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
处在市中心的一座全封闭式的精神病院里，青山精神病院，楼有六层，院子大约百平米，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常春藤花坛，上面却落满了灰尘。用白色石灰砖块铺成的地上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四周的墙是用电网死死地围住，监控探头360度无死角的监控着。
院里总共有十六个病人，10位护士，四位主治医生加一位实习生，一位院长从未露过面。还有两位食堂师傅，外加一个可以进出这家精神病院的保洁阿姨。
每一位进入的人员，不准带进去任何通讯器，普通人哪怕带进去了，也是没网络的，院里用的网络也是内网。
除了一周一次的大活动，这些病人可以进去活动室，一个个坐好，看会儿小品。其余时间全部待在各自的病房里，单间。
每一间病房的门都采用了智能锁，病房内安装了摄像头，病人的每分每秒都在监控之中。
有些病人没有家属来缴过住院费，那这些费用是谁在支付的？
许诺言按下架在耳朵处的眼镜边框，里面传来一道男声：
“五年间，共19人，从这座医院的顶楼跳楼身亡，先不说为什么那么多病人跳楼身亡，后续更是惊呆了我，这些跳楼而死的病人家属，没有一位站出来要求医院进行赔偿的，天地人间这么和谐的医患关系，就该编策出书，让其他医院和患者学学！”
“戊哥，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是不是想趁着阿正哥哥不在，你就又想自己行动了。言姐姐，你一定要小心那个变态夏医生啊！”这道声音是女声，糯糯的，一听就是许可可。
“嗯。”许诺言朝屋内的一处摄像头，点了点头，手指又按了一下架在耳朵处的眼镜边框，就敲开了夏医生的门。
“夏医生，今天要带病人去检查了。”
“好，走吧。”说话的医生，看年轻四五十岁，头发已经不剩几根。
看到女实习医生和夏医生来带她去三楼检查，李欣苒破天荒地主动跟他们说起了话，与其说是跟他们说话，倒不如是在问向女实习医生。
“今天有太阳么？你能看见吗？”
显然夏医生对她的话不感兴趣，没有搭理她。
几人走在楼道里，虽然两边也是房间，但路过开着门的楼梯时，还是能看到玻璃窗的，玻璃是蓝色的，外面也是严严实实地围上了铁栏杆，也不影响正午的阳光照进来。
几人走楼梯下去，许诺言朝楼梯间的窗户看了一眼，说：
“有太阳，而且今天阳光很好。”
李欣苒似乎听到了许诺言的话，也朝窗外看了一眼，却是反驳她道，“今天没有阳光！”
“可是，这窗外不就是么？在你的病房里，也能看到。”
“你在说什么呢？我现在待在海里，你知道很深很深的那种海么？可是呢，我在海里游了好久，还是没有看到阳光，一直一直都没有见到过阳光.......”
“你说你现在就待在海里？”许诺言还是接了她的话，打算跟她聊几句。
“嗯，我跟你说个小秘密。”说到这里，女病人捂着嘴，让许诺言离她近一点。
许诺言微微侧身，头朝她近了点，就听到李欣苒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知道我在海里看到什么了么？我跟你说啊，我在海里游着游着，游到了星空里面，成千上万的星星就围在我旁边，每一颗都好亮，但是它们太凉了，我摸一下，就会被冻住的，我就再也游不动了，真让人讨厌......”
