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乱红
秋心视线随女童缓缓沉坠，她一袭红衣在碧缎间若隐若现，仿佛纠缠的二色鬼火，眼睛也是血红的，像两颗晶莹的火琉璃珠。
“你……叫我什么……”
“多谢您呀，阁主大人，带碧落到鬼气这么盛的地方，我以为一辈子也出不来了呢！”
扈惜泠反应很快：“你是剑灵么？”
女童尖笑：“剑灵？碧落害我家破人亡，我居然成了它的剑灵？”恶狠狠指向秋心：“问她，可还记得十年前一门老小被你杀尽的戚家？！”
秋心骇然。女童冷笑：“别装模作样了，你这妖女，真以为有人信那套记忆、穿越的鬼话？我戚红珠可是附在碧落里整整十年，没有一刻不想要你的命！”
不管秋心怎么自我怀疑，这时也拼命摇头：“没有——我不是……”
“没有什么？没有闯进本分人家杀戮，没有看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抱着爹娘尸体大哭，一挥缎带将她洞穿？就算我记不清你模样，也认得你的碧落，纳命吧！”
戚红珠猛张开枯爪，挟阴风扑来，秋心挺剑一格，那爪却穿透剑页，抓上她肩。肩膀顿时灼烧撕裂般疼痛，眼前也弥漫血光，恍欲再挡，扈惜泠奋力一扯：“快逃，她是厉鬼！”
两人一路狂奔，遇上的尸妖被冲荡的剑气和璞玉乱发的仙术震飞，戚红珠则不紧不慢跟着，犹缠绕碧落，裙裾拖曳半空，血迹般流淌。
前方出现一个巨坑，扈惜泠惊呼刹住，反手一杖，簇簇冰凌喷出。戚红珠稍微一滞：“走开，否则连你一起杀！”
扈惜泠道：“你……秋心不是凌雪飞鸢，你的仇人已经死了！”
戚红珠啐道：“你骗鬼都不信！死了又怎样？我戚家十三条人命，难道就这么结了？”
扈惜泠一愣：“死了，不就都完了？还能怎样……”
戚红珠失去耐心，一记鬼爪疾扑：“滚开！我可是为了手刃仇人，不是听她死！你不明白，也上阴间想去吧！”
扈惜泠一面躲闪，杖劈雷电，却哪里赶得上戚红珠鬼魅之身，反被使“粘”字诀缠住璞玉。她忽瞥见巨坑下是血池，知此处便是李逍遥等打败骷髅将军后掉下的地方，心生希望。
“秋心，跳下去！”
秋心哪肯丢下她，何况她岂不知戚红珠原本只意在自己！她全神贯注分辨一人一鬼身法，伺机出手，然而当她无意中瞥过巨坑下，忽觉一阵血液翻涌，险些晕倒。
那里，有什么力量不安地涌动，牵引，召唤……
她着魔似的又瞟了一眼，顿觉体内翻涌得更厉害，眼前血光也渐盛。
触目无垠的血池，黏稠的血污缓缓移动，汩汩冒着泡，不断有断木、沙土和碎石落下，在池面旋转了一阵才沉入。
仿佛茫茫天宇，星尘浮转，终归寂灭。
她不禁趴在坑边，强忍作呕的冲动。却为什么，无情压迫中还感到一丝暖意……
“下地狱吧，怪物！”
戚红珠尖叫，身形飞起，扑上去扼住秋心喉咙。
秋心双眼越发灼痛，像烧红的铁针在后面扎，坠落前只记得那两颗火琉璃珠，燃烧着悲痛和怨愤，化为单纯而残酷的狂喜。
血池。
血浪四面翻涌，空中布满了赤鬼王操纵的怨灵。众人被迫分隔几处台地，陷入苦战。李逍遥和林月如修为最浅，被一群怨灵围攻得只有招架之力。赵灵儿在另一边焦急而望，护着小腹，不甘地想过去却被扈依滢拦住——她自己也受了重伤，只能死死扳住赵灵儿，周身防护已缩至最小，好几次多亏徐子衿及时助剑，才化解乘虚而入的怨灵。温逸弥哀的紫光却显得格外盛大，努力撕开怨灵聚成的白雾。
头顶传来异响，众人艰难仰望，竟忘记身处战局，目光凝住。
一抹雪青色身影缓缓飘坠，缠绕的碧蓝缎带流云般飞动，宛如从九天坠落的神女。
她神情不知为何极是扭曲痛苦，却奇怪地因此爆发出一种肃穆的惊人的美艳。
