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间很快过去，周日晚上，大家就坐到了教室里，准备上晚自习。
一般周日晚上前两节课都会安排某个科目的小测，最后一节课是班会或者自习。今天轮到了化学周测。这也是暮朝不太擅长的一个科目。
当初中考暮朝语文数学都是全市第一名，当然，数学有很多人都考了满分，并列第一名，就没有什么稀奇的了，语文也只是比大家多考了几分而已，并没有拉开太大差距。她物理化学的分却都很低。所以，她的入学排名都在六十名以外了。
而她身边坐着的这位中考状元任随止，强项恰恰是理科，短板正好是语文。
两个人互相取长补短，这段时间都有进步。
暮朝理科不算好，不是她学不懂，而是当初在小镇上中学的时候，理科老师很稀缺，往往一个老师要教一整个年级，难免应接不暇，教学效果就不好，暮朝便没有在一开始打好学理科的底子，因此，虽然她数学一直特别好，没有人质疑她的智商，但是她在学物化生上好像总缺一点突破。
所以，对于理科成绩不如其他人这件事，暮朝内心有一点隐隐的自卑，但同时也有很多不甘心、不服气，尤其是受到班主任一些眼神和语言的刺激。
“没有理由学不好的，如果说女生天生学不好理科，那前十名有一半女生呢，如果说是我学不好理科，那我的数学也考不了满分。”这段时间，暮朝常常在内心这样鼓励自己。
刚开学的时候，暮朝发现随止对语文的态度吊儿郎当的，对其他文科更加如此，似乎对于男生不用学，或者学不好文科，有一种刻板印象。
但是开学一个月后，暮朝发现他对文科的态度变了很多，不仅更加认真地学，比如上政治课不写数学了，成绩也好了很多。
这个变化，也是她觉得最近随止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原因之一。
总而言之，暮朝觉得开学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随止肯定受了什么刺激。这个原因她虽然好奇，但是也没好意思问出口。
比起好奇这个原因，暮朝更希望自己的理科成绩能迅速提升上来，希望比随止更快地补足自己的短板。
经过一段时间的埋头苦干，这次化学周测，暮朝的成绩果然提升了很多。
“这次你考得这么好？是不是比我高了。”同桌对改完，随止把卷子递给暮朝的时候，一脸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成绩进步了。
“差不多吧，喏，只比你高了一分，而且是因为你错了一个很低级的计算题。”暮朝虽然如此谦虚地回应，但弯弯的眼角暴露了她内心的喜悦。
这个喜悦并没有持续很久。
最后一节课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姚老师说，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这次考试会参与到下学期文理分科时的排名，让大家一定要认真对待。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有针对性地说了一段话：“有些人不要为了暂时的成绩就洋洋得意，期中考试的难度才是更接近高考的。平常考得好，那是因为都是老师手把手讲过的题。期中考完，我们还要重新再排座位，还是按照成绩排。”
“人都要和水平差不多的人一块竞争才能进步，那青北大学的和中等211的竞争有什么意思呢？”
暮朝虽然没有直视姚合非，但是能感受到一束目光轻轻地从自己身上扫过，虽然很轻，却烫出了一道浓重的疤痕。
但是暮朝还是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他没有针对自己。