“海里有星星，那还有其他什么么？”
“小顾啊，”中年秃顶的男医生突然打断了她们之间的聊天：“你最好少跟她交流，不然她之后就会赖上你，然后缠着你跟你讲这些他们妄想出来的东西。”
许诺言反问：“但做为医生，不就应该要了解病人的一切么？”
秃顶男医生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小顾啊，你还年轻，你这刚进来，还不了解情况，等之后了解了，你就会知道你今天的行为有多愚蠢。”
“可他们把生命交给了我们，难道我们不应该对他们负责吗？”许诺言说这句话的时候，声线依旧是平平的，跟她平时说话一样，所以在他们听来，她的问话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离开学校，步入社会后，最喜欢使用的怀疑人生句。
“生命？”秃顶的男医生，听到生命两个字，脸上却是露出了玩味十足的嗤笑，明明身穿白衣，却愣是被他穿成了病态杀人犯的味道。
“说的也是，应该负责，毕竟是我的小宝贝。”
他的小宝贝？
这三个字从油腻的夏医生嘴里说出来，许诺言的语气不自觉地沉了下来：“夏医生，虽然她们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但是有些话，还是别当着病人的面说出来比较好。”
“怕什么，反正她又听不懂。”秃顶男医生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有什么不妥。而对待病人的态度，完全不像医生对待病人，而是像对待没有生命，不知道尊严为何物的玩偶一样。
重点是在新来的医生面前，他没有丝毫的避讳，没有一丝想要维持住他“光辉的”形象。
而是赤裸裸地袒露自己丑陋的内心。
或许是沉沦太久了，以至于让他认为在这座封闭的楼里，他处在最顶端的食物链上。
又或许他认为，在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面前，连伪装都是多余的。
毕竟她进来的身份已经经过了院里的审核，是可以轻易拿捏和掌控的。
许诺言看了夏医生一眼，快速地掩去了眼里的鄙夷之色，沉声道：“好的，只是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发现根本用不到，所以觉得有些困惑而已。”
“有什么好疑惑的，现在全部检查完了，你先回去吧，之后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教你。”
夏医生想把她支走。
让她与这些病人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跟夏医生一起走吧。”
“我让你先走，你现在就给我听话！”夏医生开始不耐烦了。
许诺言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像是在看已经死去的人，夏医生顿感全身发冷，可等他仔细看的时候，发现女医生还是平时的模样，仿佛刚才他看到的眼神是他的幻觉。
......
三楼，许诺言站在李欣苒的病房前，用力地拍门，丝毫不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事先她问了院里的护士和其他医生，都说没见到门卡。说是没有见到门卡，其实是不想掺和进来。
她只能站在门前一顿敲，声音大的刺耳，可是这么大的声音，竟然也没引起那几个护士过来。
距离李欣苒被夏医生带回她的病房里约三分钟。
敲了大概一分钟左右，
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秃顶的脑袋露了出来，本就油腻的表情现在阴沉的不得了，从鼻孔呼出的二氧化碳差点将头顶上唯一的一根头发丝也给吹秃了。
从打开的缝隙里只能看到李欣苒躺在床上，具体怎么样看不清楚。
看到是女实习医生，“小顾，你......”
夏医生的表情是真难看，还没等他发怒，许诺言说：“夏医生，您的办公室一直有电话打来，响个不停。您说过我不让我进到您办公室，但是我想既然对方一直打电话给您，说明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果然听到这句话，本是要发怒的中年男医生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然后回头看了一下病房里的人：“他妈的！”
爆了一声粗口，然后啪地一下关了门，人就一路小跑地去乘坐电梯，看样子是要回他的办公室了。
这时许诺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门卡，绿色的光闪了一下，门打开了。
病床上躺着的李欣苒，病号服满是褶皱，她走近病床前，朝她鼻间伸去。
还好，只是昏睡中。
病号服的扣子，在脖子处扣错了一个。
不用猜，这个人面兽心的夏医生，刚刚想做什么。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摄像头向左转了一下，又往右转了一下，她方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没来得及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可是她无法想象，这种事情，在李欣苒被送进来之后，是不是就发生了，之后两次，三次，......，无数次。
眼镜下的一双眼睛微微低垂，将昏睡中的人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她看向铁门上的监控，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第九天：
夏医生’请了一天的假’，没有去院里上班。由于他之前也是经常请假不来上班，所以大家并未觉得奇怪。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天，伴着三月春雷，整个医院里透着一股湿气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三月份的天气，还是有点凉的，特别是下了雨的天。
许诺言打开了103病号的病房门，就看到病人蜷缩在床上。
看到女医生走了进来，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李欣苒抬起了头。
