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飞的鸟，静然的云，人人自危的困局，惶惶不知高下。数年再见，原来你我早在路两岸。
多少年前，大山里突然躁动起来。就好似沸腾的水，从根子里开始燃烧，知名大企业家没任何预兆宣布要在山里阔气出资，打的名头就是一次性解决大家的问题，那几年，工人们乐开了花，忙活了无数个日夜，最终一条龙建设了很多城市里才有的东西。
那几年，频频屡见的是街坊邻居们高谈阔论，眉飞色舞，神情早已与几年前的落魄潦倒大相径庭，每当一个工程建设完工，他们总会多炒几个菜庆祝庆祝，酒足饭饱，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滚落，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的多了去了，他们都知道，这是遇着贵人了。
这事儿太甜了，没什么文化的山里人只顾着尝甜头，能觉出这事儿到底什么味儿的人太少，几乎没有，以至于小孩子沈南语抓着奶奶的手腕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的时候，大人们挥挥手把她赶了出去。
还顺手丢给她一块肥肉。
他们不懂为什么这种好事儿偏偏就降落在他们的头上，兴奋已经冲昏了他们的头脑，所以，无论恣意谈论过多少次，他们都只会把一切都归于一句：那人傻喽，人傻钱多嘛！
然而，故事不只有你知我知的一面。
在另一个世界，月光下，寂静婆娑树影擦过几道光，瞬间炸开无波无澜的一切，几辆价值不菲的车排列有序悄无声息停在沈南语面前的时候，她碗里的面汤还剩下一口，远处顺着风吹过来的锣鼓喧天也没走远。
这没什么。
对吗。
她仰头喝掉最后一口汤，眼睑一闭一睁。
只是眼睛被光闪的很不舒服。
片刻，车里面的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走进了沈南语邻居的家，那群人衣着华丽，五官则是造物者眷顾的天赐，即使在黑夜里也会被惊艳的一张张脸。
沈南语做不出任何反应，比如，转身回家。
她只是一直看着他们，一直看着。
最后关头，他们本应就此错身而过，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那黑暗中看不清正脸的妇人却倏地侧过脸扫了沈南语一眼，两人直直对视，刹那间，沈南语诡妙读懂了她眼神里的一切。
脑子里喧闹的东西消失了。
而她剩下唯一一个念头只是：妇人眼睛里面的东西太过于惊人。
她被吓到了。
说实话。
五岁的沈南语年龄太小，顺理成章被这样的眼神击退，收回了准备继续跟上去看热闹的步子，攥紧了手中的筷子和碗沿，跌跌撞撞跑回了家。
……
李沾衣，我们好久不见，久别重逢。
她看沈南语的眼神，其实一直都不能说干净。
只不过，沈南语真好像不认识她一样，把自己放在了局外人的位置上，想去争、去抢回她这个外来入侵者还没拿走的一切。
沈南语看着祁淮野，他的侧脸已经肿了，说明褚则寅是真没留情面。
李沾衣在沙发上坐着倒是安安稳稳，一点儿没有当事人的自觉。
“去去去。”
沈南语把祁淮野往旁边推了推，半强迫半商量推着人到她的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拉开抽屉找了找，丢给他一瓶药膏：“自己抹。”
祁淮野的鼻梁高挺，此刻有些红，闷着声音应了：“嗯。”
他还挺乖？
沈南语好笑地看了褚则寅一眼，那意思就是，看看人家，比你强多了。
褚则寅：……扶额。
是我输了。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和谐。
不对啊……
李沾衣突然站起来，走到褚则寅身边，“你能帮我也涂一下吗……我的腿好疼。”
她低头掀开自己的裙摆，小腿的侧面居然往外洇着鲜血！
祁淮野的脸色直接变了。
褚则寅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几步。
沈南语：……
闹哪样啊。
干什么呢这是。
