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还血（十七）
陆离紧赶慢赶，终至点苍派的山门，便见前方的建筑物浓烟滚滚，风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远远望去，地上躺着众多点苍派弟子。
陆离的心猛地一颤，继而又急速下沉。
他又来晚了！
这时，一道巨大的影子飞速窜入山林之中。
“谁？”
陆离猛地转身望去，却未见任何踪影。
思忖片刻，陆离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他连忙朝着那一闪而过的影子追去。
“缨缨，是不是你？缨缨——”
可惜即便陆离将轻功施展到极致，依旧不及巨蟒的速度。他只能一边留意着自己脚下情况，一边竭力运用内力将声音远远推送出去，希望司缨能听到。
司缨坐在蛇背上，听到声音后，回头望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吗？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原岭也跟着她一同回头。
那道声音再度从后方断断续续地传来：“缨缨，等等我，缨缨——是你吗？缨缨你等等我——”
司缨正襟危坐：“你听，又来了，好像有人在叫我。”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但还是听得不是很清楚。
“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原岭道，“你会不会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出现幻听？要不你先休息一下，等到了峨嵋，我再叫你？”
原岭并未说谎，他的武功内功都不及司缨，耳目自然也不如司缨灵敏，陆离虽已尽力以内力将声音推送得更远，可他既要顾着脚下，又要运用内力传声，一心二用，体力很快便跟不上，不得不停下。
是幻听吗？
或许吧。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那声音有点像阿离……但阿离此时应该还在千里之外的陆家庄，再不然就是南明山，断不会出现在此处。
想到陆离，司缨感觉疼痛稍缓的腹部，仿若又难受起来。
她捂着肚子，气息微弱道：“好，那我歇息一会儿，待到了峨嵋，你再叫醒我。”
陆离之前的推测无误，少林寺是七大门派中，司缨选择排在最后一战之所。她所剩的那颗丹药，正是为少林寺的寂空、寂远两位高僧准备的。少林寺与武当、点苍等门派不同，不论是寺中的武僧，还是那十八铜人，皆令司缨不敢掉以轻心。
原岭自然而然地将坐在前方的司缨搂入怀中，以防她睡着掉落。司缨眉头微蹙，眼珠轻轻转动数次后，也逐渐安静下来。原岭见她好似睡去，这才敢将她的下巴轻轻转过来，让她的头紧紧挨着自己的肩膀依靠着，而此刻只要他稍稍低下头，下颌便能轻轻磨蹭到她的脸颊。
而原岭也确实这么做了，他贪婪地吮吸着司缨身上的气息，那恬静的味道让他感到无比痴迷。也唯有此时，他方能光明正大地将佳人紧紧搂在怀中。
—
那头，陆离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再加上方才的气血攻心，终是引发了旧疾。陆离只觉眼前一阵晃动，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前栽倒下去。
待他再度睁开双眼，便瞧见之前被他赶下山的那群小道童们又围聚在他身前。
“师兄，陆少侠醒了！”
“陆少侠，陆少侠，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位少年终于不耐地开口：“行了，行了，我都听见了。你们先别吵嚷。”言罢，他转过头看向陆离，满脸皆是关切。“陆少侠，您感觉还好吗？”
陆离尝试着坐直身子，这才发觉自己背后正倚靠着一棵大树。他一出声，声音竟低哑得厉害：“……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本想问他，不是说好要上山救他们师父吗？怎的人反倒在此处，可听到陆离的问话，便老老实实先作了回答：“我们看到山上冒起了浓烟，便马上跑回来了。”
说着，他话语一顿，哽着声音欲言又止：“……陆少侠，我师父和师兄他们是不是……是不是……”
余下的话，他已哽咽得难以出口。
陆离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选择如实相告：“我刚到山门，便瞧见一道影子疾速掠过，我一路追赶至此，最后因旧疾发作，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实在抱歉，我尚未来得及上山，因而也不清楚山上的具体情况。不过此时天色已暗，从出事到现在已过去半日之久，只怕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也就是说我师父和师兄他们……他们已经罹难了？”虽然少年已大致猜到结果，可从他人之口说出，他仍是深受打击。
小道童们已然开始擦拭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师父，师兄！呜呜呜呜呜……”
