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萱闻言挑眉。此人来得莫名其妙，所做之事也莫名其妙，她便坐着端然不动，也不言声。徐邱俨然一笑，道：“李七小姐怕是对我有些误会，我是一路跟随翁家的这位少夫人而来，知道这位少夫人无意将两位送回府，这才当街拦车。李七小姐大概不知我是谁，我是兵部郎中徐邱，曾经是中堂傅相幕下书办，此番来接两位，也是工部侍郎盛大人的意思。”
盛泽纶手里正玩赏着那把放在车里的女子香扇，闻他说起忝居工部侍郎的爹，挑起眼睑说道：“我爹的意思？我怎么记不得徐大人什么时候和我爹又牵上了头？”徐邱笑道：“三少爷的话是怎么说，不过同朝为官，有事互相照应。盛大人新丧妻，近日请假燕居，又担心盛夫人之事累及三少爷，故而托我出面来接回三少爷。三少爷若是不信，这是盛夫人死前遗书。”
盛泽纶接过徐邱递来的遗书绝笔，扫过书中内容面色凝重道：“我娘死前已经回了府？”李靖萱从他手里拿过遗书，上面写着让盛泽纶暂且不要回府，务必让盛辰钊保护好他，若能暂得在外避目一阵就更为妥帖。徐邱道：“盛大人为少爷新备了一处宅子，地偏人少，少爷在那里暂住一阵，等过些时风平浪静，盛大人自会去那里接三少爷回府。”
李靖萱搴住盛泽纶的手臂，问徐邱：“刚才徐大人所说何公子是什么人？”徐邱笑着说：“此事我不好直言跟七小姐说，七小姐以后见了翁少夫人，自己问她更为妥当。”李靖萱说：“我只想知道他的名字。”徐邱道：“他叫何嘉祺，表字雨潺，是个武备学生。”
李靖萱和盛泽纶下得车来，盛泽纶蓦地抓住她的手臂，朝前头徐邱投过一眼道：“表妹不觉得此事有异？”李靖萱淡声说道：“我刚还以为徐在青是冲孙烟绮来的，原是冲我们来的。依表哥看，他给你的那封遗书到底是不是真的？”盛泽纶微微敛眉道：“爹绝对不会把娘的遗书给外人，不过看字迹的确像是娘的笔迹。还有那什么宅子，即便爹真要让我住在那里，至少也会派个小厮过来。”
李靖萱便道：“徐在青是翁清凤的人，这件事就与翁清凤脱不了关系。我们就暂且跟他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盛泽纶回眸向前望，正见徐邱转回身来笑道：“车子就在前面，两位跟本官过来便是。”来到车前，盛泽纶与他笑过，先行上了车。李靖萱见表哥朝她伸出手，眸底相视，便牵住他的手跨上了马车。徐邱车中一路相陪，无甚言语。马车走到安定门大街，在一家香烛铺店面的对门墙根下停住。盛泽纶笑言：“这便是徐大人所说地偏人少的宅子之处？”
李靖萱朝对面香烛铺观望过去，一家小本生意的门面，客流不多。旁边是个面馆，另一边是个二层人家，日里门窗都掩着，也不见有人走动张望，倒也不算极处热闹喧嚣之地。转过眸来，只听徐邱笑答：“盛大人为盛少爷安全之想，并未把那宅子的具体位置告诉我，只叫我把少爷送到这家铺子，里边自然有人会带少爷过去，我所能做的，也仅只于此了。”
盛泽纶眉间闪过笑意道：“那就有劳徐大人了。”说罢下车，拉着李靖萱往那对面香烛铺走去。李靖萱于半道回望，却见徐邱尚在车中停留。视线扫过周旁百米，有几个扎堆的红巾拳匪正在搜寻猎物。目前京城拳匪横行，凡与一个“洋”字扯上边的，无不尽杀，就连她一双蓝色的眼睛也躲不掉他们的砍刀。再一抬眸，恍然发现了错处。
“表哥，你看铺子上面的那张招牌。”
盛泽纶为盛家掌管京城所有的盛家产业，什么路什么店他几乎如数家珍，不用抬头他便知道，这副招牌新近换过，原来招牌上的“洋”字已被替换成“香”字，这原是家卖洋烛的店铺。
