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没了动静，但是内力深厚的人却可以听见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还有不经意间摩挲衣料发出的声响。
赵淮川用手指点了点桌沿，深谭一般的眼睛看着他，无声示意。
陆予安顿悟，忽然笑出了声，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下来，大声道：“赵大人以为这次平寇，何时可返程？”
赵大人也愉悦道：“本以为必定会费一番心力，现在来看，应当是要简单许多。”
“流寇想必是听说朝廷要捉拿他们，暂时都躲起来了，”陆予安微微有些苦恼，“把他们揪出来还是要费些功夫。”
赵大人不疾不徐地道：“有本官坐镇，陆大人不必忧虑。只看七日之内，本官必定平定温州。”
“大人竟如此自信？”
“本官为官八载，这样的差事接过不知凡几，若是连这点把握都没有，‘阁老’二字岂不浪得虚名。”
陆大人惊喜而言：“说得也是，大人可是当朝最年轻的阁老。那大人以为，流寇会在哪几处藏身？”
赵大人略微沉思，随后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张描摹的地图，指尖指着这个地方，道：“温州鱼米之乡，多以平原为主，但是西北方向却有高山涧谷，人迹罕至，如今锦衣卫已分至全城，却不见贼寇踪影，想来最大可能，是躲在了这里。”
赵淮川指尖轻点地图上的某个点，陆予安看过去，一枚红色的小点在地图上尤为显眼，他慢慢地抬起头，眼里闪着莫名的神色，无声地说出了几个字。
赵淮川赞许地点了点头。
“大人英明。”
陆予安最后奉承了一句，窗外接着传过来一些琐碎的声音，渐行渐远。
过了许久，屋子里还是一片寂静，待到点燃的蜡烛都快燃尽之时，赵淮川才道：“此事不宜声张。”
陆予安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慎重点头，道：“下官知晓，不过这样是否太过刻意？”
“刻意又如何？这是奉皇命而出，你我官阶皆是不低，就算是想对我们动手，也得掂量后果。”
或许死了一个陆予安引起不了多大的事，但是若加上一个赵淮川，那可就不是简单能平息得了的，先不说赵家百年望族，就单单是陛下那里，痛失一枚心腹，其怒气可想而知。
难怪当初那暗器这么赤裸裸地朝他打过去，怎么着他死了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波。
“天色不早了，路上又多有劳累，早些休息。”
性子淡漠的人，不管说什么都感觉是不上心的。
赵淮川将地图收拾起来，不再看他，上一秒还在与他交谈的人，下一秒他就可以当做空气完全忽略掉。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好在陆予安已经对他的性格多有了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行礼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内黑漆漆的，窗外却忽然响起了微弱的猫叫声，又像是什么不知名的小动物在呜咽，在四周漆黑的环境里听来，有些毛骨悚然。
陆予安却淡定地点上了煤油灯，微微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那声音更清楚了些，响了一会儿又忽然消失。
窗户重新被关上。
他这次出来，季衍宋是一直跟在他身边，太子甚至也派人跟随，只不过他的身份不宜暴露，所以哪怕是危机关头，他们也没有出手，一路隐藏着跟到了温州。
赵淮川肯定也是有暗卫跟随，所以以后怎样避开他的眼线，还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
第二日一早，知府里便渐渐忙碌起来。
“赵大人，您起这么早？”知州一身官袍穿得整整齐齐的，颇有精神，府外备了一辆马车，外加十几个随从。
“蒋大人要出门？”
“是要出门，”知州叹了一口气道，“大人也知道，这段时间城里事务繁多，都忙不过来。不过，大人放心，州内各地都有人盯着，一有流寇的消息就会禀报给大人。”
赵淮川淡淡一笑，和颜悦色道：“蒋大人快些去吧，余下的有我。”
知州感激不尽，又是一番含蓄的奉承，这才离开。
门外的马蹄声响了一阵便没了声音，赵淮川笑容一敛，仍旧是清冷如冰的形象。
“听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离他不过三四米远的地方慢慢走出来一个清瘦的人影，一顶黑色的乌纱帽衬得他脸色愈加莹白如玉。
“大人好耳力。”
陆予安夸了一句，换来他一个轻淡的眼风，“是你动静大了。”
“下官下次注意。”
二人客气地寒暄了几句，一同往前边儿走。
偌大的知府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能是有流寇的缘故，护院倒是比寻常官府要多得多，一动不动地站着，目视前方，哪怕有人走过也不多看一眼，纪律严明。
陆予安感到奇怪，不由多看了几眼，说不上来那里不对劲，就觉得这不该是普通侍卫该有的模样。
“陆予安？”
正想着事情，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注意一下子撞了上去，鼻架一阵酸痛，一缕幽冷的梅香飘散在四周，激得他猛地清醒过来。
赵大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好好走路。”
陆予安强装镇定，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对方并不追究，只听他道：“让沈千户守好这里，过会去街上看看。”
城内百姓明显是知道什么的，若是能从他们那儿下手，那么整件事情都会清楚很多。
知州对平定流寇一事并不上心，但是当初呈上来的奏折却是言辞恳切，直言局势急如星火，与现在截然不同，这也是疑点之一。
陆予安点头，和他分别之后就去找千户了，锦衣卫管得严，这会可能是去哪里晨练了。
……
半个时辰后，二人再度重逢在府衙大门前。
陆予安望向他空荡荡的身后，疑惑道：“赵大人，就你我出门？”
“嗯，人多耳杂。”他回答得言简意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现在可是在温州，先不说外头会不会碰上流寇，就之前在崇州刺杀他们的那群人，就不得不防了，这会居然空手出门，有点危险。
