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重要一课,是许声声教给她的。

    许声声,这几天出现在褚则寅身边的女生。身世同样成谜,不过可以肯定,即便同褚家少爷比,也是不遑多让的。

    “许声声刚从国外回来,在我们学校谁也不认识,理所当然跟从小一起长大的褚则寅抱了团,”说话的人边说边倒吸一口凉气,“……天,他们真是般配啊……”

    围着的人不自觉扭头看过去,都露出了同款表情。

    绝。

    许声声身型偏高,纤细中带着利落,肤色极白,高马尾扎起,嘴角笑容恰到好处,微仰着头侧身倾听身边人讲话。而身侧的褚则寅,竟还是压了许声声一头,无论是容貌,还是身高。隔着距离看只觉得他神情冷淡,眼神里留有些许温柔。

    温柔。

    沈南语收回眼神,细细品了品这两个字。

    居然能跟他站上边?

    “听说,褚家许家有联姻的意思……”大家咂咂嘴,扭回头时不知是谁神秘兮兮说了句,霎时空气沉默一瞬,此话如同深水炸弹,炸得人群作鸟兽散。

    他们身后,当事人仅仅一步之遥。

    迈出一步没走成以至于姿势有些怪异的沈南语后衣领被拽住,她瞳孔一缩,试图装鹌鹑开溜,褚则寅施施然开口:“沈南语。”

    ……他最好有事。

    新同学就在旁边,还是个这么牛掰的,她眼前一黑,转过身,扯了扯嘴角的笑,客气道:“你好,我叫沈南语。”

    许声声大方极了,握住沈南语伸出来的手:“许声声。”沈南语松了一口气,身子没动一下呢,又听见,“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显而易见。

    许声声是谁啊,人精里的人精,这俩人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可她就是能看出来他们之间,不一般。

    很显然,褚则寅看人的时候眼神完全变了,许声声无声打量二人,故意多加一句有的没的。没成想,褚则寅扫她一眼,突然收了兴致,转身走进教室,留下沈南语跟许声声大眼瞪小眼。

    沈南语见状,试探着说:“快上课了……”

    话没说完,许声声颔首:“去吧。”

    ……

    她真该刨个洞把自己埋了。

    坐在座位上,沈南语有种历劫回来的恍惚感。

    半晌,她盯着从门口走进来的老师,惊觉:她凭什么要受这种罪啊!她只是个路人甲而已!

    不免扼腕,自己还是太容易被拿捏,次次关于他的事,她都会犯傻。

    当天晚上,沈南语想跟褚则寅说音乐会的事,却一直等不到他回来。

    放学以后,他让司机先把她送回来,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就跟着别人走了,她自然不会关心他跟谁一起去干什么,应了一声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

    夜色已经很沉了,她心底逐渐有些不安。

    褚则寅现在毕竟还是个高中生,很少这么晚不回家。

    至少这两三个月没有。

    心底烦乱,沈南语先去房间里洗了个澡,很快就出来了,一边发呆一边擦头发。

    楼下还是没有动静。

    她靠在窗边,夜风吹得凉,便伸手关上窗户,微叹了口气,准备休息。

    她不过是个“路人”的,对吧?

    干什么要干涉主角之间的故事。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沈南语就靠这句话强压下那点儿可怜的担忧。

    这一夜不算好眠。

    头发没擦干就睡着,沈南语脑袋疼得厉害,从噩梦里挣扎着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怎么昨天被关上的窗户又开了。

    有些冷。

    沈南语套上校服,下楼随手拿了瓶牛奶,就上学去了。

    车里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剧烈跳动。

    她犹豫再三,还是没开口问司机他到底去哪里了。

    下车前,却把她跟同学约好要去音乐会的事情告诉了司机,拜托他转告褚则寅。

    音乐会在晚上七点准时开始,沈南语跟着黄潆一路顺顺利利,六点半提早到达目的地,门口已经聚集不少歌迷。

    黄潆兴高采烈地跟她介绍音乐会主题、歌手乐队著名事迹啊,讲得沈南语脑袋瓜子嗡嗡的。

    她背后有些发冷,太阳穴疼得快要爆炸。

    可这个时候音乐会甚至都还没开始,她并不想扫.黄潆的兴。

    “潆潆……”

    沈南语脸色不太好,拽着黄潆的手就快要被人群冲散,急忙想把人叫住,一抬头,呼吸一滞。

    像是心灵感应,夜灯下,黄潆回过头的动作带着脸上精致妆容猝不及防闪了下她的眼,以至于让她不敢相信她刚刚看见了谁。

    肯定是眼睛有些酸,没看清楚。

    沈南语攥着手里灯棒和背包带子,定睛细看,那个昨天晚上没回家的人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正和一个穿着海蓝百褶裙落肩上衣的女生言笑晏晏。