她才是这个病房正儿八经的病号好吗？！
一个个的都演上瘾了是吧。
祁淮野把打开口的药膏放在李沾衣的手里：“你先用。”顺势站起身，把人拉到椅子上坐着，眼神里的东西太过于明显。
李沾衣让人怜惜的一双眼却只留给了褚则寅。
沈南语：……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她其实应该对祁淮野情根深种才对是吧……
这不可能。
她翻了个白眼。
“还矫情上了。”
沈南语嫌弃的太明显，祁淮野差点儿没绷住。
褚则寅跟着沈南语一起走到刚才李沾衣坐过的沙发上，眼看着就要落座，沈南语伸手用力拍打了好多下沙发，就好像上面又什么脏东西似的。
褚则寅：……
好，不错，很好。
他手一伸，把人拉着跌进身边坐下，她却忽然很紧张：“后背上有伤口！小心点！”
他又急忙伸手护着。
总算没碰到。
她松了一口气，泄了一身劲儿，很顺便靠在褚则寅的怀里，心中乱七八糟的。
“褚则寅。”
沈南语一抬头，看见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心脏一缩。
“……”
她要是也是个美女，肯定天天出去骗小帅哥玩儿！
“你喜欢她吗。”
她忍着心脏的狂跳，问出与此无关的话。
太近了，他侧头就能亲上。
极端在她身上杂糅，坦然又退缩。
闻言，褚则寅仅是掠过耳畔一秒，反问：“你觉得呢？”
嗯，好。
她凑近，贴着：“我喜欢你。”
半真半假，是真也是假。
他眼神里泛起笑意，不愿让人当猴看，暂且未置一词，沈南语在短暂接触后退离开来，房间里又陷入了安静。
这场戏，终究还是要继续演下去。
回到学校的期中考试，沈南语在班级里进步了十名。
她心中大惊。
此前频频苦苦琢磨，脑中依旧混沌无解，走投无路，实属无奈经此一计，然而有效。
极其有效。
然则。
此计……实为一条险之又险的路。
沈南语没把握，用一根杠杆撬动整个地球。
她坐在座位上，认真回忆这段时间关于学习的所有过程，两相对比，她只得出一个结论：褚则寅是唯一变量。
啊！
此路不通啊此路不通！
她只能浅浅试探，却不敢彻底投奔啊。
他非良人。
无论从哪个概念上，都不是。
沉思进行不下去，沈南语抬头，看了一眼讲台，眼神飘到教室门外，脑中金光一闪。
除了褚则寅……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别的人能帮她。
下课后，沈南语跑到教学楼下面，盯着年级榜前几名，反复寻找，在一百名的位置看见了一个人。
霍衽也。
他应该会帮她，不知为何，沈南语的心里笃信这一点。
隔壁班是二班，她边往二班门口走边思考这件事成功的几率有多大，一时之间没看见迎面而来的两个人。
差点儿撞上。
“看路！”
听见这个李沾衣的声音，沈南语抬头，下意识定住脚步，两人对视，末了，是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里面什么意思，就不是很清楚了。
短短几秒，褚则寅的目光始终盯着她，沈南语并未理会，收回视线绕过他们准备离开，她还有事儿呢。
沈南语与他们错身而过，走向霍衽也。
那一刻，一些命运开始转动。
那天，沈南语要找的人不在班里，据二班同学所说，霍衽也大课间一般会去打球，她谢过，返身回班。
对于沈南语来说，褚则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因为她对他根深蒂固的恐惧。
那种淡漠，那种主宰，那种睥睨。
她现在无法与之共存。
后来沈南语成功在一个偶然与霍衽也碰面，她结结巴巴面红耳赤表达自己的请求，当然得到了一个柔软的回应。
那一秒钟，沈南语差点儿要哭出来。
没人能懂。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会包容她。
不需要那么累，不需要那么紧张，不需要过多的装饰，有一个人，他会轻轻揉着你的脑袋，同意你的话，说：“好。”
后半个学期，沈南语见了李沾衣和褚则寅就绕着走，尽可能把自己的世界变成一个干净的地方。
她全力以赴，这次期末考试，她的成绩不能太差。
随着期末考试的来临，班级自习课越来越多，每当这个时候，沈南语就会跑出教室，去一楼的公共自习室待着，霍衽也会在那里等她。