陆离首次面对此种情形，着实不知该如何安抚他们，只能静静等候他们将情绪宣泄完毕，再作打算。
好在小孩的情绪来得迅疾，去得也快，虽仍满心悲伤，但哭了一会儿，便慢慢止住了眼泪，只是不停地吸着鼻子，瞧着也是可怜。
“师兄，我们上山替师父和师兄他们收尸吧！”之前被陆离揉过头发的那名小道童，拉着少年的衣袖央求道。
少年略有迟疑：“可这大火……”
那名小道童道：“去吧去吧，再不去，这些大火就要把师父和师兄的尸体都烧没了，到时候我们即便想要为师父和师兄立个衣冠冢，也寻不到东西可立……”说到最后，他又难以抑制情绪，哭了起来。
他一哭，其他人也纷纷哭起来。
少年思量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上山找师父。”
这句话瞬间激起小道童们的斗志，一个个纷纷又精神抖擞起来。
陆离见山上火势愈发凶猛，着实放心不下他们这群小孩就这样贸然上山，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先陪他们上山，待将他们妥善安顿之后，再下山去找司缨。
少年原本还担忧山上火势太大，难以照看好这群小师弟，如今听闻陆离也要随他们上山，不由得喜不自禁，也安心了许多。
“那陆少侠您要不要再歇息片刻？还是我们此刻就上山？”其言下之意，已是迫不及待。
陆离试着运气调理一番，见并无大碍，便道：“无妨，我们即刻上山。”
“我在前面带路！”
几名小童一听这话，已然抢先一步跑在了前面。
—
昆仑、武当、点苍相继出事，在江湖上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此次围剿狐崖领的行动中，梵音、梵清两位师太对秦家有恩。秦灵收到消息后旋即启程，赶赴峨嵋施以援手。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待她抵达时，两位师太已然身亡，皆被一剑封喉。从山门起始，一直到后山，满地皆是痛苦翻滚、哀嚎不止的弟子。四周的建筑物大体未遭毁坏，唯有山门旁边那块凭借深厚内力刻就，写着“峨嵋派”三个大字的巨石，却被击为齑粉。
不过峨嵋的结局比点苍、武当要好上许多，起码未曾被烧山。
还有苗家、秦家……以及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只要是二十多年前参与狐崖领围剿之行的江湖门派，司缨一个都没有放过。
她所到之处，屋毁人亡，血流成河。
司缨未对峨嵋派斩尽杀绝，是因为峨嵋派的弟子，并非皆是习武修行之人，其中至少有一半是普通尼姑。这些人毫无还手之力，见血便晕，遇事只会躲避。再者，梵音、梵清两位师太对当年之事极为懊悔，甘愿以自己的性命赎罪。正因如此，司缨才未痛下杀手。
秦灵不知两位师太是自愿赴死，她将这笔账记在了血罗刹的头上，立誓与她势不两立。秦灵在峨嵋派停留了两日，等她赶回家中，才知晓秦家也遭遇了变故，那一刻，秦灵犹如遭受雷击，几近精神崩溃。
苗一菲怎么也未曾料到，自己机关算尽，将父亲和嫡兄留在狐崖领，回来后又力排众议，历经周折才登上的家主之位，结果还未坐稳两日，血罗刹竟找上门来。
望着昔日这位打从心底就瞧不上的娇弱郡主，苗一菲内心所受震撼的程度，丝毫不逊于当初陆离刚刚得知司缨便是血罗刹之时。她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这个看上去幼稚蠢笨、软弱无力的郡主，竟是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大魔头。
“所以时至今日，你知道苗贺是怎么死的吧。”
司缨冷冽的目光投射在苗一菲身上，那周身散发出来的汹涌杀气和骇人的压迫感，让苗一菲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连呼吸都变得颇为艰难。
苗一菲脸色惨白，几乎毫无血色。
她见过苗贺的死状，也见过血罗刹如何控虫，自然深信苗贺便是死于她手。对此，她从未有过一丝怀疑。
可血罗刹如何知晓那间密室，又如何做到杀人于神不知鬼不觉，这点苗一菲却百思不得其解。
直至司缨此刻站在此处，表明身份，苗一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想来她当时疯癫了一阵，也是出自这位妖女的手笔。
她举剑怒指司缨：“是你利用了我！”
司缨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看来还不算太笨。”
苗一菲脸色青白交加：“妖女，你不要以为会点控虫之术，就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今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她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声音忽然掠过一阵，等她再度回神，方才还站在她面前的司缨，正安然地坐在苗家家主的主位之上。
司缨语气平淡：“你刚说什么尚未可知？”
最后一丝血色从苗一菲的脸上消失，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坐在家主之位的女子，心底的惧意已然无法抑制。
—
司缨从苗家出来，脸色瞧上去愈发糟糕了。
