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了一天的厚重的嫁衣，她早早躺在床上。
眼神迷瞪之际，微凉带着水汽的身体猛然贴了上来。
她打了个寒颤，敏感地睁开眼。
此时已经吹熄蜡烛，屋内黑暗又安静。
“醒了？”
抑压的男音冲碎安宁。
傅照晚紧紧揽着她。
臂膀上的水汽渗透进她的里衣，潮意十足。
江月疏嗯了声：“你去哪里了？”
话音落下，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去了趟凡间。”
江月疏揉揉眼，坐起身，不解：“去凡间干什么？”
然后想起什么，睡意消失。手忽然摸上他的身体，口中念叨：“你没沾上因果吧，让我看看。”
黑暗中，她看的不清，下手也没个轻重。
旋即听到少年闷哼了一声。
“别摸。”
他捉住她的手，二人沉默对视片刻。
“我很小心，没沾上因果。”他平息住呼吸，又回了她上个问题，“今日凡间是元灯节。”
“之前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凡间。”桩桩件件的随口小事，他全记在心中。
他轻轻问：“时候还早，你想要和我去凡间过元灯节吗？”
熟悉的话语让黑暗中的她怔然。
她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抿唇。
*
在傅照晚的带领下，二人穿过天门，下到凡尘。
站到凡间土地上，望着又陌生又熟悉的街道，江月疏愣了愣。
“这里是我的故乡，晋城。”身旁的少年轻声说：“我带你来看看。”
他们来的时机刚刚好，街道上的人不多不少。
二人走在街道路上，江月疏神思不属，想说些什么，可一对上傅照晚那双眼睛，又不知从何处开口。
以前的她总不解姜烬为什么离开不告诉她。
如今她多少有点理解他当时的心理。
忽然，傅照晚停脚，立在一摊铺前。
江月疏回过神，“怎么不走了？”
然后她看见少年望向花灯，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花灯上的结。
见她看来，他提起一盏灯说：“我想放花灯。”
摊位小贩见状，在两人之间扫视了下，见二人穿着华丽，立马道：“我家花灯，在晋城远近闻名，许多小夫妻都在我家买过。”
或许是夫妻二字让傅照晚开心，灯火下，他唇勾了勾。
江月疏摸出铜钱，搁在摊铺上，对他道：“买一盏，我们去放。”
少年顷刻之间弯了眼尾。
来到护城河，碧绿色的河上浮起一盏盏的莲花灯。
每盏花灯后面飘着承载各种愿望的纸条。
相似的场景再度上演，江月疏有点神游天际。
看着周遭写愿望的人们，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忘记买笔了。”
想要放花灯，需要用炭笔。
傅照晚：“我有。”
说着，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炭笔，他将炭笔一分为二。
傅照晚解释：“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下凡尘放花灯。”
接过分裂的炭笔，江月疏低下头，看向他手心里的花灯。
“每年来放，你很喜欢元灯节？”
修士多数不会冒着沾因果的风险，过人潮密集的节日。
除非喜欢。
傅照晚平铺好纸条，闻言缓慢摇头：“于我而言，元灯节不是好日子，我不喜欢，只是有不得不过的理由。”
不得不过的理由？
江月疏眉峰微起，没懂。
傅照晚：“好奇理由？”
江月疏：“有点。”
“等月娘放完花灯，我告诉你。”
旋即他用眼神示意她写愿望。
