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依滢见徐子衿走下台阶,犹担忧地想等扈惜泠,道:“你这样不知到何时,他们一时半会完不了的。”

    徐子衿也不与她绕弯:“舅舅找泠儿,是为锁妖塔的事,你当真已告诉扈掌门?”

    扈依滢略生硬道:“按门规处置,有何可置喙?”似是失望低头:“你不是知道,我不曾真对她不好吗。”

    他们都感到,多一层表兄妹关系,说亲近自有,然而也更尴尬。

    她试图显得随意:“父亲从不为难弟子,至于师妹听了什么,和你听也是一样吧。倒是我有几件事要办,可以请徐公子陪我吗?”

    徐子衿皱眉:“如今知道是亲戚,直呼我名便好。”

    扈依滢勉强笑道:“我明白,放心,我不是强求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你陪我,这些事就不会很难。”

    徐子衿应允,扈依滢发动素雪心印,来到莺羽峰,此峰是他先前常去的嫏嬛洞所在,临近后山,更是僻静。而后山独立于其他六峰,铺烟横翠,似散开的尾羽,一道狭长的铁索桥孤零零接过来,下面便是深渊,呼啸的海浪争涌。

    扈依滢带头走上桥,两人武功,这般道路自不在话下,行至半途,她主动道:“子衿想问父亲的事吗?”

    徐子衿正欲接话,忽然白影一晃,竟是雪魄蹿出,趴到铁索上才发觉不好,又哀叫着一扑,抓住扈依滢胸前衣裳。

    扈依滢对毛茸茸的活物有些畏惧,话也悬住了,徐子衿只好把小狐狸捞回来安抚,她捏两下衣襟,缓解了:“听说父亲很年轻时就曾客居青扈山,是为切磋冶炼和求医,他和母亲在一起有十七年。说来真要问它,它是做聘礼来的。”

    徐子衿记得扈晚暝说雪魄是秋水山庄所赠:“原来雪魄就是舅舅与舅母的聘礼?”

    扈依滢却道:“我说是聘礼,可说过是母亲的?”

    徐子衿不解,又不好细问,已过了桥,发现林雾中排列着一座座坟墓,是家族墓地布局,坟堆皆如六边雪花,最近两排格外密集。

    扈依滢解释道:“近处两排是掌门和扈巧璇掌门那两代,剿灭郁孤阁,死的长辈太多了,很多人尸骨无存,埋的只是她们的仙杖或剑。——你还好吗?”

    徐子衿停在道中,将墓碑依次望过去,一个个名字可以看出辈分,有家传也有外姓,像无数个沉重的灵魂隐入树林深处……沉重摇头:“只是多想了。”

    扈依滢轻声道:“若秋水山庄没有被毁得干净,应当也有这样的墓地?”

    徐子衿点头,她轻吐一口气:“是啊,当初在仙灵岛陪灵儿安葬,我看见姥姥,还有曾经互相探讨的前辈们,突然就起了一片墓地,一下像回到这里。那时我六岁,有一天师祖师叔伯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山上空荡荡的,只有父亲陪着,再后来他们大多没有回来,极少回来的不久也呜呼归天,我是又想来这里,又怕看这里。”

    道路越走越开阔,尽头横亘着一座高陵,神道两侧的青石柱尽作青鸟造型,陵门则是一朵硕大雪花状。两个看守的男弟子过来,格外看徐子衿,扈依滢取出两枚玉佩,他们便退去。

    扈依滢带徐子衿上过香,递给他一枚玉佩。徐子衿看那两枚是一雄一雌青凤形状,古泽莹润,再看陵门左右各开一石龛,想到是传说中的阴阳紫阙。此物埋藏千年乃成玉石,见于古墓机关,唯阴阙和阳阙同时感受到对应的极盛阴阳之气,才会被激发,难怪扈依滢要他一起。

    两只青凤嵌入石龛,阴阳紫阙交射霞光,伴随山体里冗长的回音,大门缓缓旋开。

    扈依滢走进墓道,见徐子衿没动,回身示意,徐子衿道:“我并非贵派弟子,恐怕不合宜?”

