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手机和冲锋衣，被咒灵囫囵吞掉的背包里还有信用卡和驾驶证。零零散散的东西不算在内，主要的证件办好就花了大半天。黑崎弘一本打算请假陪她，栗原春知想了想还是拒绝，趁着下午还有点空闲去了趟盘星教，把菅田真奈美的衣服还过去。
夏油杰不在教中。冬季日短，太阳最多再温热两个小时。真奈美在庭院里支起茶桌，趁着今天没风，邀请栗原春知一起喝下午茶。两人装好碟、摆好甜品叉，又泡了两杯咖啡，菅田真奈美绕着桌子找了个好看的角度拍下发完社交圈，这才安心坐下享用。
“好吃！”首先是礼尚往来的客套，“不过春知也太客气了点，这种事不用这么麻烦啦。”
“只是正好路过。再说多亏您帮忙，不然穿着袈裟回去我可没办法解释。”栗原春知说着把甜品店主的名片递给她，“之前真奈美小姐有说过菜菜子和美美子吃腻了以前的店，想要换换茶点的口味吧？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让他们再外送几种尝尝……夏油大人的那份就不用了。”
菅田真奈美抿了一小口奶油，再一转手，金属叉的尖头朝栗原春知稍稍点了两下，还附送了一个wink。她是个美人——第一次陪美沙子来盘星教时栗原春知就这么觉得了——这样的动作在她做来行云流水，优雅漂亮。这样出挑的外貌往往让那些肥头大耳、自以为是的有钱人小瞧她，最后落得尸首分家。但在盘星教里，菅田真奈美还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春知总是这么周到，要不是夏油大人不同意，我都想让你接替我做那些后勤的工作了。”她又不轻不重地抱怨道，“我倒是也想像拉鲁他们到处跑呢。”
栗原春知放下茶杯。她对接手什么教中事务不感兴趣。插手得越多，脱离的可能性就越低。但以她吊车尾的实力来说，做后勤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提议被夏油杰否决了。
“是因为我不熟悉吧。”她先抛出一个可能性，“我才来也没有多久，这些事交给我，我自己也不会放心的。”
“不是哦。春知来了两个多月的时候我就跟他提过了，要不要先把一些简单的事情交给你。虽然他也没有反对，但我觉得他不是这么打算的。”
菅田真奈美的勺子在咖啡杯里转了几圈，一敲杯壁。
“算了，我才懒得猜他怎么想。不如说说你们这次出差好了……半个月后春知还跟着去吗？”
栗原春知不想太过直接地打听“可能的打算”，只得顺着她的话题继续。大致的情况昨天下午夏油杰已经说过，除了留下控制浅井先生的咒灵，他也安排了真奈美定期过去看看。栗原春知没得到什么新的安排——有她在还碍手碍脚，所以半月后很可能只是他自己去收服。
“也是。”菅田真奈美也不认为她能帮上什么忙，“毕竟是特级，就算是夏油大人也有点吃力。”
为了尽快熟悉咒术师们的生活规则，栗原春知花了不少心思摸清咒术界的结构。基础的咒灵判定、咒术知识自不必说，那些人际关系，什么御三家和上层的龃龉也记了个大概，其中可能一半是添油加醋的谣言。特级假想咒灵，这个判定在她的概念里一出现非死即伤，场面都非常惨烈。但在山村里经历的却好像没那么残酷——说好听点，这个咒灵临终关怀做得还算不错。
她想起夏油杰说过以前咒术高专就和它打过交道，不由好奇：“它以前就出现过？”
菅田真奈美“嗯”一声。
“登记在册的特级有十六个。要是夏油大人没认错的话，应该是八年前在东京出现过一次的假想咒灵座敷童子。当时是夏油大人和五条悟解决的。春知知道五条悟吧？”
栗原春知点头。不知道才奇怪。只要想了解这些年里咒术界发生的事就没法绕开五条家的这位最强——以及在前半段叙述中几乎和他绑定的夏油杰。但叛逃前发生过的事封锁得很严实，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感兴趣。
菅田真奈美不欲对五条悟多介绍：“现身地点在樱都高中，但是它很狡猾，发现自己不是对手就灰溜溜地逃了，没有发生人员伤亡……怎么了？”
真奈美发现坐在对面的栗原春知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神情——又惊讶，又茫然。好半天她都没有说话，似乎想在记忆里挑挑拣拣，找出点什么证明，但显然徒劳无功。
“可是……那时候我就在樱都上学。”她疑惑道，“我不记得有这种事啊？”
##
诅咒现象在世界范围内都属于高层机密，一般出现大规模的咒灵伤人事件，总会配备一些“善后”。所以菅田真奈美也不意外。