于是江月疏挨到少年身边，抽出属于自己的那张纸条。
刚动笔时，指尖倏然停顿住。
要写些什么呢？
她下意识瞟了一眼傅照晚的纸条。
“愿月与君长存。”
她念出上面的字，一下子明白对方是何意。
他希望她和他能长相守。
江月疏仰起眸，傅照晚灼灼看向她，什么却没说。
想到后背的倒计时，她仓皇低头，咬了下唇，更加握紧手中炭笔。
然后她郑重在纸条上写下：
——望四海升平，众生皆得偿所愿。
比起小情小爱，她许了个囊括四海的大愿望。
望着一头扎进前方的花灯，傅照晚眸色沉沉。
气氛莫名压抑起来，有意岔开话题，江月疏问起之前那个好奇的点。
“对了，你说不得不过元灯节的理由是什么？”
傅照晚目光不得已从莲花灯上收回，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
他们来到的地方是一片白骨遍地的乱葬岗。
耳听吃腐肉的鸟类从头顶飞过，江月疏鸡皮疙瘩被激起。阴气重的地方，总归有些不适应。
“为什么要来乱葬岗？”
发觉她的不适，傅照晚牵起江月疏的手，暖意传递。
“带你见一个人。”
很快两个人停在一道精致石墓碑前。
傅照晚停住便没说话了，江月疏借着冷月的光凑近一看。
石碑的字迹歪扭，但一眼可知来自于傅照晚的手下。
她仔细辨认了片刻，把墓碑字认清。
“照晚之母成晴语之墓。”
杏儿眼瞬间因震愕而瞪大，她扭过头，望向如松般站立的少年。
“这是你……”
傅照晚嗯了声，接过她的话。
“是我娘亲的坟，今日是她的忌日。”
难怪他说他有不得不过的理由，原来是这样……
江月疏怔忪。
脑海蓦然划过第一次与他过元灯节的景象。
幼小的他在花灯上写：
——祭母亲在天之灵。
她当时便觉得愿望有点诡异，原来阖家欢乐的节日，是他心中不可言说的痛日。
半晌，傅照晚开口问；“月娘，你想要听听我小时候的事吗？”
“嗯。”
她的答案在他预料之中，傅照晚双手一挥，忽然乱葬岗不见。
她疑惑地看向他。
他牵住少女的手：“太多想说的，我不善言辞。这里是我的过往记忆，我共享给你。”
比起说一堆，亲眼所见才更有实质感觉。
他们走进傅府里面。
“我出生的地方在傅府，是晋城有名的富贵人家，但我不讨父亲喜欢。”
伴随少年淡淡的话落下，江月疏看见三四岁的傅照晚，没等多看几眼，转角处的傅严踹翻了“小傅照晚”。
傅严说：“晦气，你不待在院内，跑什么。”
周围下人躲在一旁看笑话，三四岁左右的孩子被罚跪在雪地里，小脸冻的青白。
“他不喜欢我，我虽难过，却也习惯。”一旁的傅照晚平淡地叙述：“那时，家里有个人爱我。”
跟随着记忆里的“小傅照晚”，二人看见“小傅照晚”手里捂着东西，从狗洞爬进一个院子内，随后借助小身体，偷摸进屋子内。
屋子内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如畜生般被铁链锁在角落，吃饭喝水全用地面摆着的一个瓷碗。
“这是我的娘亲。”傅照晚语气有点低沉。
江月疏低头看去，只见那女人一见“小傅照晚”开始龇牙咧嘴，甚至在“小傅照晚”靠近时，许久没剪的指甲划破了“小傅照晚”的面颊。
“我母亲虽然不清醒会伤我，但她清醒时，对我极好。”似乎是怕少女误会，傅照晚解释起来：“她只是病了。”
这时记忆里“小傅照晚”长大了一点。也如少年所言，女人清醒之时，她会抚摸“小傅照晚”的额头，温柔地听他说话。
纵然次数不多。
“元灯节前一晚，我早早睡下。”
说到这里，傅照晚声音变的很慢，“第二日，我得到母亲死亡的噩耗。”
此刻记忆里五岁大的“小傅照晚”跌跌撞撞跑向了门口，迎接他的是一袭裹着母亲尸体草帘。
没等他接受母亲逝去的事实，傅严嫌恶地踢了脚草席，厌恶道：“只会丢人的女人，把她丢到乱葬岗去。”
