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我好像听不太懂？”他回身笑看着她。
“你是吴念对不对？”凉初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字一顿说着。
“你怎么了，才几天没见连我都认不出了……”
“我是不认得你。”甩开他的手，她摇着脑袋向后退去。
“阿初……”
“骗子！”她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这世上谁会花五千两银子买那么一副画？世上还有谁会傻到不是一个人的时候也自己和自己下棋？世上还有谁知道我喜欢殊途彼岸，会将那样的花绣在喜服的裙摆上？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吴念这个人对不对，那都是你编出来骗我的是不是？”
“阿初，你在说什么，我……”
“我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吴念这个人，没有没有没有，一直都没有！”
“凉初。”君墨染拉下她的手强迫她冷静下来，低垂着的目光没有对上她的眼睛，而是直直落在地上。
她在等他的回答，因而没再说话，他们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过。最后，还是他开的口：“吴念这个人是有的。”
他看向她：“但君墨染从来不存在。打出生开始，我的名字就叫做吴念。”
“世界上真的有洛颜这个人吗，还是说从一开始目标就是我？”
“你听我说……”
“你先听我讲！”她扯下头上的挂饰，珠子“答答答”零落地滚了一地：“君墨染，你是不觉得这样很好玩？”
他眸子里带着伤，看她一脸陌生地看着他警惕地往后退：“我要娶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你，陌凉初。”
“所以，所有一切都是骗我的？”
“对不起。”
“那慕容城……他是谁？”凉初抬手阻止他上前，她用手背贴着额角：“紫蔑城洛氏家臣？这也是假的吧。”
“三月前我在梨园听戏，发现的他。”他放下手，紧紧握成拳头垂下。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选他来骗我？”
听她这样问，君墨染叹一口气：“我早就说过，一见到他我就知道你是会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好吧，我老实交代。”
他像小时候回答先生问题一样举了手：“我不是冲着你来的。”
“不是冲着我来的？难道这地方有金子捡吗？”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贪财。”
“还有好色。”
君墨染极其有挫折感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是来看你的梦中情人的。”
“咦！”凉初一惊：“什么梦中情人？小白告诉你的？”
“自从那一次我挖的蚯蚓埋了他的风铃草，你见过他给我好脸色看吗？”
“那你怎么知道的？”
“一见那个男的，我就知道了。”
一见那个男的，我便知道，你会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慕容城。
墨染在心里默默念着那人的名字，微微颌下眼睛来，嘴角那招牌似的笑叫人分不清是自嘲还是玩闹，刹那间，竟叫人想起小时候的那个他来。
多年前，曾有个看起来是什么事都不懂实际上应该什么都懂的小姑娘，在先生布置的“仿照《出师表》写一篇文章”的课后作业里，交了一副画——剑眉星目的男子，衣角的蔷薇草描画得格外的细致。
在看见画几乎要吹胡子瞪眼的先生面前，她双手捏着耳朵委屈道：“我又不是男子，又没有建功立业的野心，如此就算是写出什么开天辟地唯我独尊的东西来，也必然是拙劣难看的，那价值倒不如这幅画来得大。”
在客栈里，他看她脸上渐渐晕起的红晕，心里有些恍惚了。身上的那件广袖的蕾仙裙衬得她沐浴后的皮肤愈发的白皙了，微开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没有梳理过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有一长溜直直垂下来，在胸前打着微卷的弧度。
他喜欢看她不施粉黛的模样，喜欢看她发呆时怔怔的模样，喜欢看她狡辩时将“我错了”三个大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模样。
怎么办，好像真的是非她不可。
所以，只要把她留在身边就好。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既然已经决定这样做了，就不要后悔。
可是，人心总是容易变的，很快，他就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慕容城这个人出现在她的身边呢？
三人一起上路的那几天，是他和她争吵得最闹的几日。他看见他们两人说话，他看见她冲着他笑，看见她将水囊递给他，他就觉得心里在冒火，就想要讽上几句。他觉得让她认识慕容城，这就是个错误。他更觉得若是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在骗他……他知道，她会很生气，因而他畏缩了，他想收手了，可是该怎么做？
