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枕畔难得还有人在。
他见我醒了，手抚着我头发。
“是我不好，还是在生辰日让你也难过。”
轻言细语。
我没答他。
我翻过身不看他：“就是你不好，心有不郁连我也要瞒着。”
这是我们拉扯过好久的命题了。“夫妻一体”，我们总觉得自己做的事是为对方好，可事实上并不如是。
那么，就我先做起。日后，我定没有瞒他骗他的一天。
他沉默着。该是也想到这个命题。
他坐起来，面向我：“阿鸲。”
我还是扭过身看着他。
“我明白，是我的不对。往后再没有这样的事了。”
“就此约定。”我坐起身。
想来阿缨她们也快来了。
我们收拾起床，左泽到窗边开了些微。这是我的习惯，起来走动的时候不愿意闷着，至少空气是活泛的 。
不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果然是阿缨阿柒。
她们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拿出碗勺。
不愿在此多留，让别人见着终归不妥：“我先回了。”
他过来拉住我的手：“这是后院，无妨的。”
一眼见得我心内所言。
吃了早食，我便走回家。
走出房门时，我回头一望。
他坐在桌后，看着我，但我能瞧得出，他神色中的苦闷，今早他说话做事都显得气力不足，双眉不展，动作虚浮，声量无支。
与他的平日大相径庭。
即便知道他能够照顾好自己，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还是扭头离开了。
他不会让自己倒下。
他九月二十四就遣人去寻齐公子了，等了几天都没有音信。
到了第八天夜里他刚刚结束官事回来，前后脚就有人来报信：在山崖下的密林寻到齐三公子，已殁多时。
左泽心中应早有预料，连齐公子生母的信中所求都是求尸身，可心中终究还有一点点希望的烛火，万一呢，万一他是有预备，跳下山崖是为遁逃呢？
可如今，我亲眼见得，左泽心中烛火熄灭。
他声音不稳：“如今走到哪了？”
早前他就有吩咐，寻到尸身第一时间往汴京启程。
报信过来差不多有两天。
“我们同时启程，按计划，今夜应到陈郡了。”
“好。”他抬抬手，报信人出去了。
然后他转身坐到桌边，拿笔铺纸。
我过去磨墨。
“伯母在上……”
这封信字词简短，他却几度顿笔，眉目纠结。
夜里，我们坐在亭中。
坐了好久，他终于开口：“阿鸲，我没有说过我和怡生怎么认识的吧。”
我轻嗯一声。
“我和他在斗酒会上相识。他酒量还行，诗词双绝。醉酒以后颇有些太白的恣意张扬。”他没有温度地笑一下，“不过也只有醉酒时才会有此态。那次斗酒会他出了些风头，回去就遭到两个哥哥的毒打，不光打他，他的母亲也不放过。齐家对他来说是虎穴狼巢。他曾给我写信，不再求志，要到庄子里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只是没料到，会卷入和县主的一段情。”
他抬头见月：“这段情他熬了几年，想要求仕，想要有求娶的机会，只是还是失败。在那个家庭，几乎不可能有成功的机会。”
他低头的时候，我见到他眼中的点点星光，他扭头不让我看见。
齐公子生母不愿他进齐家祖坟，想要安葬在汴京近处，之后能够祭祀礼拜，母子相见。
最后信中说，那就葬在悬岩寺。
当夜，左泽让湖声快马赶至汴京，帮齐公子母亲处理下葬事宜。
河渠工事即将开工，左泽越来越忙，回来越来越晚，虽然尽量每天回家，但也总有几天回不了家。
阿泱与我闲聊：“阿嫂，长兄如今是比从前还忙了。”她凑近我，“你怎么不像从前一般生气了呢？”
好嘛，又调侃我。
“阿泱你如今对张公子是如何想的？”
阿泱缩回去蔫了。
张公子自那次之后再没露过面，但传来过书信，当然，是传给左泽的。说阿泱一点头他马上就提亲，附上一张在涿州的房契表决心。
只是阿泱总是逃避此事。
随着开渠礼越来越近，我也忙起来。典礼前日要请所有工人吃一顿好饭好菜，当然，这个主要还是官衙在筹备。而典礼结束后，左泽作为漉渠的主管官员，应当宴请所有为此事劳作官吏，顺便也是迟到了几个月的乔迁宴。
这个乔迁宴，便主要是我……和阿泱、安嬷嬷在筹备。
阿泱一定是从前有过经办过大宴，办宴样样巨细，常常能想到我想不到的地方。
安嬷嬷则在人情上更为通达，来得虽不久，谁和谁之间的亲戚朋友关系，她都打听清楚了，座位如何编排，谁上座，谁和谁一桌，她都支配妥当。
有天午后，我在书房写请帖，阿泱给我磨墨。
她突然叫我一声。
我抬头，刚蘸的墨落了一滴在桌子上。
“我想好了。”她说。
其实我明白，这些天来阿泱的逃避并不是羞涩，而是权衡，权衡这虎穴值不值得进，权衡这真情到底有多重。左泽说阿泱沉稳，在大事上，她的确如此，衡量再三，才下定论。
我看着她，准备倾听她的答案。
她眼神沉静：“我愿嫁他。”
该是那张房契给她吃了定心丸，这样想来，张修远是明白阿泱的。