回忆此段记忆的傅照晚唇瓣带起嘲弄之意，他说：“我当时苦苦哀求我的父亲，不求多好的风水宝地，只求别丢在乱葬岗，结果他不愿意，我的母亲被扔去乱葬岗。”
“于是那天晚上，府邸的人许多跑出去过热闹的元灯节，借着看守松懈，我一个人找去乱葬岗。”
随着傅照晚的话，风雪之中，记忆里的“小傅照晚”提着一盏微暗的小灯，穿过不熟悉的山路，稚嫩的身体在结冰的尸体堆里搜寻。
“那天下着雪，很冷。我不记得我翻了多少具尸体，直到最后手冻僵，我才从尸体中找到母亲尸体，我才发现母亲是死于……”
傅照晚胸膛大幅度起伏了一下，他闭眼，停顿了好久，才接着道：“然后我将母亲埋起来，立坟写碑。”
画面里“小傅照晚”定格在挖冻土上，他边挖边不停对手呵气，指节冻的红肿，有一根甚至开裂流血。
瞧着瞧着，江月疏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她照顾傅照晚时，傅照晚手有复发性的冻疮。
她以为是小孩子皮肤娇嫩，下人照顾不到位，使得傅照晚年纪小小得冻疮。
他本身不惧冷，被罚跪冰面，手指也光滑白嫩。得冻疮的事实是：他为了让母亲有个安息之地，用手挖开雪地，落下了后遗症。
想到此处，她心揪疼万分，忍不住握紧少年的手。
傅照晚误以为她被吓到了，他低声说：“抱歉，我的过去有点灰暗，吓到你了。”
江月疏柔声说：“没吓到，我心疼你。”
爱的高境界是心疼。
傅照晚心一软，问：“还看吗？”
她点头，转眼去看。
画面一下子过了很多年之后，“小傅照晚”长大了很多，他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呆呆缩在破庙中，浑身透露死败的气息。
“我这时十一岁，家中遭逢大难，我便独自流浪。”
这一段剧情，江月疏不陌生，原著有篇幅提过。
傅府灭门之后，男主当起乞丐流浪。
画面里“小傅照晚”坐了会，随后离开破庙，爬到树上，等他下来时，摘了一兜的果子。
“小傅照晚”狼吞虎咽，表情变了几变，最终为了不饿肚子，仍然选择吃完所有。
不知怎么的，身旁傅照晚忽然笑了下。
江月疏沉浸在如此悲伤的场景里，冷不防听见一声笑，溢出的感情瞬间消失大半。
“你笑什么？”
傅照晚：“像不像月娘你当初吃果子？”
“嗯？吃果子？”
江月疏回想起他口中的吃果子为何事。
在新生秘境，她跟随他，没辟谷然后饿狠后啃果。
她恍然大悟：“哦！难怪你那个时候你老看我，我还被你的大反应吓到了。”
“之所以反应大，你当时吃相狼狈，很像此刻的我。要么饿死要么吃下，可怜又毫无办法。”他目光悠远，说：“我想活着，只能硬着头皮吃酸果。”
望向画面上的果子，他奇迹地跟画面里的“小傅照晚”重合，鼻头一皱，道：“我不喜欢酸果，再也不想吃了。”
如此孩子气，江月疏笑：“我爱酸，以后你的酸果我包了。”
少女不假思索的话引来少年的深沉目光，他仿佛凝固了，眸底蓄起风波。
真的有以后么？
片刻，他移开晦暗如砚池的目光。
“接着看吧。”
后面江月疏看见“小傅照晚”掉下山崖，摸到修仙门槛，之后开天门，正式踏入修仙界。
如原著一模一样的过程，但江月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时半会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直到剖腹的虐杀场景被傅照晚有意跳过，来到最后一景。
“小傅照晚”长到十五岁，是原著中男主初登场的年纪。
江月疏清楚记得原著里少年的意气风发，可就在此刻，她看见令人震惊的一幕。
粗壮天雷之下，“小傅照晚”被劈中，肌肤焦黑，旋即倒地吐血，一动不动。
她错愕回头。
傅照晚低眸，淡淡的声音响起。他说：“十五岁的时候，我死了。”
