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3 影子
上次，萧星野吃了被她咬过的饼干。
这回，他蓄意谋划让她掉入圈套，含着被她用过的吸管，喝了被她尝过第一口的果茶。
第二次间接接吻的事实，烧得她双颊发烫，在冬日的夜晚，她热得直冒汗。
一定是暖贴用多了，平时只贴一片，今天估计贴了两片。
“你！”她被萧星野惹得又羞又气，“我怎么知道！”
她意欲追上前面稍微走远的荆云霜，不料刚迈步就被萧星野察觉。
他没拿果茶的左侧胳膊搭上江昭昭的左肩，肘弯悄悄使力，轻而易举把她勾回身边。
靠得太近，足够她闻见萧星野身上疏淡的木质香。
还有她的心跳，声声响亮。
“可能因为，小兔子很甜，所以小兔子买给我的果茶，也是甜甜的？”
萧星野眼角眉梢晕开舒然的浅笑，又喝一口果茶，自问自答，“嗯，的确，而且被你喝过之后，更甜了。”
她低声轻斥：“你变态吧。”
“这就变态了？”萧星野被她骂了并不生气，反而掺带玩味的试探，“那我以后再干点尺度更大的事，你打算用什么词赏我？”
她克制不住胡思乱想的脑神经，和他贴得过近，鼻息间充盈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很安心没错，但也很容易让她上.瘾。
都不用等以后，她现在已经词穷。
“你讨不讨厌，放开我。”她伸手去掀萧星野的胳膊，没想到反被他握住手腕，失去挣扎的余地。
她本身的声音太软，说什么都像在撒娇。
萧星野趁虚而入，语速减慢了些，听起来有点慵懒，还沾些漫不经心：“你先叫声好听的，我就放开你，怎么样？”
江昭昭知道萧星野吃软不吃硬，来硬的行不通，她乖巧服软，轻声低语：“哥哥。”
“听不见，大点儿声。”萧星野很享受被她这么称呼，听一遍不够，还想听第二遍。
她深呼吸一口气，加大音量，对着萧星野喊：“哥！哥！”
算不上聒噪，萧星野没躲开，乐在其中：“真乖。”
前面两个男生听见江昭昭这声哥哥，他们存心给萧星野找不痛快，回头应答。
穆铭未最先出声：“哎，喊哥哥有什么事吗？”
周谨跟腔：“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哥哥给你报仇。”
“我看你们两个欠打！”
萧星野把没喝完的果茶塞到江昭昭手里，“帮我拿一下。”
他加快步调要去和那两个电灯泡算账，穆铭未见势不妙，脚底抹油一般，溜得很快。
周谨紧跟其后，朝穆铭未喊话：“你跑那么快干嘛？”
穆铭未头都不回：“我还想多活两年啊。”
他们一前一后跑得没影，萧星野在后面紧追不舍：“有本事别跑！”
周谨喊话：“真男人能屈能伸！不跑是傻子！”
江昭昭加快步伐，和前面几个朋友并排走。
荆云霜瞥了眼江昭昭拿在手上的，萧星野那杯果茶，眼神犀利，一语中的：“你喝萧星野的茶了？”
她点点头：“你听见我们说话了？”
“你们在后面那么远，嘀咕什么都听不清。”
荆云霜指指萧星野果茶的吸管口，“这淡粉色，不是你润唇膏的颜色吗？你的润唇膏带点淡彩，萧星野又不涂唇膏，如果不是你喝过他的茶，那难不成你们亲亲啦？”
江昭昭往吸管口定睛，沾到的唇膏大半都进了萧星野嘴里，现在残留的痕迹要仔细瞧才看得到。
杨佳怡凑近看也发现了：“荆云霜，你还真是显微镜女孩，这种细节你都能不放过。”
荆云霜有点小骄傲：“那当然，我那么多言情小说可不是白看的好吧。”
姜馨雨开始打听：“你们刚才真的kiss了？”
“没！”
江昭昭急忙否认，“他说茶闻着有点苦，我想怎么可能呢，就尝了一口，味道挺正常，然后他喝了第二口……说好甜，平时的茶都没这么甜，问我怎么回事。”
她越说，声音越小，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荆云霜一脸姨母笑：“当然甜啊，这可是唇膏限定版耶，平时喝不到的嘞。”
杨佳怡想到很重要的一点：“萧星野不是有洁癖吗？他竟然会碰你喝过的东西。”
江昭昭弱弱地补充：“他之前还吃过被我咬了的饼干。”
荆云霜官方认证：“那你可算是萧星野的例外了。”
她们讲着各自的心事，走到小摊贩集中的街心。
江昭昭停在卖狼牙土豆的摊位前，要了份中辣土豆，预备掏出手机付款，旁边一只男生的手伸过来，抢在她之前付款。
不等她发问，萧星野自动说明：“奖励你今晚勇敢登台表演。”
“……行吧，我知道犟不过你，谢谢啦。”
她把萧星野刚才交给她的果茶递过去，看到他微乱的额发，“你们跑哪去了？”
萧星野没接，俯首就着她的姿势吸了口果茶：“就在这附近呢，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几个。”
顺理成章的动作，好像他们本来就是热恋中的亲昵小情侣。
“那个……”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
“嗯？怎么了？”萧星野收起手机，低眼和她对视。
她踮起脚，努力凑近萧星野耳边：“你刚才说果茶甜，可能因为我涂的唇膏是甜的，你碰到了才会觉得甜吧。”
说完话，她站稳地面，把果茶塞进萧星野手里，装作若无其事的喝着自己手中的奶茶，等老板做好狼牙土豆。
萧星野眼里升起些许兴味，眸底闪着碎光，拖长音调：“哦~”
他偏头，降下脖颈高度，唇部就差贴上她的耳廓：“那我什么时候能尝尝你嘴上润唇膏的味道？”
又苏又撩的热气洒在耳朵上，好痒。
她抬手捂住，瞪他不正经的模样：“就是普通的草莓味。”
萧星野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笑答：“没试过，想尝尝。”
她从外套口袋取出润唇膏，递给萧星野：“你尝你尝！”
萧星野推回去，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嘴唇，眼神在说“就要尝你嘴上的”。
“你就不能正经点！”她收回唇膏，握拳在萧星野肩膀附近落下没什么力道的示威。
萧星野任由她闹，语气宠溺：“你现在打我越来越顺手了啊。”
他不和别的女生说笑，导致其他女生没机会可以这样对他。
允许江昭昭对他动手，是他默许的特权。
甚至还要担心，她会不会打疼了手。
她不满地嘟囔：“谁让你不老实。”
“好好好，我的错。”萧星野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杨佳怡和姜馨雨还有荆云霜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摊位。
她们听不见江昭昭和萧星野的对话，只看他们的动作。
江昭昭喂萧星野喝果茶，他们卿卿我我说悄悄话，江昭昭还捶了捶萧星野的肩膀，萧星野笑着摸摸她的头。
“他们真没谈吗？”姜馨雨向荆云霜求证。
“真没有，”荆云霜又问杨佳怡，“你和萧星野不是同桌吗？他没和你说过什么吗？”
