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正欲离开将军府，刚好撞见白袭予，她手中捧着一束花，跳着跳着过来，好奇地“咦”了一声，脸上表情出奇淡定，好像什么都不知，笑问道：“大半夜的，姐姐要去哪儿？”夏如缓缓神，道：“我......”
“快进屋。”白袭予二话不说，拉着她径直走入房间，把花插好，放在床头小柜上，很是满意：“姐姐，你说奇不奇，我院里的茉莉花，往日要等到五六月才开，今天闻到一阵清香，竟有十几株悄悄开放。我想到姐姐院里的海棠花没有香味，肯定会喜欢茉莉的。”说完，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握住夏如双手，撅着嘴求道：“好姐姐，明日父亲和离哥哥要走了，我难受得睡不着，你陪我一晚好不好？”
夏如见她一副孩子气，天真烂漫，不禁心生怜惜。在府中与她相伴的这段日子，俩人既是姐妹，又是朋友，这辈子还能遇到几个如此要好的人呢？反正明天就走了，陪她一晚？可牧离毕......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
白袭予偏着头，见她微有所动，眼睛机灵一眨，笑道：“姐姐你太好啦！”欢呼着在床上连滚几圈。夏如想着，“反正白袭予在，牧离毕不敢再来，走之前再陪陪她吧。”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谈些不着边际的话，白袭予翻身时，一个冷不防摸出夏如的金坠子，奇道：“我记得在地洞里，你用这个砸开笼子，这是什么做的呀？好厉害。”
夏如老老实实讲了项链的来历，最后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它总能保护我。”白袭予更不罢休了，嚷着要戴一晚，明早还给夏如。
夏如无甚心机，见她对坠子特别感兴趣，便道：“平日里，阿叔对我没什么要求，唯独叮嘱坠子不能离身。你要是喜欢，就戴一晚吧。”
白袭予笑道：“我才不要贵重的东西，奇珍异宝我见得多了，只是姐姐这个坠子很特别，让我多看它几眼，也就不稀奇了。”她边说边把玩着，声音渐小，不一会儿发出微微鼾声。
夏如看看熟睡的女孩，又欣赏会儿床头的花朵，心头有种温暖的感觉，浑然忘记了刚才的惊吓，自言自语道：“阿叔，我有妹妹了，很可爱的妹妹。”她在淡淡的茉莉香中怡然入眠。
万籁俱静。夏如乌发披散，红唇紧抿，睫毛深覆，房门下好像有小虫窸窸窣窣作响，她翻个身又睡了。半梦半醒间，感觉脖子上痒痒酥酥的，像有小虫在爬动，轻轻一挠，摸到个手指长，毛乎乎的东西，她蓦地惊醒，把东西扔地上，一看，是条油光背亮，黑红赤足的大蜈蚣。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夏如的软肋正是蜈蚣，她在谷中碰到毛毛虫大小的蜈蚣，那震耳的惊呼声，能让桑丹从任何地方赶来。
一条蜈蚣，令她睡意全无，不知白袭予有没有被咬，一看床上和整个房间，哪里还有第二人？
她准备点灯寻找那条蜈蚣，如果找不到它，最好别收拾衣物了，连夜离开。房间里又发出轻微细小的声音，她不想坐以待毙，慢慢移动，准备拿离自己最近的花瓶砸蜈蚣，谁知道手递过去，才看见花瓶上密密麻麻地围满了蜈蚣，床上也是蜈蚣，甚至有大蜈蚣站起身来，朝她伸展足须。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牧离毕遭到夏如拒绝后，便独自上街喝闷酒。本想一醉解千愁，谁知越喝越郁闷，越喝越清醒，小酒馆客人走了几拨，直到店家抱来长木板关门，才惆怅离开。明日要出征，又不敢走远，偏偏倒倒回将军府，听到呼救，而且是夏如的声音，什么愁不愁的，一股脑儿全抛开，展开轻功，踢门而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夏如无助地滚着泪，不停驱赶地上黑压压的蜈蚣。她太过用力，衣裳垂下来，香肩裸露，皓白的肌肤上有一只蜈蚣正在吸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牧离毕瞬间清醒，拔剑腾空而起。
剑光在周身刺闪，夏如闭上眼，听到蜈蚣噼里啪啦掉地的声音。牧离毕又挑开她身上五六只大蜈蚣，一手环腰，眨眼睛跃到门外。
