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陷入不尴不尬的境地,屋里剩下的三人——也许是五人,谁知道呢,没说什么竟散了。

    秋心回到剪梅烟驿,脑海中似有几百支竹签乱跳,“啪”的一声,散落一地。她怕忘记,取了纸笔来写,自己和扈惜泠的签文都是咏牡丹的;徐子衿和扈依滢的出自《碧城三首》,历来众说纷纭;扈依滢代人掷的那支出自《燕台四首》,更是出了名的难解……

    有人敲门,秋心去开:“梁庄主?”

    梁萋叶歉笑道:“没招待好客人真是罪过,陋宴虽是尽由那位大人那么惯了的,一般人都会吓得不轻吧,有些担心你。”

    秋心想起那个冷似雷霆、俯视众生的声音,还有心弦被拨动时那入骨的冰凉,打个寒战,却又疑惑:若说担心,也该是半截跑出去那三人吧,怎么就来找她了?

    “梁庄主是说,贵庄经常有这样的宴会?”

    两人坐下,梁萋叶摇头:“这世上总有些异人,能窥天道命运,邈出众生之上,非我等可以蠡测,他们有何打算、喜好、规矩,唯有遵从罢了。萋叶连那位大人的名讳也不知,但闻他数百年来行踪飘忽,不料这次突然驾临,要借地设宴,实在意外。”

    秋心记得扈惜泠讲过,六界中的神魔都是不老不死的强大之身,仙妖寿命也比人长久,梁萋叶是在暗示,“那位大人”并非人类?

    “不过要说批命,萋叶觉得不必认真,可以就当玩一样的。看秋心心事很重的样子,可是有什么难事,有我能帮忙开解的么?”秋心未答,梁萋叶抿了抿唇,“可愿一起出去走走?”

    秋心看她说得诚恳,想起庄内景象,不欲回绝,抬眼却见温逸站在门口,冷冷望着梁萋叶,不客气道:“出去。”

    秋心骇异,而梁萋叶没什么表示就离开了,甚至不忘道一声“温局主好坐”,掩上门,细长的眸子里尽力掩藏的与其说惊讶,更像是……慌乱?

    她起身,看温逸坐下,可以肯定梁萋叶远没有看上去谦恭,何况这种谦恭本就不正常,落梅山庄充满危险的隐秘,而温逸多半是为此而来。也许她最好主动承认自己警惕性太差,随便就要和敌友未明的人出去——

    “小谢,有什么心事或不适,可对我说?”

    秋心不知道他是听见梁萋叶的话还是自己要问,刚要否认,仿佛隔了一世的记忆潮水般涌来:扈惜泠开导,被厉鬼追杀,掉进血池——然后是什么?!

    记忆在那之后生生断掉了,唯余一片血红,难道又像以前失忆?不,那霸道、痛苦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一阵晕眩,勉力撑住桌沿,温逸看在眼里,竟也感到深深的倦怠:玉佛寺那一出,果然还是留下了影响。他何尝不知自己平日积威,偏偏在这种时候,加强的隔阂让他无法像扈惜泠那样轻易帮助,又难解释,终只能道:“坐下。”

    他想了想,再次问:“血池一战,你突然加入,比往常出色许多,然后昏迷了多日。之前发生了什么?”

    秋心怀疑他的表述,但也明白这是局主想要她知道的事实了,意识已恢复清明,可怎么开口?

    若论近来相处之密,以及经验之丰富,他只怕是比扈惜泠还适合的诉说对象。她毫不怀疑他已在她心里占据地位,相识的意外、辛苦的磨合、含蓄的欣赏照拂,还有不经意的戏谑和更措手不及的惶惑……如此繁密鲜活的记忆,足够抵得一分信赖。

    可是自己之于他呢?

    许是饱受记忆困扰,她对人情格外谨慎,若是对方对她好一分,她当然一分回报,来来往往渐不计较。可若是稍微感到落差,也就不吝惜立刻疏远,缩进壳子里,免得到不可收拾再来费心伤神,或者干脆不记得了。眼下她便怕一旦流露求助声态,又要难以维持最安全的界限。

    温逸坚持:“其他人或许看不清,我看见一个红衣女鬼,跟你一起掉下去,但再没出现,是她吗?”