杨佳怡摇头：“他的嘴可严了，要不你再问问穆铭未吧？他们不是关系好吗。”
“也对，”荆云霜跑去隔壁摊位，揪揪穆铭未袖口，“哎，萧星野真的没谈恋爱吗？”
穆铭未一脸好笑：“替你的好闺蜜打听情报？他眼里除了江昭昭，还能装下谁？”
“就是问他们在没在一起啊。”
周谨抢答：“没，萧星野那么追求完美，还那么看重江昭昭，按他的行事风格来说，要是不给她一场认真的表白就在一起，他会觉得亏待江昭昭，让她受委屈了。”
跟萧星野玩了三年，这点事不清楚的话，都对不起他们这层关系。
“那我就放心了。”荆云霜拍着心口，回去汇报情况。
萧星野还给她买了其他几样小吃，而且每次的理由都不一样——
“你请我喝果茶，我得请你别的吧？”
“就当我没及时给你发消息的赔罪。”
“我收拾他们两个的时候，你帮我拿了一会儿喝的，这感谢你的辛苦费。”
往回走的路上，其他人和他们不顺路，在十字路口挥手说再见。
江昭昭用竹签戳起一块无骨鸡柳：“你还真拿我当兔子投喂啊？”
萧星野耸肩：“那不然呢？”
她伸手，鸡柳递到他唇边：“你也吃，晚上吃太多，我会变胖的。”
萧星野轻嗤：“你都瘦成筷子了，胖一个我看看？”
“你就吃嘛，这么多，我吃不完，要是带回去，我姥姥又该唠叨我吃外面不干净的东西了。”她撒娇地放软语调，“好不好嘛~阿野~”
萧星野的目光彻底软化，他咬下那块鸡柳：“受不了你撒娇，我投降。”
走到江昭昭小区附近，手中的小吃告罄，萧星野接过她手里装着食物残渣的包装袋：“旁边有垃圾桶，我去扔。”
她松手，萧星野刚走出去一步，她出声：“阿野。”
“嗯？”萧星野停步，回头看她。
“你听说过影子游戏吗？”她想起萧星野前段时间去加拿大参加竞赛期间，她晚上一个人回家，看着自己脚下挪动的影子，当时很想很想他。
“只要我踩住你的影子，你就动不了了。”
她说着，迈出一只脚踩住地面上，他的影子。
萧星野眼尾萌生童趣的笑：“幼稚。”
嘴上说着她幼稚，身体保持原样没动，两秒之后，他重新出声：“快点放开我的影子，不然我怎么去扔垃圾？”
“等下，”她从裤子口袋摸出单独包装的湿巾，递给萧星野，“你拿着擦擦手。”
自从知道萧星野有洁癖之后，她开始随身带湿纸巾。
眼看包装袋的油污染到了他的手，这会儿刚好能拿湿巾给他清理双手。
萧星野接过去，不忘夸她：“谁是全世界最贴心的小兔子？原来是你。”
她留在原地，目送萧星野跑着去旁边扔垃圾。
同时擦干净嘴唇，重新涂好润唇膏，防止冬季干燥导致嘴唇干裂。
扔完垃圾，萧星野用湿巾仔细擦完手，重新回到她身边，送她到单元楼下。
路灯照得他们的影子斜长。
分离之前，萧星野叮嘱她：“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好，你也早点休息。”她正欲挪步离开，却被萧星野缓缓靠近的动作扯住脚步。
萧星野迁就着她的身高，俯首贴近她的脸庞，食指指节微蜷，轻轻抬高她的下巴。
他的长睫低垂，挡住了桃花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高挺的鼻梁近距放大。
喉咙像是被扼住，她发不出制止的声音，以为下一秒就要双唇相贴，眼睛差点闭上。
“嗯，闻到了你润唇膏的味道，确实甜甜的。”萧星野柔情万分说完这句话，松手，撤开距离。
她咬唇暗斥自己胡思乱想，注意到萧星野看她的眼神，里面全是明晃晃的恶作剧成功的坏笑。
“你！”她推了萧星野一下，“讨厌鬼！”
萧星野没反驳，笑容痞帅，但确实撩人：“是不是乱想了？”
她嘴硬道：“才没有！”
“初吻比较难忘，我不会那么混账的对你，放心吧小兔子。”
他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上楼吧，外面冷。”
她挥手说明天见，萧星野点点头，看着她从眼前转身。
月光清冷，直落而下。
影子随着她的往前而离去，萧星野无声踩住了她的影子，这并不妨碍她往前。
“骗小孩的游戏也信，彻底疯了。”萧星野对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喃喃低语。
影子游戏要是真的该有多好，那他只要一直踩住她的影子 ，就能一直把她留在身边。
江昭昭进家门，换完鞋。
客厅的灯亮着，大家都还没睡，在等她。
姥姥起身去厨房：“昭昭回来啦，今天炖了玉米排骨汤，给你盛一碗，暖暖身子，还想吃别的什么吗？”
江昭昭本想说已经吃过东西，喝不下汤了，但不想让老人家白等她一场。
“爸，妈，”她脱掉外套，坐在沙发上，“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江志远正在看晚间新闻：“我刚下班回来，听你妈妈说，你今天上台表演节目了？怎么样？”
应千霞放下手里正在织的棉袜：“天冷了，给你织双袜子，比外面买的暖和，晚上睡觉的时候穿，省得你踢了被子又着凉。”
普通的温馨家庭，关心她的父母，疼爱她的姥姥。
平凡的学校生活，稳定上升的成绩，听她心事的朋友，会给她回音的暗恋对象。
这些加起来，已经很幸福了。
“谢谢妈妈，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江昭昭在应千霞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应千霞抹了抹脸：“你都是大姑娘了，还干小时候的事呢。”
“我以后八十岁了，也要亲你，嘿嘿，”江昭昭点开姜馨雨发来的视频，递给父母，“你们看，这是我今天唱歌的视频，朋友帮忙录的。”
姥姥端着一碗热汤出来，江昭昭及时接过：“姥姥，你的老花镜呢？我今天表演节目的视频，不戴老花镜可能看不清。”
姥姥从茶几下取出老花镜戴上，凑到应千霞旁边去看。
应千霞把声音开大了点，以免老人耳朵听不清楚。
视频放完。
父母和姥姥轮番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你不是挺害怕这种场合的吗？发挥得这么好，属实难得。”应千霞又看了一遍，才递回手机。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事情总要去尝试嘛，试完发现，其实也没那么害怕。”
江志远赞许道：“这种心态挺好的，我们昭昭长大了。”
以后再有害怕的事在前面拦路，她想，她不会再和以前一样，惊慌想着怎么逃避。
毕竟，她喜欢的人说了，她害怕面对的事，他会陪她一起经历，不管以哪种方式。
不管这份誓言会持续多久，此时的他有这份纯粹无畏的心，就足够她铭记很久很久。
“汤有点烫，”江昭昭拿着外套回房间，“晾一会儿我再来喝。”
“好。”父母在身后应声。
她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拿出日记本，按动笔尖记录心事。