夏如支撑不住，昏迷过去，眉间仍紧锁着恐惧，不时大叫着：“走开！走开！”他搂紧她娇小的身子，道：“别怕！”
深夜里只有妓院灯火通明。
牧离毕直接扔出一锭银子，抱着夏如，踢开一间房，把床上惊慌失措的俩人赶出去，命老鸨烧热水，匆匆出门，又匆匆回来，双手拎满东西，有白鸡、白鸭、药粉和衣物，不知短时间内，他从哪搞到这么些东西。
那些蜈蚣体型庞大，威猛逼人，不是正常的蜈蚣，是蛊毒。别人或许不知，但作为将军府的人，牧离毕很清楚何人擅长蚣蛊，眼下得先救夏如，事后再去找那人算账。他拿个空碗，提起白鸡白鸭，分别刺出热血，滴入碗中，喂了夏如两勺，然后在浴桶里撒上药粉，热气氤氲中，稍有犹豫，便褪去她全身衣服。
还好他来得及时，蜈蚣没有啃食到内脏，最后三只被清理出来，浴桶里的水都被染红了。
牧离毕又命人换了两次水，老鸨、伙计见他一脸严肃，出手又阔绰，喜滋滋地小心伺候着，要什么东西，一迭声地就送来。外面笑语喧哗，他却什么都听不见，凝神运功，给夏如逼毒。
鸡鸣未断，钟声又响，天快亮了。这时，牧离毕逼出夏如体内最后一滴余毒，池中水已凉透。他把夏如抱上床，盖好被子，伸手轻抚她的脸，见她一张脸白得跟死人似的，嘴唇虽无血色，但黑色已消，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白袭予......”牧离毕背靠床栏，调理好内息后，才得空思考整件事情。
将军府内，人人皆知小姐居尊骄傲，所做的事多不近情理，比如养虫造蛊，义父义母只当她贪玩，并未禁止。他曾见过白袭予把上百只蜈蚣关进一个大瓮里，不投放食物，蜈蚣为了生存，蚕食同类，直到最后剩下的那一只蜈蚣，便是“蛊”。他自己并未见识过蜈蚣蛊的厉害，只听白袭予说，用蜈蚣蛊和茉莉花，能引出周遭百里所有蜈蚣，并以蛊王为首，从其号令。
白袭予担心他被蜈蚣蛊误伤，又为了两人更加亲昵，便教他解毒之法，他当时听过便罢了，谁知今日竟然救了夏如。
可白袭予为什么要害夏如？牧离毕百思难解，又想到：“依白袭予的性子，害一个人哪需要理由？”他决定回头再找白袭予算账，拨开珠帘查看夏如，香蔼馥馥，她的鼻梁、嘴唇，精巧得如同雕刻，连睡着了都那么好看，而锦被里的玉体，不禁令人想入非非。
牧离毕将近二十三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前又是心中喜爱之人，体内的猛虎慢慢苏醒，心想：“趁她没醒，偷偷亲一下，不然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他在夏如唇上轻轻一点。呆了片刻，又吻上脸颊……
“不能这样！”心中有个声音说。
牧离毕冲到木桶边，把那剩下的冷水舀了几瓢，连续泼在自己头上、脸上，似乎好受些了，看到桌上一个纸包，打开来，是套黄色新纱衣，刚才他向老鸨买的。
他决定给夏如穿好衣服，免得自己想入非非，便闭上眼，摸索着，偶尔触到柔滑的肌肤，如触电般销魂蚀骨，倒像是自己身上有许多蜈蚣在爬。给夏如换好衣服，他却满身大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牧离毕怕呆久了会犯错，叮叮咚咚跑下楼，女子们和客人都睡了。厨房里有些剩饭，他鼓捣半天，嘴里咬着半块馍，小心端好两盘自己做的菜和粥，轻轻上楼。还没进门，就听到夏如在大声呼救：“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牧离毕赶忙吐出口中食物，撞开门，房内并没有其他人。到床边一看，夏如双眼紧闭，腮晕潮红，额前头发汗涔涔的，双手还在不停挥舞。
牧离毕只得在她身边躺下，揽住她的肩膀轻拍，柔声慰道：“别怕，没有蜈蚣了，都被我杀死了。”夏如在梦里听到说“没有蜈蚣了”，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又沉沉睡去。牧离毕用衣袖擦掉她额头的冷汗，面对幽香神秘的身体，血脉再次偾张，几乎不能呼吸。他把桶里的冷水都浇完了，一颗心更加难以平静。
欲望就像潮水，越阻拦越反扑，越凶猛......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开始疯狂吻她......