    话问到这份上,没理由再隐瞒,秋心想扈惜泠的开导都白费了:“……那个女鬼像是从碧落里钻出来的,说要为她家十三口报仇,她……叫属下阁主。”

    温逸目光瞬间变得摄人——虽然依旧无法忽略那糟糕的脸——仿佛暗夜里聚集着幽邃力量的星星,又如冰如炬,如月涌江流。

    秋心不知道在温逸眼中,她此刻的目光也摄住他,在斜飞入鬓的长眉下,像冰底的流泉,又像岩缝中的花。

    “那说明不了什么。红衣厉鬼本就性情偏执,怨念深重,没法理喻。她死时尚幼,说是家人被凌雪飞鸢滥杀,焉知是正遭邪戮,还是郁孤阁内乱火并?你控制不了碧落,说不定就和她附身剑中有关,她被困在血池最好,万一又回到剑里,不去鬼气聚集之地便没什么……”秋心确定温逸说到这里时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嫌恶,“实在麻烦,也还有办法。”

    秋心没有心思问是什么办法,因为并未被说服:“多谢局主,真了解这些。”

    温逸听出她的敷衍,体验到被怀疑的滋味,加上几天来心中疑问,竟发展成难耐的啮咬感,他想到什么,尽量随意地取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

    秋心惊讶发现那是《戾天七式》,温逸解释时还是难得不自然:“我带你从血池出来的时候,发现被血浸透了,就收着,自己看吧。”

    秋心第三次翻开它,竟不再是空白,被血晕染开的纸面显露字迹,第一页只有潦草的“秋霁”两字,像是想填这词牌却没有继续。往后都是些招式图,有缎带的,也有剑的,秋心不觉就全神贯注地推演,想着用碧落的情形,只觉寥寥笔画中有不凡的气息相感……直到温逸的声音把她唤回。

    “这应当是凌雪飞鸢留下的剑谱,我认得是因为被碧落救过。”温逸倒没再多说册子,观察她反应,“那是十一年前,我和卿儿遭逢家变,又赶上暴发瘟疫。我们两人都病了,现在我已不记得具体情形,但记得很多人想把我烧死,就是她突然出现,用碧落从火堆上抢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后来把我们送到洛阳。那时你也不过八九岁吧,没有我大,所以你不可能是凌雪飞鸢。”

    秋心睁大眼睛,没空去想:十一年前,正是凌雪飞鸢统领的郁孤阁与武林正道剑拔弩张之时,她为何会在很远的地方救两个孩子?

    她震惊的是温逸竟有如此悲惨的过往。这可怕的容貌,是否是那时留下?难怪他持刀有酷烈之气,他是真正遭受过绝境的人,劫后余生,又熬过风雨如晦的洛阳,年纪轻轻坐镇天义一方分局。余光瞥见写的签文,默想温逸那支所出的《泪》:

    永巷长年怨绮罗,离情终日思风波。

    湘江竹上痕无限,岘首碑前洒几多。

    人去紫台秋入塞,兵残楚帐夜闻歌。

    朝来灞水桥边问,未抵青袍送玉珂。

    幽禁之怨、离别之思、生死悬隔、旧德空念、去国怀乡、英雄末路……还有尊卑云泥,沉痛凄哀没有一点回旋余地。说来,她已经很难想起,第一次见面自己还救了他,估计因为这样小的意外与一生比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不会给人无助失措的感觉。

    温逸也看到那堆墨迹,问:“你知道那些诗的来处,是吗?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秋心定神,见他指着“凤城何处有花枝”,一愣,她一直在想温逸的签文,以为他最关注的自然也是,没想到他在意的是代掷的那支。自己挑的命,就算天定又如何,但最亲近之人的呢?那句出自《流莺》,托飘荡无依的黄莺自伤身世,也不是什么好意思……

