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犹豫着:“嗯......”

    “唉,希望她现在能舒心点,”樱宁也叹口气,想不到在小怜之前,还有个木姜子。

    “女公子,您能跟我去一趟木姜子家吗?”小怜像是鼓起很大勇气似的,抬头看着樱宁说道:“我的剪刀坏了,以前有一把借给木姜子了,她还没有来得及还我......”

    “好,”樱宁知道小怜怕黑。

    已经是第二次来木瓜子的家了,这次木瓜子的家像是被什么钻山甲盯上了一般,一个院子挖得没一块好地,都是各种大坑小坑。

    樱宁小心地找着还算平展的地下脚,问道:“这木瓜子到底在挖什么?上次我来还能好好走路,如今这地都被他挖成什么样了!”

    “女公子,小心前面有个小坑,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小怜连忙拉了樱宁的衣袖一下。

    “他是要在院子里挖一口井吗?”樱宁有些奇怪地问道。

    “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小怜也有些生气:“他已经好几天不在家了,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鬼混了!要不是他不在,我爹也不用连着值几天的夜!”

    “都没有人管管他吗?”樱宁踩到一块稀泥,皱着眉头抱怨道。

    “院首不在,他谁的话都不听,”小怜叹口气:“我爹老说,木瓜子也是可怜人,要不是受院首照拂,只怕早就饿死在外面了......”

    “啊?他也是颍川人吗?”樱宁惊讶地问道。

    “他不是,”小怜有些嫌弃地说道:“当年他和木姜子从家乡逃难出来,差点饿死在路上。院首正好赴京上任,在路边救了他们,就带着他们一起到书院任职......”

    “这么说,他们姐弟俩比你们还来得早?”

    “是啊,木瓜子就做个门房小厮,木姜子就负责洒扫书院,还要给木瓜子洗衣做饭,有点空闲就要做女红补贴家用,”小怜言语中都有些替木姜子抱不平。

    “想不到,木姜子还是个好姐姐,”樱宁感叹道:“想必她成亲以后,也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木姜子不光是个好姐姐,还像丫鬟一样伺候木瓜子,木瓜子是半点苦都没有吃过,”小怜回忆着木姜子,似乎总有很多话压在心里:“听说当年木姜子的爹娘特别宠爱木瓜子这个儿子,虽然家里清贫,还是在六岁那年,让他去私塾读书,希望他将来能考取功名,过上好日子。而当时九岁的木姜子,就像丫鬟老妈子一样,早晚背着木瓜子去私塾读书。木瓜子在私塾里坐不住,总想往外跑,木姜子就整日守在一旁。若是哪日夫子告状,说木瓜子的不是,木姜子总是会被罚跪不准吃饭。按她娘的话说,木瓜子早晚是要当大官的,是不能受委屈,更是不能打骂的。若有错,就是她这个当姐姐的不是......”

    说道此处,小怜红了眼睛,似乎是在替木姜子抱屈:“木姜子就这样背着木瓜子上私塾,直到她十四岁那年,他们家乡发生瘟疫,死了好多人,他们的爹娘也死了。木姜子背着木瓜子逃了出来。”

    “她的父母可真是偏心!”樱宁也为木姜子抱屈。

    小怜点亮一截蜡烛,摸索着走进木姜子家的灶房,在灶台旁的架子上,放着一个针线筐。

    小怜从里面翻出一把旧剪刀,用手轻轻摸了摸,不知不觉竟然流下几滴眼泪:“她见我可怜,就教我女红。有时候给我做好吃的,像姐姐像娘亲......”

    “她嫁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若是想她,总有机会去见她,”樱宁忙安慰道。

    “她......”小怜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已经去名山大川游历了。。。”

    ——

    “你算什么姐姐!”木瓜子把一双布鞋扔进了灶台上的大铁锅了,溅起的汤水打湿了木姜子的衣服和脸。

    木姜子惊得连忙站起,幸好锅里刚刚加了冷水,要是一锅沸水,木姜子只怕脸都要保不住。

    “怎么了,怎么又不高兴了?”木姜子胡乱地擦了擦脸,忙上前安慰弟弟。

    “你看书院里,谁穿的是布鞋!他们人人穿的都是锦鞋,再不济,也是绣花鞋!”木瓜子跳脚指着锅里的黑布鞋哭诉道。

    “就因着你这双破鞋,柳树坡魏家小姐看出我的窘迫来,登时就不理我,去和姓楚的那小子好了!”

    “弟弟,是姐姐最近疏忽了,可是最近也没有人找姐姐做锦鞋,因此没有多余的鞋面给你做鞋,只因着想到你要新鞋,就赶紧做了一双出来......”木姜子赶忙解释。

    “我不管!我不管!”木瓜子跌坐在地上,用脚蹬着地大喊道:“你赔我魏家小姐!你赔我!”