温逸最先看清楚：漫漶的血色中，有一个红衣女鬼扼住秋心喉咙！但距离太远，他的刀无能为力。
赤鬼王也看到了来客，勾动惊喜的邪笑：来了有趣的人……那就让温暖的、甘之如饴的鲜血浸透你吧，这血里有最能着迷的力量……也许短暂，但足够照亮命运。
秋心一沉入血池，黏稠的腥红液体争相涌入口鼻，将她拖向黑暗，脑海中却闪现纷乱画面。
满目疮痍的大地。
幽邃的洞窟中，一个女子站在铸剑池边，双手猛地插入肋下，拔出一根血淋淋的肋骨。
那个女子满头白发，被人群围住殴打，冷水接连浇下。
青翠山谷环抱的湖泊，白荷如星，叶如墨玉，还是那白发女子，与一绿衣神女在湖面对峙。她手持琵琶，冷漠挥弦，神女落入水中，鲜血染红了一湖花叶。
身体中朦胧地有什么被鼓动。
扈惜泠御剑而下，不幸被怨灵围上，仓促驱散，只得落上台地，和众人焦急望着突然平静的池面。
仍是突然，血花溅起，似带来长久死气后的一线生机，只见秋心浴血而出，凌波而立，双目紧闭，乌黑的长发垂顺，没有一丝飘动。
未等众人松一口气，就看着那头发，由顶心至发梢，一寸寸变白。
“铮”的一声，如乱雪旋起。
她身上的缎带也在众目睽睽下，变成了一柄碧蓝湛湛的长剑，纯净、邈远、晶莹无加，仿佛无论多少腥风血雨过，碧空依旧如洗。
忽听一声凄鸣，一团白影蹿上秋心流血的肩头，扈惜泠惊叫：“雪魄！”
她下意识看它的主人，然而绿玉君子只是迷惘地远望，没有阻止的意思。
秋心甫有一瞬清醒的意识再度沉沦。
只是这一次，血腥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愈渐浓烈的清香。
仿佛春雨滴上了正在消溶的薄冰，仿佛鲜花在春风的爱抚中绽开。
于是她真的看见艳丽的牡丹，开满了春日的古城，金谷俊游，铜驼巷陌，新晴细履平沙。白衣胜雪的身影立在花丛中的高台上，笑得微斜了身子，回腕轻巧，剑挑金卮。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锦绣芳丛倏然凋谢，落尽繁华出现雪山环抱的广袤沼泽，一个少女决然地一跃而入。
昆仑之高有积雪，眉若远山峰如鬓。
景象变化越来越快，少女以各式各样的面目闪现。
戴上银簪的她。
满身血污的她。
奄奄一息的她。
只有那双坚定冷然的眼睛，始终如一。
而泪水，也自秋心紧闭的眼角滑落。
同是幻象，同样完全陌生，却比方才那些更真实……亲切。
一如手上的重量，见而心许，将永远陪伴她，指引她，与她命运交融，不离不弃。
秋心眼睛终于睁开，众人又是一骇：那双瞳仁变成纯净的碧绿色，如玉，如水，如酒。
她运势，抬手，瞳光剑光一齐照亮阴暗的地底，似乎可见剑页一侧镌着八个棘蔓锁链似的小字。那大概是从诞生起就镌下的秘文，凡人无从识得。
醇厚的剑气以碧落一线为中心，迅速扩散，似烈焰席卷，风花开谢。
在场诸人如果不是这般年轻，定会有人识得这招式。
凌雪飞鸢的——戾天七式。
高手招式千变万化，又万变如一，难以窥测，凌雪飞鸢曾令武林胆寒，没有人愿意真的见识她的招式。
却也有在场一人，如遭电击，在似曾相识的光芒下心生波潮。
强劲纷乱的剑气充斥整个空间，如疾风骤雨四处飘洒，众人都怀疑是否也该抵挡，不过忽然，那股纷乱力量随着秋心剑势变化汇聚一处，朝着赤鬼王笔直而去。赤鬼王玩味的表情还僵在脸上，身形已现扭曲，显然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嘶声道：“住手！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呃啊啊——”