“那一年你们学校有什么其他事故吗，比如……气爆，或者建筑安全问题之类的。”
“这么说的话确实有一件，好像是装化学品的卡车冲进了学校造成了气体泄漏。很多学生闻到就直接昏迷了，发生了什么也记不起来，当时家长委员会还抗议了呢……这些原来都是咒术师篡改的记忆？”
“应该吧。春知那时候还没有多少咒力，被篡改也是正常的。”
栗原春知了然。
“那……有可能恢复吗？让我想起实际上发生过什么？”
菅田真奈美忍不住一笑：“说篡改不太准确，其实是抹消。现在的春知也许能抵抗，但你当时还是高中生，又隔了这么久，肯定想不起来了。再说那种事有什么好回顾的？濒死的时候恐怕只有恐惧吧。”
栗原春知本想反驳，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低头喝了口茶，发现水已经冷了。凉意从喉管长驱直入，身体外部也一并发起寒来。
只有恐惧吗？
座敷童子在传说里是给人带来幸福的家神，连诅咒也秉持着同样的态度。它营造了那么多美好的、童话故事般的场景，被它所杀的人会不会是笑着死去呢？如果那天她跟随脚步声走进黑暗中，是不是也能得到幸福？也许下一秒她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可是从小到大，哪次看似幸运的事降临之在她身上后，迎来的不是更大的失望呢？她早就习惯了。
光线越来越暗，气温下降的速度比她们想象得要快。菅田真奈美见太阳已经发白，几乎和天空融在一起，提议回屋里接着聊。两人收拾了茶具走向茶室，栗原春知心不在焉地跟在她身后，心里还想着座敷童子的事，险些没发现真奈美已经停了下来。琥珀色的茶水在杯底掀起高高一场海啸，她抬起头，夏油杰正站在走廊尽头。
“夏油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真奈美寒暄一句。
“随便出去走走而已。聊得很开心？”
“也就是你们遇见座敷童子的事……对了，”真奈美发现新大陆似的告诉他，“您记得座敷童子出现的学校吧？樱都高中。春知当时就在那里读书。”
栗原春知忽然移开目光盯住托盘。这个安静的间隔不长不短，再抬眼时，夏油杰仍然看着她。
“是吗？”
他站在真奈美面前，视线能很轻松地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她身上。但他还是偏过半个脑袋，好像也有点惊喜似的。
“原来我和春知这么早就见过了。”
夏油杰不在教中。冬季日短，太阳最多再温热两个小时。真奈美在庭院里支起茶桌，趁着今天没风，邀请栗原春知一起喝下午茶。两人装好碟、摆好甜品叉，又泡了两杯咖啡，菅田真奈美绕着桌子找了个好看的角度拍下发完社交圈，这才安心坐下享用。
“好吃！”首先是礼尚往来的客套，“不过春知也太客气了点，这种事不用这么麻烦啦。”
“只是正好路过。再说多亏您帮忙，不然穿着袈裟回去我可没办法解释。”栗原春知说着把甜品店主的名片递给她，“之前真奈美小姐有说过菜菜子和美美子吃腻了以前的店，想要换换茶点的口味吧？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让他们再外送几种尝尝……夏油大人的那份就不用了。”
菅田真奈美抿了一小口奶油，再一转手，金属叉的尖头朝栗原春知稍稍点了两下，还附送了一个wink。她是个美人——第一次陪美沙子来盘星教时栗原春知就这么觉得了——这样的动作在她做来行云流水，优雅漂亮。这样出挑的外貌往往让那些肥头大耳、自以为是的有钱人小瞧她，最后落得尸首分家。但在盘星教里，菅田真奈美还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春知总是这么周到，要不是夏油大人不同意，我都想让你接替我做那些后勤的工作了。”她又不轻不重地抱怨道，“我倒是也想像拉鲁他们到处跑呢。”
栗原春知放下茶杯。她对接手什么教中事务不感兴趣。插手得越多，脱离的可能性就越低。但以她吊车尾的实力来说，做后勤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提议被夏油杰否决了。
“是因为我不熟悉吧。”她先抛出一个可能性，“我才来也没有多久，这些事交给我，我自己也不会放心的。”
“不是哦。春知来了两个多月的时候我就跟他提过了，要不要先把一些简单的事情交给你。虽然他也没有反对，但我觉得他不是这么打算的。”
菅田真奈美的勺子在咖啡杯里转了几圈，一敲杯壁。
“算了，我才懒得猜他怎么想。不如说说你们这次出差好了……半个月后春知还跟着去吗？”