然而，随止看到，暮朝的草稿纸上被划过一道长痕。剩下的自习时间，暮朝先是把物理册子丢在一边，过了一会儿，又拿回去翻开。直到下课，她都一直低头看着书，让随止看不到她的表情，下课后就匆匆赶回宿舍了，没有给随止留下交流的机会。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那天，学习委员把成绩单贴在了门口。暮朝吃完午饭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大家都挤在那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常，却又格外安静。暮朝一下便想到应该是成绩单出来了。她胸中擂鼓阵阵，让她更加听不进外界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当初查中考成绩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这次却格外在意。
暮朝挤进人群，努力将目光锁定到成绩单上，在人头的夹缝中首先看到了任随止的名字，排在第二位，然后目光继续下移，每挪动一分，心跳就更重一分，终于看到……
“第六名！”
开悦的声音在暮朝耳边乍然响起，像在暗流涌动的湖面扔下了一颗巨石。开悦比暮朝高半个头，有一米七几，是女篮校队的成员，所以轻松地看到了成绩单的全貌。
开悦像拍篮球一般重重拍在暮朝的头上。
“第六名，年级第十三名诶，李暮朝，你怎么进步这么大！”开悦激动的声音把暮朝的心悸都压下去了。
暮朝无奈地回头冲她一笑，说道：“好啦好啦，小声点吧，能不能先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成绩呀？”
暮朝和开悦一起在成绩单上搜寻。
“哎呦，我的名字也排在第二页前面了。”开悦颇有些兴奋地说道。
余开悦是体育特长生，但是凭文化课成绩也考进了重点班，入学成绩只比暮朝差一点点。
“还是再看看你的成绩吧。哇，语文又是第一名！”开悦的手指在成绩单的单科排名上激动地戳了戳。
“好了好了，大家不用在这里挤了，班主任说会把成绩单多印几份，大家可以传着看，到时候可以自己抄下来。”学习委员试图把大家赶回教室。
暮朝拽着开悦准备离开，一回头便看见随止正抱臂斜靠在栏杆上，对视的一瞬间，他立刻挂上了一副笑容，然而在上一秒，暮朝已经看到了他眼中莫名的复杂情绪。
那种眼神，好像在暮朝回头之前，就已经锁定在她身上，似乎是高兴，又夹杂着难过，或者说是遗憾。
暮朝不明白，难道是不想看到她进步吗？但是她又知道，随止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难道是觉得她成绩还是太差了？可是他的高兴也不像是假的呀。而且她成绩差关他什么事呢……
暮朝非常不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应他的笑容，就拉着开悦回教室了。
随止看到暮朝面无表情地走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转为无奈。
他刚刚看着暮朝的背影，她垫脚时轻轻晃动的马尾、看到成绩后的怔愣、和余开悦说话时明媚的笑颜，全都落入眼底，全都和前两个时空一模一样。只是她的成绩，比前两个时空的这次考试更好。这说明，在这个时空，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了。
他当然为暮朝的进步感到高兴。他只是在遗憾，为什么前两个时空，没有一直守护好这样积极的暮朝。他也在害怕，每次开局都是这样美好，他见证过两次暮朝不断进步不断发光的样子，可是这样的美好，会不会又在某个节点，堕入噩梦的轨道？
刚刚沉浸在这种情绪中，没有注意到暮朝突然转过身来，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不解，随止猜到她肯定是瞥见自己刚刚的复杂情绪了。
随止轻叹一声，只能祈愿她不把这点小插曲放心上，并且鼓励自己，不能再有这样消极的情绪……