一双木讷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来人后，盯着看了几秒，随后移开了视线。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她开口说话了，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
但是许诺言知道她在说给自己听。
所以她慢慢地走近，也坐在了李欣苒的病床边。
李欣苒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条鱼，可是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人，可如果我是人，那我从哪里来？我也是有朋友和家人的吗？”
“可是，如果我有朋友和家人，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为什么不要我，却把我丢在这里？”
“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就好像被切掉了，就像是一块肉，生生给割掉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没有过多的情绪，声音小小的，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女医生从口袋里拿出那天的浅绿色玉佛来，伸到了她的眼前，
木讷浑浊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接着一只皮包骨头的手颤颤地伸向玉佛，手指捏住玉佛吊坠，拿到眼前盯着看了许久。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又将玉石项链递给了许诺言。
许诺言看着她，这一次的语气与她不爱笑的脸不同：“这个是你的，你戴上吧。”
声音温和又好听。
李欣苒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许诺言想是不是她在顾忌，毕竟在医院里，不准病人佩戴任何首饰的，想到这里，语气轻了几分：
“你是不是担心护士们不让你戴这个，你放心我已经跟她们说过了，而且你很快就能看到真正的阳光了。到那时候，你也会想起来自己是谁了。”
可是李欣苒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固执地将手里的玉佛吊坠，直接扔到了许诺言旁边。
她不要。
仿佛在拼命地摆脱什么。
“真正的阳光？”蜷缩在病床上的人重复着许诺言口中的这个词，“是什么样的呢？”
她抬起头，木然的眼睛里有几分茫然，透过铁栏杆围起的窗户玻璃，看向窗外的那堵墙。
“李欣苒，”许诺言轻轻开口，“有些事情或许忘记才是最好的，但是坚持下去，就一定能等到看见光的那一天。”
“我知道这一天对你来说太漫长了，也太残忍了。我也知道现在的你可以听懂我说的话，所以，你听我说。你叫李欣苒，是国美大学美术专业的大二学生。你有朋友和家人，你的父母开了李得福包子店，而我就是他们拜托来接你回去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蜷缩着的人低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不知道她是否都听进去了。
许久，许诺言看到她的肩膀微微抖动，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不敢用力，怕她再受了惊。
......
第九天凌晨三点，
精神病院的顶层天台上，站着一个人。
从旁边的一处居民楼的三楼窗户边往对面看，可以看得很清楚，人的确就爬上去了。
没有人注意到，夜幕之下那双“慈爱悲悯”宛若救世主的眼睛。
处在市中心的一座全封闭式的精神病院里，青山精神病院，楼有六层，院子大约百平米，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常春藤花坛，上面却落满了灰尘。用白色石灰砖块铺成的地上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四周的墙是用电网死死地围住，监控探头360度无死角的监控着。
院里总共有十六个病人，10位护士，四位主治医生加一位实习生，一位院长从未露过面。还有两位食堂师傅，外加一个可以进出这家精神病院的保洁阿姨。
每一位进入的人员，不准带进去任何通讯器，普通人哪怕带进去了，也是没网络的，院里用的网络也是内网。
除了一周一次的大活动，这些病人可以进去活动室，一个个坐好，看会儿小品。其余时间全部待在各自的病房里，单间。
每一间病房的门都采用了智能锁，病房内安装了摄像头，病人的每分每秒都在监控之中。
有些病人没有家属来缴过住院费，那这些费用是谁在支付的？
许诺言按下架在耳朵处的眼镜边框，里面传来一道男声：
“五年间，共19人，从这座医院的顶楼跳楼身亡，先不说为什么那么多病人跳楼身亡，后续更是惊呆了我，这些跳楼而死的病人家属，没有一位站出来要求医院进行赔偿的，天地人间这么和谐的医患关系，就该编策出书，让其他医院和患者学学！”
“戊哥，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是不是想趁着阿正哥哥不在，你就又想自己行动了。言姐姐，你一定要小心那个变态夏医生啊！”这道声音是女声，糯糯的，一听就是许可可。
“嗯。”许诺言朝屋内的一处摄像头，点了点头，手指又按了一下架在耳朵处的眼镜边框，就敲开了夏医生的门。
“夏医生，今天要带病人去检查了。”
“好，走吧。”说话的医生，看年轻四五十岁，头发已经不剩几根。
看到女实习医生和夏医生来带她去三楼检查，李欣苒破天荒地主动跟他们说起了话，与其说是跟他们说话，倒不如是在问向女实习医生。
“今天有太阳么？你能看见吗？”
显然夏医生对她的话不感兴趣，没有搭理她。
几人走在楼道里，虽然两边也是房间，但路过开着门的楼梯时，还是能看到玻璃窗的，玻璃是蓝色的，外面也是严严实实地围上了铁栏杆，也不影响正午的阳光照进来。
几人走楼梯下去，许诺言朝楼梯间的窗户看了一眼，说：
“有太阳，而且今天阳光很好。”
李欣苒似乎听到了许诺言的话，也朝窗外看了一眼，却是反驳她道，“今天没有阳光！”
“可是，这窗外不就是么？在你的病房里，也能看到。”
“你在说什么呢？我现在待在海里，你知道很深很深的那种海么？可是呢，我在海里游了好久，还是没有看到阳光，一直一直都没有见到过阳光.......”