栗原春知不想太过直接地打听“可能的打算”，只得顺着她的话题继续。大致的情况昨天下午夏油杰已经说过，除了留下控制浅井先生的咒灵，他也安排了真奈美定期过去看看。栗原春知没得到什么新的安排——有她在还碍手碍脚，所以半月后很可能只是他自己去收服。
“也是。”菅田真奈美也不认为她能帮上什么忙，“毕竟是特级，就算是夏油大人也有点吃力。”
为了尽快熟悉咒术师们的生活规则，栗原春知花了不少心思摸清咒术界的结构。基础的咒灵判定、咒术知识自不必说，那些人际关系，什么御三家和上层的龃龉也记了个大概，其中可能一半是添油加醋的谣言。特级假想咒灵，这个判定在她的概念里一出现非死即伤，场面都非常惨烈。但在山村里经历的却好像没那么残酷——说好听点，这个咒灵临终关怀做得还算不错。
她想起夏油杰说过以前咒术高专就和它打过交道，不由好奇：“它以前就出现过？”
菅田真奈美“嗯”一声。
“登记在册的特级有十六个。要是夏油大人没认错的话，应该是八年前在东京出现过一次的假想咒灵座敷童子。当时是夏油大人和五条悟解决的。春知知道五条悟吧？”
栗原春知点头。不知道才奇怪。只要想了解这些年里咒术界发生的事就没法绕开五条家的这位最强——以及在前半段叙述中几乎和他绑定的夏油杰。但叛逃前发生过的事封锁得很严实，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感兴趣。
菅田真奈美不欲对五条悟多介绍：“现身地点在樱都高中，但是它很狡猾，发现自己不是对手就灰溜溜地逃了，没有发生人员伤亡……怎么了？”
真奈美发现坐在对面的栗原春知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神情——又惊讶，又茫然。好半天她都没有说话，似乎想在记忆里挑挑拣拣，找出点什么证明，但显然徒劳无功。
“可是……那时候我就在樱都上学。”她疑惑道，“我不记得有这种事啊？”
##
诅咒现象在世界范围内都属于高层机密，一般出现大规模的咒灵伤人事件，总会配备一些“善后”。所以菅田真奈美也不意外。
“那一年你们学校有什么其他事故吗，比如……气爆，或者建筑安全问题之类的。”
“这么说的话确实有一件，好像是装化学品的卡车冲进了学校造成了气体泄漏。很多学生闻到就直接昏迷了，发生了什么也记不起来，当时家长委员会还抗议了呢……这些原来都是咒术师篡改的记忆？”
“应该吧。春知那时候还没有多少咒力，被篡改也是正常的。”
栗原春知了然。
“那……有可能恢复吗？让我想起实际上发生过什么？”
菅田真奈美忍不住一笑：“说篡改不太准确，其实是抹消。现在的春知也许能抵抗，但你当时还是高中生，又隔了这么久，肯定想不起来了。再说那种事有什么好回顾的？濒死的时候恐怕只有恐惧吧。”
栗原春知本想反驳，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低头喝了口茶，发现水已经冷了。凉意从喉管长驱直入，身体外部也一并发起寒来。
只有恐惧吗？
座敷童子在传说里是给人带来幸福的家神，连诅咒也秉持着同样的态度。它营造了那么多美好的、童话故事般的场景，被它所杀的人会不会是笑着死去呢？如果那天她跟随脚步声走进黑暗中，是不是也能得到幸福？也许下一秒她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可是从小到大，哪次看似幸运的事降临之在她身上后，迎来的不是更大的失望呢？她早就习惯了。
光线越来越暗，气温下降的速度比她们想象得要快。菅田真奈美见太阳已经发白，几乎和天空融在一起，提议回屋里接着聊。两人收拾了茶具走向茶室，栗原春知心不在焉地跟在她身后，心里还想着座敷童子的事，险些没发现真奈美已经停了下来。琥珀色的茶水在杯底掀起高高一场海啸，她抬起头，夏油杰正站在走廊尽头。
“夏油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真奈美寒暄一句。
“随便出去走走而已。聊得很开心？”
“也就是你们遇见座敷童子的事……对了，”真奈美发现新大陆似的告诉他，“您记得座敷童子出现的学校吧？樱都高中。春知当时就在那里读书。”
栗原春知忽然移开目光盯住托盘。这个安静的间隔不长不短，再抬眼时，夏油杰仍然看着她。
“是吗？”
他站在真奈美面前，视线能很轻松地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她身上。但他还是偏过半个脑袋，好像也有点惊喜似的。
“原来我和春知这么早就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