原岭很是担心：“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找间客栈休息一下吧？”
司缨摇了摇头：“没必要，继续赶路。”
原岭劝道：“可报仇一事，也不用急在一时啊。”
司缨没理他，手一招，盘踞在苗家上方的巨蛇就马上朝她疾速而来。她足下一点，轻轻松松就跃到蛇背上，这才回头朝原岭说道：“你还走不走了？”
原岭一脸无奈：“走，走。马上就走。”
等他也挨着司缨坐下后，这才望着天空，装模作样地说道：“师父，你在天上也看到了，不是我没有好好照顾她，是她不肯爱惜自己的身体。等哪天我也下去了，你老人家可千万别打我。冤有头债有主，你自己找她去。”
司缨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转头骂道：“你幼不幼稚，又跟你师父打告状？”
原岭煞有介事地说道：“我这不是担心她老人家不清楚，到时候找错了人，所以才及时跟她汇报情况。”
知他也是担心自己，司缨的声音不自觉柔和起来：“放心，我的身体我清楚，我还撑得住。”
原岭不大相信她：“可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差。”
司缨心想，脸色更差的时候，你还没有见过，那时候我都怀疑自己要命不久矣了。
司缨说的是，她刚从这具身体醒过来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她几乎天天要躺在床上被灌两碗又苦又黑的药汁，现在想来，都苦不堪言，记忆犹新。
不过为了避免原岭再啰嗦下去，司缨最后还是答应他，先寻一间客栈住下，休息两日。
—
血罗刹一出现就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大家见七大名派和五大家族相继出事，那些还没有被血罗刹找上门的小门小派，都不约而同纷纷跑到少林寺避难。
放眼整个江湖，如今能与血罗刹抵挡一二的，也只有少林寺还有这个实力。大家纷纷把希望都寄托在寂空和寂远两位大师的身上。
当然，让他们决定上少林寺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两位大师与南明高僧交情不错，倘若少林寺有难，想必南明高僧也不会袖手旁观。
而只要有南明高僧在，他们相信妖女此行必不能得逞。
可惜他们能想到的，司缨也能想到。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要上少林，聚集在那里等她自动落网之时，巨蟒却忽然调转蛇头，朝陆家庄的方向疾速而去。
陆离的心猛地一颤，继而又急速下沉。
他又来晚了！
这时，一道巨大的影子飞速窜入山林之中。
“谁？”
陆离猛地转身望去，却未见任何踪影。
思忖片刻，陆离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他连忙朝着那一闪而过的影子追去。
“缨缨，是不是你？缨缨——”
可惜即便陆离将轻功施展到极致，依旧不及巨蟒的速度。他只能一边留意着自己脚下情况，一边竭力运用内力将声音远远推送出去，希望司缨能听到。
司缨坐在蛇背上，听到声音后，回头望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吗？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原岭也跟着她一同回头。
那道声音再度从后方断断续续地传来：“缨缨，等等我，缨缨——是你吗？缨缨你等等我——”
司缨正襟危坐：“你听，又来了，好像有人在叫我。”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但还是听得不是很清楚。
“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原岭道，“你会不会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出现幻听？要不你先休息一下，等到了峨嵋，我再叫你？”
原岭并未说谎，他的武功内功都不及司缨，耳目自然也不如司缨灵敏，陆离虽已尽力以内力将声音推送得更远，可他既要顾着脚下，又要运用内力传声，一心二用，体力很快便跟不上，不得不停下。
是幻听吗？
或许吧。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那声音有点像阿离……但阿离此时应该还在千里之外的陆家庄，再不然就是南明山，断不会出现在此处。
想到陆离，司缨感觉疼痛稍缓的腹部，仿若又难受起来。
她捂着肚子，气息微弱道：“好，那我歇息一会儿，待到了峨嵋，你再叫醒我。”
陆离之前的推测无误，少林寺是七大门派中，司缨选择排在最后一战之所。她所剩的那颗丹药，正是为少林寺的寂空、寂远两位高僧准备的。少林寺与武当、点苍等门派不同，不论是寺中的武僧，还是那十八铜人，皆令司缨不敢掉以轻心。
原岭自然而然地将坐在前方的司缨搂入怀中，以防她睡着掉落。司缨眉头微蹙，眼珠轻轻转动数次后，也逐渐安静下来。原岭见她好似睡去，这才敢将她的下巴轻轻转过来，让她的头紧紧挨着自己的肩膀依靠着，而此刻只要他稍稍低下头，下颌便能轻轻磨蹭到她的脸颊。
而原岭也确实这么做了，他贪婪地吮吸着司缨身上的气息，那恬静的味道让他感到无比痴迷。也唯有此时，他方能光明正大地将佳人紧紧搂在怀中。