    她手上跟着一紧,才发现已经很失礼地将纸团揉了,只好站起:“抱歉,局主,属下也记不清了。”又真心感激他开解了:“多谢局主,属下不会再自寻烦恼。”

    温逸却道:“没那么容易。若说你没有何特别,是拿你当傻子,人人都想知道自己身世,可惜你的情况我也只能猜测……”似未注意秋心惊讶,露出非常和缓的表情:“不妨多留几天,等可以进扬州城了,去见一个人,她应该知道。”

    房门“砰”地被推开。

    徐子衿抱着扈依滢闯进来,扈惜泠跟着:“温逸兄,依滢中毒了!”

    秋心将床铺理好,协助两人放她躺下,温逸却直到其他人都无事能做时,才过去察看。扈依滢双目紧闭,不省人事,本就冰霜似的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青雾,充满死气。

    温逸探她脉,秋心给他挪了把椅子,徐子衿又补充毒发时的情况。镖师走南闯北,这方面理应经验丰富,但秋心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非常奇怪。

    温逸突然道:“为何信我?”秋心醒悟:他们五人于落梅山庄都是客,扈依滢中毒,怎么看都该先去找主人梁萋叶,而不是他。

    接话的是扈惜泠:“温局主别嫌我冲撞,自然是觉得熟识更值得信任。”秋心惊觉她神情异常焦急,但就中又有一股并不逊色的坦然和隐隐的镇定,自己简直有些陌生了。

    温逸郑重地点头:“抱歉,多谢,可是在下看不出此毒,我们自进庄来,同食同饮,只在被送去各自住处时分开片刻——”

    不消说完,众人都想这毒必是梁萋叶手笔了。温逸眉头紧锁:“落梅山庄擅长暗器,但此前就在下了解,与镖行的规矩一样,禁用毒物,不然敝局也不会与她们共同承担生意……”

    如今敌暗我明,全无头绪。

    扈惜泠无心想那些门派纠葛:“可是总能看出个类型吧,风毒水毒什么的?”

    她是情急把想到的沾边知识全说出来,不想歪打正着:世间毒物成百上千,然所用原料既分属性,制成后的毒性也不外水火雷风土五种,或是混合。普通江湖人就算懂得这点,对解毒仍难有实质帮助,自不似擅五灵仙术或法宝的仙家关心。

    徐子衿最先领悟:“看这落梅山庄花木不应季候,依滢又面色泛青,是否可能是风毒?”

    扈惜泠点头,从未像现在愧悔:她知道扈依滢待她在同门中最是尽心,而自己是否尽心称职呢?不是一直剑使得马马虎虎,仙术更是仗着灵力高练得有一搭没一搭,要讨教时,但凡能找徐子衿,决计想绕过师姐的,她得空就会传授的知识,也鲜少认真记过……若是有秋心一半,何至于此!

    她努力回忆:“如果真是单纯一种属性的毒,可以用相克的灵珠来压制化解……”可是雷灵珠现在京城,由那只丑陋的大蜘蛛精毒娘子看着呢!

    徐子衿道:“灵珠?同属性的不可以?”

    扈惜泠刚想他废什么话,又觉不无道理:五灵珠直承盘古身死时逸散天地的灵力,长年累月,凝结精华而成,对同属性的物质理应有强大掌控力,更别提那种至清至纯之气,天生就是邪浊毒物的克星。

    秋心“啊”了一声:“梁庄主同我说过,山庄里有一样灵物,自从得了它,各色花草不论季节天气,任意生长。”

    话音刚落,她能感到温逸的目光简直要把自己钉死:如此“炫耀”在先,后面的邀约便是明显的引诱,居然还毫不自觉地想和她出去?

    这厢如受大刑,徐子衿接道:“我们已见过土灵珠,会不会这里就有风灵珠?”

    扈惜泠一愣:风灵珠,那不是该在神木林金翅凤凰那里么?

