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步，她不在乎真正迫害她的人，会不会得到报应。而是还在问她的父母知道了会不会后悔当初将她送进来的决定。
那种被父母丢在这里，被父母遗弃，被父母亲手送给刽子手的绝望，她忘不掉，也淡化不掉。
这种情绪已经占据了她的大脑，对迫害者的恨转移到了她最亲近的人身上，这种对父母的恨，会淡化自己受的非人折磨带来的伤害。而她今日的解脱，一部分是为了自己解脱，一部分是为了用自己的死报复父母，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选择对她造成的伤害，这样的结局，在她心里才算得到了一丝安慰。
“算了，太晚了，已经没有意义了，要不，等我死后，你将我讲给你的话，都讲给他们听吧。”说着她将手里的假发直接扔了下去。
到了这一步，李欣苒想要用死求得解脱的心还是没有改变。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也被欺骗了，将你送到这里的其实是另一个人呢？”
许诺言一边说出这句话，一边观察着李欣苒。
果然，李欣苒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可随后却是摇了摇头。
“真正的将你置于这里的，是陈鹏，你那个网上认识的男人。”
听到这句话，混浊的瞳孔蓦地睁大，她眼底的惊讶，掩盖不了。
果然，这个真相是李欣苒没有想过的。
但是许诺言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终于可以活下来了。
她向李欣苒伸出了手，“就像我会相信你一样，你也要相信我，我需要你的帮助，将陈鹏绳之以法。”
.......
太阳升起了，好像和无数个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依然照不进这座严严实实的楼里。
赵护士打开窗户，从小小的窗户里往对面的空地上望了一眼。
与平时一样，洗漱好后，换上了干净的护士服。关上家门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片独立包装的消毒湿巾，一边擦着自己的手，一边走向封闭的住院楼。
推着药车，将药送向一间一间地病房里，打开了103的房门，关上时，刷了一下手里的卡，反锁了。
她嘴里的103依然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户。
仿佛不知道有人进来了一样。
赵护士从药车里倒了一杯水，拿出几粒药放在小纸杯里。
“吃药。”轻轻开口。
将药伸到病人眼前。
“伸手。”
依然是温柔的声音。
可迟迟等不到病人的反应。
她将小纸杯里的药，就在病人的眼前一粒一粒地倒在了地上。
纸杯被她扔进了车上的垃圾桶。
弯下腰，将自己的视线与李欣苒对齐，一双有几条鱼尾纹的眼睛，盯着李欣苒。明明嘴角露出几丝和善的笑，可这笑却有几分让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你根本不需要继续吃药了。”
李欣苒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她。
“103，我知道你能听得懂。乖，告诉我，你为什么放弃了天堂。”
声音仍然是温柔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可李欣苒仍然没有回答她。
赵护士将手摸向了李欣苒的头发，额头几缕凌乱的头发，看着太不整齐了，她从小车的盒子里拿出一把木梳，将李欣苒凌乱的头发梳了一遍。
“嗯，这样看着才顺眼。”
手指在她头顶上摸着，一下，两下，三下.......像条无骨的蛇，盘在头顶，你却不知它何时会绕在你脖子上，给你致命一击。
“回答我啊。”
“103，回答我啊，你为什么不听话？”
“你知道么，不听话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哦~”
声音愈发温柔地可怕。
忽然一个用力，她将戴在李欣苒头顶上的假发扯了下来，头顶上宛若蜈蚣蚯蚓的缝合伤疤，触目惊心，出现在眼前。
赵护士拿着手里的假发，盯着她，嘴角露出一丝悲天悯人的无奈：
“你瞧瞧你，现在还能称为人么？在这个世上，你早已被人遗忘了，你最爱的父母亲手将你丢在了这里。不，应该说亲手送给了我们，可是现在啊，你对我们也没有了任何用处。你就这样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你快乐么？”
明明语气那么温柔，但说出的话，却像把淬毒的刀子，一下一下刺向人的心。
李欣苒的假发被她像个垃圾一样扔进了垃圾桶里，刚扔完，就赶紧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张消毒湿巾，认认真真地擦拭着双手，每根手指都狠狠擦了好几遍，才轻叹了一声：
“103啊，你说......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你不是说要看太阳么，我昨晚带你去的地方，只要你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太阳了。在那里，你可以永远看到太阳！我赋予了你这个权利，我给你开通了这扇大门，可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呢？”
明明脸上表现出的像个慈祥温柔的人，可一举一动却像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这时，病房的门一声滴响，
赵护士忽地抬头望向铁门，下一秒，反锁的门竟被打开了......