一炉爇烬，时间静止。牧离毕情深脉脉地凝视着枕边女子，一如初见时的兴奋。
夏如双颊潮红，轻伸懒腰，半睁眼打探这个陌生的环境。
“你好些了吗？”牧离毕摸摸她的额头。夏如发了个怔，半晌方记起之前的事，幸好他把自己从满屋蜈蚣中救出来，心里说不出地感激，道：“谢谢你救我。”牧离毕心头一热，俯身低语：“现在怎么样？”夏如感觉他有些奇怪，靠自己这么近，还满脸痴迷，呆懵懵道：“什么？”
只见她长睫跳动，脸颊潮红未退，牧离毕看得醉了，情不自禁揽住她双肩，叹道：“夏如，你真美，像从画中走出来的。”
夏如本能地往边上躲，猛然惊叫：“啊！”她发现自己□□，还和牧离毕躺在一张床上，忙拉起被子挡在胸前，慌道：“我......我怎么了？你怎么睡在我床上？不，我们怎么睡在一起？”
牧离毕料到她有如此反应，她还未醒时，他就想好了，就算被千刀万剐，定要娶她为妻。
“夏如，别生气，昨晚为了清除蜈蚣，不得已脱去你的衣服，你放心，现在没事了。”
夏如恍然，舒了口气，还是感到很难为情，“多谢牧哥哥，请你先出去，我穿好衣服，你再进来吧。”
“不，还有......”
牧离毕倒身下拜，严肃地叩了三次，道：“夏如，我今年虚岁二十三，不知生身父母是谁，虽由大将军抚养长大，却不敢高攀称‘将军之子’，以后，我会竭尽全力，不出十年，定与大将军齐位。”
夏如呆呆地望着他，不解其意。
牧离毕又道：“夏如，请你做我的妻子，我一定会出人头地，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夏如大感诧异，没想到他还挂念着此事，可婚姻非儿戏，她对牧离毕一直都是以哥哥相待，若说夫妻，半分想的心都没有。
牧离毕目不转瞬地望着她，她不说话，也不点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站起来道：“夏如，我真的喜欢你，昨晚我一时冲动，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他最后那句话声音很小，传到夏如耳中，却如雷轰顶。
“什么？”夏如有些猝不及防，身上确实有撕裂的痛楚，她自己也不太懂，见牧离毕低着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十有八九是真的，她的身子冷了半截，声音发抖，“转过去！”牧离毕听话地背过身。夏如飞速穿好衣服，屏住呼吸，一把揭开锦被，在这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雪花落地的声音。
牧离毕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但他不后悔。在那种情况下，本能占了一半，另一半，是他死心塌地的爱慕。他心中甚至存有一丝侥幸，得到她的身体，就能得到她的心。
夏如慢慢摇头，后退，难以置信。
牧离毕抱住夏如双腿，不让她逃，切切道：“夏如，嫁给我，我会拼尽全力对你好，那个妖怪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夏如凝目不动，牧离毕指天发誓：“我若负你，烈火焚身而死。”
夏如慢慢抬起头来，明眸里泪水打转，随即目光下垂，一颗一颗泪珠滴在地上。牧离毕胸口一热，几近疯癫，“我真的爱你啊，夏如！”
“你一口一句说的‘爱’是什么？”
牧离毕不明白她的意思，可能自己没表达清楚，忙解释：“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啊！”夏如截断他的话：“你无耻......”她没有再说下去，突然气急攻心，喉间腥甜翻涌，喷出大口鲜血。