不让她知道真相就好了。
他想。
带她逃走，告诉她自己为了她特意从吴念那里抢亲，说自己因为这个工作丢了，还得罪了姑虚城，这下子只能呆在无里地——她的身边了。
她应该不会嫌弃他吧，她应该会义薄云天地拍着胸口保证说小白种的花可以养活他们两个，就和她一起安安心心当米虫吧！
这样真好，可是……她发觉了，不出他意料的发觉了，而且真的生气了。
“我要离开。”
“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要上哪？”
“灵水，我要回灵水。”
“灵水……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我不管，我要去找慕容城，他会送我回去的！”凉初不管不顾就要往门外走，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慕容城。”一个字一个字，他吐得很慢。
明明是两个人的合谋，为什么到这个时候，她气他，却相信那个人？为什么？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那人只是为了利用她！
“是，慕容城！”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他也是在骗你的，为什么你还相信他？”他盯着她，眼睛里的笑意全无。
“我不在意！”凉初因为故意提高了声音而在颤抖，其实她是在意的，只是她觉得这样说会很痛快：“他只是为你做事，这不是他的错。”
君墨染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他不管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在意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对的，是不是？”
“是！”她说得很果决：“你放手。”
然而手上的力度却更重了。
她皱起眉头：“我叫你放手。”
君墨染突然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跟前，近在咫尺的眼眸冷冷的，那张对了整整九年的脸冷酷得近乎陌生：“既然如此，好啊，陌凉初，你自己许下的承诺是不是应该兑现。”
“我许下什么承诺了？”她奋力想要挣开他的手，但只是徒劳。掐在她肩上的手似乎是被火浇筑上去的一般纹丝不动。
“若是出灵水，你便嫁给我。”
曾经的许诺带着小孩子天真的心性，那时的他用手背挡着通红的脸，心脏跳动得几近爆裂。而现在说这句话的他，血是冰冷的，心是愤怒的。不管为她做得再多，她不喜欢就当做没有看见。那个人，那个喜欢她的人，一次一次将她推下悬崖，她却不在乎，只是相信，一次次靠过去。
“我答应的是君墨染，不是姑虚城主吴念！”
“既然如此，”他的嘴角弯起一抹笑，那是他最常有的表情，但不是经常对着凉初。那拉长的眼角微翘，带出锐利的刀锋来，妖娆似妖，却也冷酷如魔：“我也应该做吴念应该做的事。你不是说他的血是冷的，他残暴没有血性，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吗？”
说着，他堪堪顿住了声音，眸子里闪过一丝狠绝，不顾凉初的踢打一把抱起她，向那屏风后头的大床走去。
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恐惧，凉初又惊又怕，她用力踢打着他：“君墨染，你个混蛋，你竟然这样对我！”
他缚着她的双手压在她的头顶，整个身子压过来将她控制得死死的，这才弓了腰低下头来和她对视。额头抵着额头，眼睛对视着眼睛，但是凉初觉得，这是她见过的距离她最遥远的君墨染了。
“这门怎么锁住了，夫人，你没事吧？夫人？”外头，挽芸的声音显然有些惊慌。
“没事。”君墨染冷冷地说。
外头的人一愣：“城主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新婚夫妇结婚之前事不能见面的……”
“滚！”
他的嘴唇离她不过一寸的距离，他说话的时候的吐纳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死咬着嘴角撇过脸去，他的唇轻轻拂过她的脸，烧起来一样的疼痛。他腾出一只手，去解她腰上束封的抽绳，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的，不知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
“君墨染，”她突然安静了下来，扑扇着睫毛淡淡地看着他：“你知道的。若是你真这样做，我是不会恨你的。”
他突然被这句话抽走所有的力气，他附在她的耳边，将脑袋半埋进她墨色的长发里，说话的声音好像瓷杯一样脆弱：“我知道，你会完完全全将我踢出你的生命，老死不相往来。”
他颓然翻到在一边，身上凌厉的气息全散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要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