他们趁着夕阳，趁着寒风，趁着光阴一寸寸，对彼此逐渐变得特别。
她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开朗大方了很多，身上的感觉不再是干巴巴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乐观、友好、善良，班里的同学也发现，她原来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他喜欢给她带一些健康的水果和餐食，她婉拒过，因为这些看起来太过昂贵。他却很认真地告诉她：“如果你能收下我的心意，别跟我客气，这才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她呆住，宕机的脑袋一点一点去琢磨他话中的意思。
他想让她跟他成为朋友。
非同一般的朋友。
特别好的朋友。
对吗。
她收起推拒的手，转而挂上灿烂的微笑，接过透明的玻璃饭盒：“好。”
我答应你。
就像你当初答应我那样。
有一次沈南语和霍衽也笑着从自习室出来，刚好碰见褚则寅和李沾衣。
她没在意，也没准备打招呼，正想从一侧绕过去就这么错身而过罢了，李沾衣却在她身后与人熟稔寒暄：“哥，你怎么在这里？”
？
哥？
沈南语冒着软暖火焰的心顿住，跳动速度却逐渐加快。
以至于，让这点新生的朝气，也随着霍衽也一句“同学问题，我教一下”骤然消散。
这句话落，李沾衣状似了然：“哦…这样啊。”
在对方的长音中，沈南语的胸口终于开始变得窒息，深呼吸过后，她转过身想说句话找回一下自己的脾气，那个瞬间，一幕让她永远忘不了的画面突兀出现。
霍衽也温柔淡笑，揉了揉李沾衣的脑袋。
对她说再见。
恍惚，又或者是心脏在错位。
沈南语的手突然有些抓不住练习册，颤抖着，马上就要引起他人的注意了。
她看见霍衽也朝她走来。
脚尖转向，她想逃，先逃走，以后的事情，哪怕以后再说呢？！
失重感陡然侵袭。
这一秒钟，她无法自控地紧闭双眼，咬着牙要让昏倒在地的疼痛把她吞噬。
忽的，一个人伸手将她捞入怀中。
她眼泪滚滚而下，怎么也抑制不住，但是不行，这太奇怪了，这太难堪了，她嗅到熟悉的味道的同时，紧紧抓住人的衣服两侧，脸埋在他身上，推着他就要往原本去往的方向走。
她只想离开这里。
他现在是她的唯一的救命稻草，仅剩的遮.羞布。
哪怕其实这个人是褚则寅。
沈南语每每夜深要反复剜去心上的人，假装自己对他没有感情的人，她并不需要这样噬人的感觉的人！
可是假装。
好累。
可是她以为的救赎，如今已经不是了。
原来霍衽也的温柔可以给予每个人，原来答应她的请求只是他温柔的一部分，原来她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
记得当初，霍衽也就是褚则寅的对手。
说难听点，叫手下败将。
脚下的路早就变换了不少，在校园的某一个无人角落，她终于停下，抽泣声慢慢没了，她狼狈抬头，鼻尖都是他身上浅淡且深入骨髓的气息。
褚则寅：“看错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眼泪又没止住，哽咽：“别说了。”
她想丢下他自己飞的。
只不过失败了嘛。
现在又要让他安慰，这也太窘了。
她抬头怔怔看着他清淡的瞳孔，喃喃：“…你不生气吗……”
她的意思，想必他不会看不出来。
褚则寅何等聪明，有些东西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儿。
他靠在墙上，双手插兜，半弯着腰点头：“生气。”
“那……”
她看着褚则寅冷白的肤色在光线中勾勒神颜，忽然又想哭。
“唔……”
她好像要把这些年攒下来的眼泪都掉下来给他看。
怎么就是忍不住呢。
在他面前，也太脆弱了。
好丢人啊。
于是褚则寅看到的就是，面前的女孩红着眼眶撇着嘴委屈巴巴泪珠啪嗒啪嗒，偏偏还要掩饰去擦，假装自己很坚强很勇敢的样子。
“噗呲。”
心里忍了多久的烦躁刹那间就散去了。
别怪他，他把手从兜里伸出来，一颗糖被他慢慢放进她的嘴里，她愣愣吃下，接住了他仿如会容纳她整个世界的拥抱。