牧离毕心疼不已，试探着去扶她。即使没接触到肌肤，夏如仍觉得万分恶心，嫌恶地推开他，趔趄往后退，右手触到墙边的宝剑。她反应过来，顺势扔掉剑鞘，寒光一闪，眨眼间，利刃推入牧离毕胸膛。
她拿剑，牧离毕便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反而不躲不避，直挺挺迎上去。夏如眼里喷出怒火，魔心顿起，“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又连刺两剑。牧离毕好像感觉不到痛，她越打自己，越骂自己，好像心里越松活，痴痴笑道：“要么杀了我，要么做我的妻子。”
夏如看到鲜血顺着剑尖下滑，想起他砍杀蜈蚣的场景，顿然万念俱灰，幽幽道：“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
牧离毕明白她的意思，苦笑道：“朋友？我们永远做不成朋友，除非我不喜欢你。”夏如哑然失笑，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害怕、愤怒、纠结、挣扎，还是绝望......在失去阿叔后，遇到这样一个人，世间一切，毫无意义。
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外面的人好坏，我要回去，我要找阿叔。
山里的野花都开了吧。那时，阿叔手捧红黄粗纹的锦灯笼，笑眯眯说，撕开的时候，头要望着天，不然果子会变酸。她脖子都麻了，心想，为什么要仰着头吃啊？阿叔吭哧笑出声。小女孩追着老头又捶又打，漫山遍野都是欢声笑语。小时候的快乐，是长大后不向磨难屈服的底气。但现在，她累了，只想回家。
“哐铛”一声，长剑清脆落地。柔弱的背影如同风中残蝶，美丽孤独，飘飘无依。牧离毕小心翼翼跟在她后面，生怕她自尽，剑伤不要命，失去才要命，他早已忘了五万大军还在等他。
夏如体内的蜈蚣毒清完不久，气血亏损，加上情绪剧烈波动，身体不能自持，一阵天旋地转，便昏了过去。
“快进屋。”白袭予二话不说，拉着她径直走入房间，把花插好，放在床头小柜上，很是满意：“姐姐，你说奇不奇，我院里的茉莉花，往日要等到五六月才开，今天闻到一阵清香，竟有十几株悄悄开放。我想到姐姐院里的海棠花没有香味，肯定会喜欢茉莉的。”说完，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握住夏如双手，撅着嘴求道：“好姐姐，明日父亲和离哥哥要走了，我难受得睡不着，你陪我一晚好不好？”
夏如见她一副孩子气，天真烂漫，不禁心生怜惜。在府中与她相伴的这段日子，俩人既是姐妹，又是朋友，这辈子还能遇到几个如此要好的人呢？反正明天就走了，陪她一晚？可牧离毕......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
白袭予偏着头，见她微有所动，眼睛机灵一眨，笑道：“姐姐你太好啦！”欢呼着在床上连滚几圈。夏如想着，“反正白袭予在，牧离毕不敢再来，走之前再陪陪她吧。”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谈些不着边际的话，白袭予翻身时，一个冷不防摸出夏如的金坠子，奇道：“我记得在地洞里，你用这个砸开笼子，这是什么做的呀？好厉害。”
夏如老老实实讲了项链的来历，最后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它总能保护我。”白袭予更不罢休了，嚷着要戴一晚，明早还给夏如。
夏如无甚心机，见她对坠子特别感兴趣，便道：“平日里，阿叔对我没什么要求，唯独叮嘱坠子不能离身。你要是喜欢，就戴一晚吧。”
白袭予笑道：“我才不要贵重的东西，奇珍异宝我见得多了，只是姐姐这个坠子很特别，让我多看它几眼，也就不稀奇了。”她边说边把玩着，声音渐小，不一会儿发出微微鼾声。
