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戚言的奏报,手却止不住的在颤抖,边塞战争的残酷和皇宫中的争斗完全不一样,想必云波诡谲的算计,战场上那刀刀见血现实更加的触目惊心。

    皇后好像来的并不合时宜,不等下人通报,便打算离去,只是小胜子脚步紧着些,将人拦下了:“娘娘,圣上说,请您进去!”

    戚鸣音看了看里面没有朝臣,这才踏进了太极殿,即使没有外人,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也只是相敬如宾,如今的枷锁让曾经活泼的戚鸣音逐渐成熟,也逐渐稳重。

    戚鸣音如今的规矩是连宫中最严格的嬷嬷都挑不出问题,如果颖妃还在,不知道是会心疼她还是会欣慰。

    戚鸣音:“臣妾给圣上请安!”

    皇帝抬手,示意她到身边来,还将刚刚的军报递给她看,戚鸣音的手停滞在空中,这份军报她在将军府的时候看过无数份,可是现在她是后宫的人,虽然还是女子,可是身份变了,她却不能轻易的接下。

    皇帝看出了她的顾虑,安慰道:“只是一份军报,不需要你发表什么建议!”

    戚鸣音谨慎的接过那份奏报,仔仔细细的将每一个字都看清读透,她的稳重倒是让皇帝有些惊讶了,奏报上的字体正是戚言的字体,因为戚言的狗爬字,入不了圣眼,他可是没少挨父亲训斥,可现在看着如此规整的字体,戚鸣音更是心疼他了,那样刚正的字体下,埋没了多少条人命。

    戚鸣音看过之后,将折子原样放好:“萧王妃可知道了!?”

    皇帝靠在椅子上,其实他的成长也是极为迅速的,为了能匹配上这个位置,曾经的风流王爷,如今已经不进后宫了,每日不是在看奏章就是在请教。

    皇帝:“朕已经让人去告知了,她应该知道这些的!”

    戚鸣音对他的见解有些意外:“圣上不怕她来闹?”

    皇帝听出戚鸣音这话像是考验,毕竟戚家护犊子的能力是刻在骨子里的:“她不会,萧王妃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如果可以,她会用自己的办法去解决事情,而不是来找皇后和朕哭闹!”

    戚鸣音点点头:“这倒是!”

    皇帝如今对戚鸣音是越发的满意,原本以为先帝给他匹配戚家这个助力,只是因为戚家的势力,可现在看来,先帝的深意不仅如此,他也看中了戚家的忠诚。

    皇帝:“不过,没想到,你也如此稳重!”

    皇后笑意苦涩,尽显敷衍之意:“圣上可还记得,臣妾曾经还有一个哥哥?”

    皇帝回想:“是被父皇追封镇南将军的那个?”

    戚鸣音点点头,兄长的死是戚家上下所有人的痛,也是自那之后,戚家将所有的荣光都压在了戚言的身上,这也是颖妃心疼戚言的原因之一。

    戚鸣音:“圣上还记得,就证明他没有白白牺牲!”

    曾经的皇帝虽然处事不明,但是对此事,也是深闻过的:“我记得当时戚将军在南诏被困,是他带兵去阻挡了两翼的突袭,那年他才14岁!”

    戚鸣音透过这漆柱青砖看着大殿外的世界,他们如今都是笼中鸟,戚言他们倒是自由,可他们的日子从未好过过:“我至今都记得那封军报,原本的捷报之中夹杂了一段本不该有的话,我军于中州大捷,夺城三座,斩获敌军主帅及将士七万余人,我方鏖战五日,死伤两万一千众,少帅戚励于初八早间奋勇抵抗,中箭坠崖身亡,转定于灵柩入关,预于五日后进京!”

    戚鸣音一直没有觉得战场上有多凶险,有多难,因为小时候的世界里,父亲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儿的,直到那一年,父兄一起出去后,只有父亲一人重伤而归,没有曾经的礼物,也没有父亲宠溺的怀抱,满府的白皤,是戚鸣音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距离。

    皇帝:“戚家是忠勇之门!”

    戚鸣音的笑有些苦涩:“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这样的荣誉,母亲自那之后一病不起,兄长的事也成了将军府里无人敢言的痛,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父亲理解了祖父的想法,觉得戚家的人不能只会打仗!”

    如果换到从前,戚鸣音绝对不会在皇帝面前说这样的话,哪怕他不是皇帝,只是个王爷,戚鸣音也不会说,可是现在,他们二人潜移默化间产生了无言的默契,戚鸣音也不仅仅那他当皇帝在尊敬着,也拿他当战友在并趋。

    处理完常逾的伤之后,乔林伸着懒腰往外走,忙了这好几日,现在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乔大夫乔大夫!”

