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的日子基本上步入了正轨,每日里按部就班,早上巡视,下午潜心学习医理。

    一日,水寒陪太子妃在巡视库房。

    “太子妃娘娘,重阳节是太后娘娘的寿诞,东宫今年要备何寿礼?”水寒看着人清点东西,猛想起一事来,随即禀告太子妃,“去年是太子殿下出征前便备下的寿礼,今年还得烦请太子妃娘娘亲自操持。”

    “什么,你怎不早说呢,如此一来时间未免太仓促了,水寒?”疏桐听水寒这一说,马上就紧张起来了,离太后的寿辰才仅剩两月时间,她禁不住皱眉。

    水寒连忙说:

    “太子妃娘娘莫急,太后娘娘寿诞宫中自有专人操持,皇子王孙送礼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最主要的却是一份心意。”

    这倒也是,疏桐听了,心里缓和些来,问:

    “往年东宫送何礼?”

    “往年都是宇文总管派专人出去采购的,”水寒说着,沉思片刻,“娘娘,依奴婢看芳菲姑娘的女红极不错,莫不如今年我们自己动手来为太后娘娘缝制寿礼可好?”

    “公主,”芳菲赶紧插嘴说,“奴婢觉得易女官提议不错,太后娘娘要何宝贝没有呀,只有这亲手缝制之物才是稀奇物件。”

    “好,既是你两个都赞同,那我们便自己来缝制吧!”疏桐听了也欢喜,“本宫也可以给你们打打下手。”

    “公主要帮忙便算了,”芳菲听疏桐如此说,作状按住胸脯说,“想到公主那次把奴婢好好的一扎绣花线硬是整成一团乱麻,奴婢现如今还心疼呢。”

    疏桐一听,也噗嗤乐了:

    “大不了,本宫不帮你抽线,打打杂总是好的吧?”疏桐自嘲地说。

    水寒看她们如此这般一说一答一笑的,感到莫名其妙。芳菲看水寒一脸不解,便拉过她,把太子妃的糗事大体说了一遍。

    那是四年前,也就是芳菲来到疏桐身边三个月之后的事情。有次,疏桐陪阿公用过午膳之后,回到自己的寝室,冷不防从寝室里走出一个陌生的小丫头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针线笸箩,疏桐惊讶地问:

    “你是新来的?叫什么?”

    “公主,”那丫头噗嗤一声笑了,“公主不认识奴婢啦?”

    这人还会模仿芳菲的声音,疏桐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一时呆呆地望着这个丫头。

    “公主,奴婢是芳菲呀!”小丫头看着疏桐,得意地说。

    “你真是芳菲?”疏桐疑惑地问。

    “错不了!”芳菲说着,抬手用拇指和食指在耳际抠一抠,撕下一张薄薄的皮,果真是芳菲。

    “芳菲,你还会如此易容术呀?谁教你的?”疏桐被惊呆了,然后兴奋地说,“教教我,芳菲。”

    “是奴婢爷爷教奴婢的易容术……爷爷才刚教会我便让坏人给杀害了,”芳菲一开始是兴高采烈的,一说到爷爷,她的神色黯淡了,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哽咽说,“父母也被杀害了……”

    疏桐搂着芳菲,帮芳菲擦拭眼泪,安慰道:

    “芳菲不哭,不哭,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姊姊。”

    “你是尊贵的公主,善良的公主,芳菲永远跟随公主,伺候公主!”

    芳菲停止啜泣,帮公主更衣,疏桐说:

    “芳菲,我也想跟你学易容术。”

    “是的,奴婢会教公主的,不过,奴婢学得不好,爷爷才厉害呢。”芳菲兴奋地、又有点遗憾地说。

    “如此便够了。”疏桐更是兴奋不已地说。

    芳菲看公主这么喜欢,心里更高兴:

    “公主愿学,奴婢这便教公主!”

    她们走进里间,疏桐坐在梳妆台前,芳菲把手中的笸箩放在梳妆台上,手把手教公主易容术。疏桐对人体的构造学有一种天赋,不用半天时间,就学会了易容术,芳菲赞叹不已:

    “公主好厉害,不到两个时辰就学会了易容术,奴婢可是学了整整一日呀!”

    毕竟是小娃子,疏桐听了芳菲之话得意非凡,瞧着铜镜里的自己,是一个帅气的小男娃模样:两道剑眉直插云鬓,丹凤眼勾人魂魄,唇红齿白,自己看着都喜欢。瞧着瞧着,眼角瞄到了那个笸箩,疏桐又来了兴致:

    “芳菲,你方才拿着这个要做什么?”