下午的自习课时间，学委把印出来的成绩单发给大家，每个小组一份。
传到随止手里的时候，暮朝看到他只是随意地瞥了两眼，就递了过来。暮朝在草稿本上问他：“你不抄一下吗？”他回道：“已经记在心里了。”暮朝内心轻笑，想着：还挺拽的。
她当然不知道，随止确实深深地记在心里了，而且不止这一次的成绩，不止他自己的成绩……
暮朝把成绩单拿过来，非常仔细地把自己那一行成绩和排名誊抄到本子上。这是来到高中后第一次取得的巨大进步，值得留念。誊抄完，暮朝的目光不禁上移，锁定在任随止的名字上。
理科还是挺稳定的，文科马马虎虎，但是都有进步。班排第二，年级排第三，比起他中考第一的名次倒是退步了，不过想在这种重点高中一直保持第一名还是挺难的吧。
暮朝一边想着，一边用书掩着，悄悄地把他的成绩也抄了下来。
她抄得很慌乱，好像周围藏了一圈虎视眈眈的人，要伺机把她的“遮羞书”撕扯掉。抄完的时候她忍不住松一口气，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心虚的贼。
“对竞争伙伴知根知底很正常吧。”暮朝如此排遣那份心虚。
吃晚饭的时候，开悦问暮朝：“听说今晚老姚就要来组织换座位了，如果还是前二十名可以选同桌的话，你要选谁呀？”
暮朝拿着筷子在菜盘里捣鼓着，没有回答。
开悦凑到她面前笑嘻嘻地问道：“是不是还是想和任随止做同桌呀？”
不知道是因为开悦凑近带来了温度，还是因为内心的想法被直接吐露，暮朝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
轻咳了一声，暮朝说道：“跟他做同桌挺好的呀，我们俩互相补足短板，都有进步了。”
开悦点头表示认同，随即又摇头叹道：“可惜老姚是个性缘脑，看到男女生关系好点，就以为他们要谈恋爱了。对周思然这样，对你俩也是这样，上次你和任随止在外面聊天，我看到他脸都绿了，所以肯定不想你俩继续接触。”
暮朝闻言噗嗤一笑，戏谑地看向开悦：“你说老姚性缘脑？我怎么记得有人跟我说，谁谁谁是‘一见钟情或者蓄谋已久’呢？你也没少歪曲人家的心思啊。”
“哎呀！”开悦讪讪一笑，“他确实有点奇怪，但是我相信你呀，你肯定不是性缘脑，比起小情小爱，你肯定还是更看重成绩，你看班主任的眼神可比看你同桌的眼神深刻多了，当然，是深刻的煞气！”
暮朝惊呼：“真的吗？我眼里的煞气这么明显？”
开悦用筷子戳起一块猪排：“就像这么深刻，这么明显。”
“……那以后得收收。虽然不太喜欢他，但还是得尊师重道的。”暮朝笑得俏丽。然而，到了晚上，她就被迫食言了。
晚自习时候，班主任果然把前二十名叫了出去，让大家选同桌。
大家都站在外面的时候，暮朝突然想到，这次随止是第二名，所以很有可能，第一名张楷就会把随止选走。
然而，让暮朝感到震惊的是——
“我选李暮朝。”张楷这样说到。
不止暮朝，姚合非和任随止都感到震惊，不约而同地看向张楷，愣了好几秒。
姚合非率先回过神，问道：“为什么？你和赵兰树不是搭得挺好的？”
赵兰树是入学时候的第三名，这次也是第三名，他和张楷、随止是姚主任的心头三宝，暮朝完全想不到张楷竟然不选他而要选自己。
“我看任随止这次文科进步很多，我也想补补文科，尤其是语文，我这次离年级第一就差语文。”张楷一本正经地说道。
姚主任又沉默了几秒，然后看向任随止，冷笑着说：“不考第一名，同桌就要被抢走了吧？人家是抢手……”“货”的音发出来一半，他又改口说：“人家还挺抢手的。”
这话让暮朝非常不爽，忍不住又向姚主任投去了充满煞气的眼神。
“抢手”？听起来实在不像夸人的词，他冷笑的语气更不像在夸人，倒好像在嘲讽谁。而且，暮朝想着，自己本来就不是个物品，而是人，被他说的好像被抢来抢去的货物。
暮朝虽然生气，但也感到无可奈何，毕竟自己的成绩还不够好，如果再好一点，就是她来挑别人了……
所以，暮朝只能压抑着怒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要问问人家李暮朝愿意选谁吧？”随止冷漠又暗含怒意的声音蓦地响起。这是暮朝第一次见到随止用这种语气说话。