—
那头，陆离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再加上方才的气血攻心，终是引发了旧疾。陆离只觉眼前一阵晃动，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前栽倒下去。
待他再度睁开双眼，便瞧见之前被他赶下山的那群小道童们又围聚在他身前。
“师兄，陆少侠醒了！”
“陆少侠，陆少侠，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位少年终于不耐地开口：“行了，行了，我都听见了。你们先别吵嚷。”言罢，他转过头看向陆离，满脸皆是关切。“陆少侠，您感觉还好吗？”
陆离尝试着坐直身子，这才发觉自己背后正倚靠着一棵大树。他一出声，声音竟低哑得厉害：“……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本想问他，不是说好要上山救他们师父吗？怎的人反倒在此处，可听到陆离的问话，便老老实实先作了回答：“我们看到山上冒起了浓烟，便马上跑回来了。”
说着，他话语一顿，哽着声音欲言又止：“……陆少侠，我师父和师兄他们是不是……是不是……”
余下的话，他已哽咽得难以出口。
陆离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选择如实相告：“我刚到山门，便瞧见一道影子疾速掠过，我一路追赶至此，最后因旧疾发作，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实在抱歉，我尚未来得及上山，因而也不清楚山上的具体情况。不过此时天色已暗，从出事到现在已过去半日之久，只怕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也就是说我师父和师兄他们……他们已经罹难了？”虽然少年已大致猜到结果，可从他人之口说出，他仍是深受打击。
小道童们已然开始擦拭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师父，师兄！呜呜呜呜呜……”
陆离首次面对此种情形，着实不知该如何安抚他们，只能静静等候他们将情绪宣泄完毕，再作打算。
好在小孩的情绪来得迅疾，去得也快，虽仍满心悲伤，但哭了一会儿，便慢慢止住了眼泪，只是不停地吸着鼻子，瞧着也是可怜。
“师兄，我们上山替师父和师兄他们收尸吧！”之前被陆离揉过头发的那名小道童，拉着少年的衣袖央求道。
少年略有迟疑：“可这大火……”
那名小道童道：“去吧去吧，再不去，这些大火就要把师父和师兄的尸体都烧没了，到时候我们即便想要为师父和师兄立个衣冠冢，也寻不到东西可立……”说到最后，他又难以抑制情绪，哭了起来。
他一哭，其他人也纷纷哭起来。
少年思量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上山找师父。”
这句话瞬间激起小道童们的斗志，一个个纷纷又精神抖擞起来。
陆离见山上火势愈发凶猛，着实放心不下他们这群小孩就这样贸然上山，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先陪他们上山，待将他们妥善安顿之后，再下山去找司缨。
少年原本还担忧山上火势太大，难以照看好这群小师弟，如今听闻陆离也要随他们上山，不由得喜不自禁，也安心了许多。
“那陆少侠您要不要再歇息片刻？还是我们此刻就上山？”其言下之意，已是迫不及待。
陆离试着运气调理一番，见并无大碍，便道：“无妨，我们即刻上山。”
“我在前面带路！”
几名小童一听这话，已然抢先一步跑在了前面。
—
昆仑、武当、点苍相继出事，在江湖上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此次围剿狐崖领的行动中，梵音、梵清两位师太对秦家有恩。秦灵收到消息后旋即启程，赶赴峨嵋施以援手。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待她抵达时，两位师太已然身亡，皆被一剑封喉。从山门起始，一直到后山，满地皆是痛苦翻滚、哀嚎不止的弟子。四周的建筑物大体未遭毁坏，唯有山门旁边那块凭借深厚内力刻就，写着“峨嵋派”三个大字的巨石，却被击为齑粉。
不过峨嵋的结局比点苍、武当要好上许多，起码未曾被烧山。
还有苗家、秦家……以及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只要是二十多年前参与狐崖领围剿之行的江湖门派，司缨一个都没有放过。
她所到之处，屋毁人亡，血流成河。
司缨未对峨嵋派斩尽杀绝，是因为峨嵋派的弟子，并非皆是习武修行之人，其中至少有一半是普通尼姑。这些人毫无还手之力，见血便晕，遇事只会躲避。再者，梵音、梵清两位师太对当年之事极为懊悔，甘愿以自己的性命赎罪。正因如此，司缨才未痛下杀手。
秦灵不知两位师太是自愿赴死，她将这笔账记在了血罗刹的头上，立誓与她势不两立。秦灵在峨嵋派停留了两日，等她赶回家中，才知晓秦家也遭遇了变故，那一刻，秦灵犹如遭受雷击，几近精神崩溃。
苗一菲怎么也未曾料到，自己机关算尽，将父亲和嫡兄留在狐崖领，回来后又力排众议，历经周折才登上的家主之位，结果还未坐稳两日，血罗刹竟找上门来。