    “你还需要称贵派吗?”扈依滢目幽如水,又有比以往更甚的坚决,“这对阴阳紫阙由掌门和父亲分别保管,谁能说不合宜。况且,莫嫌我唐突,难道你心里从没想过一个归处,只要那处是青扈山,还会有人比你更合宜?”

    徐子衿惊讶她的知心。他十二岁便飘零江湖,虽后来闯出名堂,人前光鲜,那些惊险艰苦,从未远离,雪魄唤起的噩梦更如附骨之疽。然而从他知道雪魄是秋水山庄赠予青扈山,再到镜台湖底的洞厅让他想起哥哥,现在又见到舅舅,青扈山不知不觉中是能让他安心的。

    何况还有,正和舅舅同在风篁亭的扈惜泠。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归属,才始终飘荡,却因为特殊的人,认同了新的门派。

    于是他走在冰冷的地宫,却升起从未有过的温暖:他要帮扈惜泠排忧解难,更要与她共享彼此归去的未来,自甘为此效命驱驰。

    墓室逐渐变得宽阔,扈依滢放慢脚步,徐子衿环视两侧地上结着许多高大的冰柱,当中凝着的是许多式样各异的仙杖和剑,有的遍染血迹,有的断折两半,仿佛一朵朵诡异的花,照亮更幽深处。

    “这里是历代圣女和随侍的葬所,棺椁沉在下面,以生前兵器为记。左面是圣女,她们也都成为掌门,右面是随侍。扈巧璇掌门遭妖鸢邪法,尸骨无存,是她的随侍扈知瑗长老拼死夺回她的采玉剑,自己的绛英剑和苕华仙杖都在。还有鲛珠、暗香、烛剪、幽质……都曾名动武林。”扈依滢道,随意一叹,“不知道母亲和我的兵器,会放在哪里。”

    终于走入最后一进墓室,空气比先前更凝冷,高大的石柱环抱,壁上是绵延的彩画,依稀看出有万仞悬崖,一位绿衣神女被缚在崖上,受五灵交攻,接着是一片青山中的荷花湖,那位神女与一白发青裙的鬼怪对峙。墓室中央有一座雪花状的玉台,正对着的墓室穹顶倒垂下几块交错相叠的寒冰,如含苞待放的新荷。

    “壁上画的便是我派始祖青女娘娘因帮助娲皇获罪,为保护女娲族牺牲的事迹。青女娘娘同扈巧璇掌门一样死于妖孽毒手,未能归葬,但她的神元被找到,若得天蛇灵窍,便能给继承者助力……”

    扈依滢说着,发觉雪魄又在叫唤,徐子衿抚慰它时满面沉思,她像这才想起还有话头未完:“是我该交代清楚,不然怎好让你真心相助。双亲的事本来也与你相关,不当隐瞒。”待徐子衿把雪魄哄安稳,她道:“先前没有说明,母亲并非父亲的发妻,也只是圣女随侍,因为圣女失踪,才有今天。”

    徐子衿一闪而过的疑惑被她捕捉:“你是不是想问,圣女失踪,为何随侍倒安然无事,还位至掌门?的确,若在往常,总是随侍护卫不力,纵不被撤换,门中也抬不起头。十年前,掌门集合精锐在洛阳对抗郁孤阁,其时苗疆暴发洪水,圣女感知到可能有上古魔兽作怪,说服掌门让母亲去帮助女娲族,也就是苗人的巫后。谁知阴错阳差躲过大劫,只能靠她撑起残局,终至今日。”

    “令堂有气魄胆识,你也一样。”

    扈依滢蹙眉:“我不敢有她的运气。不过在其他事上,我大概比她幸运一点。”

    “怎说?”