「今天校庆，一整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开心！
提前练习了无数遍的歌曲，今天稳定发挥，没出差错。
我唱到某些歌词，会看向你，你后来表演弹唱，眼神好像全程都在看我。
呼……当时被你看着，我心跳好快。
因为我喜欢的你，唱了我最喜欢的歌。
因为你声音好听，所以唱的歌更好听。
因为你看着我唱，总让我觉得，你也在向我传达着某种不能明说的心意。
“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场，我想借比告诉她，她害怕面对的事，我会陪她一起经历，不管以哪种方式。”
这是你的原话，我会记得，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我也不敢忘记。
其实，《小星星》这首歌，我只想唱给你一个人听。
可惜我的勇气还不足以支撑，我单独向你献唱。
不过能被你听到，已经非常满足啦！
我不回你消息的时候，原来你都在检讨自己的不足之处。
好像以前的我呀，等你回我的时候，我都在想会不会是我说错话了？做错事了？所以你不开心，不打算回我了？
得知你会因为我而乱想，我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开心。
开心的地方在于，这说明你很在乎我。
不开心的地方……这样会不会让你感到很苦恼？
我尝过这种滋味，不好受。
以后我会尽力及时回你消息的！
后来你喝我喝过的奶茶，和我开暧昧的玩笑，坏笑着看我跳入你的圈套，偏偏眼里还是那么温柔。
我说不清，到底是因为，我本身就喜欢温柔又带点坏坏的男孩子。
还是因为，你是这种类型，所以我才喜欢？
这十几年，最让我心动又为之向往的，就是你。
你是我触不可得的星星，也是我世界中皎洁无瑕的月亮。
好想将你私有，让你的光辉只照耀我一个人。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好难克制。
就像面对你的时候，我狂乱的心跳，我越想压抑藏匿，它就越沸腾明显。
朋友们似乎都默认我们以后会在一起？
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我会对以后抱有憧憬，但我不百分百确信会和你在一起，未知的变数太多，珍惜当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也会这样想吗？
玩影子游戏的时候，虽然你说我幼稚，可你不还是陪我一起幼稚了？
我就知道你会陪我玩的！嘿嘿，你最好啦。
在家楼下……你差点亲到我。
你说初吻比较难忘，不会那么对我。
可我还是会忍不住脑补，假如当时你真的碰到我了。
从明天起，我们的关系还会维持原样吗？
我有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就像我这本日记，知道你看不到，但我还是要写。
知道没那么容易和你在一起，但我就是要喜欢你。
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我已经决定要爱你，就不会轻易放弃”。」
要不是姥姥来敲门提醒她趁热喝汤，她还能再写得更详细。
她喝完汤，夸赞姥姥熬的汤还是小时候熟悉的味道，姥姥笑她嘴巴真甜。
说了几句话，她洗漱完换好睡衣，穿上妈妈织的棉袜，回房间准备睡觉。
她叠整齐今天穿过的校服外套，发现衣服里面根本没贴暖贴。
那当时怎么会那么热？
难道有萧星野在身旁，她不仅心跳加快，体温也会升高？
那他可比暖贴管用多了。
江昭昭收拾完房间，躺进热乎乎的被窝。
一闭眼睛，全是萧星野俯首垂眼快要碰到她的画面。
啊啊啊！这样今晚可怎么睡得着啊？！
算了，刷会儿表白墙，冷静一下再睡吧。
一点开表白墙，关于萧星野的投稿席卷大部分内容。
评论区的颜控声控手控腿控们叠高楼给他表白，看得人瞠目结舌。
她退出去，点开相册里荆云霜帮忙录的萧星野完整版表演，眼都不眨地看了一遍，唇角笑容只增不减。
正准备欣赏第二遍，被手机顶端弹出来的三人小群消息吸走注意力。
杨佳怡：【你们快看萧星野朋友圈！万年不更新的人，刚才更新了！】
荆云霜：【暗示性太强了吧！】
江昭昭火速点进萧星野朋友圈。
萧星野的配图是不久前拍的月亮，按时间来推算，差不多是送她到家楼下，她上楼的时间，他拍下了那时的月亮。
配文出自先秦宋玉《九辩》中的半句——去白日之昭昭兮。
她点了个赞，低声念出下半句：“袭长夜之悠悠。”
整句的译文是，离开明亮的白日昭昭啊，步入黑暗的长夜悠悠。
荆云霜夸大其词：【哇哦~你对萧星野来说，是太阳一样的存在呀，离开了你，他的世界就剩下漫漫长夜了。】
杨佳怡煞有介事：【啧啧，他只是你的星星，但你可是他的整个白昼！】
江昭昭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压抑笑出声的喜意，可她仍然忍不住会往坏处想，万一萧星野只是临时有感而发，并没想那些有的没的呢？
她正苦思冥想这条朋友圈的真正含义，就收到了萧星野发来的消息。
星星：【还不睡？】
昭昭：【想点事情。】
星星：【什么事情？有解不出来的难题吗？】
昭昭：【我们女孩子的事，你别问。】
星星：【好好好，不打扰小兔子动脑筋了，小的这就退下。】
她实在不确定，只能把群消息聊天界面的内容截图，又截图了萧星野的朋友圈。
找到外校朋友夏悠晚的微信，预备点进聊天框，问问她怎么看。
手机弹出电量不足的提示，她放下手机去找充电器，充上电以后，她有些困的揉揉眼睛，视线有点模糊。
戳进和夏悠晚的聊天界面，她急着问事情，加上困意模糊了意识和视线，没注意到上方的备注和聊天记录。
只模糊看到极光风景照的头像，她发出两张截图，还打字问：【万一他不是那个意思呢？】
发完消息，她躺平了准备睡觉。
消息很快回过来，她扫了眼内容。
【我就是那个意思。】
看来夏悠晚也困了，连你我他的不同人称都分不清了。
江昭昭视线前移，终于看见备注，瞬间清醒。
她拿着手机从床上弹起来，滑开锁屏，进了消息界面。
和萧星野的对话界面，赫然躺着她刚才发送过去的两张截图，下方是萧星野回过来的那句话。
星星：【我就是那个意思。】
短时间内，心慌意乱，不知该先抓哪个重点。
她退出和萧星野的对话，夏悠晚的微信头像就躺在萧星野置顶位置的下方，刚才已经找到夏悠晚的微信了，竟然还能发错人。
原因并不全部怪她，夏悠晚三天两头换头像，这次换的头像，恰好也是一张极光风景照。
对比之下，萧星野的头像偏蓝色调更多，夏悠晚的头像偏绿色调更多。
乍一看，的确容易认错。
都说细节决定成败，她总算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更重要的问题摆在她面前。