他的话被痛苦的□□截住，挣扎着一振袍袖，本已四散的怨灵重新聚集，众人再度被白雾侵占了视野意识：“想不到本王千辛万苦练成的血魔神功，竟用来对付一个和我一样的……也罢，谁让你自作聪明，自甘堕落与他们为伍呢！”
怨灵盘旋在众人头顶，竟渐渐染成凄艳的血红，众人只觉气血翻涌，兵器纷纷脱手，头脑内外尽是刺耳的哭泣、尖叫、狂笑……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也在化为怨灵。
血红的怨灵凝聚成一个硕大的骷髅头，张开血口扑向秋心，秋心应是没有意识，不躲闪，生生喷出一口血箭，几乎倒下。
然而她没有如赤鬼王想象的狂乱，反倒听到一丝令人安宁的声音。
玎——玎玎……
血雾中有晶莹微弱的雪花，没有经璞玉便从扈惜泠手中逸出。扈惜泠也被吓到了，她只是在被怨灵逼至极限时，突然感到一股清寒的力量激荡出身体，意识随之清明，她也看到雪花围绕着其他人，令他们渐渐稳住身形，于是凭着本能，继续散布。
然后，飞向秋心，将她围护。
微弱萦绕但源源不断的六角精灵，并不足威胁敌人，却令秋心维持住了最后的剑意。她蓦地腾身而起，一击如电，连人带剑没入赤鬼王头顶。
赤鬼王带着顿悟的错愕，笑容不能更加讽刺：“好、好……两个丫头，有意思……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改变命运吗？”
他扬起的衣袍随风碎裂，身上皮肉迅速萎缩脱落，像一座坍塌的高厦，不一会就剩了一堆白骨，犹堆在池面嘶嘶冒烟。
成败异势，挫骨扬灰，谁人惊喜，谁人哀望，谁眼光冰凉，又是谁热泪盈眶？
单薄的雪青色身影在那滩庞大的破烂腐物间隐现，温逸跃进血池，抱她上岸。昏迷中的少女有着从未露出的柔弱安详神情，乖巧地埋在他怀里，碧落又变作缎带绕在身上，也依旧是满头青丝。他叹口气放下，转身挡住了各怀心思聚来的同伴。
“你……叫我什么……”
“多谢您呀，阁主大人，带碧落到鬼气这么盛的地方，我以为一辈子也出不来了呢！”
扈惜泠反应很快：“你是剑灵么？”
女童尖笑：“剑灵？碧落害我家破人亡，我居然成了它的剑灵？”恶狠狠指向秋心：“问她，可还记得十年前一门老小被你杀尽的戚家？！”
秋心骇然。女童冷笑：“别装模作样了，你这妖女，真以为有人信那套记忆、穿越的鬼话？我戚红珠可是附在碧落里整整十年，没有一刻不想要你的命！”
不管秋心怎么自我怀疑，这时也拼命摇头：“没有——我不是……”
“没有什么？没有闯进本分人家杀戮，没有看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抱着爹娘尸体大哭，一挥缎带将她洞穿？就算我记不清你模样，也认得你的碧落，纳命吧！”
戚红珠猛张开枯爪，挟阴风扑来，秋心挺剑一格，那爪却穿透剑页，抓上她肩。肩膀顿时灼烧撕裂般疼痛，眼前也弥漫血光，恍欲再挡，扈惜泠奋力一扯：“快逃，她是厉鬼！”
两人一路狂奔，遇上的尸妖被冲荡的剑气和璞玉乱发的仙术震飞，戚红珠则不紧不慢跟着，犹缠绕碧落，裙裾拖曳半空，血迹般流淌。
前方出现一个巨坑，扈惜泠惊呼刹住，反手一杖，簇簇冰凌喷出。戚红珠稍微一滞：“走开，否则连你一起杀！”
扈惜泠道：“你……秋心不是凌雪飞鸢，你的仇人已经死了！”
戚红珠啐道：“你骗鬼都不信！死了又怎样？我戚家十三条人命，难道就这么结了？”
扈惜泠一愣：“死了，不就都完了？还能怎样……”
戚红珠失去耐心，一记鬼爪疾扑：“滚开！我可是为了手刃仇人，不是听她死！你不明白，也上阴间想去吧！”