望着昔日这位打从心底就瞧不上的娇弱郡主，苗一菲内心所受震撼的程度，丝毫不逊于当初陆离刚刚得知司缨便是血罗刹之时。她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这个看上去幼稚蠢笨、软弱无力的郡主，竟是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大魔头。
“所以时至今日，你知道苗贺是怎么死的吧。”
司缨冷冽的目光投射在苗一菲身上，那周身散发出来的汹涌杀气和骇人的压迫感，让苗一菲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连呼吸都变得颇为艰难。
苗一菲脸色惨白，几乎毫无血色。
她见过苗贺的死状，也见过血罗刹如何控虫，自然深信苗贺便是死于她手。对此，她从未有过一丝怀疑。
可血罗刹如何知晓那间密室，又如何做到杀人于神不知鬼不觉，这点苗一菲却百思不得其解。
直至司缨此刻站在此处，表明身份，苗一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想来她当时疯癫了一阵，也是出自这位妖女的手笔。
她举剑怒指司缨：“是你利用了我！”
司缨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看来还不算太笨。”
苗一菲脸色青白交加：“妖女，你不要以为会点控虫之术，就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今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她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声音忽然掠过一阵，等她再度回神，方才还站在她面前的司缨，正安然地坐在苗家家主的主位之上。
司缨语气平淡：“你刚说什么尚未可知？”
最后一丝血色从苗一菲的脸上消失，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坐在家主之位的女子，心底的惧意已然无法抑制。
—
司缨从苗家出来，脸色瞧上去愈发糟糕了。
原岭很是担心：“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找间客栈休息一下吧？”
司缨摇了摇头：“没必要，继续赶路。”
原岭劝道：“可报仇一事，也不用急在一时啊。”
司缨没理他，手一招，盘踞在苗家上方的巨蛇就马上朝她疾速而来。她足下一点，轻轻松松就跃到蛇背上，这才回头朝原岭说道：“你还走不走了？”
原岭一脸无奈：“走，走。马上就走。”
等他也挨着司缨坐下后，这才望着天空，装模作样地说道：“师父，你在天上也看到了，不是我没有好好照顾她，是她不肯爱惜自己的身体。等哪天我也下去了，你老人家可千万别打我。冤有头债有主，你自己找她去。”
司缨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转头骂道：“你幼不幼稚，又跟你师父打告状？”
原岭煞有介事地说道：“我这不是担心她老人家不清楚，到时候找错了人，所以才及时跟她汇报情况。”
知他也是担心自己，司缨的声音不自觉柔和起来：“放心，我的身体我清楚，我还撑得住。”
原岭不大相信她：“可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差。”
司缨心想，脸色更差的时候，你还没有见过，那时候我都怀疑自己要命不久矣了。
司缨说的是，她刚从这具身体醒过来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她几乎天天要躺在床上被灌两碗又苦又黑的药汁，现在想来，都苦不堪言，记忆犹新。
不过为了避免原岭再啰嗦下去，司缨最后还是答应他，先寻一间客栈住下，休息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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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罗刹一出现就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大家见七大名派和五大家族相继出事，那些还没有被血罗刹找上门的小门小派，都不约而同纷纷跑到少林寺避难。
放眼整个江湖，如今能与血罗刹抵挡一二的，也只有少林寺还有这个实力。大家纷纷把希望都寄托在寂空和寂远两位大师的身上。
当然，让他们决定上少林寺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两位大师与南明高僧交情不错，倘若少林寺有难，想必南明高僧也不会袖手旁观。
而只要有南明高僧在，他们相信妖女此行必不能得逞。
可惜他们能想到的，司缨也能想到。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要上少林，聚集在那里等她自动落网之时，巨蟒却忽然调转蛇头，朝陆家庄的方向疾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