“原来赵护士真的在这里。”
被打开的门后踏进来一个身穿白色医生服的人，声线平平，不带什么感情起伏。而黑色框眼镜下，一双眼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未带笑。
“顾医生，有什么事么？”看到来人是实习顾医生，床头边的赵护士站直了身子，温柔一笑，轻声地说出这句话。
正好将擦了一遍的湿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地上还洒落着几粒药片，而坐在床头的李欣苒，头上的恐怖伤疤直接暴露在两人眼前。
来人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一步一步地走到两人的面前，站在铁床的床尾处，从口袋里掏出一顶灰色针织帽，递给了她：“喜欢么？”
李欣苒点头，“喜欢。”
然后接过就戴在了头上。
许诺言瞥了赵护士一眼，悠悠道：“既然来了，肯定是有点儿事的。”
“好吧，既然顾医生来了，我就继续给她们送药。”
说着，就推着小车离开，在快要走到门前时。
“赵护士，你要是走了，今天这场戏就开不了场了。”
声线平平地，偏偏又带了几分松闲。
赵护士蓦地停下，眼底多了几分审视，“顾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喊住她的人，嘴角轻轻弯出弧度，像是在笑，可是笑容未达眼底。
“赵护士，我一直很好奇，你每一次用湿巾擦手的时候，真的能擦干净么？”
能擦干净么？
这些话听在赵护士耳里，意有所指。
赵护士探究着她，却看她眼镜之下的一双眸子尤其黑，黑的好像少了点亮。
明明还是那个来实习的顾医生，可又不像了。
“你是谁？”一向温柔的声音里，却忽然狠厉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赵护士是个从不动怒的人，可是这才说了几句话，就变了一个人，让人怪不习惯的。”许诺言不回答赵护士的话，偏偏又在说其他的，赵护士的脸色已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赵护士，你刚才说你亲手打开了天堂的大门，是真的么？不是我不相信，就连上帝是不是真的存在，我都不太相信，你说有天堂，如果真的有，让我也见一见？”
“所以说，把103送回来的人，是你。”赵护士又恢复了温柔慈祥的模样，手伸进了药车的盒子里：“也就是说，阻碍她去天堂的人也是你。你一再的阻止别人，你又怎么能看得见呢。”
“天堂？阻止？”双手插兜的人，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笑，赵护士的一举一动皆落在她的眼里，可来人却没有一点惊慌，而是淡定自若：
“如果真的有这个地方，为什么，赵护士你不去呢？为什么哪怕嫌这个世界肮脏，嫌自己脏，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擦着身上的污垢，却依然赖在这个世上，不肯将自己送入天堂呢？”
说出的话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李欣苒转头看向许诺言的方向，许诺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可是眼神却始终盯着赵护士，以防她后续做出什么对李欣苒不利的事情，看见赵护士将手从盒子里慢慢地伸了出来，许诺言伸在口袋里的手，也慢慢握紧了通讯器。
但是过了几秒，看清楚后，发现赵护士手里拿出的竟只是一片湿巾。
握在口袋里的手，也将通讯器松开了。
“怎么？以为我拿出的是什么别的东西？害怕了？”赵护士轻声笑了两声，“那个天堂啊，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能进去的，当然了，我也没有那个资格。”
说着，赵护士捏着湿巾，蹲下身将洒落地上的药片捡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很多人啊，就像这掉在地上的药片，脏了就没用了，总是要被扔进垃圾桶，最后被送到垃圾站销毁的。”接着一声长叹：“我施舍给了她这个权利，可是，她为什么就不领情呢？”
施舍？权利？
许诺言听到她的话，只觉得不寒而栗：
“赵护士，你当自己是谁？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那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从你进入青山医院开始，五年间，共19人，从这座医院的顶楼跳楼身亡。这就是你赋予给他们的权利，进入天堂的权利？”
听到许诺言直接说出了19个人这个数字，赵护士慢慢地站起了身，如果从开始她认为顾医生只是好奇心比较重，那么现在，她已经确定了，这个顾医生根本不是真的。
“你不是顾医生！”赵护士终于收起了脸上一贯的怜悯和温柔的神色。
那种被父母丢在这里，被父母遗弃，被父母亲手送给刽子手的绝望，她忘不掉，也淡化不掉。
这种情绪已经占据了她的大脑，对迫害者的恨转移到了她最亲近的人身上，这种对父母的恨，会淡化自己受的非人折磨带来的伤害。而她今日的解脱，一部分是为了自己解脱，一部分是为了用自己的死报复父母，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选择对她造成的伤害，这样的结局，在她心里才算得到了一丝安慰。