    “只是资质不及人,成为陪衬倒罢,保护女娲族本无所谓分别,也比一般弟子好很多。但父亲的发妻就是圣女,也是母亲的亲姐姐,他们成婚不过一年多,不知因何意外,圣女与父亲冲突不和,也无法再照顾父亲身体,掌门便让母亲也嫁去照顾。我们观念不同普通人家,姐妹共嫁一夫,可称上古风俗,随侍做圣女的媵妾更是顺理成章的事,这之后有了我。

    “子衿可体会过那种感觉?不论如何努力,最多只是一个人的影子、替代,我们的敌人常称随侍为影侍、影守、影卫之类,还真是恰当。母亲对我向少温情爱护,但我明白她的期待。圣女最能继承青女力量,保护女娲族,还有引领门人精进,传说扈巧璇掌门一代曾亲见天神降临,褒奖义行,加持修为,母亲希望我与她也有这样的成就。”

    徐子衿看她时而沉黯,时而灼亮的眸子,她提到姐妹,自己心头竟也划过锐痛:“我不曾尽体会……只希望人人终能成全自己。谢谢你爱护惜泠,她从不觉得身份上有什么失落。”

    扈依滢不置可否:“对抗妖孽,报仇雪恨,兴盛门庭,历代圣女出身的掌门能做的,母亲一样能做,甚至更好。我不了解离开的圣女,她不会是死于敌手,那便有愧先祖,母亲比她更对得起自己身份。无畏强敌和天命,为人不能为,这便是意义,青女的后裔,同她一样百折不挠!”

    她罕见地透出一点狂热,徐子衿震动,怕是自己悲观,没有指出,即使那一代受天神加持,依然命丧中原,就连最初的青女,同样是不敌而死。

    扈依滢冷静下来:“让你见笑了,上一次说这些,还是和谢秋心在盛渔村,真恨那时不知她就是郁孤阁余孽。不过,话总是想找个人说的,现在想来,当我失去了他,竟只能找个妖孽说话,也是讽刺吧。”

    “谁?”

    扈依滢摇头,走到玉台前,伸出手擎着天蛇灵窍,天蛇灵窍缓缓升至玉台上空,迸射一道绿光直贯上下,触到穹顶寒冰,仿佛夏风拂过荷苞,紧叠的寒冰真如荷花柔软绽放,更多的冰瓣层层相生,中心围拥着一颗金色光珠,难以形容的神光沿其流动,并漫溢强劲清寒,恰似莲心。

    扈依滢道:“这便是青女娘娘的神元,可惜娘娘挣脱天帝囚禁时,神元便已损坏。”她把自己的墨君交到徐子衿手中,无比郑重道:“现在我要施法,有劳你为我护法,请保证无论我看来如何,都不要打断,若我将掉出此台,务必使此杖将我逼回。”

    徐子衿警觉:“这怎讲?既为护法,当先护你安全,其次才是成事。”

    扈依滢惊奇道:“你不是青扈山的人,怎好干涉我如何谋划?”

    “我已经算是。”

    扈依滢不料他拿她说门派的话来堵,倒成竹在胸地笑了:“那如果我说,这件事关系到师妹,你还会阻止吗?”

    徐子衿一时沉默,扈依滢放心道:“只是确认。我今天做的都是为我们之后准备,都不一定用上,更不会危险。”

    她向青女神元再三跪拜,端坐到玉台上,种种光辉在脸上交映,别有肃洁,徐子衿也站好位置。

    “返本还元道气平,虚非形质转分明。水中白雪微微结,火里金莲渐渐生……”

    随着扈依滢掐诀结印,她周围生出一簇簇火焰,层层向外铺展,宛如绽开红莲。当红莲与穹顶的冰莲一般大小时,青女神元神光大涨,每一瓣冰尖都生出晶莹细丝与红莲的焰尖相连,无数细丝像一具网,又像牢笼,将她笼罩其间。

    “碧玉成时非有体,灵丹穷看亦无名。神临黄壤无多路,请向青冥报至诚!”