姚主任明显地怔愣了一下，然后用下巴从人群中翻找出暮朝，问道：“那你说，你想选谁？”
暮朝对上姚主任的目光，语气淡然，不卑不亢道：“我还是选老同桌，我们俩这段时间取长补短，习惯了。”然后转向张楷，微微一笑说道：“我可以把语文笔记借给你。”
张楷眼中闪过一瞬的失落，但很快恢复一贯的淡定，说道：“行，那我还是选赵兰树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暮朝没有看向随止，但是脑子里已经印下了刚刚随止帮她说话的身影与声音。
姚主任面色复杂，但也只能这样安排下去，毕竟是自己定下的规矩。
轮到第十二名的时候，暮朝看向周思然，这次她进步也很大，可以让质疑她“心思不在学习上”的班主任和父母无话可说了，暮朝为她感到高兴。
却不曾想，周思然也看向暮朝，说道：“我本来也想选暮朝的，语文最难提升了，谁不想跟着‘语文状元’学习呢？”
暮朝深深地看向思然，她眼含笑意，微不可查地朝暮朝眨了一下眼。
暮朝明白，思然看出了她当时的窘迫，感受到了她刚刚复杂的心情。
她以为别人应该会觉得她不识好歹，被年级第二第三两个大学霸“抢”不是应该很骄傲吗？随止帮她暗怼老师，她已经很意外了，没想到，思然竟然也感受到了她的不甘心和愤怒，而且还一定要特意帮自己再说一句话。
姚主任脸色怪异，说道：“一个两个的语文都不好？你们语文老师要是今天在这里，得委屈哭了吧。”
“不会的，语文老师最喜欢暮朝了，听到她被夸，肯定笑得最开心。而且这说明大家都更重视语文了，她肯定特别高兴。”思然流畅地回道，一点不顾及班主任僵硬的表情。
班主任不再说什么，自顾自地把接下来大家组的队都写好，然后就让大家回教室继续自习了……
今晚夜色清朗，明月高悬，繁星相映。暮朝感觉今天的月光格外透亮，好像一直照进了自己的心里，穿过门缝，跃向屋角的书桌，在日记本灰白的一页落脚，化开一层浅淡却晶莹的银色。
一般周日晚上前两节课都会安排某个科目的小测，最后一节课是班会或者自习。今天轮到了化学周测。这也是暮朝不太擅长的一个科目。
当初中考暮朝语文数学都是全市第一名，当然，数学有很多人都考了满分，并列第一名，就没有什么稀奇的了，语文也只是比大家多考了几分而已，并没有拉开太大差距。她物理化学的分却都很低。所以，她的入学排名都在六十名以外了。
而她身边坐着的这位中考状元任随止，强项恰恰是理科，短板正好是语文。
两个人互相取长补短，这段时间都有进步。
暮朝理科不算好，不是她学不懂，而是当初在小镇上中学的时候，理科老师很稀缺，往往一个老师要教一整个年级，难免应接不暇，教学效果就不好，暮朝便没有在一开始打好学理科的底子，因此，虽然她数学一直特别好，没有人质疑她的智商，但是她在学物化生上好像总缺一点突破。
所以，对于理科成绩不如其他人这件事，暮朝内心有一点隐隐的自卑，但同时也有很多不甘心、不服气，尤其是受到班主任一些眼神和语言的刺激。
“没有理由学不好的，如果说女生天生学不好理科，那前十名有一半女生呢，如果说是我学不好理科，那我的数学也考不了满分。”这段时间，暮朝常常在内心这样鼓励自己。
刚开学的时候，暮朝发现随止对语文的态度吊儿郎当的，对其他文科更加如此，似乎对于男生不用学，或者学不好文科，有一种刻板印象。
但是开学一个月后，暮朝发现他对文科的态度变了很多，不仅更加认真地学，比如上政治课不写数学了，成绩也好了很多。
这个变化，也是她觉得最近随止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原因之一。
总而言之，暮朝觉得开学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随止肯定受了什么刺激。这个原因她虽然好奇，但是也没好意思问出口。
比起好奇这个原因，暮朝更希望自己的理科成绩能迅速提升上来，希望比随止更快地补足自己的短板。