多少年前，大山里突然躁动起来。就好似沸腾的水，从根子里开始燃烧，知名大企业家没任何预兆宣布要在山里阔气出资，打的名头就是一次性解决大家的问题，那几年，工人们乐开了花，忙活了无数个日夜，最终一条龙建设了很多城市里才有的东西。
那几年，频频屡见的是街坊邻居们高谈阔论，眉飞色舞，神情早已与几年前的落魄潦倒大相径庭，每当一个工程建设完工，他们总会多炒几个菜庆祝庆祝，酒足饭饱，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滚落，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的多了去了，他们都知道，这是遇着贵人了。
这事儿太甜了，没什么文化的山里人只顾着尝甜头，能觉出这事儿到底什么味儿的人太少，几乎没有，以至于小孩子沈南语抓着奶奶的手腕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的时候，大人们挥挥手把她赶了出去。
还顺手丢给她一块肥肉。
他们不懂为什么这种好事儿偏偏就降落在他们的头上，兴奋已经冲昏了他们的头脑，所以，无论恣意谈论过多少次，他们都只会把一切都归于一句：那人傻喽，人傻钱多嘛！
然而，故事不只有你知我知的一面。
在另一个世界，月光下，寂静婆娑树影擦过几道光，瞬间炸开无波无澜的一切，几辆价值不菲的车排列有序悄无声息停在沈南语面前的时候，她碗里的面汤还剩下一口，远处顺着风吹过来的锣鼓喧天也没走远。
这没什么。
对吗。
她仰头喝掉最后一口汤，眼睑一闭一睁。
只是眼睛被光闪的很不舒服。
片刻，车里面的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走进了沈南语邻居的家，那群人衣着华丽，五官则是造物者眷顾的天赐，即使在黑夜里也会被惊艳的一张张脸。
沈南语做不出任何反应，比如，转身回家。
她只是一直看着他们，一直看着。
最后关头，他们本应就此错身而过，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那黑暗中看不清正脸的妇人却倏地侧过脸扫了沈南语一眼，两人直直对视，刹那间，沈南语诡妙读懂了她眼神里的一切。
脑子里喧闹的东西消失了。
而她剩下唯一一个念头只是：妇人眼睛里面的东西太过于惊人。
她被吓到了。
说实话。
五岁的沈南语年龄太小，顺理成章被这样的眼神击退，收回了准备继续跟上去看热闹的步子，攥紧了手中的筷子和碗沿，跌跌撞撞跑回了家。
……
李沾衣，我们好久不见，久别重逢。
她看沈南语的眼神，其实一直都不能说干净。
只不过，沈南语真好像不认识她一样，把自己放在了局外人的位置上，想去争、去抢回她这个外来入侵者还没拿走的一切。
沈南语看着祁淮野，他的侧脸已经肿了，说明褚则寅是真没留情面。
李沾衣在沙发上坐着倒是安安稳稳，一点儿没有当事人的自觉。
“去去去。”
沈南语把祁淮野往旁边推了推，半强迫半商量推着人到她的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拉开抽屉找了找，丢给他一瓶药膏：“自己抹。”
祁淮野的鼻梁高挺，此刻有些红，闷着声音应了：“嗯。”
他还挺乖？
沈南语好笑地看了褚则寅一眼，那意思就是，看看人家，比你强多了。
褚则寅：……扶额。
是我输了。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和谐。
不对啊……
李沾衣突然站起来，走到褚则寅身边，“你能帮我也涂一下吗……我的腿好疼。”
她低头掀开自己的裙摆，小腿的侧面居然往外洇着鲜血！
祁淮野的脸色直接变了。
褚则寅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几步。
沈南语：……
闹哪样啊。
干什么呢这是。
她才是这个病房正儿八经的病号好吗？！
一个个的都演上瘾了是吧。
祁淮野把打开口的药膏放在李沾衣的手里：“你先用。”顺势站起身，把人拉到椅子上坐着，眼神里的东西太过于明显。