    扈惜泠结印的动作渐渐放缓,更多的力量用来遏制颤抖,最后每一下抬手都像有千钧重,好在天蛇灵窍也不断幻出如碧水的光,似有某种抚慰稳定的力量,但她仍需要双目紧闭,死咬牙关,衣裳不知何时已像被水浸透,双莲摇曳间,细碎的□□,格外清晰地飘散在墓室里。

    徐子衿逐渐猜到这是何种行为:仙家有所谓“火里结金莲”,火喻人身凡体,取其必会消亡,结金莲即培植内丹。此法术玄中又玄,妙中又妙,不仅能大幅提升修为,极致者更有力转阴阳、灵魂不散之效。她以青女神元结内丹,自是为获得始祖能力。

    可是越高绝的法术当然也越凶险,何况他也听说天蛇灵窍是失而复得,青扈山很可能此前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在她阖住的双眼后是什么样的煎熬?也许是神明,也许是恶鬼,也许是美丽的危险,谁能知道?

    而她并未如担忧的掉出玉台,甚至半分偏离都没有,这就是,青女的后裔都会有的意志吗?

    “不要……别走……”

    扈依滢突然的声音惊得徐子衿握紧墨君,只见青女神元降至她心口,坚实的金光笼住周身,她却喘息愈重,上身伏倒,终于挣扎着想要往台边挪动。徐子衿刚要安慰说不会走,就听她又说道:“为什么,要离开……”

    她神情意外地不显痛苦,只是如水波无常而虚幻。起先哀怨,继而惊喜,又像面对什么两难境地,疑惑中难舍温柔和甜蜜,忽然,两行清泪涌下。

    她时而接近,时而躲避,像一朵淡金色的莲花起伏,逸出的零星话语更让徐子衿直觉窥视他人内心不妥,又怕错过求助,凝神分辨,渐渐皱眉。

    她说的是,原谅我?

    扈依滢忽然伸手朝他探来,连结双莲的细丝随着她越过玉台界限断裂了一片,火焰红莲随即疯狂地翻卷飞舞要将她吞噬,徐子衿大惊之下当机立断,横杖使尽力气朝她一推,扈依滢被墨君击退回原处,仰面摔倒,墨君和天蛇灵窍交汇一道青光没入眉心,但双莲重新稳住。与此同时,青女神元带着金光没入她体内,完全融聚入身体的一刹,天蛇灵窍也收敛光芒,上下环绕数周,火焰熄灭了,冰莲也合拢了,墓室重归冷暗。

    寂静的墓室里只有扈依滢匀速的呼吸声,徐子衿注视着她,不确定是否该唤醒。很快扈依滢睁眼起身,对上他竟惶惑地向后缩去,半晌才一丝微笑,语气带着少见的欣喜:“谢谢子衿,多亏你成功了。”

    她状态的确很好,除却脸上还有汗水看不出方才如何惊险,徐子衿又不免想,这件事会如何关系到泠儿?

    扈依滢像知道他牵挂放不下,有些迟缓地离开玉台,没有拒绝徐子衿扶她:“多谢,现在再去镜台湖即可,完了也差不多该找师妹。”

    徐子衿是第一次白天到镜台湖,澄湛的水镜消解了墓地积郁,鲜艳的五色晶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扈依滢道:“子衿依旧帮我看着便好,这次更容易。”

    她走到湖心石台上,持辟水咒跃入湖中。习武人眼力好,徐子衿看她像将什么栽培在湖底,还使了天蛇灵窍,五堆晶石中黄色的微微闪耀,跟着五堆晶石都闪了一闪,又归沉寂。

    忽然,她抬首望来,目光接处,闪过古怪的表情,便似一只青鸟,破水而出。

    扈依滢视线微越过他:“谢谢你陪我,果然觉得顺利……从湖底凝视天空,觉得天空也在凝视我,让我想,镜外为真,镜里为幻,如果镜里的世界是真实的,镜外的是不是就成了幻象?”

