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路云和仓皇掩饰,“就是想起来了,随口说说而已——那个,我夜里吃什么都行,随你们。”

    阿兰朝屋里院外环视了一圈,问道:“阿晋呢?怎么不见他?他吃什么?”

    “他?”路云和想起什么,忍住笑意,“他、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阿兰好奇,“什么?”

    路云和笑而不语。

    阿兰看他窃喜的样子,只觉得莫名其妙。

    翌日,二人就算是彻底开始了学习生活。

    昨日他们聊了些什么,结果如何,似乎并不明朗,但走这个字,他们谁也没再提过,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大清早天麻麻亮,阿兰倏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看天色,忙到外堂叫醒阿白。

    阿白揉着惺忪睡眼,“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小姐,快起吧,时间来不及了。”

    阿白半撑起身,“什么来不及了?”

    阿兰一边整衣一边说:“自然是早课的时间,小姐,我就不等你了,我得先出去了。”

    她说着就急哄哄跑了出去。

    阿白睡迷糊了,忘了习武的事儿,等她不紧不慢地收整好走出屋外,看到阿兰以一种金鸡独立的高难度姿势,摇摇晃晃地站在院里,额角颊边有细密的汗水。

    路云和则盘膝坐在大石上,闭着眼,手置膝头打坐,听到动静,眼并不张开,道:“看见了吧?因你一人懒惰,以至于同伴一起受罚。”

    懒惰?

    阿白当即打抱不平,指着阿兰对路云和道:“她还懒?这么凉的天,你看看她额角的汗!”

    路云和睁开眼:“我说的是你。”

    阿白:“......哦。第、第一天嘛,通融通融。”

    路云和微笑:“不行。”

    阿白:“......那你说,要怎么样?”

    路云和伸手指向屋檐下,“过去,像我一样坐在那里。”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不许睡觉。”

    阿白依着他的指令,照猫画虎地坐了下来。

    虽未系统地习过武,平日里却也是要学一招半式的,戏台子上难免要用到身段招式,故此,她对习武或多或少有些了解,知道打坐是为涵养心性,要脊直、肩张、头中正......大有学问。

    阿兰站得摇摇晃晃,气喘吁吁,汗已经将背心湿透了,她看到另一个学生只是舒舒服服地坐在那里,顿时心里感到不平衡。

    她刚开始学的时候,除了跑圈就是站桩,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当即发出抗议:“兄长,你不公平,为什么小姐就可以坐在那里?”

    阿白也好奇,以为路云和要说出多么高深莫测的奥秘,于是睁开眼打算认真学习学习,没想到他却是说:“她大病初愈,身子还虚着,不能剧烈活动,你也虚吗?我现阶段对她的要求只有一个,按时早起!”

    阿白:“......”

    阿兰小声咕哝:“我刚开始不也是大病初愈。”

    路云和一记眼刀飞射过去:“哪那么多废话,你再虚能有她虚?站好!再多话,就多加一个时辰。”

    阿兰忙闭上嘴。

    阿白也闭上了眼,片刻,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不对:她刚才,叫他兄长?

    早饭后,路云和照常把自己反锁进了屋里,阿白和阿兰一起做完家务,在院里加练。

    阿兰做什么,阿白就跟着做什么,没一会儿,就觉得身子中空外紧,心像是要透过纸一样薄的胸腔跳出来,浑身冒冷汗。

    她连忙撑着墙坐下,觉得呼吸都在颤抖。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阿兰忙跑过来。

    阿白自嘲地笑笑:“我果然是高估自己了,没事,我休息一会儿,陪着你。”

    过了会儿,阿白闲聊似的问:“你为什么唤他兄长?你们什么时候结拜的?”

    阿兰笑道:“没有结拜,只是口头称呼。”

    她将那日路云和对她说过的话一一讲了,道:“他不仅是头一个对我说那些话的男子,而且还以一己之力担起整个家,就像是兄长一样温暖可靠。”

    给钱、赚钱、指点迷津、不求回报、处处为她们着想......

    阿白不由自主地扭脸看向路云和的屋子,对他又有了更深一层的刮目相看。

    阿兰压低声音道:“小姐,他做秽水夫的事,是我偷偷跟踪发现的,你可千万不要提起,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在做什么。”

    阿白想了想,觉得他是不想让她们心里有负担。

    忽然有股暖流自心底流淌而过,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少倾,她收回目光,垂下头笑了。

    午时,阿白坐在桌旁,听到一阵锁头响动的声音,紧接着,路云和从屋里走出,前脚出来,后脚就将门锁上,站在门□□动了一下肩颈,才朝这边走来。

    转身瞬间,满脸疲惫消失不见,笑起来:“我在屋里就闻到了香味。”

    整个吃饭的过程,他都默默无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眼神略显木讷。

    阿白夹了菜放在他碗里,路云和立即抬头,以笑容回应。

    饭后,阿白和阿兰一起将碗收进隔壁灶房,等擦干净桌子,不见了路云和身影。

    阿白以为他回屋了,走到他屋前一看,门锁挂在外面。

    这就奇了,莫不是已经走了?

    看他吃饭时疲惫的模样,眼都快要睁不开,中午也不休息,身体能吃得消吗?

    她深深叹了口气,回身却看到屏风后,躺在自己床上已经睡着了的他。

    阿白微微一怔,轻轻走过去,拿过挂在椅背上的外衫,展开,盖在他身上。

    之后不知为何,她竟鬼使神差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这是她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仔细看他。

    他醒着的时候,眼角总是巧妙的弯着,弯出一点暧昧的弧度,桃花就从眼角眉梢绽放了出来。

    给人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不为世俗所累,不染凡尘,不知疾苦,不知疲惫,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看着眼前的他,血肉之躯、拳拳之心,真实得有些让人恍惚。

    后来的几天,阿白尽量不叫他操任何心,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搞好邻里关系,经常收到邻居送来的吃食。

    有时候是邻居家自己腌的菜,有时候是自己做的糖果,也有时候是自己种的水果......

    这给路云和减轻了不少压力,打趣着说她越来越有女主人的样子了。

    只是很平常的玩笑,但阿白却是心头一热,垂首不接话,只是笑。

    几天相处下来,她对他的一切都很了解,只一件事,她始终不得解法——那间上锁的屋子。

    那屋里到底有什么?

    为什么要时时上锁?

    里头有珍奇异宝,怕人偷了,还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日,路云和如往常一样要出门,初冬时节,冷空气像罩子一样,严丝合缝地罩在大地上。

    他朝手心里哈口气,互相搓着,刚走到门前,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云和。”

    路云和回头,见是阿白,手里拿着件大氅。

    那大氅是她和阿兰一起用旧布料缝制出来的,里头还塞了棉花,足够保暖。

    她将大氅披在他身上,肩膀宽度正正合适,她替他悉心理好,“好了,去吧,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别累着。”

    路云和深深凝望着她的眼,手指互相捻了捻,克制住摸她脸颊的冲动,最终只是捏住衣缘,把大氅往上拉了拉,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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