夏如看看熟睡的女孩，又欣赏会儿床头的花朵，心头有种温暖的感觉，浑然忘记了刚才的惊吓，自言自语道：“阿叔，我有妹妹了，很可爱的妹妹。”她在淡淡的茉莉香中怡然入眠。
万籁俱静。夏如乌发披散，红唇紧抿，睫毛深覆，房门下好像有小虫窸窸窣窣作响，她翻个身又睡了。半梦半醒间，感觉脖子上痒痒酥酥的，像有小虫在爬动，轻轻一挠，摸到个手指长，毛乎乎的东西，她蓦地惊醒，把东西扔地上，一看，是条油光背亮，黑红赤足的大蜈蚣。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夏如的软肋正是蜈蚣，她在谷中碰到毛毛虫大小的蜈蚣，那震耳的惊呼声，能让桑丹从任何地方赶来。
一条蜈蚣，令她睡意全无，不知白袭予有没有被咬，一看床上和整个房间，哪里还有第二人？
她准备点灯寻找那条蜈蚣，如果找不到它，最好别收拾衣物了，连夜离开。房间里又发出轻微细小的声音，她不想坐以待毙，慢慢移动，准备拿离自己最近的花瓶砸蜈蚣，谁知道手递过去，才看见花瓶上密密麻麻地围满了蜈蚣，床上也是蜈蚣，甚至有大蜈蚣站起身来，朝她伸展足须。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牧离毕遭到夏如拒绝后，便独自上街喝闷酒。本想一醉解千愁，谁知越喝越郁闷，越喝越清醒，小酒馆客人走了几拨，直到店家抱来长木板关门，才惆怅离开。明日要出征，又不敢走远，偏偏倒倒回将军府，听到呼救，而且是夏如的声音，什么愁不愁的，一股脑儿全抛开，展开轻功，踢门而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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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离毕瞬间清醒，拔剑腾空而起。
剑光在周身刺闪，夏如闭上眼，听到蜈蚣噼里啪啦掉地的声音。牧离毕又挑开她身上五六只大蜈蚣，一手环腰，眨眼睛跃到门外。
夏如支撑不住，昏迷过去，眉间仍紧锁着恐惧，不时大叫着：“走开！走开！”他搂紧她娇小的身子，道：“别怕！”
深夜里只有妓院灯火通明。
牧离毕直接扔出一锭银子，抱着夏如，踢开一间房，把床上惊慌失措的俩人赶出去，命老鸨烧热水，匆匆出门，又匆匆回来，双手拎满东西，有白鸡、白鸭、药粉和衣物，不知短时间内，他从哪搞到这么些东西。
那些蜈蚣体型庞大，威猛逼人，不是正常的蜈蚣，是蛊毒。别人或许不知，但作为将军府的人，牧离毕很清楚何人擅长蚣蛊，眼下得先救夏如，事后再去找那人算账。他拿个空碗，提起白鸡白鸭，分别刺出热血，滴入碗中，喂了夏如两勺，然后在浴桶里撒上药粉，热气氤氲中，稍有犹豫，便褪去她全身衣服。
还好他来得及时，蜈蚣没有啃食到内脏，最后三只被清理出来，浴桶里的水都被染红了。
牧离毕又命人换了两次水，老鸨、伙计见他一脸严肃，出手又阔绰，喜滋滋地小心伺候着，要什么东西，一迭声地就送来。外面笑语喧哗，他却什么都听不见，凝神运功，给夏如逼毒。
鸡鸣未断，钟声又响，天快亮了。这时，牧离毕逼出夏如体内最后一滴余毒，池中水已凉透。他把夏如抱上床，盖好被子，伸手轻抚她的脸，见她一张脸白得跟死人似的，嘴唇虽无血色，但黑色已消，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白袭予......”牧离毕背靠床栏，调理好内息后，才得空思考整件事情。
将军府内，人人皆知小姐居尊骄傲，所做的事多不近情理，比如养虫造蛊，义父义母只当她贪玩，并未禁止。他曾见过白袭予把上百只蜈蚣关进一个大瓮里，不投放食物，蜈蚣为了生存，蚕食同类，直到最后剩下的那一只蜈蚣，便是“蛊”。他自己并未见识过蜈蚣蛊的厉害，只听白袭予说，用蜈蚣蛊和茉莉花，能引出周遭百里所有蜈蚣，并以蛊王为首，从其号令。