李沾衣让人怜惜的一双眼却只留给了褚则寅。
沈南语：……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她其实应该对祁淮野情根深种才对是吧……
这不可能。
她翻了个白眼。
“还矫情上了。”
沈南语嫌弃的太明显，祁淮野差点儿没绷住。
褚则寅跟着沈南语一起走到刚才李沾衣坐过的沙发上，眼看着就要落座，沈南语伸手用力拍打了好多下沙发，就好像上面又什么脏东西似的。
褚则寅：……
好，不错，很好。
他手一伸，把人拉着跌进身边坐下，她却忽然很紧张：“后背上有伤口！小心点！”
他又急忙伸手护着。
总算没碰到。
她松了一口气，泄了一身劲儿，很顺便靠在褚则寅的怀里，心中乱七八糟的。
“褚则寅。”
沈南语一抬头，看见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心脏一缩。
“……”
她要是也是个美女，肯定天天出去骗小帅哥玩儿！
“你喜欢她吗。”
她忍着心脏的狂跳，问出与此无关的话。
太近了，他侧头就能亲上。
极端在她身上杂糅，坦然又退缩。
闻言，褚则寅仅是掠过耳畔一秒，反问：“你觉得呢？”
嗯，好。
她凑近，贴着：“我喜欢你。”
半真半假，是真也是假。
他眼神里泛起笑意，不愿让人当猴看，暂且未置一词，沈南语在短暂接触后退离开来，房间里又陷入了安静。
这场戏，终究还是要继续演下去。
回到学校的期中考试，沈南语在班级里进步了十名。
她心中大惊。
此前频频苦苦琢磨，脑中依旧混沌无解，走投无路，实属无奈经此一计，然而有效。
极其有效。
然则。
此计……实为一条险之又险的路。
沈南语没把握，用一根杠杆撬动整个地球。
她坐在座位上，认真回忆这段时间关于学习的所有过程，两相对比，她只得出一个结论：褚则寅是唯一变量。
啊！
此路不通啊此路不通！
她只能浅浅试探，却不敢彻底投奔啊。
他非良人。
无论从哪个概念上，都不是。
沉思进行不下去，沈南语抬头，看了一眼讲台，眼神飘到教室门外，脑中金光一闪。
除了褚则寅……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别的人能帮她。
下课后，沈南语跑到教学楼下面，盯着年级榜前几名，反复寻找，在一百名的位置看见了一个人。
霍衽也。
他应该会帮她，不知为何，沈南语的心里笃信这一点。
隔壁班是二班，她边往二班门口走边思考这件事成功的几率有多大，一时之间没看见迎面而来的两个人。
差点儿撞上。
“看路！”
听见这个李沾衣的声音，沈南语抬头，下意识定住脚步，两人对视，末了，是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里面什么意思，就不是很清楚了。
短短几秒，褚则寅的目光始终盯着她，沈南语并未理会，收回视线绕过他们准备离开，她还有事儿呢。
沈南语与他们错身而过，走向霍衽也。
那一刻，一些命运开始转动。
那天，沈南语要找的人不在班里，据二班同学所说，霍衽也大课间一般会去打球，她谢过，返身回班。
对于沈南语来说，褚则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因为她对他根深蒂固的恐惧。
那种淡漠，那种主宰，那种睥睨。
她现在无法与之共存。
后来沈南语成功在一个偶然与霍衽也碰面，她结结巴巴面红耳赤表达自己的请求，当然得到了一个柔软的回应。
那一秒钟，沈南语差点儿要哭出来。
没人能懂。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会包容她。
不需要那么累，不需要那么紧张，不需要过多的装饰，有一个人，他会轻轻揉着你的脑袋，同意你的话，说：“好。”
后半个学期，沈南语见了李沾衣和褚则寅就绕着走，尽可能把自己的世界变成一个干净的地方。
她全力以赴，这次期末考试，她的成绩不能太差。
随着期末考试的来临，班级自习课越来越多，每当这个时候，沈南语就会跑出教室，去一楼的公共自习室待着，霍衽也会在那里等她。
他们趁着夕阳，趁着寒风，趁着光阴一寸寸，对彼此逐渐变得特别。