“你说你现在就待在海里？”许诺言还是接了她的话，打算跟她聊几句。
“嗯，我跟你说个小秘密。”说到这里，女病人捂着嘴，让许诺言离她近一点。
许诺言微微侧身，头朝她近了点，就听到李欣苒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知道我在海里看到什么了么？我跟你说啊，我在海里游着游着，游到了星空里面，成千上万的星星就围在我旁边，每一颗都好亮，但是它们太凉了，我摸一下，就会被冻住的，我就再也游不动了，真让人讨厌......”
“海里有星星，那还有其他什么么？”
“小顾啊，”中年秃顶的男医生突然打断了她们之间的聊天：“你最好少跟她交流，不然她之后就会赖上你，然后缠着你跟你讲这些他们妄想出来的东西。”
许诺言反问：“但做为医生，不就应该要了解病人的一切么？”
秃顶男医生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小顾啊，你还年轻，你这刚进来，还不了解情况，等之后了解了，你就会知道你今天的行为有多愚蠢。”
“可他们把生命交给了我们，难道我们不应该对他们负责吗？”许诺言说这句话的时候，声线依旧是平平的，跟她平时说话一样，所以在他们听来，她的问话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离开学校，步入社会后，最喜欢使用的怀疑人生句。
“生命？”秃顶的男医生，听到生命两个字，脸上却是露出了玩味十足的嗤笑，明明身穿白衣，却愣是被他穿成了病态杀人犯的味道。
“说的也是，应该负责，毕竟是我的小宝贝。”
他的小宝贝？
这三个字从油腻的夏医生嘴里说出来，许诺言的语气不自觉地沉了下来：“夏医生，虽然她们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但是有些话，还是别当着病人的面说出来比较好。”
“怕什么，反正她又听不懂。”秃顶男医生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有什么不妥。而对待病人的态度，完全不像医生对待病人，而是像对待没有生命，不知道尊严为何物的玩偶一样。
重点是在新来的医生面前，他没有丝毫的避讳，没有一丝想要维持住他“光辉的”形象。
而是赤裸裸地袒露自己丑陋的内心。
或许是沉沦太久了，以至于让他认为在这座封闭的楼里，他处在最顶端的食物链上。
又或许他认为，在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面前，连伪装都是多余的。
毕竟她进来的身份已经经过了院里的审核，是可以轻易拿捏和掌控的。
许诺言看了夏医生一眼，快速地掩去了眼里的鄙夷之色，沉声道：“好的，只是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发现根本用不到，所以觉得有些困惑而已。”
“有什么好疑惑的，现在全部检查完了，你先回去吧，之后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教你。”
夏医生想把她支走。
让她与这些病人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跟夏医生一起走吧。”
“我让你先走，你现在就给我听话！”夏医生开始不耐烦了。
许诺言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像是在看已经死去的人，夏医生顿感全身发冷，可等他仔细看的时候，发现女医生还是平时的模样，仿佛刚才他看到的眼神是他的幻觉。
......
三楼，许诺言站在李欣苒的病房前，用力地拍门，丝毫不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事先她问了院里的护士和其他医生，都说没见到门卡。说是没有见到门卡，其实是不想掺和进来。
她只能站在门前一顿敲，声音大的刺耳，可是这么大的声音，竟然也没引起那几个护士过来。
距离李欣苒被夏医生带回她的病房里约三分钟。
敲了大概一分钟左右，
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秃顶的脑袋露了出来，本就油腻的表情现在阴沉的不得了，从鼻孔呼出的二氧化碳差点将头顶上唯一的一根头发丝也给吹秃了。
从打开的缝隙里只能看到李欣苒躺在床上，具体怎么样看不清楚。
看到是女实习医生，“小顾，你......”