    “奴婢要来给公主绣荷包。”芳菲说。

    “绣荷包?为何你样样都会?我看过谭香姑姑绣过,”疏桐又一次被惊到,然后跃跃欲试地说,“这个你也教教我。”

    “行!公主如此聪明,绣花必也难不倒公主,”芳菲扶起公主,然后端起笸箩,“奴婢这就来教公主。”

    疏桐拉住芳菲说:

    “等等,我先把假皮撕下来,免得吓到人,且这是我俩人之秘密,可不要被任何人知道。”

    “是。”芳菲应着,指导公主撕下假皮。

    弄好后,疏桐说:

    “我们到庭院里去,外面坐着舒服。”

    两个人便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公主看看,这是裁好的,要来缝边的。”芳菲笸从箩里拿起两片样式别致精巧的荷包坯子,递给疏桐。然后又拿起一扎五颜六色的绣花线,用小指轻巧地挑起一根,拈起线头用舌尖一舔,再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又拿起一枚绣花针,将线头从针眼里穿过去。疏桐傻傻地看着芳菲这一连串的动作,轻巧灵活,让人心生爱慕。

    “公主,把那个给奴婢。”芳菲指着疏桐手中的荷包样式,疏桐递过去,芳菲把两片荷包坯子合在一起,将剪好的穗子塞一根进去,用手中的绣花针穿过去,再塞一根,如此一上一下的,绣花针在芳菲的手中轻快地翻腾着。疏桐看着头晕,视线转到笸箩里,她拿起那扎绣花线说:

    “我来帮你把绣花线都抽出来吧,芳菲。”

    “行啊!”芳菲嘴中应着,视线没离开她手中绣着的荷包。

    疏桐也开始专注地学着芳菲方才的模样抽绣花线,那些绣花线如同麻花一般两股扭在一起。疏桐挑起第一根,往外一抽,一开始倒轻松,可是越抽越紧,到最后竟是抽不出来了,怎回事?疏桐心中纳闷,那就另外再抽一根吧,疏桐又挑出第二根,还是跟第一根一样……再挑第三根。疏桐用上了反复的修辞抽绣花线,她手中的一扎绣花线最终变成了一团乱麻。

    “芳菲,”疏桐递过手中的绣花线怯怯地叫了一声,“你看!”

    “啊!奴婢的绣花线,”芳菲抬起头,发出了一声惊叫,“公主……公主这是如何弄的?”

    “不知道啊,抽着抽着,便这般模样了……”疏桐把绣花线放进笸箩里,心虚地说。

    当然,跟水寒说这些的时候,芳菲将易容术的环节省略了。

    水寒听到这,也忍俊不禁,但她到底忍住笑说:

    “太子妃娘娘哪会做这等事呢?不过,庾良娣的女红也是极好的,她倒是能来帮忙。”

    芳菲随即说:

    “如此更好了!”

    疏桐也点点头。

    她们准备为太后娘娘缝制的寿礼是冬天的一套行头:头套、手套、裘、袍。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她们紧锣密鼓地开始了。首先要准备原材料:金丝、银线、孔雀翎毛及绒毛、珍珠、玉片,只几天功夫,宇文总管就派人备齐了。尔后,庾良娣、水寒和芳菲三个人就忙开了,早上是宇文总管陪着太子妃去各处巡视,下午太子妃就来给她们三个打下手。

    到八月底,芳菲她们终于缝好了给太后准备的寿礼,疏桐松了口气。芳菲她们把百雀羚袍裘挂起来欣赏一番,高贵之气逼人,真的是世间难得一遇的极品,芳菲再用她的那双巧手把寿礼精心地包装起来,看着更是无与伦比。到八月二十四这一天,水寒开始着手张罗,准备后日派内侍把寿礼先送往延寿宫。

    此时,虞曦趁太后在午休时过东宫来拜见太子妃,疏桐的午休时间一般不超过半个时辰,只不过就是在寝室的榻上小憩一会儿,此刻她正好午休之后在殿中翻账册。

    虞曦进到殿中,躬身给太子妃施礼:

    “奴婢叩见太子妃娘娘!”