    这段时日,乔林虽然充实,虽然怀有成就感,可接连几日不得安眠的高度紧张,也着实累坏了他,以至于现在他最害怕,也最厌恶的就是听到别人喊他乔大夫。

    乔林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准备逃离,却被孙淮安抓了个正着:“您躲什么啊,我就找您!”

    乔林不想理他,他现在和秦岭跟常逾差不多,带来不了什么好消息,在乔林眼中,就像个瘟神:“别找我,乔大夫已死,有事儿请烧纸!”

    白鹭皱眉,敲打了一下乔林的头,有些话在战场上是忌讳,虽然乔林不完全算是沙场之人,可白鹭还是不希望有这样的玩笑:“瞎说什么胡话!”

    乔林一脸疲惫:“说吧,什么事!”

    孙淮安:“我们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些俘虏,其中很多人都受伤生病了,将军说,让您先帮着看看!”

    白鹭先为惊讶,多年的沙场经验让他有着不一样敏锐的察觉:“俘虏?是要将他们带到军营里来?”

    孙淮安明白白鹭在想什么,战场上的善意不是不能有,只是过往的事实告诉他们,往往他们的善意,会化作匕首,不仅仅会插进他们的胸膛,还会重创整个军队。

    孙淮安:“那倒不是,将军将他们安排在了十里之外,调了军医和粮草过去!”

    乔林和白鹭相互望了一眼,想着还是跟孙淮安过去看看,毕竟戚言也不是个纸上谈兵的将军,他这么安排或许有其他的目的,只是到了营帐,两个人都呆呆的站在原地,败军之将沦为俘虏之事并不少见,只是乔林和白鹭从未想过,这里降兵有如此之多……

    孙淮安:“我们问过他们了,大多都是农民和渔民,被东瀛王以兵力不足征来的!”

    乔林不禁发出感叹:“这也太多了!”

    其实临时征兵一事在军队中也不算少见,可大多也会甄选一番,选一些年富力强的青壮年,可眼前这些上至六旬的老人,下至十几岁的孩子,甚至还有一些残疾人,这样的人放在战场上几乎就是送死,东瀛王似乎是想用这种人海战术来拖累他们一样。

    白鹭无奈的摇摇头:“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了!”

    乔林:“那戚岩打算怎么处理?”

    孙淮安看着他们相互搀扶,趔趄的模样,即使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人也是会于心不忍的:“其实要是千八百人的,也好办,我们将军自己就处理好,只是这人数太多,且大多都不是行伍之人,便不好处理了!”

    白鹭:“也是难为戚将军了,不仅要调兵来看着他们,还要匀出口粮给他们!”

    孙淮安:“那怎么办呢?将军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这场战争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领域之争!”

    常逾刚好一点,就嚷嚷着去找秦岭,顾郦本想拦着,可常逾问的每一个问题,顾郦都答不上来。

    秦岭在自己的营帐里调息打坐,他的内力虽然强劲,可这金钟之功毕竟不是他自身习得而来,突然得来,总是要适应适应的,顾郦搀着常逾,险些跟不上他的脚步,秦岭迫不及待的掀开帘帐,相比安睡的秦岭,这样的秦岭总是让他安心些的,听到常逾的声响后调息抬眼。

    秦岭睁开一只狐狸眼:“呦,您还活着呢!?”

    或许是跟秦岭待的久了,连常逾这种不开窍的性子都学会了开玩笑:“巧了不是,您也活着呢?”

    顾郦没想到,他离开这么久,他们现在聊天都这么聊了是吗?也想加入他们:“真巧,我也活着呢!”

    秦岭打着哈欠,抱着枕头,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一旁:“老顾,你现在不应该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吗?怎么?怕我俩死了给我俩收尸来了?”

    顾郦指着这张脸,本来还想靠这张脸难为一下他们呢,结果秦岭和常逾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他:“你看得出来我?”

    秦岭挑眉,薅着他的衣服:“你看看你这穿的,虽然蓝色略显低调,可你这袍边选了橘色,这配色只有你喜欢,你再看看你那荷包,绣的什么田鸡,一看都知道是你!”

    秦岭说顾郦的衣着时,顾郦都没生气,可听到秦岭吐槽他的荷包,那怒气值上升了可不是一点半点:“这是长安给我绣的兔子···”

    这一刻,营帐里的寂静震耳欲聋,不禁秦岭等着大眼睛不可置信,连常逾都倒吸一口冷气,这绣品、也只有顾郦品鉴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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