和所有人、所有群的聊天背景，都是同一张——
高二萧星野参加完比赛，返校的下午，他穿着浅蓝色的牛仔服，黑色裤子，穿过露天连廊，去同一层楼的另一间教室找朋友。
当时黄昏正好，他往前走的步调正好，一切都正好。
好到她深知，如果错过这一幕，从今往后很难再复现同样的场景。
所以她拿出手机，未经允许，偷拍保存这一幕，虚影模糊了人像，但模糊不了他优越的脸。
眼熟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萧星野，更何况萧星野本人呢？
他要一张荆云霜拍的她的照片，都要过问她以后才行。
那她呢。
做了什么。
这会儿顾不得萧星野承认他本意就是如何如何的开心。
她得先认错。
道歉的事，打电话说比较有诚意。
她深呼吸两口气，做好被他斥责和疏远的准备，勇敢地拨下他的电话号码。
萧星野接得快：“小兔子半夜不睡觉，给我打电话，是想听我再说一遍刚才那句话？”
她抿抿唇，糯声做好挨批评的准备：“我不小心把消息发错人了，你……都看见了吧？就是……背景。”
支支吾吾说完，等萧星野“教育”她。
“看见了，你拍的我？”萧星野轻笑一声，似乎并不介意被她偷拍。
“对不起，我知道偷拍不对，以后不会了，我现在就把聊天背景都换掉，以表我认错的心。”她先承认错误，再付诸行动表诚心，态度诚恳。
萧星野沉默一秒：“谁怪你了？你道什么歉？”
“啊？”她万万没想到，萧星野会这么回答。
萧星野有点醋劲：“把我换掉，然后用哪个男的当背景？你高二喜欢的那个外校的？”
气氛沉默。
江昭昭的心跳急剧升高。
别，别问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会露馅的。
“江昭昭。”
萧星野只有说正事，才会叫她全名，他顺了一遍时间线，“这张照片，高二拍的吧？我高三没在学校穿过牛仔外套。”
她已经不敢答话，整个人躲进被子，祈祷萧星野不要再往下追问。
事不遂人愿，萧星野话里明显来了兴致：“你当时有喜欢的人，还拍我照片？怎么，他没我好看？”
她认命地闭闭眼，早知今日这么难收场，当时哪还敢口不择言。
为了掩饰对他的喜欢，她编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结果他对这个虚拟角色，敌意大发。
“嗯，没你好看。”她动了明天给学校请假的念头，明天要怎么面对萧星野啊！太尴尬了！
萧星野仿佛一场游戏中存活到最后的角色，扬眉吐气：“还好我有两三分相貌，不然哪能有幸成为你的聊天背景。”
她借机猛夸：“何止两三分，满分好吧！一百五十分！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们学校的校草？”
萧星野气音的笑声融合低沉的磁性嗓音，温润诱人：“我这个人呢，比较双标，别人拍我，我确实挺烦的，但你是谁？你是我的小兔子，你想做什么都行。”
她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延迟的喜悦像摇晃之后的可乐，气泡疯狂上涌。
“还换背景吗？”萧星野向她确认。
“现在这个用着就挺好的，不换了。”她说完话，立刻捂唇，防止笑出声。
“行，哪天用腻了，给我说，”萧星野对她的宠溺，没上限，“我配合你拍新的壁纸，天天换都没问题，绝对包你满意。”
她强压想要笑出来的激动，嘴角早翘到了天上：“好，我知道啦。”
萧星野话题一转：“你说想点事情，就是分析我的朋友圈？大晚上的，还和杨佳怡荆云霜一起做阅读理解，你们辛苦了。”
“……”她脸上的笑容凝固，还没开心个尽兴呢，就又尴尬上了。
他轻易一句话，操控她的情绪变化。
反之，她的言行同样牵动他的心。
“早点睡，明天楼下见。”他看了眼时间，不想耽误她的休息时间。
她总感觉，明早见面，还会想起今晚的尴尬事：“我明早可以自己去学校吗？”
萧星野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她试探：“我觉得可以吧？”
萧星野的语调平淡，没有任何起伏，事不关己的漠然横生：“挺好，那往后你都自己上学放学吧，就这样，挂了。”
“别别别！”她改口，“我们一起，一起，明早楼下见。”
听到想要的答案，他才满意：“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他又主动在微信发过来一遍晚安。
发完消息，萧星野长按江昭昭那张穿着裙子的照片，设置成了聊天背景。
他伸出指尖，碰了碰屏幕上，江昭昭的脸。
手机冷光映亮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唇畔沁出一抹笑。
心里暗叹一句，她怎么这么可爱。
江昭昭平复好心情，偷偷摸摸在微信长久空白的个性签名栏，添加了一个星星的表情。
她睡得稍微有点晚，清早险些错过起床的时间。
和萧星野见面以后，预想中的尴尬并没出现，两人很默契，都没提昨晚的事。
中午时间，萧星野和庄霁远“谈话”，穆铭未跟着充当旁听观众。
几个女生去食堂吃饭，江昭昭给她们复述了一遍昨晚的尴尬事件。
荆云霜和杨佳怡听得认真，杨佳怡安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以前还差点把游戏对局内骂人的截图发到班群里呢。”
荆云霜的重点全在萧星野吃醋上面：“他真的好在意你高二喜欢过的人，但他不知道，你喜欢的人，一直都只有他。”
杨佳怡跟着问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坦白呀？”
江昭昭想了一下：“高考之后吧，我会给他说明白的。”
距离高考，不远了。
随堂测验考、月考、期末考，刷不完的题，做不完的卷子。
高中时期最后一个寒假，格外短暂。
萧星野寒假和家人在国外。
江昭昭的生日礼物，他算准时间，邮寄回国，卡着国内的凌晨分秒，给她送上生日快乐的祝福。
整个寒假，她看了很多遍萧星野校庆晚会弹唱吉他的视频，翻了很多他的照片。
回看聊天记录的行为做不腻。
还没来得及好好放松，就开学了。
收齐寒假作业，她和荆云霜一起送到老师办公室。
恰好听见二班班主任和一班班主任说话：“小雪，我看到拟录取保送生名单里有你班萧星野，估计录取通知书快拿到手了吧 ？”
唐雪应声：“嗯，差不多就这段时间，我前两天和他说过了。”
江昭昭手里的作业掉了一地。
她蹲下和荆云霜一起捡拾，荆云霜低声问：“你还好吗？”
“嗯。”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迟钝木讷地点了点头。
整理完作业。
她们走出办公室，荆云霜皱了皱眉：“萧星野没给你说，他保送的事？”