    疏桐看到虞曦进来,便放下账册,微笑着说:

    “虞女官免礼!芳菲,给虞女官看座。”

    “奴婢遵旨!”芳菲说着转头看了身边站着的宫女一眼,宫女赶紧取来坐垫,放在太子妃右侧,说:

    “虞女官请坐!”

    “奴婢谢太子妃娘娘赐座!太子妃娘娘,”虞曦向太子妃告谢之后就坐下来说,“自你上次去过延寿宫之后,太后娘娘就一直对太子妃娘娘念念不忘。奴婢劝慰太后说太子妃有事要忙,太后才有一段时日未曾提及,奴婢知道太后是忍着的。就在前几日,太后又念起太子妃了,因此奴婢此刻趁太后午休尚未起身便前来恳请太子妃,能否腾些时日过延寿宫去住段时间,陪陪太后。只因太子妃来了,太后更是思念太子殿下了,奴婢知道只有太子妃才劝慰得了太后,所以奴婢没得娘娘同意,擅自跟太后说,太子妃过几日便会去陪太后老佛爷住一段时日的了,请太子妃娘娘见谅!”

    疏桐听了深感意外,心想竟有这等事,皇祖母果真如此需要本宫?

    “虞女官如此做并无过错,何须见谅?你回去回皇祖母,等本宫这两天忙完手头上之事,就过延寿宫伺候皇祖母些日子。”

    “谢太子妃娘娘,阿弥陀佛,奴婢这便可以理直气壮地回去回话了。”虞曦忙起身感激地施礼说,“哎哟,奴婢差点把正事忘了,重阳节是太后寿诞,这些日子正是宫中最忙之时。当然,操办太后寿诞是内务府之事,但越是热闹,太后心中越是烦躁,因此奴婢恳请太子妃娘娘赶在初一之前到延寿宫。”

    “重阳节是皇祖母寿诞,”疏桐听了说,“本宫自当赶在初一前到延寿宫陪皇祖母。”

    “奴婢叩谢太子妃娘娘!太后老此时应该起身了,”虞曦听太子妃允下来了,心中欢喜,再次叩谢,“奴婢该回去伺候了,奴婢多有打扰,请太子妃娘娘见谅,奴婢告退!”

    “芳菲,送送虞女官!”疏桐欠欠身说。

    芳菲送虞曦到殿门口,虞曦摆摆手让芳菲止步,兀自走了。

    芳菲看虞曦走了,便返身进殿,疏桐吩咐芳菲:

    “芳菲,你着手帮我收拾下衣服物品,皇祖母寿诞期间我等且得在延寿宫服侍皇祖母些日子,东宫庶务就由水寒和宇文总管打理便好。”

    “是,奴婢这便着手整理!”芳菲躬身说后便进疏桐的寝室去了。

    话说虞曦出了东宫,因了却了一桩差事,心中到底畅快,匆匆赶回延寿宫。虞曦知道太后此时早已起身了,也定是在找自己,不过,她把事情办妥了,心里稳妥,因此也不甚担心。虞曦回到延寿宫,太后正站在殿中,她见到虞曦便埋怨:

    “虞曦,你走开了怎不跟哀家说声呀,且去了这许久,让哀家好找。”

    “奴婢该死,因为前日皇后娘娘派人前来叫奴婢今日过去,奴婢知道重阳节快到了,就趁老佛爷午休赶紧去向皇后娘娘讨个示下,看皇后娘娘如何安排,”虞曦忙赔笑说,“因奴婢方才见太后在午憩,所以就没有惊扰太后了。”

    “哦,原来是这个事,皇后怎说?”太后听虞曦这么一说,语气明显淡了下来,想想又问,“太子妃几时来呢?”

    “太后娘娘寿诞如此大之事,太子妃能不赶早来吗?定会在初一前后来的。”虞曦胸有成竹地回答。

    看着太后露出满意的神色,虞曦舒了口气,扶着太后至殿中坐下来。

    “今年有太子妃在,应该会好些吧?”虞曦想。

    以往每年重阳节前后十天时间,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及内眷都来给太后庆生,天天皆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这段时间太子便一直在延寿宫迎来送往,看着如此出色的皇孙,太后心里乐陶陶的。

    可去年,太子不在宫中,太后感觉那个寿辰过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好似竟是与她不相关似的,那些天,太后甚至挤不出一点笑容。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也知太后之心事,他们也因不能为太后分忧而感到羞惭而不敢多说一句,因此气氛更加沉闷,司马弘也因而烦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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