    徐子衿道:“此湖泊确实神奇,白天引人玄想,夜晚……”

    他猛然停住,本是想起逃离湖底那晚,却意识到,他和扈惜泠正是动了扈依滢的玉片进入秘密空间,那灌进洞厅的水,影响也许比能看到的严重得多。

    扈依滢未注意徐子衿忧心,赞同道:“你是指师妹拿到璞玉那晚吗?那时我在林家堡,墨君感应掌门秘术,所以猜到那晚大概出现了奇丽景象,到底有些遗憾未亲眼见到。”

    她说着竟陷入回忆:“也许我对镜台湖,总是心存害怕,因为小时候不慎落水,不过也很喜欢,因为被人救起,还带我到他的冶炼之室里取暖。后来他总会指点我,那时母亲刚出任掌门,我受封圣女,可是练功总差意思,不想让母亲失望,更不愿被人说闲话。他告诉我很多道理,比如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命运是自己争取来,当然还有不能总依靠别人。可是我习惯了都去问他,有什么心事也对他说。

    “我们见面不容易。他明明是为派中冶炼,却住在湖底的洞里,也不说名字,说他和我的交往不该让人知道。甚至,我都没怎么看清过他的样子。也不重要,我们在地底切磋武功,他给我讲矿石和药物,我会帮他找书,讲听到的消息,难得有一个秘密,母亲、父亲、同门,没人知晓。我曾不安,毕竟实在没有很多开心事,他会不会烦,但他说,看着我做最优秀的弟子,就像自己也超过众人,最是高兴。”

    徐子衿越听越疑,但生怕问话不合宜,她不会再说,一面在身上找寻,果然摸到那枚随手收起的青色菊花纹玉片,心中愈凉。

    “直到有一天,我兴冲冲告诉他,我去镜台湖验灵了,是这辈弟子第一个能用仙杖的。他却只淡淡说好,会送我一件礼物。他让我连续几月不打扰他,再见到时,就给了我墨君,说他要走了,望我好好保重。我吓坏了,想到那些离去的长辈,可是没办法,我甚至还是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只担心地嘱咐他何时怎样走最方便。

    “就这样一连五年,全无音讯,我们相处也是五年,我只有安慰这是考验和交换么。不过也慢慢明白,他也许从来就不属于我,比如在他总是问我御剑飞行的细节,让我教他,还有感兴趣青扈山的防护的时候,就在想着怎样离开了。”扈依滢发觉徐子衿神情有异,突然问,“子衿想去看看那个洞穴吗?我后来在房间设了一个法阵,方便心神不宁时仍去看看,那里还有他用墨君刻的字。”

    “……‘愿得句芒索青女,不教容易损年华’吗?”

    扈依滢瞪着他:“你,为什么会知道?”顷刻神容悲喜难辨,清澈冰冷,宛如夜晚密林掩映间的镜台湖水:“难道,我该说,你果然知道?”

    徐子衿忙摇头阻住她的误认,递出玉片:“对不起,依滢,万分抱歉!我和泠儿在寒英院找东西,不慎进入你说的洞穴,后来弄错机关,被困在湖底,只得轰开石门。相识后,一则不确定是否与你有关,二则以为你们师姐妹会解释好——”

    扈依滢没听完,冷然盯了玉片一会,回身入水。

    徐子衿想她定是去查证,那晚引发湖底异动,青扈山自会后续处理,但谁能想到还有无法弥补的。

    如同这座山上每一个人的爱恨,与生命相比,连墓碑都不会有。

    如果她摸回洞厅,会看见冲毁的机关残骸和没顶的死水。柔长的绿苔,坚硬的诗痕,不见天日的句芒和无力凝霜的青女,都永远沉在水底。

    丹丘万里无消息,几对梧桐忆凤凰。

    许久不见动静,徐子衿正准备下去看,水花溅起,扈依滢浑身湿透地回来。

    她上来就猛推了他一个趔趄,徐子衿懵了,没见过她这般。

    “你很好!你们很好啊!!”她一下下地推他,暴怒亦如镜台湖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在我房间做什么,怎么会打开法阵,啊?!

    “你以为我在乎一去就没了消息的人?只是想有个地方,让我想起那些年,让我能有个人说说话……你们自是称心快意,共患难,同声气,连这点念想都不留给我?

    “没了,都没了,你们毁了它!你们把它都毁了……”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失态地捶他。徐子衿起初试图制住,随即放弃,任由她累了,一面抽泣,扶着他的手臂坐倒。

    沉鳞倦羽,料寸寸相思,定难抛去。往日双蕖,怨歌愁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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