“趁现在他们还没发现，我们来得及逃。”
李靖萱再回头时，已然看见徐邱的车夫正在和那些拳匪朝着这边铺子指指点点。与盛泽纶疾步迈进铺面大门，盛泽纶将随身一枚玉佩给到柜面伙计，说道：“带我们往后门出去，这块玉就是你的。”伙计连连应是，从柜面出来带他们往后堂开的小门过去。
“客官，门就在那头，拔了销就能出去。”
盛泽纶刚一卸销，门打开后，赫然瞧见外面停了几部马车，周围一圈人看守，竟都是盯着这门而来的。他关了门，如今却已是无路可逃。前头铺面顿起喧嚣，拳匪砸铺伤人，客人逃蹿，只在眨眼已闯入后堂。盛泽纶见有木梯通二楼，拉起李靖萱便跑向二楼。
一个拳匪喊道：“这里有个洋女人，快过来。”
盛泽纶侧头一见她的蓝眼睛，眉头微皱，把她关进一间恰好没上锁的杂房，反身将门关上。拳匪冲上楼来，只见俊公子未见洋女子，便挥刀问他要人。盛泽纶笑答：“哪有什么洋女人，莫不是兄台刚才看花了眼？”
拳匪拿刀面拍上来，拍得盛泽纶头晕眼花，再问他，他便道：“在房里，那边的房里，兄台小心点，她有枪。”
“老子刀枪不入，怎地怕她有枪还有炮？”
杂房里李靖萱听到拳匪被引开，开了门，把盛泽纶从廊道上拽进来。外头一个拳匪见了，叫道：“老大，洋女人在这间房。”李靖萱把门销插上，见盛泽纶额头边上有血流下来，忙撕了自己的裙袂给他包上。盛泽纶的头还晕着，看到的表妹模模糊糊好像有两个，一伸手竟是抓错了影。
门外拳匪拿刀砍起了门，门虽结实，却也经不住这番三五刀地砍，见表哥此时头破血流，又有臂上原伤在身，便卸去身上所有值钱之物后，又去扒表哥身上的各色宝贝。盛泽纶抓住她的手，斥声道：“你干什么，李渊素？”
李靖萱道：“表哥若想保命，就不要可惜身上的这些累命之物了。”强硬地从盛泽纶身上扒下一块金怀表，一枚玉斑指，一条玉坠子，再拆下他头上帽子镶着的宝珠，把它们用一块丝绢帕子裹起来，走到门边朝外说道：“打家劫舍无非为的金银财箔，我手上现有值数万两的珠宝，如果各位能离开，我不吝财物将它们送给各位。如果各位一定要闯进门，除了两条性命一无所得，劳烦各位先斟酌斟酌孰优孰劣？”
一会儿外面答道：“把东西扔出来，咱们就走。”
“你们有多少人在外面？”
“一，二，三，……七个。”
“留下一个，我把东西扔出来。”
听见六个人下楼的声音，李靖萱开出一条小缝，把裹在帕子里的东西洒了出去。再关紧门回身来，被已站在身后的盛泽纶吓了一个激灵。瞅了瞅他额边又慢溢而出的血，说道：“两次为我挡刀受伤，值得吗？”
“不是为你，”他看进她的眼睛，“是为了给爷爷有交待，等退了亲，自然不必有我来负责你的安全。”
“退亲？”她眯起眉眼。
盛泽纶面无表情道：“娘的死虽然与表妹无关，但我终究不能就此放下，我已跟你说过，娘根本不同意我们的亲事，我不能让娘九泉之下不瞑目。表妹现今年纪尚小，再配一门好亲绝非难事，只要表妹点头，爷爷那边一定不会勉强。”
楼下铺面砸音渐消，盛泽纶错过她的身开门出去。门开瞬间，阵风袭起，吹落了他头上包伤的裙袂。飘过李靖萱的眼，看见的是殷红触目的血色。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小时候那个俊俏像戏里小生的表哥惊喜地看着她蓝眼睛的表情，说，好漂亮，长大了，我娶你……