白袭予担心他被蜈蚣蛊误伤，又为了两人更加亲昵，便教他解毒之法，他当时听过便罢了，谁知今日竟然救了夏如。
可白袭予为什么要害夏如？牧离毕百思难解，又想到：“依白袭予的性子，害一个人哪需要理由？”他决定回头再找白袭予算账，拨开珠帘查看夏如，香蔼馥馥，她的鼻梁、嘴唇，精巧得如同雕刻，连睡着了都那么好看，而锦被里的玉体，不禁令人想入非非。
牧离毕将近二十三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前又是心中喜爱之人，体内的猛虎慢慢苏醒，心想：“趁她没醒，偷偷亲一下，不然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他在夏如唇上轻轻一点。呆了片刻，又吻上脸颊……
“不能这样！”心中有个声音说。
牧离毕冲到木桶边，把那剩下的冷水舀了几瓢，连续泼在自己头上、脸上，似乎好受些了，看到桌上一个纸包，打开来，是套黄色新纱衣，刚才他向老鸨买的。
他决定给夏如穿好衣服，免得自己想入非非，便闭上眼，摸索着，偶尔触到柔滑的肌肤，如触电般销魂蚀骨，倒像是自己身上有许多蜈蚣在爬。给夏如换好衣服，他却满身大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牧离毕怕呆久了会犯错，叮叮咚咚跑下楼，女子们和客人都睡了。厨房里有些剩饭，他鼓捣半天，嘴里咬着半块馍，小心端好两盘自己做的菜和粥，轻轻上楼。还没进门，就听到夏如在大声呼救：“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牧离毕赶忙吐出口中食物，撞开门，房内并没有其他人。到床边一看，夏如双眼紧闭，腮晕潮红，额前头发汗涔涔的，双手还在不停挥舞。
牧离毕只得在她身边躺下，揽住她的肩膀轻拍，柔声慰道：“别怕，没有蜈蚣了，都被我杀死了。”夏如在梦里听到说“没有蜈蚣了”，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又沉沉睡去。牧离毕用衣袖擦掉她额头的冷汗，面对幽香神秘的身体，血脉再次偾张，几乎不能呼吸。他把桶里的冷水都浇完了，一颗心更加难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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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如双颊潮红，轻伸懒腰，半睁眼打探这个陌生的环境。
“你好些了吗？”牧离毕摸摸她的额头。夏如发了个怔，半晌方记起之前的事，幸好他把自己从满屋蜈蚣中救出来，心里说不出地感激，道：“谢谢你救我。”牧离毕心头一热，俯身低语：“现在怎么样？”夏如感觉他有些奇怪，靠自己这么近，还满脸痴迷，呆懵懵道：“什么？”
只见她长睫跳动，脸颊潮红未退，牧离毕看得醉了，情不自禁揽住她双肩，叹道：“夏如，你真美，像从画中走出来的。”
夏如本能地往边上躲，猛然惊叫：“啊！”她发现自己□□，还和牧离毕躺在一张床上，忙拉起被子挡在胸前，慌道：“我......我怎么了？你怎么睡在我床上？不，我们怎么睡在一起？”
牧离毕料到她有如此反应，她还未醒时，他就想好了，就算被千刀万剐，定要娶她为妻。
“夏如，别生气，昨晚为了清除蜈蚣，不得已脱去你的衣服，你放心，现在没事了。”
夏如恍然，舒了口气，还是感到很难为情，“多谢牧哥哥，请你先出去，我穿好衣服，你再进来吧。”
“不，还有......”
