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外有条小河,所以厨子是可以外出一小会的。

    不对劲。

    如果三王子怀疑她的话,是不能给她这个机会的,所以这也是试探么?

    陆予安慢悠悠地将桶沉入河水里,又装作费劲地提起来,途中还“不小心“打翻了一次,将自己弄得非常狼狈后,才一瘸一拐地回营。

    她不确定附近是否有暗中盯梢的人,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她的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快到伙房的时候,沿途有几个士兵交谈着。

    “听说来了贵客。”

    “什么贵客,王族的哪个殿下来了?”

    “不知道,没见过,听阿坦说像个汉人。”

    “……”

    陆予安不敢慢下来,费力将一桶水提到了伙房,途中洒出来了不少,最后只剩下近半桶。

    那达白了她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随手扔给她一块布,“将这里的擦干净。”

    陆予安没空去应付她,将那块脏兮兮的布接过来擦拭石桌等地,满脑子确是想着刚才听到的内容。

    有贵客来,还是汉人?

    来干什么?

    又是什么人会在这样的关头来乌孙军营?

    若是说晖朝派人来谈和,她是绝不相信的,景帝为人自傲,这种求和的事他做不来,除非是乌孙投降求和还尚有可能。

    难不成是出了奸细?

    她忽然想到前段时间赵淮川模糊的暗示,顿时觉得形势不妙。也不知道陈老将军那边有没有做出防范,不过有赵淮川等人在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事实上,她猜的没错,只不过这奸细,不在军营。

    ……

    全城戒备的绥远城,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更加孤寂肃穆,将士们的铁甲反射出银色的冷光,更衬哀凉。

    “裴大人,这人鬼鬼祟祟地在东城墙边不知道做什么,问他也是谎话连篇,一看就有鬼。”

    守城将士的一个小队长压着个五花大绑的人上了城楼,扔到裴延面前。

    裴延皱眉看着地上免得惶恐的人,平常布衣百姓的穿着,免得惶恐不安,眼神却躲躲闪闪的,嘴被塞住了,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支支吾吾。

    “辛苦了,”他拍了拍小队长的肩膀,“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宁可错杀不要放过,再有这样的人先带来见我。”

    “是,裴大人。”

    “文杨,”裴延高喊一声,一个锦衣卫从旁边跑出来,“把这个人带下去,查查他的来历,如果有问题就严刑拷打,打到他说为止,别让他死了。”

    “是。”叫文杨的锦衣卫招呼来两个人,将这位“粽子”抬下去了。

    这人不会是细作吧?

    裴延陷入了沉思,忽然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之前在晋阳侯那里时对方欲言又止的深情,早先就觉得不对,现在细想,恐怕晋阳侯那里就有这种情况了罢?而且看他的态度,大致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作为一方将领,明知军内有细作却不严加搜查,反而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心募得沉了下去。

    “文柏,去把沈千户叫来。”

    他扶着城墙的石砖,心思百转千回。

    “裴大人,您找我?”

    沈千户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对这位顶头上司不太熟悉,看他这凝重的表情一时间也拿不准。

    裴延闻声回神,从怀里摸出一块金镶玉的令牌来,递给他说:“你现在去将城里五成的锦衣卫抽调出来,由你领着即可赶往晋阳侯驻军处,就说是陛下的命令,由你监察军营,若是营中有异常,揪出来直接斩了。”

    沈千户懵了,这一堆一堆的,他怎么不敢听明白呢?

    裴延耐心地说道:“这是陛下钦赐的令牌,见之如见陛下,你拿着它,可便宜行事。”

    沈千户颤颤巍巍地接过来,他不蠢,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裴大人这是觉得晋阳侯军里有奸细。

    “可若是晋阳侯不听呢?”

    裴延挑眉看他,“都说了此令牌如见陛下,晋阳侯不听就是抗旨,何况他没有理由针对你。”

    “可……”

    “别可是了,你先去,到那儿了若有什么情况你先写信告知我,此事事关重大,斟酌行事,细心留神,切莫大意。”

    裴延将他所有的话堵在了嘴里。沈千户知道重要性,也没再询问了。

    他走后,文柏有些疑惑地问道:“大人,陛下什么时候赐了这个令牌,卑职怎么不知道?”

    裴延:“陛下当然不会赐了。”

    文柏吃惊道:“那您哪儿来的?”

    裴延:“从我爹那儿拿的,出门在外,我不拿点儿东西防身怎么行。”

    至于怎么拿,反正他爹是不可能给他的。

    文柏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一时竟无言以对。

    “对了,你也去挑几个人,跟进他们。”

    文柏:“大人是怀疑沈千户?”

    裴延道:“我不怀疑他,我怀疑他带去的人。”

    文柏了然,领命退下。

    裴延独自站在城楼上,日薄西山,天光阴沉下来,残阳如血。

    也不知道陆予安那边什么情况。

    ……

    入夜,天幕低远,只依稀缀着几颗星。

    “主子,裴大人来信了。”高程在帐外低声向里面的人禀告。

    “何事?”

    高程走进来,将一封信交给他。

    赵淮川刚沐浴完,发梢还滴着水,沁湿了一片后背的衣料。

    他将手巾放在一旁,拆开信封,大致浏览了一下。

    信里说今日抓到了一名疑似奸细的人,严刑拷打之下对方却什么也没说,服毒自尽了,不过这同样也说明这人身份不简单,极有可能是乌孙安插进来的细作。

    他将信放在一旁,重新拿起手巾,细细地擦拭起头发来。

    有细作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军营里他也对派人留意,但却并无收获,反而是城内有异样,这种情况就值得去深思了。

    是军营的细作隐藏太深还是城内有更令对方重视的信息?

    这些细作背后之人又是谁呢?

    裴延今日调沈千户去往晋阳侯驻军处的事他也早就知晓了。看来裴远中的这个儿子还不算太迟钝,总算是发现异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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