“算了，太晚了，已经没有意义了，要不，等我死后，你将我讲给你的话，都讲给他们听吧。”说着她将手里的假发直接扔了下去。
到了这一步，李欣苒想要用死求得解脱的心还是没有改变。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也被欺骗了，将你送到这里的其实是另一个人呢？”
许诺言一边说出这句话，一边观察着李欣苒。
果然，李欣苒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可随后却是摇了摇头。
“真正的将你置于这里的，是陈鹏，你那个网上认识的男人。”
听到这句话，混浊的瞳孔蓦地睁大，她眼底的惊讶，掩盖不了。
果然，这个真相是李欣苒没有想过的。
但是许诺言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终于可以活下来了。
她向李欣苒伸出了手，“就像我会相信你一样，你也要相信我，我需要你的帮助，将陈鹏绳之以法。”
.......
太阳升起了，好像和无数个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依然照不进这座严严实实的楼里。
赵护士打开窗户，从小小的窗户里往对面的空地上望了一眼。
与平时一样，洗漱好后，换上了干净的护士服。关上家门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片独立包装的消毒湿巾，一边擦着自己的手，一边走向封闭的住院楼。
推着药车，将药送向一间一间地病房里，打开了103的房门，关上时，刷了一下手里的卡，反锁了。
她嘴里的103依然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户。
仿佛不知道有人进来了一样。
赵护士从药车里倒了一杯水，拿出几粒药放在小纸杯里。
“吃药。”轻轻开口。
将药伸到病人眼前。
“伸手。”
依然是温柔的声音。
可迟迟等不到病人的反应。
她将小纸杯里的药，就在病人的眼前一粒一粒地倒在了地上。
纸杯被她扔进了车上的垃圾桶。
弯下腰，将自己的视线与李欣苒对齐，一双有几条鱼尾纹的眼睛，盯着李欣苒。明明嘴角露出几丝和善的笑，可这笑却有几分让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你根本不需要继续吃药了。”
李欣苒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她。
“103，我知道你能听得懂。乖，告诉我，你为什么放弃了天堂。”
声音仍然是温柔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可李欣苒仍然没有回答她。
赵护士将手摸向了李欣苒的头发，额头几缕凌乱的头发，看着太不整齐了，她从小车的盒子里拿出一把木梳，将李欣苒凌乱的头发梳了一遍。
“嗯，这样看着才顺眼。”
手指在她头顶上摸着，一下，两下，三下.......像条无骨的蛇，盘在头顶，你却不知它何时会绕在你脖子上，给你致命一击。
“回答我啊。”
“103，回答我啊，你为什么不听话？”
“你知道么，不听话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哦~”
声音愈发温柔地可怕。
忽然一个用力，她将戴在李欣苒头顶上的假发扯了下来，头顶上宛若蜈蚣蚯蚓的缝合伤疤，触目惊心，出现在眼前。
赵护士拿着手里的假发，盯着她，嘴角露出一丝悲天悯人的无奈：
“你瞧瞧你，现在还能称为人么？在这个世上，你早已被人遗忘了，你最爱的父母亲手将你丢在了这里。不，应该说亲手送给了我们，可是现在啊，你对我们也没有了任何用处。你就这样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你快乐么？”
明明语气那么温柔，但说出的话，却像把淬毒的刀子，一下一下刺向人的心。
李欣苒的假发被她像个垃圾一样扔进了垃圾桶里，刚扔完，就赶紧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张消毒湿巾，认认真真地擦拭着双手，每根手指都狠狠擦了好几遍，才轻叹了一声：
“103啊，你说......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你不是说要看太阳么，我昨晚带你去的地方，只要你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太阳了。在那里，你可以永远看到太阳！我赋予了你这个权利，我给你开通了这扇大门，可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呢？”
明明脸上表现出的像个慈祥温柔的人，可一举一动却像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这时，病房的门一声滴响，
赵护士忽地抬头望向铁门，下一秒，反锁的门竟被打开了......