    徐子衿推测:“即便没有,十有八九也有其他风系宝物。落梅山庄若本从不用毒,又要怪异难解,很可能就是依托什么奇物施放,如能找到……温逸兄——”

    “不比你认路,值得一试。”前半句是应答,后半句是态度,“小谢,子衿兄,跟我走。”

    “等一下!”所有人都看向扈惜泠,她蹙眉拦住徐子衿,“你留下照看师姐吧,我去。”

    “泠儿?”

    “啰嗦!”扈惜泠跺脚,然后一怔他怎么用了秋心才会叫的称呼。她尽量轻松地笑道:“你以为我是突然想做英雄了么……这里只有我会仙术,这样才遇上什么都好应对啊!”

    话虽如此,徐子衿余光瞥向温秋二人:温逸兄,若有危险恐怕顾不上保护你啊。

    扈惜泠看在眼里,发现完全能懂他的意思,心很奇怪地瞬间舒展,笑道:“我可是圣女随侍,要护着别人的,哪能总让人护着啊。”直望到他眼底:“别担心,我如果决定保护一个人,一定不是因为有人告诉我必须这么做。”

    徐子衿被那风荷清露似的目光看得失神,而温逸似乎比他还受震动些。

    户外,梅花的香气在夜风中愈显撩人。

    温逸简单推测了一下山庄格局,带着两个姑娘奔赴后山,越走花木越密,靠近一片一人多高的梅林,有粉红、绛红、殷红、纯白、浅碧五种花色,交错杂织,涌向山巅,芳林尽处,似有个黑黝黝的洞口。

    扈惜泠低呼,手中璞玉近于透明的部位发出绿光,而山顶洞口亦亮起同样的绿光,遥遥地一闪一闪,呼应一般。

    璞玉内熔镜台湖底的五种晶石,能据环境五灵属性呈现不同颜色,那晶石又乃女娲补天时遗落,山洞藏有具女娲一脉力量的灵物,且属性为风,确定无疑。扈惜泠一阵兴奋,就要进树林,被温逸拦住:“这树林护卫灵物,很可能就是落梅山庄的镇庄法阵五梅千华,不可妄动。”

    扈惜泠也知所谓奇门遁甲,不知规律硬闯,只会险上加险,欲速则不达:“我御剑去探。”说着踏上金兰,飞到梅林上空。

    秋心密切注视她,眼看挨近洞口,一道粗大黑影从洞中甩出,她猝不及防,被击在胸口,像断翅的鸟儿坠下。

    树林里破空之声连发,无数梅花镖向上激射。秋心缎带飞出,扫清障碍帮扈惜泠闪避着飞回,两人都没稳住跌在地上。

    因是普通缎带,无须担心伤人,但出手瞬间,秋心竟想到第一次与温逸对招,想到玉佛寺,想到仙灵岛和赝月,没来由心悸。

    扈惜泠喘着气爬起来:“那是什么,好像藤怪……”

    胸口的疼痛阻碍了她思考的能力,却点燃了意志,正要再度御剑,温逸道:“不必了,扈小姐。”

    秋心对这个称谓愣了一下,温逸性子和扈惜泠最不合,少数打交道也总是一言难尽,如此却分明当她作镖局主顾一般尊重了。温逸示意她们尽可能靠近,声音低弱但清晰:“到如今,有些事不能再瞒你。接下来所说,关乎我们五人生死,务必相信。”

    扈惜泠点头,又想,其实他的信服力胜过徐子衿,只是同样情形徐子衿总给人安定感,而现在她只心跳得越发厉害。

    “落梅山庄其实算敝局在扬州的分号,但我与梁庄主实只见过一两面,她反常奉承,全是做戏,而我不知她是否正处理什么麻烦,或与贵派有纠葛,以此暗示我,客随主便,跟着做戏罢了。直到令师姐中毒,又想起她们一些情况,才醒悟她们恐怕不愿再受敝局管制,要背信弃义,甚至与武林正道为敌。”

    可能镖局不用叛乱的说法,但这种挑拨离间加下毒的动静……

    “她们要生事表态,自然先冲我和小谢来,贵派当然也是扬名的大筹码,最好令我们五人生隙,两相拼命。若我推测不错,不光是令师姐,你和子衿兄都已中毒,只是灵属不同,发作有先后罢了。因为家丑,让你们卷进来——”

    扈惜泠止住他:“温局主你太客气了,哪家没有点难办的事呢,只是师姐……”

    “五梅千华和那山洞都不知有何险恶,耽搁不起,得另寻法子。听子衿兄提起,贵派似乎有种传送法术?”