牧离毕倒身下拜，严肃地叩了三次，道：“夏如，我今年虚岁二十三，不知生身父母是谁，虽由大将军抚养长大，却不敢高攀称‘将军之子’，以后，我会竭尽全力，不出十年，定与大将军齐位。”
夏如呆呆地望着他，不解其意。
牧离毕又道：“夏如，请你做我的妻子，我一定会出人头地，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夏如大感诧异，没想到他还挂念着此事，可婚姻非儿戏，她对牧离毕一直都是以哥哥相待，若说夫妻，半分想的心都没有。
牧离毕目不转瞬地望着她，她不说话，也不点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站起来道：“夏如，我真的喜欢你，昨晚我一时冲动，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他最后那句话声音很小，传到夏如耳中，却如雷轰顶。
“什么？”夏如有些猝不及防，身上确实有撕裂的痛楚，她自己也不太懂，见牧离毕低着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十有八九是真的，她的身子冷了半截，声音发抖，“转过去！”牧离毕听话地背过身。夏如飞速穿好衣服，屏住呼吸，一把揭开锦被，在这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雪花落地的声音。
牧离毕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但他不后悔。在那种情况下，本能占了一半，另一半，是他死心塌地的爱慕。他心中甚至存有一丝侥幸，得到她的身体，就能得到她的心。
夏如慢慢摇头，后退，难以置信。
牧离毕抱住夏如双腿，不让她逃，切切道：“夏如，嫁给我，我会拼尽全力对你好，那个妖怪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夏如凝目不动，牧离毕指天发誓：“我若负你，烈火焚身而死。”
夏如慢慢抬起头来，明眸里泪水打转，随即目光下垂，一颗一颗泪珠滴在地上。牧离毕胸口一热，几近疯癫，“我真的爱你啊，夏如！”
“你一口一句说的‘爱’是什么？”
牧离毕不明白她的意思，可能自己没表达清楚，忙解释：“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啊！”夏如截断他的话：“你无耻......”她没有再说下去，突然气急攻心，喉间腥甜翻涌，喷出大口鲜血。
牧离毕心疼不已，试探着去扶她。即使没接触到肌肤，夏如仍觉得万分恶心，嫌恶地推开他，趔趄往后退，右手触到墙边的宝剑。她反应过来，顺势扔掉剑鞘，寒光一闪，眨眼间，利刃推入牧离毕胸膛。
她拿剑，牧离毕便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反而不躲不避，直挺挺迎上去。夏如眼里喷出怒火，魔心顿起，“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又连刺两剑。牧离毕好像感觉不到痛，她越打自己，越骂自己，好像心里越松活，痴痴笑道：“要么杀了我，要么做我的妻子。”
夏如看到鲜血顺着剑尖下滑，想起他砍杀蜈蚣的场景，顿然万念俱灰，幽幽道：“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
牧离毕明白她的意思，苦笑道：“朋友？我们永远做不成朋友，除非我不喜欢你。”夏如哑然失笑，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害怕、愤怒、纠结、挣扎，还是绝望......在失去阿叔后，遇到这样一个人，世间一切，毫无意义。
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外面的人好坏，我要回去，我要找阿叔。
山里的野花都开了吧。那时，阿叔手捧红黄粗纹的锦灯笼，笑眯眯说，撕开的时候，头要望着天，不然果子会变酸。她脖子都麻了，心想，为什么要仰着头吃啊？阿叔吭哧笑出声。小女孩追着老头又捶又打，漫山遍野都是欢声笑语。小时候的快乐，是长大后不向磨难屈服的底气。但现在，她累了，只想回家。
“哐铛”一声，长剑清脆落地。柔弱的背影如同风中残蝶，美丽孤独，飘飘无依。牧离毕小心翼翼跟在她后面，生怕她自尽，剑伤不要命，失去才要命，他早已忘了五万大军还在等他。
夏如体内的蜈蚣毒清完不久，气血亏损，加上情绪剧烈波动，身体不能自持，一阵天旋地转，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