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宁脑袋嗡得一声,有点懵地看着薛教习,不明白她所指为何。

    “把这里收拾干净再回去!明日交一份自省书到梁夫子那里!”薛教习说罢就离去了。

    ——

    月已上西楼,樱宁拿着笔,抠破头皮也想不出自己要自省些什么,望着窗外发呆。

    不知何时,对面二层小楼的那盏灯又亮了,那个身影又坐在灯火下手执书卷看起来。

    “你坐得像个木头,是不是真人啊?”樱宁撑着脸自言自语:“该不会是搬了个假人,放在那里掩人耳目?”

    半盏茶后,对面那个假人站了起来,估计又去取了本书,继续装样子。

    第二日,樱宁拿着自己有些敷衍的自省书到梁夫子的书斋外。

    梁夫子听明来意后,看了一眼樱宁递上的自省书,就揉成一团扔在身后。

    “夫子?”樱宁大惊,以为这夫子一目十行,看出了樱宁的敷衍。

    “无事,无事,自省自省,自省便是,给夫子看有何用!”梁夫子抚着胡须,心情颇好的样子。

    “是......”樱宁这才放下心来,平日里觉得这梁夫子颇为高远的样子,原来私下是这样不拘豁达。

    “夫子,您今日是有何喜事吗?”樱宁好奇地问道。

    “哈哈哈,”夫子大笑着摸摸胡子,弯着眼睛看着樱宁:“你叫许樱宁是吗?”

    樱宁点点头。

    “夫子是有喜事啊!陛下终于准了老夫的告假,明日老夫就要回乡探亲去了……哈哈哈,”梁夫子开心得头发都要变黑的样子。

    “四十年啊,老夫离家四十载了!”梁夫子长叹一声,眼角泛泪:“前日我才收到老父家书,家里的樱桃熟了,我再不回家,又要等明年了......”

    樱宁看这梁夫子,怎么也有个七八十岁的样子,他的老父?

    “夫子好福气,家中老父依然不忘在外之子,”樱宁诚心附和道。

    “哈哈哈,家中老父已经一百零一岁了,等了我四十年啊,”梁夫子有些自豪。

    “对了,这段时间你们这些娃娃的课就由书院状元来授,直到我回来,”梁夫子已经开始整理起了书案,这是迫不及待就要出发的感觉。

    “书院状元?”樱宁想到那个每次课闭,就一个健步冲上去拦着夫子问东问西的刘公子,看他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功夫,可是鬓边早已华发丛生,从这点来说,他还真的是须发皆白的梁夫子的嫡传弟子。

    瞧见樱宁皱着眉头露出担忧的神色,梁夫子摸摸胡子坐回书案前,颇为自豪地说道:“这书院状元人品贵重,天分极高,人却刻苦谦逊,风采俊逸,神仙风骨!可以说,是我梁某人最得意的弟子,你们这些娃娃大可放心!”

    樱宁想着那个刘薪公子遇见尹所权,陈钱几人时,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样子,倒确实是谦卑讨好。

    ——

    从梁夫子的书斋出来,樱宁心情突然很失落,如果刘薪这样的书院状元就是梁夫子口中的书院风采,那这未央书院不过如此,还不及大户人家的一个家学。尹所权,陈钱这样的人,在这里横行霸道,尤其对自己整日阴阳怪气,伺机欺压羞辱。自己在这里,究竟有没有意义,樱宁突然萌生退意。

    想着想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樱宁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是不是梁老头把前日抽考的成绩告诉你了?”尹所权幸灾乐祸地撑着腰,笑着指着跌坐在地上的樱宁。

    “颍川许,你以前没有读过书吗?才一次抽考就漏了馅?裙带也没用了?”陈钱扶着土行孙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来。

    “没事,没事,我还陪着你,”土行孙没心没肺地说道:“你全院倒数第三,我倒数第一!”

    “你想陪她?你也不怕人家不愿意?”尹所权讥讽着拍着陈钱的背。

    樱宁突然红了眼睛,拍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哎呦,真能抗,现在才开始哭鼻子,”尹所权看着樱宁的背影,像是打仗获胜似的,大声讥讽道。

    “开始有意思了......”陈钱摸摸红宝石戒指,阴阴地说道。

    ——

    最近总喜欢在这片竹林里抚琴,这里让人觉得平静,李恪擦去头上竹叶滴下的一滴露水,低头继续抚琴。

    “公子......”