但是赵大人明显不可能做损己之事，这样安排必定是有他的道理。
陆予安跟着他出门，却出乎意料地被拦了下来。
赵淮川用手指点了点桌沿，深谭一般的眼睛看着他，无声示意。
陆予安顿悟，忽然笑出了声，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下来，大声道：“赵大人以为这次平寇，何时可返程？”
赵大人也愉悦道：“本以为必定会费一番心力，现在来看，应当是要简单许多。”
“流寇想必是听说朝廷要捉拿他们，暂时都躲起来了，”陆予安微微有些苦恼，“把他们揪出来还是要费些功夫。”
赵大人不疾不徐地道：“有本官坐镇，陆大人不必忧虑。只看七日之内，本官必定平定温州。”
“大人竟如此自信？”
“本官为官八载，这样的差事接过不知凡几，若是连这点把握都没有，‘阁老’二字岂不浪得虚名。”
陆大人惊喜而言：“说得也是，大人可是当朝最年轻的阁老。那大人以为，流寇会在哪几处藏身？”
赵大人略微沉思，随后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张描摹的地图，指尖指着这个地方，道：“温州鱼米之乡，多以平原为主，但是西北方向却有高山涧谷，人迹罕至，如今锦衣卫已分至全城，却不见贼寇踪影，想来最大可能，是躲在了这里。”
赵淮川指尖轻点地图上的某个点，陆予安看过去，一枚红色的小点在地图上尤为显眼，他慢慢地抬起头，眼里闪着莫名的神色，无声地说出了几个字。
赵淮川赞许地点了点头。
“大人英明。”
陆予安最后奉承了一句，窗外接着传过来一些琐碎的声音，渐行渐远。
过了许久，屋子里还是一片寂静，待到点燃的蜡烛都快燃尽之时，赵淮川才道：“此事不宜声张。”
陆予安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慎重点头，道：“下官知晓，不过这样是否太过刻意？”
“刻意又如何？这是奉皇命而出，你我官阶皆是不低，就算是想对我们动手，也得掂量后果。”
或许死了一个陆予安引起不了多大的事，但是若加上一个赵淮川，那可就不是简单能平息得了的，先不说赵家百年望族，就单单是陛下那里，痛失一枚心腹，其怒气可想而知。
难怪当初那暗器这么赤裸裸地朝他打过去，怎么着他死了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波。
“天色不早了，路上又多有劳累，早些休息。”
性子淡漠的人，不管说什么都感觉是不上心的。
赵淮川将地图收拾起来，不再看他，上一秒还在与他交谈的人，下一秒他就可以当做空气完全忽略掉。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好在陆予安已经对他的性格多有了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行礼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内黑漆漆的，窗外却忽然响起了微弱的猫叫声，又像是什么不知名的小动物在呜咽，在四周漆黑的环境里听来，有些毛骨悚然。
陆予安却淡定地点上了煤油灯，微微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那声音更清楚了些，响了一会儿又忽然消失。
窗户重新被关上。
他这次出来，季衍宋是一直跟在他身边，太子甚至也派人跟随，只不过他的身份不宜暴露，所以哪怕是危机关头，他们也没有出手，一路隐藏着跟到了温州。
赵淮川肯定也是有暗卫跟随，所以以后怎样避开他的眼线，还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
第二日一早，知府里便渐渐忙碌起来。
“赵大人，您起这么早？”知州一身官袍穿得整整齐齐的，颇有精神，府外备了一辆马车，外加十几个随从。
“蒋大人要出门？”
“是要出门，”知州叹了一口气道，“大人也知道，这段时间城里事务繁多，都忙不过来。不过，大人放心，州内各地都有人盯着，一有流寇的消息就会禀报给大人。”
赵淮川淡淡一笑，和颜悦色道：“蒋大人快些去吧，余下的有我。”
知州感激不尽，又是一番含蓄的奉承，这才离开。
门外的马蹄声响了一阵便没了声音，赵淮川笑容一敛，仍旧是清冷如冰的形象。
“听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离他不过三四米远的地方慢慢走出来一个清瘦的人影，一顶黑色的乌纱帽衬得他脸色愈加莹白如玉。
“大人好耳力。”
陆予安夸了一句，换来他一个轻淡的眼风，“是你动静大了。”
“下官下次注意。”
二人客气地寒暄了几句，一同往前边儿走。
偌大的知府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能是有流寇的缘故，护院倒是比寻常官府要多得多，一动不动地站着，目视前方，哪怕有人走过也不多看一眼，纪律严明。
陆予安感到奇怪，不由多看了几眼，说不上来那里不对劲，就觉得这不该是普通侍卫该有的模样。
“陆予安？”
正想着事情，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注意一下子撞了上去，鼻架一阵酸痛，一缕幽冷的梅香飘散在四周，激得他猛地清醒过来。
赵大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好好走路。”
陆予安强装镇定，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对方并不追究，只听他道：“让沈千户守好这里，过会去街上看看。”
城内百姓明显是知道什么的，若是能从他们那儿下手，那么整件事情都会清楚很多。
知州对平定流寇一事并不上心，但是当初呈上来的奏折却是言辞恳切，直言局势急如星火，与现在截然不同，这也是疑点之一。
陆予安点头，和他分别之后就去找千户了，锦衣卫管得严，这会可能是去哪里晨练了。
……
半个时辰后，二人再度重逢在府衙大门前。
陆予安望向他空荡荡的身后，疑惑道：“赵大人，就你我出门？”
“嗯，人多耳杂。”他回答得言简意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现在可是在温州，先不说外头会不会碰上流寇，就之前在崇州刺杀他们的那群人，就不得不防了，这会居然空手出门，有点危险。
但是赵大人明显不可能做损己之事，这样安排必定是有他的道理。
陆予安跟着他出门，却出乎意料地被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