扈惜泠一面躲闪，杖劈雷电，却哪里赶得上戚红珠鬼魅之身，反被使“粘”字诀缠住璞玉。她忽瞥见巨坑下是血池，知此处便是李逍遥等打败骷髅将军后掉下的地方，心生希望。
“秋心，跳下去！”
秋心哪肯丢下她，何况她岂不知戚红珠原本只意在自己！她全神贯注分辨一人一鬼身法，伺机出手，然而当她无意中瞥过巨坑下，忽觉一阵血液翻涌，险些晕倒。
那里，有什么力量不安地涌动，牵引，召唤……
她着魔似的又瞟了一眼，顿觉体内翻涌得更厉害，眼前血光也渐盛。
触目无垠的血池，黏稠的血污缓缓移动，汩汩冒着泡，不断有断木、沙土和碎石落下，在池面旋转了一阵才沉入。
仿佛茫茫天宇，星尘浮转，终归寂灭。
她不禁趴在坑边，强忍作呕的冲动。却为什么，无情压迫中还感到一丝暖意……
“下地狱吧，怪物！”
戚红珠尖叫，身形飞起，扑上去扼住秋心喉咙。
秋心双眼越发灼痛，像烧红的铁针在后面扎，坠落前只记得那两颗火琉璃珠，燃烧着悲痛和怨愤，化为单纯而残酷的狂喜。
血池。
血浪四面翻涌，空中布满了赤鬼王操纵的怨灵。众人被迫分隔几处台地，陷入苦战。李逍遥和林月如修为最浅，被一群怨灵围攻得只有招架之力。赵灵儿在另一边焦急而望，护着小腹，不甘地想过去却被扈依滢拦住——她自己也受了重伤，只能死死扳住赵灵儿，周身防护已缩至最小，好几次多亏徐子衿及时助剑，才化解乘虚而入的怨灵。温逸弥哀的紫光却显得格外盛大，努力撕开怨灵聚成的白雾。
头顶传来异响，众人艰难仰望，竟忘记身处战局，目光凝住。
一抹雪青色身影缓缓飘坠，缠绕的碧蓝缎带流云般飞动，宛如从九天坠落的神女。
她神情不知为何极是扭曲痛苦，却奇怪地因此爆发出一种肃穆的惊人的美艳。
温逸最先看清楚：漫漶的血色中，有一个红衣女鬼扼住秋心喉咙！但距离太远，他的刀无能为力。
赤鬼王也看到了来客，勾动惊喜的邪笑：来了有趣的人……那就让温暖的、甘之如饴的鲜血浸透你吧，这血里有最能着迷的力量……也许短暂，但足够照亮命运。
秋心一沉入血池，黏稠的腥红液体争相涌入口鼻，将她拖向黑暗，脑海中却闪现纷乱画面。
满目疮痍的大地。
幽邃的洞窟中，一个女子站在铸剑池边，双手猛地插入肋下，拔出一根血淋淋的肋骨。
那个女子满头白发，被人群围住殴打，冷水接连浇下。
青翠山谷环抱的湖泊，白荷如星，叶如墨玉，还是那白发女子，与一绿衣神女在湖面对峙。她手持琵琶，冷漠挥弦，神女落入水中，鲜血染红了一湖花叶。
身体中朦胧地有什么被鼓动。
扈惜泠御剑而下，不幸被怨灵围上，仓促驱散，只得落上台地，和众人焦急望着突然平静的池面。
仍是突然，血花溅起，似带来长久死气后的一线生机，只见秋心浴血而出，凌波而立，双目紧闭，乌黑的长发垂顺，没有一丝飘动。
未等众人松一口气，就看着那头发，由顶心至发梢，一寸寸变白。
“铮”的一声，如乱雪旋起。
她身上的缎带也在众目睽睽下，变成了一柄碧蓝湛湛的长剑，纯净、邈远、晶莹无加，仿佛无论多少腥风血雨过，碧空依旧如洗。
忽听一声凄鸣，一团白影蹿上秋心流血的肩头，扈惜泠惊叫：“雪魄！”
她下意识看它的主人，然而绿玉君子只是迷惘地远望，没有阻止的意思。
秋心甫有一瞬清醒的意识再度沉沦。
只是这一次，血腥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愈渐浓烈的清香。
仿佛春雨滴上了正在消溶的薄冰，仿佛鲜花在春风的爱抚中绽开。
于是她真的看见艳丽的牡丹，开满了春日的古城，金谷俊游，铜驼巷陌，新晴细履平沙。白衣胜雪的身影立在花丛中的高台上，笑得微斜了身子，回腕轻巧，剑挑金卮。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锦绣芳丛倏然凋谢，落尽繁华出现雪山环抱的广袤沼泽，一个少女决然地一跃而入。