经过一段时间的埋头苦干，这次化学周测，暮朝的成绩果然提升了很多。
“这次你考得这么好？是不是比我高了。”同桌对改完，随止把卷子递给暮朝的时候，一脸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成绩进步了。
“差不多吧，喏，只比你高了一分，而且是因为你错了一个很低级的计算题。”暮朝虽然如此谦虚地回应，但弯弯的眼角暴露了她内心的喜悦。
这个喜悦并没有持续很久。
最后一节课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姚老师说，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这次考试会参与到下学期文理分科时的排名，让大家一定要认真对待。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有针对性地说了一段话：“有些人不要为了暂时的成绩就洋洋得意，期中考试的难度才是更接近高考的。平常考得好，那是因为都是老师手把手讲过的题。期中考完，我们还要重新再排座位，还是按照成绩排。”
“人都要和水平差不多的人一块竞争才能进步，那青北大学的和中等211的竞争有什么意思呢？”
暮朝虽然没有直视姚合非，但是能感受到一束目光轻轻地从自己身上扫过，虽然很轻，却烫出了一道浓重的疤痕。
但是暮朝还是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他没有针对自己。
然而，随止看到，暮朝的草稿纸上被划过一道长痕。剩下的自习时间，暮朝先是把物理册子丢在一边，过了一会儿，又拿回去翻开。直到下课，她都一直低头看着书，让随止看不到她的表情，下课后就匆匆赶回宿舍了，没有给随止留下交流的机会。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那天，学习委员把成绩单贴在了门口。暮朝吃完午饭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大家都挤在那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常，却又格外安静。暮朝一下便想到应该是成绩单出来了。她胸中擂鼓阵阵，让她更加听不进外界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当初查中考成绩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这次却格外在意。
暮朝挤进人群，努力将目光锁定到成绩单上，在人头的夹缝中首先看到了任随止的名字，排在第二位，然后目光继续下移，每挪动一分，心跳就更重一分，终于看到……
“第六名！”
开悦的声音在暮朝耳边乍然响起，像在暗流涌动的湖面扔下了一颗巨石。开悦比暮朝高半个头，有一米七几，是女篮校队的成员，所以轻松地看到了成绩单的全貌。
开悦像拍篮球一般重重拍在暮朝的头上。
“第六名，年级第十三名诶，李暮朝，你怎么进步这么大！”开悦激动的声音把暮朝的心悸都压下去了。
暮朝无奈地回头冲她一笑，说道：“好啦好啦，小声点吧，能不能先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成绩呀？”
暮朝和开悦一起在成绩单上搜寻。
“哎呦，我的名字也排在第二页前面了。”开悦颇有些兴奋地说道。
余开悦是体育特长生，但是凭文化课成绩也考进了重点班，入学成绩只比暮朝差一点点。
“还是再看看你的成绩吧。哇，语文又是第一名！”开悦的手指在成绩单的单科排名上激动地戳了戳。
“好了好了，大家不用在这里挤了，班主任说会把成绩单多印几份，大家可以传着看，到时候可以自己抄下来。”学习委员试图把大家赶回教室。