盛泽纶下楼踢踏的轻健脚步声随之传来，李靖萱片刻醒神，缓慢转出门去时刚刚停歇的砸铺声猛地又再次响起。她心头瞿然一惊，快速转到楼梯口，方才发现先前围堵杀她的那几个拳匪此刻竟已将表哥胁为人质，站在下梯口架给她看。
李靖萱失悔一笑，说道：“你们是来杀我的，放了他。”下边一个拳匪狞面笑道：“咱们不知道杀谁不杀谁，反正今儿个在这铺里的一个都别想走。这小子勾搭洋女子更加该死，咱们就先杀他再杀你这个臭洋鬼子。”盛泽纶解释：“她不是洋人，你们听她汉文讲得这么好，……”
李靖萱从楼上缓步走下，截断他的话婉婉而道：“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於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於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一伙拳匪面面相觑，听得莫明其妙道：“你呜哩呜哩嚷些什么东西？”李靖萱站在架着盛泽纶的拳匪跟前的梯子上笑道：“足下连孟子都不曾听说，倒比我这个假洋人更像个真洋人。你们放了他，我保证你们今天得到的比脑袋更值钱。”拳匪疑惑道：“我们能得到什么？”
李靖萱指了指盛泽纶道：“他是京城甚至是整个清龙国最有钱的公子哥儿，你就是拔下他头上的一根发丝也能让你一家子十年吃穿不愁，更何况他整个人还在你们手上。”一个傻拳匪听了她的话当真去拔了他一根头发下来，仔细端量了下还朝旁人一番炫耀好生藏进了自己衣襟里头。盛泽纶头皮一阵发麻，目光幽冷地盯着李靖萱。
拳匪头子犹豫之间，身边面相颇为精明的匪兄弟提醒他道：“老大，你忘了刚才那位大人说这个姑娘狡猾得很，最会用言语骗人，大哥千万别信她的话。她现在说得好听，等回头咱们把人放了，她肯定翻脸不认人，别说银子，可能连个铜板都捞不到。更糟的是，那位大人出钱让咱们杀人，如果放走她，咱们非但赔了夫人要折兵，连咱们自个儿脑袋……”他做了个砍的动作。
盛泽纶手里正玩赏着那把放在车里的女子香扇，闻他说起忝居工部侍郎的爹，挑起眼睑说道：“我爹的意思？我怎么记不得徐大人什么时候和我爹又牵上了头？”徐邱笑道：“三少爷的话是怎么说，不过同朝为官，有事互相照应。盛大人新丧妻，近日请假燕居，又担心盛夫人之事累及三少爷，故而托我出面来接回三少爷。三少爷若是不信，这是盛夫人死前遗书。”
盛泽纶接过徐邱递来的遗书绝笔，扫过书中内容面色凝重道：“我娘死前已经回了府？”李靖萱从他手里拿过遗书，上面写着让盛泽纶暂且不要回府，务必让盛辰钊保护好他，若能暂得在外避目一阵就更为妥帖。徐邱道：“盛大人为少爷新备了一处宅子，地偏人少，少爷在那里暂住一阵，等过些时风平浪静，盛大人自会去那里接三少爷回府。”
李靖萱搴住盛泽纶的手臂，问徐邱：“刚才徐大人所说何公子是什么人？”徐邱笑着说：“此事我不好直言跟七小姐说，七小姐以后见了翁少夫人，自己问她更为妥当。”李靖萱说：“我只想知道他的名字。”徐邱道：“他叫何嘉祺，表字雨潺，是个武备学生。”
李靖萱和盛泽纶下得车来，盛泽纶蓦地抓住她的手臂，朝前头徐邱投过一眼道：“表妹不觉得此事有异？”李靖萱淡声说道：“我刚还以为徐在青是冲孙烟绮来的，原是冲我们来的。依表哥看，他给你的那封遗书到底是不是真的？”盛泽纶微微敛眉道：“爹绝对不会把娘的遗书给外人，不过看字迹的确像是娘的笔迹。还有那什么宅子，即便爹真要让我住在那里，至少也会派个小厮过来。”