江昭昭的声音，轻到快要散在风里：“没。”
这回，他蓄意谋划让她掉入圈套，含着被她用过的吸管，喝了被她尝过第一口的果茶。
第二次间接接吻的事实，烧得她双颊发烫，在冬日的夜晚，她热得直冒汗。
一定是暖贴用多了，平时只贴一片，今天估计贴了两片。
“你！”她被萧星野惹得又羞又气，“我怎么知道！”
她意欲追上前面稍微走远的荆云霜，不料刚迈步就被萧星野察觉。
他没拿果茶的左侧胳膊搭上江昭昭的左肩，肘弯悄悄使力，轻而易举把她勾回身边。
靠得太近，足够她闻见萧星野身上疏淡的木质香。
还有她的心跳，声声响亮。
“可能因为，小兔子很甜，所以小兔子买给我的果茶，也是甜甜的？”
萧星野眼角眉梢晕开舒然的浅笑，又喝一口果茶，自问自答，“嗯，的确，而且被你喝过之后，更甜了。”
她低声轻斥：“你变态吧。”
“这就变态了？”萧星野被她骂了并不生气，反而掺带玩味的试探，“那我以后再干点尺度更大的事，你打算用什么词赏我？”
她克制不住胡思乱想的脑神经，和他贴得过近，鼻息间充盈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很安心没错，但也很容易让她上.瘾。
都不用等以后，她现在已经词穷。
“你讨不讨厌，放开我。”她伸手去掀萧星野的胳膊，没想到反被他握住手腕，失去挣扎的余地。
她本身的声音太软，说什么都像在撒娇。
萧星野趁虚而入，语速减慢了些，听起来有点慵懒，还沾些漫不经心：“你先叫声好听的，我就放开你，怎么样？”
江昭昭知道萧星野吃软不吃硬，来硬的行不通，她乖巧服软，轻声低语：“哥哥。”
“听不见，大点儿声。”萧星野很享受被她这么称呼，听一遍不够，还想听第二遍。
她深呼吸一口气，加大音量，对着萧星野喊：“哥！哥！”
算不上聒噪，萧星野没躲开，乐在其中：“真乖。”
前面两个男生听见江昭昭这声哥哥，他们存心给萧星野找不痛快，回头应答。
穆铭未最先出声：“哎，喊哥哥有什么事吗？”
周谨跟腔：“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哥哥给你报仇。”
“我看你们两个欠打！”
萧星野把没喝完的果茶塞到江昭昭手里，“帮我拿一下。”
他加快步调要去和那两个电灯泡算账，穆铭未见势不妙，脚底抹油一般，溜得很快。
周谨紧跟其后，朝穆铭未喊话：“你跑那么快干嘛？”
穆铭未头都不回：“我还想多活两年啊。”
他们一前一后跑得没影，萧星野在后面紧追不舍：“有本事别跑！”
周谨喊话：“真男人能屈能伸！不跑是傻子！”
江昭昭加快步伐，和前面几个朋友并排走。
荆云霜瞥了眼江昭昭拿在手上的，萧星野那杯果茶，眼神犀利，一语中的：“你喝萧星野的茶了？”
她点点头：“你听见我们说话了？”
“你们在后面那么远，嘀咕什么都听不清。”
荆云霜指指萧星野果茶的吸管口，“这淡粉色，不是你润唇膏的颜色吗？你的润唇膏带点淡彩，萧星野又不涂唇膏，如果不是你喝过他的茶，那难不成你们亲亲啦？”
江昭昭往吸管口定睛，沾到的唇膏大半都进了萧星野嘴里，现在残留的痕迹要仔细瞧才看得到。
杨佳怡凑近看也发现了：“荆云霜，你还真是显微镜女孩，这种细节你都能不放过。”
荆云霜有点小骄傲：“那当然，我那么多言情小说可不是白看的好吧。”
姜馨雨开始打听：“你们刚才真的kiss了？”
“没！”
江昭昭急忙否认，“他说茶闻着有点苦，我想怎么可能呢，就尝了一口，味道挺正常，然后他喝了第二口……说好甜，平时的茶都没这么甜，问我怎么回事。”
她越说，声音越小，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荆云霜一脸姨母笑：“当然甜啊，这可是唇膏限定版耶，平时喝不到的嘞。”
杨佳怡想到很重要的一点：“萧星野不是有洁癖吗？他竟然会碰你喝过的东西。”
江昭昭弱弱地补充：“他之前还吃过被我咬了的饼干。”
荆云霜官方认证：“那你可算是萧星野的例外了。”
她们讲着各自的心事，走到小摊贩集中的街心。
江昭昭停在卖狼牙土豆的摊位前，要了份中辣土豆，预备掏出手机付款，旁边一只男生的手伸过来，抢在她之前付款。
不等她发问，萧星野自动说明：“奖励你今晚勇敢登台表演。”
“……行吧，我知道犟不过你，谢谢啦。”
她把萧星野刚才交给她的果茶递过去，看到他微乱的额发，“你们跑哪去了？”
萧星野没接，俯首就着她的姿势吸了口果茶：“就在这附近呢，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几个。”
顺理成章的动作，好像他们本来就是热恋中的亲昵小情侣。
“那个……”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
“嗯？怎么了？”萧星野收起手机，低眼和她对视。
她踮起脚，努力凑近萧星野耳边：“你刚才说果茶甜，可能因为我涂的唇膏是甜的，你碰到了才会觉得甜吧。”
说完话，她站稳地面，把果茶塞进萧星野手里，装作若无其事的喝着自己手中的奶茶，等老板做好狼牙土豆。
萧星野眼里升起些许兴味，眸底闪着碎光，拖长音调：“哦~”
他偏头，降下脖颈高度，唇部就差贴上她的耳廓：“那我什么时候能尝尝你嘴上润唇膏的味道？”
又苏又撩的热气洒在耳朵上，好痒。
她抬手捂住，瞪他不正经的模样：“就是普通的草莓味。”
萧星野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笑答：“没试过，想尝尝。”
她从外套口袋取出润唇膏，递给萧星野：“你尝你尝！”
萧星野推回去，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嘴唇，眼神在说“就要尝你嘴上的”。
“你就不能正经点！”她收回唇膏，握拳在萧星野肩膀附近落下没什么力道的示威。
萧星野任由她闹，语气宠溺：“你现在打我越来越顺手了啊。”
他不和别的女生说笑，导致其他女生没机会可以这样对他。
允许江昭昭对他动手，是他默许的特权。
甚至还要担心，她会不会打疼了手。
她不满地嘟囔：“谁让你不老实。”
“好好好，我的错。”萧星野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杨佳怡和姜馨雨还有荆云霜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摊位。
她们听不见江昭昭和萧星野的对话，只看他们的动作。
江昭昭喂萧星野喝果茶，他们卿卿我我说悄悄话，江昭昭还捶了捶萧星野的肩膀，萧星野笑着摸摸她的头。
“他们真没谈吗？”姜馨雨向荆云霜求证。
“真没有，”荆云霜又问杨佳怡，“你和萧星野不是同桌吗？他没和你说过什么吗？”
杨佳怡摇头：“他的嘴可严了，要不你再问问穆铭未吧？他们不是关系好吗。”
“也对，”荆云霜跑去隔壁摊位，揪揪穆铭未袖口，“哎，萧星野真的没谈恋爱吗？”