“让我离开，还有，别跟着我。”
“你是吴念对不对？”凉初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字一顿说着。
“你怎么了，才几天没见连我都认不出了……”
“我是不认得你。”甩开他的手，她摇着脑袋向后退去。
“阿初……”
“骗子！”她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这世上谁会花五千两银子买那么一副画？世上还有谁会傻到不是一个人的时候也自己和自己下棋？世上还有谁知道我喜欢殊途彼岸，会将那样的花绣在喜服的裙摆上？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吴念这个人对不对，那都是你编出来骗我的是不是？”
“阿初，你在说什么，我……”
“我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吴念这个人，没有没有没有，一直都没有！”
“凉初。”君墨染拉下她的手强迫她冷静下来，低垂着的目光没有对上她的眼睛，而是直直落在地上。
她在等他的回答，因而没再说话，他们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过。最后，还是他开的口：“吴念这个人是有的。”
他看向她：“但君墨染从来不存在。打出生开始，我的名字就叫做吴念。”
“世界上真的有洛颜这个人吗，还是说从一开始目标就是我？”
“你听我说……”
“你先听我讲！”她扯下头上的挂饰，珠子“答答答”零落地滚了一地：“君墨染，你是不觉得这样很好玩？”
他眸子里带着伤，看她一脸陌生地看着他警惕地往后退：“我要娶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你，陌凉初。”
“所以，所有一切都是骗我的？”
“对不起。”
“那慕容城……他是谁？”凉初抬手阻止他上前，她用手背贴着额角：“紫蔑城洛氏家臣？这也是假的吧。”
“三月前我在梨园听戏，发现的他。”他放下手，紧紧握成拳头垂下。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选他来骗我？”
听她这样问，君墨染叹一口气：“我早就说过，一见到他我就知道你是会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好吧，我老实交代。”
他像小时候回答先生问题一样举了手：“我不是冲着你来的。”
“不是冲着我来的？难道这地方有金子捡吗？”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贪财。”
“还有好色。”
君墨染极其有挫折感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是来看你的梦中情人的。”
“咦！”凉初一惊：“什么梦中情人？小白告诉你的？”
“自从那一次我挖的蚯蚓埋了他的风铃草，你见过他给我好脸色看吗？”
“那你怎么知道的？”
“一见那个男的，我就知道了。”
一见那个男的，我便知道，你会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慕容城。
墨染在心里默默念着那人的名字，微微颌下眼睛来，嘴角那招牌似的笑叫人分不清是自嘲还是玩闹，刹那间，竟叫人想起小时候的那个他来。
多年前，曾有个看起来是什么事都不懂实际上应该什么都懂的小姑娘，在先生布置的“仿照《出师表》写一篇文章”的课后作业里，交了一副画——剑眉星目的男子，衣角的蔷薇草描画得格外的细致。
在看见画几乎要吹胡子瞪眼的先生面前，她双手捏着耳朵委屈道：“我又不是男子，又没有建功立业的野心，如此就算是写出什么开天辟地唯我独尊的东西来，也必然是拙劣难看的，那价值倒不如这幅画来得大。”
在客栈里，他看她脸上渐渐晕起的红晕，心里有些恍惚了。身上的那件广袖的蕾仙裙衬得她沐浴后的皮肤愈发的白皙了，微开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没有梳理过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有一长溜直直垂下来，在胸前打着微卷的弧度。
他喜欢看她不施粉黛的模样，喜欢看她发呆时怔怔的模样，喜欢看她狡辩时将“我错了”三个大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模样。
怎么办，好像真的是非她不可。
所以，只要把她留在身边就好。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既然已经决定这样做了，就不要后悔。
可是，人心总是容易变的，很快，他就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慕容城这个人出现在她的身边呢？
三人一起上路的那几天，是他和她争吵得最闹的几日。他看见他们两人说话，他看见她冲着他笑，看见她将水囊递给他，他就觉得心里在冒火，就想要讽上几句。他觉得让她认识慕容城，这就是个错误。他更觉得若是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在骗他……他知道，她会很生气，因而他畏缩了，他想收手了，可是该怎么做？