他见我醒了，手抚着我头发。
“是我不好，还是在生辰日让你也难过。”
轻言细语。
我没答他。
我翻过身不看他：“就是你不好，心有不郁连我也要瞒着。”
这是我们拉扯过好久的命题了。“夫妻一体”，我们总觉得自己做的事是为对方好，可事实上并不如是。
那么，就我先做起。日后，我定没有瞒他骗他的一天。
他沉默着。该是也想到这个命题。
他坐起来，面向我：“阿鸲。”
我还是扭过身看着他。
“我明白，是我的不对。往后再没有这样的事了。”
“就此约定。”我坐起身。
想来阿缨她们也快来了。
我们收拾起床，左泽到窗边开了些微。这是我的习惯，起来走动的时候不愿意闷着，至少空气是活泛的 。
不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果然是阿缨阿柒。
她们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拿出碗勺。
不愿在此多留，让别人见着终归不妥：“我先回了。”
他过来拉住我的手：“这是后院，无妨的。”
一眼见得我心内所言。
吃了早食，我便走回家。
走出房门时，我回头一望。
他坐在桌后，看着我，但我能瞧得出，他神色中的苦闷，今早他说话做事都显得气力不足，双眉不展，动作虚浮，声量无支。
与他的平日大相径庭。
即便知道他能够照顾好自己，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还是扭头离开了。
他不会让自己倒下。
他九月二十四就遣人去寻齐公子了，等了几天都没有音信。
到了第八天夜里他刚刚结束官事回来，前后脚就有人来报信：在山崖下的密林寻到齐三公子，已殁多时。
左泽心中应早有预料，连齐公子生母的信中所求都是求尸身，可心中终究还有一点点希望的烛火，万一呢，万一他是有预备，跳下山崖是为遁逃呢？
可如今，我亲眼见得，左泽心中烛火熄灭。
他声音不稳：“如今走到哪了？”
早前他就有吩咐，寻到尸身第一时间往汴京启程。
报信过来差不多有两天。
“我们同时启程，按计划，今夜应到陈郡了。”
“好。”他抬抬手，报信人出去了。
然后他转身坐到桌边，拿笔铺纸。
我过去磨墨。
“伯母在上……”
这封信字词简短，他却几度顿笔，眉目纠结。
夜里，我们坐在亭中。
坐了好久，他终于开口：“阿鸲，我没有说过我和怡生怎么认识的吧。”
我轻嗯一声。
“我和他在斗酒会上相识。他酒量还行，诗词双绝。醉酒以后颇有些太白的恣意张扬。”他没有温度地笑一下，“不过也只有醉酒时才会有此态。那次斗酒会他出了些风头，回去就遭到两个哥哥的毒打，不光打他，他的母亲也不放过。齐家对他来说是虎穴狼巢。他曾给我写信，不再求志，要到庄子里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只是没料到，会卷入和县主的一段情。”
他抬头见月：“这段情他熬了几年，想要求仕，想要有求娶的机会，只是还是失败。在那个家庭，几乎不可能有成功的机会。”
他低头的时候，我见到他眼中的点点星光，他扭头不让我看见。
齐公子生母不愿他进齐家祖坟，想要安葬在汴京近处，之后能够祭祀礼拜，母子相见。
最后信中说，那就葬在悬岩寺。
当夜，左泽让湖声快马赶至汴京，帮齐公子母亲处理下葬事宜。
河渠工事即将开工，左泽越来越忙，回来越来越晚，虽然尽量每天回家，但也总有几天回不了家。
阿泱与我闲聊：“阿嫂，长兄如今是比从前还忙了。”她凑近我，“你怎么不像从前一般生气了呢？”
好嘛，又调侃我。
“阿泱你如今对张公子是如何想的？”
阿泱缩回去蔫了。
张公子自那次之后再没露过面，但传来过书信，当然，是传给左泽的。说阿泱一点头他马上就提亲，附上一张在涿州的房契表决心。
只是阿泱总是逃避此事。
随着开渠礼越来越近，我也忙起来。典礼前日要请所有工人吃一顿好饭好菜，当然，这个主要还是官衙在筹备。而典礼结束后，左泽作为漉渠的主管官员，应当宴请所有为此事劳作官吏，顺便也是迟到了几个月的乔迁宴。
这个乔迁宴，便主要是我……和阿泱、安嬷嬷在筹备。
阿泱一定是从前有过经办过大宴，办宴样样巨细，常常能想到我想不到的地方。
安嬷嬷则在人情上更为通达，来得虽不久，谁和谁之间的亲戚朋友关系，她都打听清楚了，座位如何编排，谁上座，谁和谁一桌，她都支配妥当。
有天午后，我在书房写请帖，阿泱给我磨墨。
她突然叫我一声。
我抬头，刚蘸的墨落了一滴在桌子上。
“我想好了。”她说。
其实我明白，这些天来阿泱的逃避并不是羞涩，而是权衡，权衡这虎穴值不值得进，权衡这真情到底有多重。左泽说阿泱沉稳，在大事上，她的确如此，衡量再三，才下定论。
我看着她，准备倾听她的答案。
她眼神沉静：“我愿嫁他。”
该是那张房契给她吃了定心丸，这样想来，张修远是明白阿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