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骤然从耳根蔓延至脖颈,风之念的脸涨得快要滴血,她狠狠地压住了问沈洛凡为什么这么清楚的念头,因为从入门到现在都是他和这里的人对谈,自己只顾着感应风铃了。

    有时候也不大必要这么坦诚哈!

    沈洛凡在二楼定了间雅室,但没想到正是刚出来房间的隔壁,且隔音极差,甫一带着人走进门,左耳边又传来激烈的声音,甚至比在过道时更加清晰。

    他慌乱地迅速伸手捂住了眼前人的耳朵,一时竟没想起来设立听障结界。

    如炙铁般的双耳在沈洛凡正常的手温下暴露得彻底,风之念急忙闪过,挥手设了结界,又转移话题道:“我先看看它现在藏哪里了。”

    此刻,两人单独相对坐在竹垫上,谁也没摘下面具。沈洛凡拿来茶壶,倒了三碗水在茶几上,语气恢复正常后道:“风铃一直在这里盘旋一定有原因。”

    若它真得怕风之念,就不会在飞天楼绕这么久了。

    “又躲起来了。”只见水镜中漆黑一片,不知风铃又藏到了哪里。风之念连喝了四五杯水后,也渐渐平静下来,摘下面具,赞同道:“既然它故意引我到这里,便不怕抓不到。”

    沈洛凡道:“晚上人多,在白天收制较好。”

    可也有另一种可能,便是风铃认准了他们不敢在人多的时候将它拉出来,所以才会这么捉迷藏消耗人。风之念道:“此刻我还能感应到它的方位,若是我硬召来它,今夜就收服会如何?”她记得在清泽林时众人看到风铃时的恐惧模样,也没忘花染说过的话,道:“风铃真得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遭祸吗?”

    沈洛凡微微点头,随即辩解道:“没错。但除了清泽林那次其他都没有直接证据。”

    风之念:“只要一击拿下风铃,以后就不会发生清泽林中的事情,和千纫岛类似的事件也不再会和我有关。”

    “不可。”沈洛凡伸手拦人道:“你在大庭广众下操控风铃,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风之念起身道:“呵。且不说我兄长这招人名分离都把他自己给骗了,这世间除了相熟知的几人又有多少人能认出我来?告诉他们我的真实身份又有何妨,只怕他们不信我就是风之——”

    虽然设了听障结界,但门口突然冒出的人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风之念随手撤掉了听障禁制,看到来人穿着一身雪纺纱,清凉透肤,领口腰身处的肌肤若隐若显,但未有半分风骚之感,只将身材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是这位相公点了饭食糕点,我帮忙送来。”正是在迎客厅第一次搭讪不成的侍者。

    沈洛凡:“第二层不是有侍女送饭吗?我并未唤你。”

    “翠翠姐姐忙不过来,让我帮她送一趟。”侍者的目光始终落在风之念身上,同样的,没有丝毫冒犯之意,满是对美的欣赏。

    风之念被盯得去瞥了眼水镜,只见除了俩黑眼圈,她的脸上并无异常,问道:“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侍者道:“这冰镇杨梅化了就不好吃啦!”

    沈洛凡并没有点这道菜,而风之念也看出了这人是故意进来的。两人交换了眼神,重新坐回到竹垫上。

    侍者一一摆弄好餐盘后,又从每一份饭中自取一点品尝,道:“两位不必担心,也不必如此戒备,这些食物里都没有毒。”

    风之念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的她还是当即开始动筷。

    沈洛凡见他没有丝毫离开的动作,也不赶人,只挪动位置挡住了风之念的视线,改用内力传音继续交谈道:“你吃完饭就休息,今晚我来盯镜子,只要发现异常,我就喊醒你。”

    “一刻收不回来,我一刻难以入眠。”风之念也不是那么没道德的人,思虑再三后,考虑到现实因素,怕风铃出现造成飞天楼的混乱,也担心它再次无差别吸取人的内力,道:“好,今晚我们轮流睡觉。另外,你问问那侍者,这里最近有什么奇事,看看它究竟是预测祸事还是招致祸事。”

    “这里有什么奇事?”沈洛凡依言转身询问,但口气和审问犯人差不了多少。

    风之念快速垫了半饱,擦完嘴后甜甜笑道:“敢问这位公子,这飞天楼每晚都这么热闹吗?”