“原来赵护士真的在这里。”
被打开的门后踏进来一个身穿白色医生服的人，声线平平，不带什么感情起伏。而黑色框眼镜下，一双眼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未带笑。
“顾医生，有什么事么？”看到来人是实习顾医生，床头边的赵护士站直了身子，温柔一笑，轻声地说出这句话。
正好将擦了一遍的湿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地上还洒落着几粒药片，而坐在床头的李欣苒，头上的恐怖伤疤直接暴露在两人眼前。
来人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一步一步地走到两人的面前，站在铁床的床尾处，从口袋里掏出一顶灰色针织帽，递给了她：“喜欢么？”
李欣苒点头，“喜欢。”
然后接过就戴在了头上。
许诺言瞥了赵护士一眼，悠悠道：“既然来了，肯定是有点儿事的。”
“好吧，既然顾医生来了，我就继续给她们送药。”
说着，就推着小车离开，在快要走到门前时。
“赵护士，你要是走了，今天这场戏就开不了场了。”
声线平平地，偏偏又带了几分松闲。
赵护士蓦地停下，眼底多了几分审视，“顾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喊住她的人，嘴角轻轻弯出弧度，像是在笑，可是笑容未达眼底。
“赵护士，我一直很好奇，你每一次用湿巾擦手的时候，真的能擦干净么？”
能擦干净么？
这些话听在赵护士耳里，意有所指。
赵护士探究着她，却看她眼镜之下的一双眸子尤其黑，黑的好像少了点亮。
明明还是那个来实习的顾医生，可又不像了。
“你是谁？”一向温柔的声音里，却忽然狠厉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赵护士是个从不动怒的人，可是这才说了几句话，就变了一个人，让人怪不习惯的。”许诺言不回答赵护士的话，偏偏又在说其他的，赵护士的脸色已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赵护士，你刚才说你亲手打开了天堂的大门，是真的么？不是我不相信，就连上帝是不是真的存在，我都不太相信，你说有天堂，如果真的有，让我也见一见？”
“所以说，把103送回来的人，是你。”赵护士又恢复了温柔慈祥的模样，手伸进了药车的盒子里：“也就是说，阻碍她去天堂的人也是你。你一再的阻止别人，你又怎么能看得见呢。”
“天堂？阻止？”双手插兜的人，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笑，赵护士的一举一动皆落在她的眼里，可来人却没有一点惊慌，而是淡定自若：
“如果真的有这个地方，为什么，赵护士你不去呢？为什么哪怕嫌这个世界肮脏，嫌自己脏，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擦着身上的污垢，却依然赖在这个世上，不肯将自己送入天堂呢？”
说出的话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李欣苒转头看向许诺言的方向，许诺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可是眼神却始终盯着赵护士，以防她后续做出什么对李欣苒不利的事情，看见赵护士将手从盒子里慢慢地伸了出来，许诺言伸在口袋里的手，也慢慢握紧了通讯器。
但是过了几秒，看清楚后，发现赵护士手里拿出的竟只是一片湿巾。
握在口袋里的手，也将通讯器松开了。
“怎么？以为我拿出的是什么别的东西？害怕了？”赵护士轻声笑了两声，“那个天堂啊，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能进去的，当然了，我也没有那个资格。”
说着，赵护士捏着湿巾，蹲下身将洒落地上的药片捡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很多人啊，就像这掉在地上的药片，脏了就没用了，总是要被扔进垃圾桶，最后被送到垃圾站销毁的。”接着一声长叹：“我施舍给了她这个权利，可是，她为什么就不领情呢？”
施舍？权利？
许诺言听到她的话，只觉得不寒而栗：
“赵护士，你当自己是谁？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那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从你进入青山医院开始，五年间，共19人，从这座医院的顶楼跳楼身亡。这就是你赋予给他们的权利，进入天堂的权利？”
听到许诺言直接说出了19个人这个数字，赵护士慢慢地站起了身，如果从开始她认为顾医生只是好奇心比较重，那么现在，她已经确定了，这个顾医生根本不是真的。
“你不是顾医生！”赵护士终于收起了脸上一贯的怜悯和温柔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