夏医生的表情是真难看，还没等他发怒，许诺言说：“夏医生，您的办公室一直有电话打来，响个不停。您说过我不让我进到您办公室，但是我想既然对方一直打电话给您，说明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果然听到这句话，本是要发怒的中年男医生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然后回头看了一下病房里的人：“他妈的！”
爆了一声粗口，然后啪地一下关了门，人就一路小跑地去乘坐电梯，看样子是要回他的办公室了。
这时许诺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门卡，绿色的光闪了一下，门打开了。
病床上躺着的李欣苒，病号服满是褶皱，她走近病床前，朝她鼻间伸去。
还好，只是昏睡中。
病号服的扣子，在脖子处扣错了一个。
不用猜，这个人面兽心的夏医生，刚刚想做什么。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摄像头向左转了一下，又往右转了一下，她方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没来得及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可是她无法想象，这种事情，在李欣苒被送进来之后，是不是就发生了，之后两次，三次，......，无数次。
眼镜下的一双眼睛微微低垂，将昏睡中的人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她看向铁门上的监控，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第九天：
夏医生’请了一天的假’，没有去院里上班。由于他之前也是经常请假不来上班，所以大家并未觉得奇怪。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天，伴着三月春雷，整个医院里透着一股湿气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三月份的天气，还是有点凉的，特别是下了雨的天。
许诺言打开了103病号的病房门，就看到病人蜷缩在床上。
看到女医生走了进来，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李欣苒抬起了头。
一双木讷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来人后，盯着看了几秒，随后移开了视线。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她开口说话了，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
但是许诺言知道她在说给自己听。
所以她慢慢地走近，也坐在了李欣苒的病床边。
李欣苒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条鱼，可是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人，可如果我是人，那我从哪里来？我也是有朋友和家人的吗？”
“可是，如果我有朋友和家人，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为什么不要我，却把我丢在这里？”
“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就好像被切掉了，就像是一块肉，生生给割掉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没有过多的情绪，声音小小的，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女医生从口袋里拿出那天的浅绿色玉佛来，伸到了她的眼前，
木讷浑浊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接着一只皮包骨头的手颤颤地伸向玉佛，手指捏住玉佛吊坠，拿到眼前盯着看了许久。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又将玉石项链递给了许诺言。
许诺言看着她，这一次的语气与她不爱笑的脸不同：“这个是你的，你戴上吧。”
声音温和又好听。
李欣苒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许诺言想是不是她在顾忌，毕竟在医院里，不准病人佩戴任何首饰的，想到这里，语气轻了几分：
“你是不是担心护士们不让你戴这个，你放心我已经跟她们说过了，而且你很快就能看到真正的阳光了。到那时候，你也会想起来自己是谁了。”
可是李欣苒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固执地将手里的玉佛吊坠，直接扔到了许诺言旁边。
她不要。
仿佛在拼命地摆脱什么。
“真正的阳光？”蜷缩在病床上的人重复着许诺言口中的这个词，“是什么样的呢？”
她抬起头，木然的眼睛里有几分茫然，透过铁栏杆围起的窗户玻璃，看向窗外的那堵墙。
“李欣苒，”许诺言轻轻开口，“有些事情或许忘记才是最好的，但是坚持下去，就一定能等到看见光的那一天。”
“我知道这一天对你来说太漫长了，也太残忍了。我也知道现在的你可以听懂我说的话，所以，你听我说。你叫李欣苒，是国美大学美术专业的大二学生。你有朋友和家人，你的父母开了李得福包子店，而我就是他们拜托来接你回去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蜷缩着的人低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不知道她是否都听进去了。
许久，许诺言看到她的肩膀微微抖动，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不敢用力，怕她再受了惊。
......
第九天凌晨三点，
精神病院的顶层天台上，站着一个人。
从旁边的一处居民楼的三楼窗户边往对面看，可以看得很清楚，人的确就爬上去了。
没有人注意到，夜幕之下那双“慈爱悲悯”宛若救世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