暮朝拽着开悦准备离开，一回头便看见随止正抱臂斜靠在栏杆上，对视的一瞬间，他立刻挂上了一副笑容，然而在上一秒，暮朝已经看到了他眼中莫名的复杂情绪。
那种眼神，好像在暮朝回头之前，就已经锁定在她身上，似乎是高兴，又夹杂着难过，或者说是遗憾。
暮朝不明白，难道是不想看到她进步吗？但是她又知道，随止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难道是觉得她成绩还是太差了？可是他的高兴也不像是假的呀。而且她成绩差关他什么事呢……
暮朝非常不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应他的笑容，就拉着开悦回教室了。
随止看到暮朝面无表情地走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转为无奈。
他刚刚看着暮朝的背影，她垫脚时轻轻晃动的马尾、看到成绩后的怔愣、和余开悦说话时明媚的笑颜，全都落入眼底，全都和前两个时空一模一样。只是她的成绩，比前两个时空的这次考试更好。这说明，在这个时空，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了。
他当然为暮朝的进步感到高兴。他只是在遗憾，为什么前两个时空，没有一直守护好这样积极的暮朝。他也在害怕，每次开局都是这样美好，他见证过两次暮朝不断进步不断发光的样子，可是这样的美好，会不会又在某个节点，堕入噩梦的轨道？
刚刚沉浸在这种情绪中，没有注意到暮朝突然转过身来，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不解，随止猜到她肯定是瞥见自己刚刚的复杂情绪了。
随止轻叹一声，只能祈愿她不把这点小插曲放心上，并且鼓励自己，不能再有这样消极的情绪……
下午的自习课时间，学委把印出来的成绩单发给大家，每个小组一份。
传到随止手里的时候，暮朝看到他只是随意地瞥了两眼，就递了过来。暮朝在草稿本上问他：“你不抄一下吗？”他回道：“已经记在心里了。”暮朝内心轻笑，想着：还挺拽的。
她当然不知道，随止确实深深地记在心里了，而且不止这一次的成绩，不止他自己的成绩……
暮朝把成绩单拿过来，非常仔细地把自己那一行成绩和排名誊抄到本子上。这是来到高中后第一次取得的巨大进步，值得留念。誊抄完，暮朝的目光不禁上移，锁定在任随止的名字上。
理科还是挺稳定的，文科马马虎虎，但是都有进步。班排第二，年级排第三，比起他中考第一的名次倒是退步了，不过想在这种重点高中一直保持第一名还是挺难的吧。
暮朝一边想着，一边用书掩着，悄悄地把他的成绩也抄了下来。
她抄得很慌乱，好像周围藏了一圈虎视眈眈的人，要伺机把她的“遮羞书”撕扯掉。抄完的时候她忍不住松一口气，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心虚的贼。
“对竞争伙伴知根知底很正常吧。”暮朝如此排遣那份心虚。
吃晚饭的时候，开悦问暮朝：“听说今晚老姚就要来组织换座位了，如果还是前二十名可以选同桌的话，你要选谁呀？”
暮朝拿着筷子在菜盘里捣鼓着，没有回答。
开悦凑到她面前笑嘻嘻地问道：“是不是还是想和任随止做同桌呀？”
不知道是因为开悦凑近带来了温度，还是因为内心的想法被直接吐露，暮朝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
轻咳了一声，暮朝说道：“跟他做同桌挺好的呀，我们俩互相补足短板，都有进步了。”
开悦点头表示认同，随即又摇头叹道：“可惜老姚是个性缘脑，看到男女生关系好点，就以为他们要谈恋爱了。对周思然这样，对你俩也是这样，上次你和任随止在外面聊天，我看到他脸都绿了，所以肯定不想你俩继续接触。”
暮朝闻言噗嗤一笑，戏谑地看向开悦：“你说老姚性缘脑？我怎么记得有人跟我说，谁谁谁是‘一见钟情或者蓄谋已久’呢？你也没少歪曲人家的心思啊。”
