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楼是帝京最好的酒楼,就算早早预定,却也等到了了戌时。

    万清淮、王婶、不负三人坐在二楼一处散桌,满座宾客哗然,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王婶看着满桌的佳肴,担心道:“清淮,这是不是太浪费了!”

    “伯母,今天是您的寿辰,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浪费!再说,我寻了个好差使,每月可得十二两银子呢!”

    王婶:“十二两?是什么好营生啊?”

    “在秦氏布坊的绣房干活儿,掌柜的看重我,就给了个好价钱!”

    说话间,周彧白与一女子一前一后经过,那女子生得楚楚可怜的模样,身上的香气也引得万清淮侧目。

    周彧白听得秦氏布坊的名字也是回头,看了万清淮一眼,随后便与女子一齐进了阁子。

    “真不错!这下也不用去瓦市上摆摊受苦了,你娘在天之灵,也可放心了!”王婶声音哽咽,擦了擦眼泪。

    万清淮也红了眼眶:“婶婶,今天是个好日子,不提这些伤心的事儿!再说了,您和不负哥哥一直都照顾着我,我也没受什么苦。”

    王婶:“说得对,今儿是个好日子,不说这些!来,来喝酒!”

    三人举杯共饮。

    阁子内,周彧白煮茶,倒一杯递给洛桑:“姑娘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洛桑起身,跪在地上:“求公子收留我!”

    周彧白扶起洛桑,声音关切:“快起!这话从何说起?”

    “我在满春楼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妈妈们对我非打即骂……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求公子的……”洛桑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望向周彧白的眼中噙满泪水。

    周彧白面露心疼之色,:“姑娘别伤心,帝京之内,我最喜欢姑娘的琴声,我们也算是知音。既如此,姑娘先住我府上,待我去满春楼拿了姑娘身契回来,姑娘可自作打算!”言辞之恳切,就差将面前的女子搂在怀中宽慰了。

    洛桑又跪在地上,深深叩头:“公子大恩,奴感激不尽!”

    周彧白见状,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笑。

    酒足饭饱,桌上还剩半数吃食未动,三人却都吃不动了,万清淮摸着肚子打了个嗝。

    王婶:“将这些带回去罢,好叫万两也尝尝!”

    万清淮点头,招呼了伙计来。

    突然,邻座两位食客打闹起来,万清淮和不负忙护着王婶离开,慌乱之中,万清淮的香缨掉落在地。

    出了酒楼,万清淮这才发觉香缨不见了,便叮嘱不负:“我落了东西,你先带伯母去车上,我马上回来!”

    王婶拉着万清淮:“让不负去吧!里面危险!”

    “放心吧伯母,我去去就回来!”

    酒楼内,一壮汉指着瘦子,咄咄逼人:“你没长眼睛啊! ”

    伙计忙前来横在二人中间:“二位公子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滚开!”壮汉力大无穷,一把推倒伙计,像拎鸡崽子似的将瘦子拎起。

    惊天的动静惊扰了周彧白,周彧白从阁子里出来,左手执扇,温文尔雅,倒像个书生。

    “君子动口!二位还是别扰了大家雅兴!”说话也像个书生。

    壮汉是个欺软怕硬的,见周彧白面容清秀,神情文雅,更大声叫嚷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指摘爷?”

    赶来的万清淮瞧见这场面,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唯恐殃及自身。她一番寻找下,发现香缨掉在壮汉旁边的桌下,便蹑手蹑脚走到那处。不曾想刚伸手探到香缨时,桌子却被壮汉掀翻,茶水吃食如雨般淋下来,溅了万清淮一身。

    万清淮走街串巷多年,性格不甚张扬,却也是个不怕事的,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这位爷,您身后有尊黄花梨木的佛像!摔了它,才配得上您的身份!砸这些不值当的瓷碗器具,倒显得您像个无教无类的莽夫!”万清淮嘲讽道,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嗝,气势也不自觉弱了下来。

    围观的各人笑出了声,纷纷起哄。

    壮汉四下环顾,觉得失了颜面:“老子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莽夫!”说罢挽起袖口,朝周彧白去。

    周彧白侧身躲闪,身后的洛桑倒显得更气定神闲一些,竟寸步未挪。

    眼看着壮汉的拳头就要砸向周彧白,却不知何处飞来一个身影,将壮汉两脚踢飞,腰间长剑应声而出,剑光凛冽,散发着寒气,直指壮汉。

    周彧白出声制止:“住手!别脏了这地儿!”

    那人闻言,退在周彧白身后。

    壮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面色黑了又白,见面前之人不好惹,便将矛头对准了偷笑的万清淮,戏谑:“本是百花楼的窑姐休沐,我才来这里寻乐子!不想遇见了姑娘你,也别说什么黄花的佛像了,爷不差钱!跟爷走,明日送你十个佛像也不在话下!”

