中的利害关系,盼您不要再残害丐帮弟子。”

    红衣女横了她一眼:“我没残害,也就想杀那一个,还没杀成。”

    “是。是风荷言语不当。师父言道,丐帮弟子遍及天下,本便是极好的情报助力,那史火龙帮主又颇有作为,有望带领丐帮中兴。近年来,师父代义军与丐帮合作过几次,收效甚佳。师姑,您若杀了那丐帮弟子,立时便会破坏了义军与丐帮的关系。盼您以家国为重。师父还说……说……”

    “说什么?”

    “说……说太师父年纪大了,难免有不明智的时候……”

    红衣女一听,登时眉毛倒竖,喝道:“你去跟你师父说!让她想想是谁把她从蒙古兵手中救下来的!是谁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的!如今翅膀硬了想飞了不成!”

    风荷立时后退一步,微露惧色:“是。盼师姑能看在万千黎民的份儿上高抬贵手。也盼张四侠能费心开导,否则师父也不会坐视不理。风荷这便退下。”说完,扭头就跑了。

    红衣女一时纠结万分,不自觉的来回踢着墙角,口中喃喃自语:“姑娘只要杀个陈友谅,只杀个陈友谅,居然这么多人拦着,这么多人拦着!”

    张松溪听过风荷一番话,对红衣女更加的不理解:“你是要从那陈友谅手下救什么人,还能比黎民百姓更重要?”

    红衣女依旧踢着墙角,口中换了一套说辞:“你们一个个的,一个个的都拦着我,等过了时候,肯定一个个的,一个个的都会后悔,都会后悔。”

    张松溪一时哭笑不得,只得道:“要解决事情,不一定非得杀人。”

    红衣女这才停下动作,转了头道:“怎么说?”

    “姑娘要是有空,可以大致盯着那陈友谅的动向,呃,然后等到他要做什么坏事的时候,拦下来,就成了。”

    红衣女皱眉想了想,道:“你这么说,倒也有理。。”

    张松溪骤然听她松口不再打算杀人,如临大赦般登时松了口气:“二哥与我分别时也曾言道,虽与那陈友谅只此一面,但隐约感觉到他是个心计深沉之辈。像这种人,深谋而远虑,不会在自己是个丐帮小小弟子之时便做下什么的。姑娘不必太过着急。若是还不痛快,张某请你喝酒如何?”

    “好吧。那谢谢你啦。”红衣女听过张松溪一番开导,愁闷暂解。她藏不住表情,心中这样想,眉头便舒展了不少。

    张松溪一笑:“这一个谢字不像你,可吓了张某一跳。”

    “啥?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一句话忽悠的我白赶了好几天路,连口酒都没来得及喝!还有!刚才上墙头的时候,你要拉着我也就算了,为什么揪着我后领子,跟拎小鸡似的?!当你是大母鸡吗?!”

    张松溪捂着耳朵又叫了十斤高粱,这才把红衣女的嘴堵上了。

章节目录

倚天之从不相逢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还有啥没被注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还有啥没被注册并收藏倚天之从不相逢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