    李恪抬起头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怎么来了,”李恪站起身,几步上前。

    “公子,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还能看得出是女扮男装吗?”青儿笑靥如花,抬起手臂,转了个圈。

    青儿今日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蜀锦长袍,就像用手扬起的碧波清水,清澈而又轻盈。

    李恪伸出手,牵起青儿。青儿的手有些微凉,李恪低头轻轻摩挲着青儿手指,一切如常,除了青儿红了的脸颊。

    青儿抬起头来,看着李恪,似乎还在等他的回答。

    李恪有些放肆,伸出另一只手揽住青儿腰肢,低头看着青儿。

    “这眉眼如画,双颊似桃染,哪里像男子?”李恪扬起嘴角,缓缓说道。

    青儿听言,嫣然一笑。

    李恪也报之一笑。

    一丝调皮的笑意闪过,青儿伸出双臂,也揽上了李恪的腰,忽然就把头靠在了李恪胸膛上。

    李恪觉得从未有过的开心,许久许久没有的幸福的感觉,突然就这样盈满心头。

    “公子,你为什么就把我丢了?你为什么再也不见我了?”青儿突然伸出手,触摸着李恪的鼻尖,伤心地问道。

    看见青儿流泪,李恪觉得比被人刺了一剑还疼痛。

    “青儿,我......”

    话还未说完,青儿突然看着指尖,疑惑地问道:“公子,我怎么了?”

    只见青儿指尖突然有黑筋出现,一下子就从指尖蔓延到手掌,再就伸进衣袖,最后爬上双颊。青儿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望着李恪露出绝望的神情。不知何时,红疹突然布满青儿脸颊,像一张蜘蛛网似的把她死死困住。

    “青儿,你怎么了!”李恪有些慌乱地抱着青儿,哀伤而又绝望地喊着。

    唰唰唰,几声箭响传林而过。

    噗噗噗,三声箭扎进猎物的声音响起。

    李恪抬起手掌,上面鲜血淋漓。

    “公子......”青儿嘴角涌出鲜血,有些迷惘,光亮从她眼中一点点消逝。

    “你为什么!为什么!”李恪发疯似的向天怒吼:“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而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

    李恪突然觉得心痛万分,吼又吼不出,痛苦挣扎着,忽然一下子坐起,从梦中惊醒。

    窗外月亮依旧,只是东面隐隐有些发灰。

    李恪伸手擦了擦脸,苦笑道,原来是一场梦,可是自己竟然流泪了。

    虽然是梦,可是时隔那么久,自己又再见到青儿了。她样子有些变化,清瘦了些,心事重重的样子。李恪失落地发着呆,或许她早已回去,说不定已经忘了自己。也说不定她已经挂上了三四个布袋,成为了她向往的大侠。亦或......遇见了心仪之人。

    李恪心烦意乱,掀开被子换上衣服,拿着剑就从窗户翻出,就打算到伽罗山练剑去了。

    “你们滚开!滚开!呜呜呜......”刚经过兰芷楼屋顶的时候,就听见呜呜呜的哭声。

    李恪连忙在屋顶上蹲下,凝气秉神听了一下,确定没有第三人的声音:“原来是梦话......”

    这兰芷楼一直住的都是女公子,不过这里已经空置了很久了,大半个月前这里才开始亮起灯火,想必是新来的女公子。

    李恪摇摇头,叹息道:“这世上也不止我一人伤心......”

    毕竟这里住的是女公子,李恪也不敢多待,纵身一跃向伽罗山而去。

    ——

    李恪看了看手里的名单,默默叹了口气,这得罪人的事终究还是要自己来做。

    昨日梁夫子一离书院,薛教习就引几位夫子,一起来见李恪,给了李恪一份名单,上面有这次抽考排名倒数三人。本该是梁夫子去开除三人,可是梁夫子居然临时回乡,那这件重任就自然而然落在李恪这位代夫子头上了。

    “开除三人,杀鸡儆猴,以正书院之风,”薛教习大义凛然的神情依然在李恪脑海中清晰无比。

    受诸位夫子之命,这坏人终究是要自己做的,毕竟诸位夫子也都是自己的授课夫子,作为弟子,为师父分忧也是分内之事。二则,地位不同,朝中厌恶他李恪的人也不少,算是光头不怕虱子多,思来想去,这书院内,要他李恪来做这个恶人,也是情理之中。

    ——

    今日阴雨绵绵,漫天云雾,不见红日,未名书斋都要隐匿在这蒙蒙水气之中了。

    薛教习已经把名单上的三人都提前叫到了未名书斋,想必他们三人对自己的命运也是猜到了七八分,李恪今日只是来传达此事,再背负个骂名,多几个虱子罢了。

    李恪推开书斋的门,看见里面已经有三人分坐在三个书案前。

    李恪走了进去,坐在了前面的书案前,看着手里的名单说道:“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今日为何叫......”

    李恪刚一抬头,就怔在那里。

    面前的书案竟然坐着......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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