“哎呀！”开悦讪讪一笑，“他确实有点奇怪，但是我相信你呀，你肯定不是性缘脑，比起小情小爱，你肯定还是更看重成绩，你看班主任的眼神可比看你同桌的眼神深刻多了，当然，是深刻的煞气！”
暮朝惊呼：“真的吗？我眼里的煞气这么明显？”
开悦用筷子戳起一块猪排：“就像这么深刻，这么明显。”
“……那以后得收收。虽然不太喜欢他，但还是得尊师重道的。”暮朝笑得俏丽。然而，到了晚上，她就被迫食言了。
晚自习时候，班主任果然把前二十名叫了出去，让大家选同桌。
大家都站在外面的时候，暮朝突然想到，这次随止是第二名，所以很有可能，第一名张楷就会把随止选走。
然而，让暮朝感到震惊的是——
“我选李暮朝。”张楷这样说到。
不止暮朝，姚合非和任随止都感到震惊，不约而同地看向张楷，愣了好几秒。
姚合非率先回过神，问道：“为什么？你和赵兰树不是搭得挺好的？”
赵兰树是入学时候的第三名，这次也是第三名，他和张楷、随止是姚主任的心头三宝，暮朝完全想不到张楷竟然不选他而要选自己。
“我看任随止这次文科进步很多，我也想补补文科，尤其是语文，我这次离年级第一就差语文。”张楷一本正经地说道。
姚主任又沉默了几秒，然后看向任随止，冷笑着说：“不考第一名，同桌就要被抢走了吧？人家是抢手……”“货”的音发出来一半，他又改口说：“人家还挺抢手的。”
这话让暮朝非常不爽，忍不住又向姚主任投去了充满煞气的眼神。
“抢手”？听起来实在不像夸人的词，他冷笑的语气更不像在夸人，倒好像在嘲讽谁。而且，暮朝想着，自己本来就不是个物品，而是人，被他说的好像被抢来抢去的货物。
暮朝虽然生气，但也感到无可奈何，毕竟自己的成绩还不够好，如果再好一点，就是她来挑别人了……
所以，暮朝只能压抑着怒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要问问人家李暮朝愿意选谁吧？”随止冷漠又暗含怒意的声音蓦地响起。这是暮朝第一次见到随止用这种语气说话。
姚主任明显地怔愣了一下，然后用下巴从人群中翻找出暮朝，问道：“那你说，你想选谁？”
暮朝对上姚主任的目光，语气淡然，不卑不亢道：“我还是选老同桌，我们俩这段时间取长补短，习惯了。”然后转向张楷，微微一笑说道：“我可以把语文笔记借给你。”
张楷眼中闪过一瞬的失落，但很快恢复一贯的淡定，说道：“行，那我还是选赵兰树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暮朝没有看向随止，但是脑子里已经印下了刚刚随止帮她说话的身影与声音。
姚主任面色复杂，但也只能这样安排下去，毕竟是自己定下的规矩。
轮到第十二名的时候，暮朝看向周思然，这次她进步也很大，可以让质疑她“心思不在学习上”的班主任和父母无话可说了，暮朝为她感到高兴。
却不曾想，周思然也看向暮朝，说道：“我本来也想选暮朝的，语文最难提升了，谁不想跟着‘语文状元’学习呢？”
暮朝深深地看向思然，她眼含笑意，微不可查地朝暮朝眨了一下眼。
暮朝明白，思然看出了她当时的窘迫，感受到了她刚刚复杂的心情。
她以为别人应该会觉得她不识好歹，被年级第二第三两个大学霸“抢”不是应该很骄傲吗？随止帮她暗怼老师，她已经很意外了，没想到，思然竟然也感受到了她的不甘心和愤怒，而且还一定要特意帮自己再说一句话。
姚主任脸色怪异，说道：“一个两个的语文都不好？你们语文老师要是今天在这里，得委屈哭了吧。”
“不会的，语文老师最喜欢暮朝了，听到她被夸，肯定笑得最开心。而且这说明大家都更重视语文了，她肯定特别高兴。”思然流畅地回道，一点不顾及班主任僵硬的表情。
班主任不再说什么，自顾自地把接下来大家组的队都写好，然后就让大家回教室继续自习了……
今晚夜色清朗，明月高悬，繁星相映。暮朝感觉今天的月光格外透亮，好像一直照进了自己的心里，穿过门缝，跃向屋角的书桌，在日记本灰白的一页落脚，化开一层浅淡却晶莹的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