穆铭未一脸好笑：“替你的好闺蜜打听情报？他眼里除了江昭昭，还能装下谁？”
“就是问他们在没在一起啊。”
周谨抢答：“没，萧星野那么追求完美，还那么看重江昭昭，按他的行事风格来说，要是不给她一场认真的表白就在一起，他会觉得亏待江昭昭，让她受委屈了。”
跟萧星野玩了三年，这点事不清楚的话，都对不起他们这层关系。
“那我就放心了。”荆云霜拍着心口，回去汇报情况。
萧星野还给她买了其他几样小吃，而且每次的理由都不一样——
“你请我喝果茶，我得请你别的吧？”
“就当我没及时给你发消息的赔罪。”
“我收拾他们两个的时候，你帮我拿了一会儿喝的，这感谢你的辛苦费。”
往回走的路上，其他人和他们不顺路，在十字路口挥手说再见。
江昭昭用竹签戳起一块无骨鸡柳：“你还真拿我当兔子投喂啊？”
萧星野耸肩：“那不然呢？”
她伸手，鸡柳递到他唇边：“你也吃，晚上吃太多，我会变胖的。”
萧星野轻嗤：“你都瘦成筷子了，胖一个我看看？”
“你就吃嘛，这么多，我吃不完，要是带回去，我姥姥又该唠叨我吃外面不干净的东西了。”她撒娇地放软语调，“好不好嘛~阿野~”
萧星野的目光彻底软化，他咬下那块鸡柳：“受不了你撒娇，我投降。”
走到江昭昭小区附近，手中的小吃告罄，萧星野接过她手里装着食物残渣的包装袋：“旁边有垃圾桶，我去扔。”
她松手，萧星野刚走出去一步，她出声：“阿野。”
“嗯？”萧星野停步，回头看她。
“你听说过影子游戏吗？”她想起萧星野前段时间去加拿大参加竞赛期间，她晚上一个人回家，看着自己脚下挪动的影子，当时很想很想他。
“只要我踩住你的影子，你就动不了了。”
她说着，迈出一只脚踩住地面上，他的影子。
萧星野眼尾萌生童趣的笑：“幼稚。”
嘴上说着她幼稚，身体保持原样没动，两秒之后，他重新出声：“快点放开我的影子，不然我怎么去扔垃圾？”
“等下，”她从裤子口袋摸出单独包装的湿巾，递给萧星野，“你拿着擦擦手。”
自从知道萧星野有洁癖之后，她开始随身带湿纸巾。
眼看包装袋的油污染到了他的手，这会儿刚好能拿湿巾给他清理双手。
萧星野接过去，不忘夸她：“谁是全世界最贴心的小兔子？原来是你。”
她留在原地，目送萧星野跑着去旁边扔垃圾。
同时擦干净嘴唇，重新涂好润唇膏，防止冬季干燥导致嘴唇干裂。
扔完垃圾，萧星野用湿巾仔细擦完手，重新回到她身边，送她到单元楼下。
路灯照得他们的影子斜长。
分离之前，萧星野叮嘱她：“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好，你也早点休息。”她正欲挪步离开，却被萧星野缓缓靠近的动作扯住脚步。
萧星野迁就着她的身高，俯首贴近她的脸庞，食指指节微蜷，轻轻抬高她的下巴。
他的长睫低垂，挡住了桃花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高挺的鼻梁近距放大。
喉咙像是被扼住，她发不出制止的声音，以为下一秒就要双唇相贴，眼睛差点闭上。
“嗯，闻到了你润唇膏的味道，确实甜甜的。”萧星野柔情万分说完这句话，松手，撤开距离。
她咬唇暗斥自己胡思乱想，注意到萧星野看她的眼神，里面全是明晃晃的恶作剧成功的坏笑。
“你！”她推了萧星野一下，“讨厌鬼！”
萧星野没反驳，笑容痞帅，但确实撩人：“是不是乱想了？”
她嘴硬道：“才没有！”
“初吻比较难忘，我不会那么混账的对你，放心吧小兔子。”
他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上楼吧，外面冷。”
她挥手说明天见，萧星野点点头，看着她从眼前转身。
月光清冷，直落而下。
影子随着她的往前而离去，萧星野无声踩住了她的影子，这并不妨碍她往前。
“骗小孩的游戏也信，彻底疯了。”萧星野对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喃喃低语。
影子游戏要是真的该有多好，那他只要一直踩住她的影子 ，就能一直把她留在身边。
江昭昭进家门，换完鞋。
客厅的灯亮着，大家都还没睡，在等她。
姥姥起身去厨房：“昭昭回来啦，今天炖了玉米排骨汤，给你盛一碗，暖暖身子，还想吃别的什么吗？”
江昭昭本想说已经吃过东西，喝不下汤了，但不想让老人家白等她一场。
“爸，妈，”她脱掉外套，坐在沙发上，“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江志远正在看晚间新闻：“我刚下班回来，听你妈妈说，你今天上台表演节目了？怎么样？”
应千霞放下手里正在织的棉袜：“天冷了，给你织双袜子，比外面买的暖和，晚上睡觉的时候穿，省得你踢了被子又着凉。”
普通的温馨家庭，关心她的父母，疼爱她的姥姥。
平凡的学校生活，稳定上升的成绩，听她心事的朋友，会给她回音的暗恋对象。
这些加起来，已经很幸福了。
“谢谢妈妈，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江昭昭在应千霞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应千霞抹了抹脸：“你都是大姑娘了，还干小时候的事呢。”
“我以后八十岁了，也要亲你，嘿嘿，”江昭昭点开姜馨雨发来的视频，递给父母，“你们看，这是我今天唱歌的视频，朋友帮忙录的。”
姥姥端着一碗热汤出来，江昭昭及时接过：“姥姥，你的老花镜呢？我今天表演节目的视频，不戴老花镜可能看不清。”
姥姥从茶几下取出老花镜戴上，凑到应千霞旁边去看。
应千霞把声音开大了点，以免老人耳朵听不清楚。
视频放完。
父母和姥姥轮番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你不是挺害怕这种场合的吗？发挥得这么好，属实难得。”应千霞又看了一遍，才递回手机。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事情总要去尝试嘛，试完发现，其实也没那么害怕。”
江志远赞许道：“这种心态挺好的，我们昭昭长大了。”
以后再有害怕的事在前面拦路，她想，她不会再和以前一样，惊慌想着怎么逃避。
毕竟，她喜欢的人说了，她害怕面对的事，他会陪她一起经历，不管以哪种方式。
不管这份誓言会持续多久，此时的他有这份纯粹无畏的心，就足够她铭记很久很久。
“汤有点烫，”江昭昭拿着外套回房间，“晾一会儿我再来喝。”
“好。”父母在身后应声。
她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拿出日记本，按动笔尖记录心事。
「今天校庆，一整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开心！