    扈惜泠想了想:“你是说素雪心印?”

    她解释素雪心印并非任意往来两地,而要靠两地间预先设置的相同的咒场,施法不过是启动连结。若两地咒场迥异,甚至根本不存在咒场,则不起作用。

    温逸道:“正是此意。落梅山庄内机巧众多,在扬州城内也有据点,想必也会设置咒场,用类似素雪心印的法术助其往来,否则要频繁应对两地诸多事务,可是麻烦。方才在下暗中留意,这一路至少有五处埋伏,出庄更是不用想了,只有请你施法,送我和小谢去扬州城。”

    扈惜泠吓得摆手:“为什么突然……再说我可没把握这么试啊!”

    温逸皱眉:“现在何必再为解释耽搁,为救令师姐,值得一试。”

    他尽管斩钉截铁,动摇、怀疑、可怕的念头还是在扈惜泠心底升起:为什么独独这样重要的环节,他不解释清楚?

    此前他一番话,虽然信息量甚大,差点转不过弯,都还合情理。然而,会不会亦是欺骗,却想就此脱身呢?

    那么秋心……

    扈惜泠道:“我需要知道。”

    秋心也觉不解释太突兀,却想说不定只是一气解释这么多话,温逸耐心到了极限而已。而泠儿——她竟不合时宜地想笑,永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温逸道:“此节有些麻烦,若有机会在下必会告知。梁萋叶能为不足谋此事,必有主使,就在城中,擒贼擒王。”

    秋心试图理解他是如何推断,却不由自主也望向扈惜泠。被两双眼睛望着,她点了点头。

    “扈小姐,多谢。我们走后,你立刻回剪梅烟驿,她们第一目标还在敝局,况是刚起事,不会为难你。子衿兄应该有‘雪影松露’,或用贵派常备的药物,应能缓解毒性多撑一日。至多半日,我们必会找来主使解毒。”

    扈惜泠点头,指点他们挨到一起,回忆施法要诀:“凝神,勿动——”

    两人周身飘起雪花,脚下也出现重叠的雪花光影,齿轮般咬合着缓缓转动。

    “素雪千里,两心传印!”

    雪花越旋越快,白光冲起,秋心感到温逸抓住了她,而她想起和扈惜泠最初的穿越,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像有预感,隔着纷乱的冰花,自己从此离她越来越远。

    那一瞬的时间对扈惜泠也格外长,眼前浮现不久前镜春堂外的情形:扈依滢倒在花下,徐子衿扶着她,宛如木雕石刻,而自己站在他身后,止不住发抖。

    错愕、悔悟、迷乱、恐惧……然而也不能完全消除私心带来的疼痛。

    “是去找梁庄主,还是……”

    她一开口就后悔了,因为徐子衿转向她的脸上,痛苦纠结又深了一分:“你认为呢?”

    之所以不说“我不知道”,大概是身为男子本能想保留的一点骄傲罢了。

    “你认为,该信谁……我,信你的。”他说。

    那个交付的眼神,她将铭记一生。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只有凭本能,却不知自己最可信的亦是这本能。

    直到现在,看起来都是正确选择,幸好。但愿梁萋叶和落梅山庄真的是阴谋者,但愿所谓天义镖局与郁孤阁的关系是子虚乌有……

    素雪心印光芒消逝,花香四溢的暗夜里只剩下她一人。

    以及璞玉杖头依然摇颤的绿光。

    温逸局主,不要让我负罪一辈子。

    未知而遥远的命运正如竹签落地一般在看不见的地方落笔,这个夜晚,让很多人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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