不让她知道真相就好了。
他想。
带她逃走，告诉她自己为了她特意从吴念那里抢亲，说自己因为这个工作丢了，还得罪了姑虚城，这下子只能呆在无里地——她的身边了。
她应该不会嫌弃他吧，她应该会义薄云天地拍着胸口保证说小白种的花可以养活他们两个，就和她一起安安心心当米虫吧！
这样真好，可是……她发觉了，不出他意料的发觉了，而且真的生气了。
“我要离开。”
“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要上哪？”
“灵水，我要回灵水。”
“灵水……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我不管，我要去找慕容城，他会送我回去的！”凉初不管不顾就要往门外走，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慕容城。”一个字一个字，他吐得很慢。
明明是两个人的合谋，为什么到这个时候，她气他，却相信那个人？为什么？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那人只是为了利用她！
“是，慕容城！”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他也是在骗你的，为什么你还相信他？”他盯着她，眼睛里的笑意全无。
“我不在意！”凉初因为故意提高了声音而在颤抖，其实她是在意的，只是她觉得这样说会很痛快：“他只是为你做事，这不是他的错。”
君墨染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他不管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在意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对的，是不是？”
“是！”她说得很果决：“你放手。”
然而手上的力度却更重了。
她皱起眉头：“我叫你放手。”
君墨染突然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跟前，近在咫尺的眼眸冷冷的，那张对了整整九年的脸冷酷得近乎陌生：“既然如此，好啊，陌凉初，你自己许下的承诺是不是应该兑现。”
“我许下什么承诺了？”她奋力想要挣开他的手，但只是徒劳。掐在她肩上的手似乎是被火浇筑上去的一般纹丝不动。
“若是出灵水，你便嫁给我。”
曾经的许诺带着小孩子天真的心性，那时的他用手背挡着通红的脸，心脏跳动得几近爆裂。而现在说这句话的他，血是冰冷的，心是愤怒的。不管为她做得再多，她不喜欢就当做没有看见。那个人，那个喜欢她的人，一次一次将她推下悬崖，她却不在乎，只是相信，一次次靠过去。
“我答应的是君墨染，不是姑虚城主吴念！”
“既然如此，”他的嘴角弯起一抹笑，那是他最常有的表情，但不是经常对着凉初。那拉长的眼角微翘，带出锐利的刀锋来，妖娆似妖，却也冷酷如魔：“我也应该做吴念应该做的事。你不是说他的血是冷的，他残暴没有血性，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吗？”
说着，他堪堪顿住了声音，眸子里闪过一丝狠绝，不顾凉初的踢打一把抱起她，向那屏风后头的大床走去。
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恐惧，凉初又惊又怕，她用力踢打着他：“君墨染，你个混蛋，你竟然这样对我！”
他缚着她的双手压在她的头顶，整个身子压过来将她控制得死死的，这才弓了腰低下头来和她对视。额头抵着额头，眼睛对视着眼睛，但是凉初觉得，这是她见过的距离她最遥远的君墨染了。
“这门怎么锁住了，夫人，你没事吧？夫人？”外头，挽芸的声音显然有些惊慌。
“没事。”君墨染冷冷地说。
外头的人一愣：“城主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新婚夫妇结婚之前事不能见面的……”
“滚！”
他的嘴唇离她不过一寸的距离，他说话的时候的吐纳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死咬着嘴角撇过脸去，他的唇轻轻拂过她的脸，烧起来一样的疼痛。他腾出一只手，去解她腰上束封的抽绳，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的，不知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
“君墨染，”她突然安静了下来，扑扇着睫毛淡淡地看着他：“你知道的。若是你真这样做，我是不会恨你的。”
他突然被这句话抽走所有的力气，他附在她的耳边，将脑袋半埋进她墨色的长发里，说话的声音好像瓷杯一样脆弱：“我知道，你会完完全全将我踢出你的生命，老死不相往来。”
他颓然翻到在一边，身上凌厉的气息全散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要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
“让我离开，还有，别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