眼神迷瞪之际，微凉带着水汽的身体猛然贴了上来。
她打了个寒颤，敏感地睁开眼。
此时已经吹熄蜡烛，屋内黑暗又安静。
“醒了？”
抑压的男音冲碎安宁。
傅照晚紧紧揽着她。
臂膀上的水汽渗透进她的里衣，潮意十足。
江月疏嗯了声：“你去哪里了？”
话音落下，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去了趟凡间。”
江月疏揉揉眼，坐起身，不解：“去凡间干什么？”
然后想起什么，睡意消失。手忽然摸上他的身体，口中念叨：“你没沾上因果吧，让我看看。”
黑暗中，她看的不清，下手也没个轻重。
旋即听到少年闷哼了一声。
“别摸。”
他捉住她的手，二人沉默对视片刻。
“我很小心，没沾上因果。”他平息住呼吸，又回了她上个问题，“今日凡间是元灯节。”
“之前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凡间。”桩桩件件的随口小事，他全记在心中。
他轻轻问：“时候还早，你想要和我去凡间过元灯节吗？”
熟悉的话语让黑暗中的她怔然。
她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抿唇。
*
在傅照晚的带领下，二人穿过天门，下到凡尘。
站到凡间土地上，望着又陌生又熟悉的街道，江月疏愣了愣。
“这里是我的故乡，晋城。”身旁的少年轻声说：“我带你来看看。”
他们来的时机刚刚好，街道上的人不多不少。
二人走在街道路上，江月疏神思不属，想说些什么，可一对上傅照晚那双眼睛，又不知从何处开口。
以前的她总不解姜烬为什么离开不告诉她。
如今她多少有点理解他当时的心理。
忽然，傅照晚停脚，立在一摊铺前。
江月疏回过神，“怎么不走了？”
然后她看见少年望向花灯，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花灯上的结。
见她看来，他提起一盏灯说：“我想放花灯。”
摊位小贩见状，在两人之间扫视了下，见二人穿着华丽，立马道：“我家花灯，在晋城远近闻名，许多小夫妻都在我家买过。”
或许是夫妻二字让傅照晚开心，灯火下，他唇勾了勾。
江月疏摸出铜钱，搁在摊铺上，对他道：“买一盏，我们去放。”
少年顷刻之间弯了眼尾。
来到护城河，碧绿色的河上浮起一盏盏的莲花灯。
每盏花灯后面飘着承载各种愿望的纸条。
相似的场景再度上演，江月疏有点神游天际。
看着周遭写愿望的人们，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忘记买笔了。”
想要放花灯，需要用炭笔。
傅照晚：“我有。”
说着，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炭笔，他将炭笔一分为二。
傅照晚解释：“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下凡尘放花灯。”
接过分裂的炭笔，江月疏低下头，看向他手心里的花灯。
“每年来放，你很喜欢元灯节？”
修士多数不会冒着沾因果的风险，过人潮密集的节日。
除非喜欢。
傅照晚平铺好纸条，闻言缓慢摇头：“于我而言，元灯节不是好日子，我不喜欢，只是有不得不过的理由。”
不得不过的理由？
江月疏眉峰微起，没懂。
傅照晚：“好奇理由？”
江月疏：“有点。”
“等月娘放完花灯，我告诉你。”
旋即他用眼神示意她写愿望。
于是江月疏挨到少年身边，抽出属于自己的那张纸条。
刚动笔时，指尖倏然停顿住。
要写些什么呢？
她下意识瞟了一眼傅照晚的纸条。