    “你别哭闹了,姐姐赶明个给你绣一双蜀锦鞋面的锦鞋如何?”木姜子蹲在地上,去拉木瓜子。

    “我不管!我不管!”木瓜子一把推倒木姜子:“你忘了爹娘咽气的时候怎么嘱托你的!让你给我成家,让你供我读书考功名!我今晚就给爹娘烧纸,让他们来找你!”

    木姜子拍拍身上的灰,有些难过地说:“你找爹娘也没有用,你怎么能和书院的弟子比!”

    “怎么不能比?他们是多个鼻子还是多个眼?”木瓜子又跌坐回地上,用脚蹬着土,哭诉道。

    “他们有爹有娘,他们比你刻苦!”木姜子也捂着脸流下泪来。

    “你还有脸哭!爹娘的死,就怪你这个丧门星!”木瓜子愤怒地哭吼着:“都怪你这个丧门星!”

    ——

    烛火突然熄灭,樱宁看了看窗外模糊的月影,把青色手绢递给了李恪:“公子,我想去探一探木姜子的家,看看有没有线索。”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想到木姜子?”漆黑一片中,只传来李恪笃定的声音。

    “为什么?”樱宁借着微弱的光芒,这时才辨认出李恪脸的轮廓。

    “进书院读书多年,我时常去书库看书,但是里面的书目众多,难免有的书目放错位置,”李恪也看着窗外的月色说道:“直到有一年,院首履新,这书库的书目就再也没有放错过。”

    “直到有一次,我在去书库找书的时候,看见平日负责洒扫书院的一名女杂役,正轻车熟路地将一本本书籍放回原位,”李恪回忆道:“其实那个时候,就应该知道她识字......”

    “您怎么没有告诉其他人?”樱宁问道。

    “识字而已,无关紧要,在书院的人识字,不是再正常不过吗?”李恪淡淡地说道。

    “是呀,能识字而已,为何还要刻意隐瞒?”樱宁也觉得挺正常的一件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或许是,”李恪忽然看向樱宁,缓缓说道:“这是她秘而不宣的快乐?隐藏着,掩饰着,躲避着,只在一个人的时候,拿出来默默思虑,换来充盈在心里的点滴喜悦。因为他怕说出来,一切都会变成泡影,余下一点的回味都会离去。”

    樱宁闻言,突然怔了怔,回望李恪,却发现逆着月光,竟然看不清他的脸。思虑片刻,樱宁答道:“公子,若她果如您所言,大概是因为识字读书能够使她暂时忘却平日的苦闷和烦恼,让她从这些苦闷里解脱,化作飞鸟无拘无束......”

    “所以她隐瞒了自己能识字的事,”樱宁回想起木姜子的童年:“她似乎得到了,或者说妄想得到了不该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秘而不宣?”

    “妄想得到......”李恪在黑暗中苦笑。

    “可她终究是得到了,不是吗?”樱宁听出了李恪语气里的无奈和遗憾。

    “可是,她也付出了代价,”李恪摇摇头,很是惋惜:“原本不必的......”

    “可是,这些秘而不宣又让他如此上瘾,”李恪叹口气:“又让她置于险境......”

    “公子,您是不是有心事?”樱宁总觉得李恪话里有话,却参详不透。

    李恪沉默半晌,接过樱宁已经握得温热的青色手绢,站起身,把刚才翻阅的东西放回原处。

    樱宁听着黑暗里李恪搬动东西的声音,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觉得没来由地觉得寂寥无比。

    “你知道怎么躲避书院暗卫吗?”李恪突然在身后问道。

    “哎呦!吓我一跳!”樱宁惊得捂住胸口,惊慌地喊道。

    “你穿成这样,受惊吓的该是别人吧?”李恪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这衣服怎么了?”樱宁忙问道。

    “上面等你,”李恪话音刚落,就一闪而过,几乎听不见声音,就上了屋顶。

    “哇......”樱宁由衷地赞叹道:“公子,您真是文武全才,哎呦,真的是太羡慕太佩服了!”

    ——

    李恪站在屋顶瓦片上,夏日夜晚的凉风吹得人甚为惬意。

    “砰!”随着一声响动,樱宁捂着脑袋从屋顶缺口处爬了出来。

    李恪看着樱宁额头上鼓起的大包,不由得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樱宁揉揉脑袋,刚想开口,就突然听见“吱呀”一声,一楼书库的门突然开了。

    “谁?是谁?”书库管事手不离卷,突然开门出来。

    “怎么办?”樱宁有些紧张地看着李恪。

    “别动,”李恪很冷静地说道,手却去取腰上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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