李靖萱便道：“徐在青是翁清凤的人，这件事就与翁清凤脱不了关系。我们就暂且跟他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盛泽纶回眸向前望，正见徐邱转回身来笑道：“车子就在前面，两位跟本官过来便是。”来到车前，盛泽纶与他笑过，先行上了车。李靖萱见表哥朝她伸出手，眸底相视，便牵住他的手跨上了马车。徐邱车中一路相陪，无甚言语。马车走到安定门大街，在一家香烛铺店面的对门墙根下停住。盛泽纶笑言：“这便是徐大人所说地偏人少的宅子之处？”
李靖萱朝对面香烛铺观望过去，一家小本生意的门面，客流不多。旁边是个面馆，另一边是个二层人家，日里门窗都掩着，也不见有人走动张望，倒也不算极处热闹喧嚣之地。转过眸来，只听徐邱笑答：“盛大人为盛少爷安全之想，并未把那宅子的具体位置告诉我，只叫我把少爷送到这家铺子，里边自然有人会带少爷过去，我所能做的，也仅只于此了。”
盛泽纶眉间闪过笑意道：“那就有劳徐大人了。”说罢下车，拉着李靖萱往那对面香烛铺走去。李靖萱于半道回望，却见徐邱尚在车中停留。视线扫过周旁百米，有几个扎堆的红巾拳匪正在搜寻猎物。目前京城拳匪横行，凡与一个“洋”字扯上边的，无不尽杀，就连她一双蓝色的眼睛也躲不掉他们的砍刀。再一抬眸，恍然发现了错处。
“表哥，你看铺子上面的那张招牌。”
盛泽纶为盛家掌管京城所有的盛家产业，什么路什么店他几乎如数家珍，不用抬头他便知道，这副招牌新近换过，原来招牌上的“洋”字已被替换成“香”字，这原是家卖洋烛的店铺。
“趁现在他们还没发现，我们来得及逃。”
李靖萱再回头时，已然看见徐邱的车夫正在和那些拳匪朝着这边铺子指指点点。与盛泽纶疾步迈进铺面大门，盛泽纶将随身一枚玉佩给到柜面伙计，说道：“带我们往后门出去，这块玉就是你的。”伙计连连应是，从柜面出来带他们往后堂开的小门过去。
“客官，门就在那头，拔了销就能出去。”
盛泽纶刚一卸销，门打开后，赫然瞧见外面停了几部马车，周围一圈人看守，竟都是盯着这门而来的。他关了门，如今却已是无路可逃。前头铺面顿起喧嚣，拳匪砸铺伤人，客人逃蹿，只在眨眼已闯入后堂。盛泽纶见有木梯通二楼，拉起李靖萱便跑向二楼。
一个拳匪喊道：“这里有个洋女人，快过来。”
盛泽纶侧头一见她的蓝眼睛，眉头微皱，把她关进一间恰好没上锁的杂房，反身将门关上。拳匪冲上楼来，只见俊公子未见洋女子，便挥刀问他要人。盛泽纶笑答：“哪有什么洋女人，莫不是兄台刚才看花了眼？”
拳匪拿刀面拍上来，拍得盛泽纶头晕眼花，再问他，他便道：“在房里，那边的房里，兄台小心点，她有枪。”
“老子刀枪不入，怎地怕她有枪还有炮？”
杂房里李靖萱听到拳匪被引开，开了门，把盛泽纶从廊道上拽进来。外头一个拳匪见了，叫道：“老大，洋女人在这间房。”李靖萱把门销插上，见盛泽纶额头边上有血流下来，忙撕了自己的裙袂给他包上。盛泽纶的头还晕着，看到的表妹模模糊糊好像有两个，一伸手竟是抓错了影。
门外拳匪拿刀砍起了门，门虽结实，却也经不住这番三五刀地砍，见表哥此时头破血流，又有臂上原伤在身，便卸去身上所有值钱之物后，又去扒表哥身上的各色宝贝。盛泽纶抓住她的手，斥声道：“你干什么，李渊素？”
李靖萱道：“表哥若想保命，就不要可惜身上的这些累命之物了。”强硬地从盛泽纶身上扒下一块金怀表，一枚玉斑指，一条玉坠子，再拆下他头上帽子镶着的宝珠，把它们用一块丝绢帕子裹起来，走到门边朝外说道：“打家劫舍无非为的金银财箔，我手上现有值数万两的珠宝，如果各位能离开，我不吝财物将它们送给各位。如果各位一定要闯进门，除了两条性命一无所得，劳烦各位先斟酌斟酌孰优孰劣？”