“愿月与君长存。”
她念出上面的字，一下子明白对方是何意。
他希望她和他能长相守。
江月疏仰起眸，傅照晚灼灼看向她，什么却没说。
想到后背的倒计时，她仓皇低头，咬了下唇，更加握紧手中炭笔。
然后她郑重在纸条上写下：
——望四海升平，众生皆得偿所愿。
比起小情小爱，她许了个囊括四海的大愿望。
望着一头扎进前方的花灯，傅照晚眸色沉沉。
气氛莫名压抑起来，有意岔开话题，江月疏问起之前那个好奇的点。
“对了，你说不得不过元灯节的理由是什么？”
傅照晚目光不得已从莲花灯上收回，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
他们来到的地方是一片白骨遍地的乱葬岗。
耳听吃腐肉的鸟类从头顶飞过，江月疏鸡皮疙瘩被激起。阴气重的地方，总归有些不适应。
“为什么要来乱葬岗？”
发觉她的不适，傅照晚牵起江月疏的手，暖意传递。
“带你见一个人。”
很快两个人停在一道精致石墓碑前。
傅照晚停住便没说话了，江月疏借着冷月的光凑近一看。
石碑的字迹歪扭，但一眼可知来自于傅照晚的手下。
她仔细辨认了片刻，把墓碑字认清。
“照晚之母成晴语之墓。”
杏儿眼瞬间因震愕而瞪大，她扭过头，望向如松般站立的少年。
“这是你……”
傅照晚嗯了声，接过她的话。
“是我娘亲的坟，今日是她的忌日。”
难怪他说他有不得不过的理由，原来是这样……
江月疏怔忪。
脑海蓦然划过第一次与他过元灯节的景象。
幼小的他在花灯上写：
——祭母亲在天之灵。
她当时便觉得愿望有点诡异，原来阖家欢乐的节日，是他心中不可言说的痛日。
半晌，傅照晚开口问；“月娘，你想要听听我小时候的事吗？”
“嗯。”
她的答案在他预料之中，傅照晚双手一挥，忽然乱葬岗不见。
她疑惑地看向他。
他牵住少女的手：“太多想说的，我不善言辞。这里是我的过往记忆，我共享给你。”
比起说一堆，亲眼所见才更有实质感觉。
他们走进傅府里面。
“我出生的地方在傅府，是晋城有名的富贵人家，但我不讨父亲喜欢。”
伴随少年淡淡的话落下，江月疏看见三四岁的傅照晚，没等多看几眼，转角处的傅严踹翻了“小傅照晚”。
傅严说：“晦气，你不待在院内，跑什么。”
周围下人躲在一旁看笑话，三四岁左右的孩子被罚跪在雪地里，小脸冻的青白。
“他不喜欢我，我虽难过，却也习惯。”一旁的傅照晚平淡地叙述：“那时，家里有个人爱我。”
跟随着记忆里的“小傅照晚”，二人看见“小傅照晚”手里捂着东西，从狗洞爬进一个院子内，随后借助小身体，偷摸进屋子内。
屋子内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如畜生般被铁链锁在角落，吃饭喝水全用地面摆着的一个瓷碗。
“这是我的娘亲。”傅照晚语气有点低沉。
江月疏低头看去，只见那女人一见“小傅照晚”开始龇牙咧嘴，甚至在“小傅照晚”靠近时，许久没剪的指甲划破了“小傅照晚”的面颊。
“我母亲虽然不清醒会伤我，但她清醒时，对我极好。”似乎是怕少女误会，傅照晚解释起来：“她只是病了。”
这时记忆里“小傅照晚”长大了一点。也如少年所言，女人清醒之时，她会抚摸“小傅照晚”的额头，温柔地听他说话。
纵然次数不多。
“元灯节前一晚，我早早睡下。”
说到这里，傅照晚声音变的很慢，“第二日，我得到母亲死亡的噩耗。”
此刻记忆里五岁大的“小傅照晚”跌跌撞撞跑向了门口，迎接他的是一袭裹着母亲尸体草帘。
没等他接受母亲逝去的事实，傅严嫌恶地踢了脚草席，厌恶道：“只会丢人的女人，把她丢到乱葬岗去。”
回忆此段记忆的傅照晚唇瓣带起嘲弄之意，他说：“我当时苦苦哀求我的父亲，不求多好的风水宝地，只求别丢在乱葬岗，结果他不愿意，我的母亲被扔去乱葬岗。”