    这一幕,比任何画面都要美。

    少年真情,可谓无价。

    远光灯倏地亮起,欢腾的人群无处遁形。只是片刻已过,对方依旧不会注意到她。

    她失笑,是她又犯蠢了。

    堂堂褚少爷,何时轮得到她操心。

    黄潆并没发现那两人,在沈南语耳边特别细致告诉她,入场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听管理人员指挥,千万要注意安全。

    “知道啦,你都讲过很多遍……”沈南语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亲昵地推着黄潆肩膀去排队检票,他们四人,就这么两两擦肩。

    发尾波动了一下,但也就一下。

    这场音乐会,是沈南语第一次出来玩。

    沈南语没去过任何娱乐性质的地方。

    气氛到达最沸腾的那一刻,她不可抑制侧脸看着黄潆绯红脸颊,仿佛身体上的痛楚一并消失。

    人终究是为了某些时刻而活的。

    沈南语,是为了这样的时刻而存在。

    她笃信。

    第二天,沈南语一个人住在家里,褚则寅还是没回来。

    音乐会震天动地的音响好似还在耳朵上回放,她脑子彻底昏了,又觉得这样拖下去不行,踌躇着想给褚则寅打电话,找个人送她去医院。

    今天司机不在家,恰好周六休假。

    别墅区距离市区远到离谱,她自己根本没人可找,只有他。

    对,她不是想找他,只是迫不得已。

    这才拨通褚则寅电话。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沈南语心凉了半截。

    他这是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了?!

    ……或许,已经丢下很久,她才敢承认。

    于是放弃挣扎,认命般翻找温度计,却久久无所获。

    躺在床上,陷入沉睡,无法安眠。

    被丢下是她的宿命吧?

    小时候被丢下,现在也一样。

    心却还在痛。

    高烧时,沈南语难琢磨心里是什么滋味。

    矫情顾不上,只盼着一个医生从天而降,把她救了就好。

    “你怎么了!?你额头好烫……”

    她被人晃醒,视线模糊间认出许声声,“你……”

    可惜话没说完,彻底倒下。

    许声声看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的褚则寅,“哥,打电话找人啊。”

    ……

    怎么又一个妹妹啊?!没完没了了是吧!

    褚则寅今年已经十七周岁,比同届大部分同学大一岁到两岁。

    家里事情逐渐开始往他身上倾斜,比如,联姻。

    这样俗气至极的戏码,褚父找到归宿,严厉扣着宽大木桌桌沿吩咐下来的时候,他差点儿没笑出声。

    他褚则寅要是那任人摆布的棋子,当初就不会有那件事,他就不会有现在。

    许声声就是他“未婚妻”。

    房门被推开,这是他见到许声声的第一面,褚父给了他一个压制住反抗心思的眼神,关门出去了。

    “啪嗒”,门锁落下。

    许声声:……

    褚则寅:……

    他们是不是最好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呐。

    许声声前一秒端庄温柔娴静站着,门一关,嘴角一勾,随意坐在手边椅子上,饶有趣味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人。

    品了品,点头:“不错,挺符合我的口味。”

    言语中不屑与轻蔑各参半,褚则寅则完全无视对方。

    空气中开始寂静。

    耗时间吗,褚则寅甚至懒得踹开房门,这书房够大,两人不必有什么。

    许声声说完,站起身跟着褚则寅,边走边看屋内设施,时不时发出赞许声,活像个买官。

    她比他刚刚矮半个头,一路跟着他距离近,但敏锐察觉褚则寅抬手的动作时,她却迎了上去。

    “怎么,你想直接动手?”

    许声声压了嗓音,装出一副楚楚可怜,脑门一偏从褚则寅身前错过去,看见他从进来以后就没有放在她身过的眼神。

    那是一种完全的不在意,没有人能忍受这样的无视,更何况,别忘了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许叔叔答应给你的科技公司,听说里面空降一位副总,不知许小姐认不认识?”

    他慢条斯理,手里拿着的书也放下,坐在矮塌上,暗红鎏金重彩映衬他极静的瞳孔,那一瞬,许声声的心脏一缩。

    褚家少爷大名,久仰。

    何其响亮。

    听闻联姻对象是他,许声声抛下了八九个约好的饭局,闭门修身养性,企图往温柔那挂靠靠。

    她野啊,几个月不着家。国外的学校早退学了,家里老头气急,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但联姻这件事,是她答应妈妈的。

    她必须办好。

    褚则寅沉静的目光自然捕捉到她的失神,嘴角没有情绪一勾,没看见身后桌子上放着的手机,屏幕正在不断闪烁。

    “不如我们合作?”她回神,挑眉。

    自然都是聪明人,许声声抛出诱饵。

    “好。”

    褚则寅头都没抬,单说一个好字。

    好?

    许声声心里的野火轰得一下烧到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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