她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开朗大方了很多，身上的感觉不再是干巴巴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乐观、友好、善良，班里的同学也发现，她原来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他喜欢给她带一些健康的水果和餐食，她婉拒过，因为这些看起来太过昂贵。他却很认真地告诉她：“如果你能收下我的心意，别跟我客气，这才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她呆住，宕机的脑袋一点一点去琢磨他话中的意思。
他想让她跟他成为朋友。
非同一般的朋友。
特别好的朋友。
对吗。
她收起推拒的手，转而挂上灿烂的微笑，接过透明的玻璃饭盒：“好。”
我答应你。
就像你当初答应我那样。
有一次沈南语和霍衽也笑着从自习室出来，刚好碰见褚则寅和李沾衣。
她没在意，也没准备打招呼，正想从一侧绕过去就这么错身而过罢了，李沾衣却在她身后与人熟稔寒暄：“哥，你怎么在这里？”
？
哥？
沈南语冒着软暖火焰的心顿住，跳动速度却逐渐加快。
以至于，让这点新生的朝气，也随着霍衽也一句“同学问题，我教一下”骤然消散。
这句话落，李沾衣状似了然：“哦…这样啊。”
在对方的长音中，沈南语的胸口终于开始变得窒息，深呼吸过后，她转过身想说句话找回一下自己的脾气，那个瞬间，一幕让她永远忘不了的画面突兀出现。
霍衽也温柔淡笑，揉了揉李沾衣的脑袋。
对她说再见。
恍惚，又或者是心脏在错位。
沈南语的手突然有些抓不住练习册，颤抖着，马上就要引起他人的注意了。
她看见霍衽也朝她走来。
脚尖转向，她想逃，先逃走，以后的事情，哪怕以后再说呢？！
失重感陡然侵袭。
这一秒钟，她无法自控地紧闭双眼，咬着牙要让昏倒在地的疼痛把她吞噬。
忽的，一个人伸手将她捞入怀中。
她眼泪滚滚而下，怎么也抑制不住，但是不行，这太奇怪了，这太难堪了，她嗅到熟悉的味道的同时，紧紧抓住人的衣服两侧，脸埋在他身上，推着他就要往原本去往的方向走。
她只想离开这里。
他现在是她的唯一的救命稻草，仅剩的遮.羞布。
哪怕其实这个人是褚则寅。
沈南语每每夜深要反复剜去心上的人，假装自己对他没有感情的人，她并不需要这样噬人的感觉的人！
可是假装。
好累。
可是她以为的救赎，如今已经不是了。
原来霍衽也的温柔可以给予每个人，原来答应她的请求只是他温柔的一部分，原来她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
记得当初，霍衽也就是褚则寅的对手。
说难听点，叫手下败将。
脚下的路早就变换了不少，在校园的某一个无人角落，她终于停下，抽泣声慢慢没了，她狼狈抬头，鼻尖都是他身上浅淡且深入骨髓的气息。
褚则寅：“看错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眼泪又没止住，哽咽：“别说了。”
她想丢下他自己飞的。
只不过失败了嘛。
现在又要让他安慰，这也太窘了。
她抬头怔怔看着他清淡的瞳孔，喃喃：“…你不生气吗……”
她的意思，想必他不会看不出来。
褚则寅何等聪明，有些东西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儿。
他靠在墙上，双手插兜，半弯着腰点头：“生气。”
“那……”
她看着褚则寅冷白的肤色在光线中勾勒神颜，忽然又想哭。
“唔……”
她好像要把这些年攒下来的眼泪都掉下来给他看。
怎么就是忍不住呢。
在他面前，也太脆弱了。
好丢人啊。
于是褚则寅看到的就是，面前的女孩红着眼眶撇着嘴委屈巴巴泪珠啪嗒啪嗒，偏偏还要掩饰去擦，假装自己很坚强很勇敢的样子。
“噗呲。”
心里忍了多久的烦躁刹那间就散去了。
别怪他，他把手从兜里伸出来，一颗糖被他慢慢放进她的嘴里，她愣愣吃下，接住了他仿如会容纳她整个世界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