昆仑之高有积雪，眉若远山峰如鬓。
景象变化越来越快，少女以各式各样的面目闪现。
戴上银簪的她。
满身血污的她。
奄奄一息的她。
只有那双坚定冷然的眼睛，始终如一。
而泪水，也自秋心紧闭的眼角滑落。
同是幻象，同样完全陌生，却比方才那些更真实……亲切。
一如手上的重量，见而心许，将永远陪伴她，指引她，与她命运交融，不离不弃。
秋心眼睛终于睁开，众人又是一骇：那双瞳仁变成纯净的碧绿色，如玉，如水，如酒。
她运势，抬手，瞳光剑光一齐照亮阴暗的地底，似乎可见剑页一侧镌着八个棘蔓锁链似的小字。那大概是从诞生起就镌下的秘文，凡人无从识得。
醇厚的剑气以碧落一线为中心，迅速扩散，似烈焰席卷，风花开谢。
在场诸人如果不是这般年轻，定会有人识得这招式。
凌雪飞鸢的——戾天七式。
高手招式千变万化，又万变如一，难以窥测，凌雪飞鸢曾令武林胆寒，没有人愿意真的见识她的招式。
却也有在场一人，如遭电击，在似曾相识的光芒下心生波潮。
强劲纷乱的剑气充斥整个空间，如疾风骤雨四处飘洒，众人都怀疑是否也该抵挡，不过忽然，那股纷乱力量随着秋心剑势变化汇聚一处，朝着赤鬼王笔直而去。赤鬼王玩味的表情还僵在脸上，身形已现扭曲，显然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嘶声道：“住手！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呃啊啊——”
他的话被痛苦的□□截住，挣扎着一振袍袖，本已四散的怨灵重新聚集，众人再度被白雾侵占了视野意识：“想不到本王千辛万苦练成的血魔神功，竟用来对付一个和我一样的……也罢，谁让你自作聪明，自甘堕落与他们为伍呢！”
怨灵盘旋在众人头顶，竟渐渐染成凄艳的血红，众人只觉气血翻涌，兵器纷纷脱手，头脑内外尽是刺耳的哭泣、尖叫、狂笑……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也在化为怨灵。
血红的怨灵凝聚成一个硕大的骷髅头，张开血口扑向秋心，秋心应是没有意识，不躲闪，生生喷出一口血箭，几乎倒下。
然而她没有如赤鬼王想象的狂乱，反倒听到一丝令人安宁的声音。
玎——玎玎……
血雾中有晶莹微弱的雪花，没有经璞玉便从扈惜泠手中逸出。扈惜泠也被吓到了，她只是在被怨灵逼至极限时，突然感到一股清寒的力量激荡出身体，意识随之清明，她也看到雪花围绕着其他人，令他们渐渐稳住身形，于是凭着本能，继续散布。
然后，飞向秋心，将她围护。
微弱萦绕但源源不断的六角精灵，并不足威胁敌人，却令秋心维持住了最后的剑意。她蓦地腾身而起，一击如电，连人带剑没入赤鬼王头顶。
赤鬼王带着顿悟的错愕，笑容不能更加讽刺：“好、好……两个丫头，有意思……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改变命运吗？”
他扬起的衣袍随风碎裂，身上皮肉迅速萎缩脱落，像一座坍塌的高厦，不一会就剩了一堆白骨，犹堆在池面嘶嘶冒烟。
成败异势，挫骨扬灰，谁人惊喜，谁人哀望，谁眼光冰凉，又是谁热泪盈眶？
单薄的雪青色身影在那滩庞大的破烂腐物间隐现，温逸跃进血池，抱她上岸。昏迷中的少女有着从未露出的柔弱安详神情，乖巧地埋在他怀里，碧落又变作缎带绕在身上，也依旧是满头青丝。他叹口气放下，转身挡住了各怀心思聚来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