提前练习了无数遍的歌曲，今天稳定发挥，没出差错。
我唱到某些歌词，会看向你，你后来表演弹唱，眼神好像全程都在看我。
呼……当时被你看着，我心跳好快。
因为我喜欢的你，唱了我最喜欢的歌。
因为你声音好听，所以唱的歌更好听。
因为你看着我唱，总让我觉得，你也在向我传达着某种不能明说的心意。
“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场，我想借比告诉她，她害怕面对的事，我会陪她一起经历，不管以哪种方式。”
这是你的原话，我会记得，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我也不敢忘记。
其实，《小星星》这首歌，我只想唱给你一个人听。
可惜我的勇气还不足以支撑，我单独向你献唱。
不过能被你听到，已经非常满足啦！
我不回你消息的时候，原来你都在检讨自己的不足之处。
好像以前的我呀，等你回我的时候，我都在想会不会是我说错话了？做错事了？所以你不开心，不打算回我了？
得知你会因为我而乱想，我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开心。
开心的地方在于，这说明你很在乎我。
不开心的地方……这样会不会让你感到很苦恼？
我尝过这种滋味，不好受。
以后我会尽力及时回你消息的！
后来你喝我喝过的奶茶，和我开暧昧的玩笑，坏笑着看我跳入你的圈套，偏偏眼里还是那么温柔。
我说不清，到底是因为，我本身就喜欢温柔又带点坏坏的男孩子。
还是因为，你是这种类型，所以我才喜欢？
这十几年，最让我心动又为之向往的，就是你。
你是我触不可得的星星，也是我世界中皎洁无瑕的月亮。
好想将你私有，让你的光辉只照耀我一个人。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好难克制。
就像面对你的时候，我狂乱的心跳，我越想压抑藏匿，它就越沸腾明显。
朋友们似乎都默认我们以后会在一起？
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我会对以后抱有憧憬，但我不百分百确信会和你在一起，未知的变数太多，珍惜当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也会这样想吗？
玩影子游戏的时候，虽然你说我幼稚，可你不还是陪我一起幼稚了？
我就知道你会陪我玩的！嘿嘿，你最好啦。
在家楼下……你差点亲到我。
你说初吻比较难忘，不会那么对我。
可我还是会忍不住脑补，假如当时你真的碰到我了。
从明天起，我们的关系还会维持原样吗？
我有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就像我这本日记，知道你看不到，但我还是要写。
知道没那么容易和你在一起，但我就是要喜欢你。
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我已经决定要爱你，就不会轻易放弃”。」
要不是姥姥来敲门提醒她趁热喝汤，她还能再写得更详细。
她喝完汤，夸赞姥姥熬的汤还是小时候熟悉的味道，姥姥笑她嘴巴真甜。
说了几句话，她洗漱完换好睡衣，穿上妈妈织的棉袜，回房间准备睡觉。
她叠整齐今天穿过的校服外套，发现衣服里面根本没贴暖贴。
那当时怎么会那么热？
难道有萧星野在身旁，她不仅心跳加快，体温也会升高？
那他可比暖贴管用多了。
江昭昭收拾完房间，躺进热乎乎的被窝。
一闭眼睛，全是萧星野俯首垂眼快要碰到她的画面。
啊啊啊！这样今晚可怎么睡得着啊？！
算了，刷会儿表白墙，冷静一下再睡吧。
一点开表白墙，关于萧星野的投稿席卷大部分内容。
评论区的颜控声控手控腿控们叠高楼给他表白，看得人瞠目结舌。
她退出去，点开相册里荆云霜帮忙录的萧星野完整版表演，眼都不眨地看了一遍，唇角笑容只增不减。
正准备欣赏第二遍，被手机顶端弹出来的三人小群消息吸走注意力。
杨佳怡：【你们快看萧星野朋友圈！万年不更新的人，刚才更新了！】
荆云霜：【暗示性太强了吧！】
江昭昭火速点进萧星野朋友圈。
萧星野的配图是不久前拍的月亮，按时间来推算，差不多是送她到家楼下，她上楼的时间，他拍下了那时的月亮。
配文出自先秦宋玉《九辩》中的半句——去白日之昭昭兮。
她点了个赞，低声念出下半句：“袭长夜之悠悠。”
整句的译文是，离开明亮的白日昭昭啊，步入黑暗的长夜悠悠。
荆云霜夸大其词：【哇哦~你对萧星野来说，是太阳一样的存在呀，离开了你，他的世界就剩下漫漫长夜了。】
杨佳怡煞有介事：【啧啧，他只是你的星星，但你可是他的整个白昼！】
江昭昭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压抑笑出声的喜意，可她仍然忍不住会往坏处想，万一萧星野只是临时有感而发，并没想那些有的没的呢？
她正苦思冥想这条朋友圈的真正含义，就收到了萧星野发来的消息。
星星：【还不睡？】
昭昭：【想点事情。】
星星：【什么事情？有解不出来的难题吗？】
昭昭：【我们女孩子的事，你别问。】
星星：【好好好，不打扰小兔子动脑筋了，小的这就退下。】
她实在不确定，只能把群消息聊天界面的内容截图，又截图了萧星野的朋友圈。
找到外校朋友夏悠晚的微信，预备点进聊天框，问问她怎么看。
手机弹出电量不足的提示，她放下手机去找充电器，充上电以后，她有些困的揉揉眼睛，视线有点模糊。
戳进和夏悠晚的聊天界面，她急着问事情，加上困意模糊了意识和视线，没注意到上方的备注和聊天记录。
只模糊看到极光风景照的头像，她发出两张截图，还打字问：【万一他不是那个意思呢？】
发完消息，她躺平了准备睡觉。
消息很快回过来，她扫了眼内容。
【我就是那个意思。】
看来夏悠晚也困了，连你我他的不同人称都分不清了。
江昭昭视线前移，终于看见备注，瞬间清醒。
她拿着手机从床上弹起来，滑开锁屏，进了消息界面。
和萧星野的对话界面，赫然躺着她刚才发送过去的两张截图，下方是萧星野回过来的那句话。
星星：【我就是那个意思。】
短时间内，心慌意乱，不知该先抓哪个重点。
她退出和萧星野的对话，夏悠晚的微信头像就躺在萧星野置顶位置的下方，刚才已经找到夏悠晚的微信了，竟然还能发错人。
原因并不全部怪她，夏悠晚三天两头换头像，这次换的头像，恰好也是一张极光风景照。
对比之下，萧星野的头像偏蓝色调更多，夏悠晚的头像偏绿色调更多。
乍一看，的确容易认错。
都说细节决定成败，她总算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更重要的问题摆在她面前。
和所有人、所有群的聊天背景，都是同一张——