一会儿外面答道：“把东西扔出来，咱们就走。”
“你们有多少人在外面？”
“一，二，三，……七个。”
“留下一个，我把东西扔出来。”
听见六个人下楼的声音，李靖萱开出一条小缝，把裹在帕子里的东西洒了出去。再关紧门回身来，被已站在身后的盛泽纶吓了一个激灵。瞅了瞅他额边又慢溢而出的血，说道：“两次为我挡刀受伤，值得吗？”
“不是为你，”他看进她的眼睛，“是为了给爷爷有交待，等退了亲，自然不必有我来负责你的安全。”
“退亲？”她眯起眉眼。
盛泽纶面无表情道：“娘的死虽然与表妹无关，但我终究不能就此放下，我已跟你说过，娘根本不同意我们的亲事，我不能让娘九泉之下不瞑目。表妹现今年纪尚小，再配一门好亲绝非难事，只要表妹点头，爷爷那边一定不会勉强。”
楼下铺面砸音渐消，盛泽纶错过她的身开门出去。门开瞬间，阵风袭起，吹落了他头上包伤的裙袂。飘过李靖萱的眼，看见的是殷红触目的血色。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小时候那个俊俏像戏里小生的表哥惊喜地看着她蓝眼睛的表情，说，好漂亮，长大了，我娶你……
盛泽纶下楼踢踏的轻健脚步声随之传来，李靖萱片刻醒神，缓慢转出门去时刚刚停歇的砸铺声猛地又再次响起。她心头瞿然一惊，快速转到楼梯口，方才发现先前围堵杀她的那几个拳匪此刻竟已将表哥胁为人质，站在下梯口架给她看。
李靖萱失悔一笑，说道：“你们是来杀我的，放了他。”下边一个拳匪狞面笑道：“咱们不知道杀谁不杀谁，反正今儿个在这铺里的一个都别想走。这小子勾搭洋女子更加该死，咱们就先杀他再杀你这个臭洋鬼子。”盛泽纶解释：“她不是洋人，你们听她汉文讲得这么好，……”
李靖萱从楼上缓步走下，截断他的话婉婉而道：“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於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於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一伙拳匪面面相觑，听得莫明其妙道：“你呜哩呜哩嚷些什么东西？”李靖萱站在架着盛泽纶的拳匪跟前的梯子上笑道：“足下连孟子都不曾听说，倒比我这个假洋人更像个真洋人。你们放了他，我保证你们今天得到的比脑袋更值钱。”拳匪疑惑道：“我们能得到什么？”
李靖萱指了指盛泽纶道：“他是京城甚至是整个清龙国最有钱的公子哥儿，你就是拔下他头上的一根发丝也能让你一家子十年吃穿不愁，更何况他整个人还在你们手上。”一个傻拳匪听了她的话当真去拔了他一根头发下来，仔细端量了下还朝旁人一番炫耀好生藏进了自己衣襟里头。盛泽纶头皮一阵发麻，目光幽冷地盯着李靖萱。
拳匪头子犹豫之间，身边面相颇为精明的匪兄弟提醒他道：“老大，你忘了刚才那位大人说这个姑娘狡猾得很，最会用言语骗人，大哥千万别信她的话。她现在说得好听，等回头咱们把人放了，她肯定翻脸不认人，别说银子，可能连个铜板都捞不到。更糟的是，那位大人出钱让咱们杀人，如果放走她，咱们非但赔了夫人要折兵，连咱们自个儿脑袋……”他做了个砍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