“于是那天晚上，府邸的人许多跑出去过热闹的元灯节，借着看守松懈，我一个人找去乱葬岗。”
随着傅照晚的话，风雪之中，记忆里的“小傅照晚”提着一盏微暗的小灯，穿过不熟悉的山路，稚嫩的身体在结冰的尸体堆里搜寻。
“那天下着雪，很冷。我不记得我翻了多少具尸体，直到最后手冻僵，我才从尸体中找到母亲尸体，我才发现母亲是死于……”
傅照晚胸膛大幅度起伏了一下，他闭眼，停顿了好久，才接着道：“然后我将母亲埋起来，立坟写碑。”
画面里“小傅照晚”定格在挖冻土上，他边挖边不停对手呵气，指节冻的红肿，有一根甚至开裂流血。
瞧着瞧着，江月疏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她照顾傅照晚时，傅照晚手有复发性的冻疮。
她以为是小孩子皮肤娇嫩，下人照顾不到位，使得傅照晚年纪小小得冻疮。
他本身不惧冷，被罚跪冰面，手指也光滑白嫩。得冻疮的事实是：他为了让母亲有个安息之地，用手挖开雪地，落下了后遗症。
想到此处，她心揪疼万分，忍不住握紧少年的手。
傅照晚误以为她被吓到了，他低声说：“抱歉，我的过去有点灰暗，吓到你了。”
江月疏柔声说：“没吓到，我心疼你。”
爱的高境界是心疼。
傅照晚心一软，问：“还看吗？”
她点头，转眼去看。
画面一下子过了很多年之后，“小傅照晚”长大了很多，他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呆呆缩在破庙中，浑身透露死败的气息。
“我这时十一岁，家中遭逢大难，我便独自流浪。”
这一段剧情，江月疏不陌生，原著有篇幅提过。
傅府灭门之后，男主当起乞丐流浪。
画面里“小傅照晚”坐了会，随后离开破庙，爬到树上，等他下来时，摘了一兜的果子。
“小傅照晚”狼吞虎咽，表情变了几变，最终为了不饿肚子，仍然选择吃完所有。
不知怎么的，身旁傅照晚忽然笑了下。
江月疏沉浸在如此悲伤的场景里，冷不防听见一声笑，溢出的感情瞬间消失大半。
“你笑什么？”
傅照晚：“像不像月娘你当初吃果子？”
“嗯？吃果子？”
江月疏回想起他口中的吃果子为何事。
在新生秘境，她跟随他，没辟谷然后饿狠后啃果。
她恍然大悟：“哦！难怪你那个时候你老看我，我还被你的大反应吓到了。”
“之所以反应大，你当时吃相狼狈，很像此刻的我。要么饿死要么吃下，可怜又毫无办法。”他目光悠远，说：“我想活着，只能硬着头皮吃酸果。”
望向画面上的果子，他奇迹地跟画面里的“小傅照晚”重合，鼻头一皱，道：“我不喜欢酸果，再也不想吃了。”
如此孩子气，江月疏笑：“我爱酸，以后你的酸果我包了。”
少女不假思索的话引来少年的深沉目光，他仿佛凝固了，眸底蓄起风波。
真的有以后么？
片刻，他移开晦暗如砚池的目光。
“接着看吧。”
后面江月疏看见“小傅照晚”掉下山崖，摸到修仙门槛，之后开天门，正式踏入修仙界。
如原著一模一样的过程，但江月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时半会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直到剖腹的虐杀场景被傅照晚有意跳过，来到最后一景。
“小傅照晚”长到十五岁，是原著中男主初登场的年纪。
江月疏清楚记得原著里少年的意气风发，可就在此刻，她看见令人震惊的一幕。
粗壮天雷之下，“小傅照晚”被劈中，肌肤焦黑，旋即倒地吐血，一动不动。
她错愕回头。
傅照晚低眸，淡淡的声音响起。他说：“十五岁的时候，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