高二萧星野参加完比赛，返校的下午，他穿着浅蓝色的牛仔服，黑色裤子，穿过露天连廊，去同一层楼的另一间教室找朋友。
当时黄昏正好，他往前走的步调正好，一切都正好。
好到她深知，如果错过这一幕，从今往后很难再复现同样的场景。
所以她拿出手机，未经允许，偷拍保存这一幕，虚影模糊了人像，但模糊不了他优越的脸。
眼熟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萧星野，更何况萧星野本人呢？
他要一张荆云霜拍的她的照片，都要过问她以后才行。
那她呢。
做了什么。
这会儿顾不得萧星野承认他本意就是如何如何的开心。
她得先认错。
道歉的事，打电话说比较有诚意。
她深呼吸两口气，做好被他斥责和疏远的准备，勇敢地拨下他的电话号码。
萧星野接得快：“小兔子半夜不睡觉，给我打电话，是想听我再说一遍刚才那句话？”
她抿抿唇，糯声做好挨批评的准备：“我不小心把消息发错人了，你……都看见了吧？就是……背景。”
支支吾吾说完，等萧星野“教育”她。
“看见了，你拍的我？”萧星野轻笑一声，似乎并不介意被她偷拍。
“对不起，我知道偷拍不对，以后不会了，我现在就把聊天背景都换掉，以表我认错的心。”她先承认错误，再付诸行动表诚心，态度诚恳。
萧星野沉默一秒：“谁怪你了？你道什么歉？”
“啊？”她万万没想到，萧星野会这么回答。
萧星野有点醋劲：“把我换掉，然后用哪个男的当背景？你高二喜欢的那个外校的？”
气氛沉默。
江昭昭的心跳急剧升高。
别，别问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会露馅的。
“江昭昭。”
萧星野只有说正事，才会叫她全名，他顺了一遍时间线，“这张照片，高二拍的吧？我高三没在学校穿过牛仔外套。”
她已经不敢答话，整个人躲进被子，祈祷萧星野不要再往下追问。
事不遂人愿，萧星野话里明显来了兴致：“你当时有喜欢的人，还拍我照片？怎么，他没我好看？”
她认命地闭闭眼，早知今日这么难收场，当时哪还敢口不择言。
为了掩饰对他的喜欢，她编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结果他对这个虚拟角色，敌意大发。
“嗯，没你好看。”她动了明天给学校请假的念头，明天要怎么面对萧星野啊！太尴尬了！
萧星野仿佛一场游戏中存活到最后的角色，扬眉吐气：“还好我有两三分相貌，不然哪能有幸成为你的聊天背景。”
她借机猛夸：“何止两三分，满分好吧！一百五十分！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们学校的校草？”
萧星野气音的笑声融合低沉的磁性嗓音，温润诱人：“我这个人呢，比较双标，别人拍我，我确实挺烦的，但你是谁？你是我的小兔子，你想做什么都行。”
她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延迟的喜悦像摇晃之后的可乐，气泡疯狂上涌。
“还换背景吗？”萧星野向她确认。
“现在这个用着就挺好的，不换了。”她说完话，立刻捂唇，防止笑出声。
“行，哪天用腻了，给我说，”萧星野对她的宠溺，没上限，“我配合你拍新的壁纸，天天换都没问题，绝对包你满意。”
她强压想要笑出来的激动，嘴角早翘到了天上：“好，我知道啦。”
萧星野话题一转：“你说想点事情，就是分析我的朋友圈？大晚上的，还和杨佳怡荆云霜一起做阅读理解，你们辛苦了。”
“……”她脸上的笑容凝固，还没开心个尽兴呢，就又尴尬上了。
他轻易一句话，操控她的情绪变化。
反之，她的言行同样牵动他的心。
“早点睡，明天楼下见。”他看了眼时间，不想耽误她的休息时间。
她总感觉，明早见面，还会想起今晚的尴尬事：“我明早可以自己去学校吗？”
萧星野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她试探：“我觉得可以吧？”
萧星野的语调平淡，没有任何起伏，事不关己的漠然横生：“挺好，那往后你都自己上学放学吧，就这样，挂了。”
“别别别！”她改口，“我们一起，一起，明早楼下见。”
听到想要的答案，他才满意：“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他又主动在微信发过来一遍晚安。
发完消息，萧星野长按江昭昭那张穿着裙子的照片，设置成了聊天背景。
他伸出指尖，碰了碰屏幕上，江昭昭的脸。
手机冷光映亮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唇畔沁出一抹笑。
心里暗叹一句，她怎么这么可爱。
江昭昭平复好心情，偷偷摸摸在微信长久空白的个性签名栏，添加了一个星星的表情。
她睡得稍微有点晚，清早险些错过起床的时间。
和萧星野见面以后，预想中的尴尬并没出现，两人很默契，都没提昨晚的事。
中午时间，萧星野和庄霁远“谈话”，穆铭未跟着充当旁听观众。
几个女生去食堂吃饭，江昭昭给她们复述了一遍昨晚的尴尬事件。
荆云霜和杨佳怡听得认真，杨佳怡安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以前还差点把游戏对局内骂人的截图发到班群里呢。”
荆云霜的重点全在萧星野吃醋上面：“他真的好在意你高二喜欢过的人，但他不知道，你喜欢的人，一直都只有他。”
杨佳怡跟着问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坦白呀？”
江昭昭想了一下：“高考之后吧，我会给他说明白的。”
距离高考，不远了。
随堂测验考、月考、期末考，刷不完的题，做不完的卷子。
高中时期最后一个寒假，格外短暂。
萧星野寒假和家人在国外。
江昭昭的生日礼物，他算准时间，邮寄回国，卡着国内的凌晨分秒，给她送上生日快乐的祝福。
整个寒假，她看了很多遍萧星野校庆晚会弹唱吉他的视频，翻了很多他的照片。
回看聊天记录的行为做不腻。
还没来得及好好放松，就开学了。
收齐寒假作业，她和荆云霜一起送到老师办公室。
恰好听见二班班主任和一班班主任说话：“小雪，我看到拟录取保送生名单里有你班萧星野，估计录取通知书快拿到手了吧 ？”
唐雪应声：“嗯，差不多就这段时间，我前两天和他说过了。”
江昭昭手里的作业掉了一地。
她蹲下和荆云霜一起捡拾，荆云霜低声问：“你还好吗？”
“嗯。”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迟钝木讷地点了点头。
整理完作业。
她们走出办公室，荆云霜皱了皱眉：“萧星野没给你说，他保送的事？”
江昭昭的声音，轻到快要散在风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