    万清淮并不恼,面色淡然,一声轻笑:“自古养不教,父之过。你这般粗俗,轻言肆口,是父辈无德?亦或是……孤露?”

    壮汉闻言恼羞成怒,怒目圆睁,向万清淮扑来。万清淮心下一惊,后退几步,那道身影又飞身至万清淮面前。

    眼看着长剑就要落下,四五个伙计出现,将壮汉拖了出去。

    万清淮回过神,众人都已散去,她捡起香缨下了楼,伙计拎着食盒追了上来。

    “姑娘,这是里边儿那位公子送您的梅子糕,给您解解腻!”

    万清淮有些惊诧:“替我谢过那位公子!”

    话音刚落,周彧白出现:“该多谢侠女仗义执言才是!”

    万清淮:“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因着那个草包弄脏了我的香缨,气不过罢了!”

    周彧白哑口,看向万清淮手中的食盒:“我看姑娘好吃荤食,饭后可用些果子茶点清口解腻,免得积食郁热!”

    “多谢公子挂怀!我不腻……”话还未说完,万清淮就打了个嗝。

    ……

    “方才看公子身旁有位佳人,不似寻常女子。今日情形,那位姑娘若能早些出手,也不至于险些伤了你,嗝——”真真是丢脸至极,万清淮头也不回,一溜烟逃了。

    周彧白看着万清淮消失的背影,不禁笑出了声。

    周彧白带着洛桑回了府。

    府门前,洛桑驻足,看着“睿王府”三个字,惊慌失措:“睿王府……公子,这是……”

    周彧白笑道:“姑娘请!”

    洛桑跪下行大礼,害怕得声音都颤抖了几分:“恕奴眼拙,竟不知公子是睿王殿下!”

    “是我未说清楚,又怎能怪姑娘呢?姑娘不必多礼,请吧!”

    洛桑跟着周彧白入了府,被安排在了落花阁。

    落花阁在偏院的一处,这里有着莺莺燕燕无数。洛桑到时,众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自顾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见洛桑疑惑,侍女轻声道:“这些都是府中的乐姬,这里还有三处空着的房间,姑娘看上哪处,我好叫人来收拾收拾,若有旁的,尽管吩咐我便是。”

    院中又有侍女来,走至一旁的厢房:“娘子,殿下想听您的琵琶,让您过去呢!”

    正厅内,周彧白侧坐于榻上,一面看着书,一面将一杯酒尽饮下。

    “有话就说!”

    为玉支吾着开口:“殿下明知……为何要将她带回来?”

    “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若能为己所用,也不算坏事!”

    为玉还想说什么,乐姬却抱着琵琶进来。

    周彧白笑道:“一女子而已!絮娘的《玉连锁》最是好听,赏曲罢!”

    转眼便到了月十五,也是鲛纱售卖之日。因其稀有之缘故,布坊会设摇签,中长签者才能得一匹鲛纱。

    每月此时,天不亮便有人排在布坊门口,城中大大小小的布庄、成衣铺都会差人来,不过也全是凭运气的事儿。

    绣房内,众绣娘也没闲着,她们围做一团,设了个小小的赌局,赌谁是第一个幸运之人。

    “这一连三月,都是柳氏布坊首得摇签,想来这次也是他赢面大些!”沐春将几个铜钱放在案上。

    “沐春姐姐,你既有这么大的信心,怎么才赌二十文?”知夏说罢,众人都笑出声。

    沐春:“好好好,你们都别和我抢,我赢了这局,请大家吃酒!”

    秋了:“知夏姐姐,你该不会还赌杨家的吧?我去看过了,今日那个叫李泉的可没来!”

    “你胡说什么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万清淮走进来,见知夏脸羞得通红;“怎么都闲着?让尤妈妈瞧见,又该生气了!”

    “尤妈妈今日有得忙呢,哪顾得上管我们?”沐春拉过万清淮,“我们在猜,谁是今日第一个拿到鲛纱的人,你可要下注?”

    万清淮想了想,问道:“那个头格外大,戴着儒巾,穿素罗衫的是哪位掌柜的?”

    沐春想了片刻:“头大的……想来该是青远山庄儒家的账房。”

    “那我便押他了。”万清淮拿出十个铜板。

    “那我押贺氏裁衣铺!”

    “贾嬷嬷家!”

    ……

    众人纷纷下注。

    尤妈妈突然推门进来,叫了识字的沐春和清淮去。

    原是李管家今日去了城外,前院少了人手。万清淮头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数十人在院子里黑压压的站了一片,门外还候着许多。

    大家依次摇签,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一人抽到长签,是狗儿岭的绣罗阁。

    “奇怪,今日怎么不见柳氏布坊的人?”沐春嘀咕。

    万清淮不解,沐春解释道:“这柳掌柜最是喜欢鲛纱,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他都不曾缺席,前几个月他们家回回都是头一个拿到长签的,今日竟不来了!亏得我还押了他二十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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