    沈洛凡端着被塞到手里的饭碗,抿了抿嘴唇,幽怨又懊恨地开始吃饭,眼睛却不敢放松,紧紧盯着桌上那块巴掌大的小镜子。

    侍者移坐到了风之念对面,微笑道:“自然不是,只有每年的七月初九和七月初十才会这么热闹。”

    “为何?”风之念挖了口碎冰送道嘴里,提神醒脑,困意大减,道:“这两日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侍者道:“看着两位面生,果然不是本地人。”

    鹤城人人皆知的事情?风之念瞅了眼身边优雅进食、目不斜视的沈洛凡,回头道:“嗯,我确实不太了解。”

    侍者道:“七月初十是一位名人的大日子,飞云楼从今日通宵达旦,便是为了纪念这位英雄。虽然才办了没多久,但这也已经是第五年了,姑娘好好想一想,没有听说过吗?”

    什么样的英雄要在楚馆原址纪念?沈洛凡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风之念留意到了他这一顿,但依旧问侍者道:“初到此地,我们实在不知是哪位英雄?又如何称呼?”

    侍者有些骄傲道:“此人名叫穆尧。尊称‘鹤城第一男夫人’。”

    这名号?还是五年前的人物?风之念那时还在神山中,唐舒莞也没有写信告诉过她,自然错过了这么有趣的事情。她回头又看沈洛凡脸上同样布满了迷惑,道:“‘第一男夫人’,想来是位男英雄,但又为何尊称为夫人呢?”

    突然,侍者端起她手边的琉璃杯,有些忸怩道:“姑娘,这冰镇杨梅好吃吗?”

    这一下转变太快,风之念刚被引起的好奇心被打断,有些不开心,而沈洛凡却立刻将人扑倒,质问道:“你往里面放了什么?”

    侍者脸朝下,被按在地上,缓缓伸出五根手指道:“五文钱,你不学艺,那我就只能卖饮品赚点小费了,这位相公!这位大哥!这位大侠,你快松开啊,我的脸,我的脸,要毁容了。”

    沈洛凡仍旧不松手,道:“里面放没放东西?”

    侍者摆手道:“我们这里可是正经地方,你可不要乱说话。”

    瞬间明白过来,风之念虽然从小被白景和的毒药喂大,但也没试过春/药,运转了一番内力后道:“我没事,你放开他吧。”

    沈洛凡松开手,拿了十文钱出来,道:“你继续说,为什么穆尧会被尊为男夫人。”

    侍者揉着脸,收下精神损失费后转眼恢复了标准微笑,道:“穆尧是在青楼成名的男子,因为他,鹤城中全部的青楼楚馆消失不见,每年离散的家庭数量减半,鹤城一路升至乐居幸福城排行榜的第二名,当然就成了我们鹤城的大英雄了。又因为他长相出众,风情万种,和锦城的唐大美人并称为西唐东穆,唐舒莞呢,被称为天府第一美人,那穆尧自然就有了鹤城第一男夫人的尊称了。”

    风之念听到他将唐舒莞和青楼男子相提并论,一时有些不满,但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情绪。

    惯会察言观色的侍者不等人发问,继续说道:“要明白这男夫人如何做的这些事情,还得从他在青楼中如何在一年内名冠全城,成为男花魁说起。十年前,十六岁的穆尧还是一家青楼中的杂役,负责烧水扫地,长相极差,脸上还有两道刀疤。但忽然有一天,老鸨把他抬做了头牌——”

    “等等。”风之念静坐调理内息,但耳朵也十分专注地在听人讲话,道:“你不是说他相貌风情具佳么,怎么现在又说他长相差,脸上有疤,自相矛盾?”

    “嗐,一点也不矛盾,”侍者道:“老鸨也不是傻子,就这么把人捧成红人啊,那是因为穆尧被仙人眷顾,突然学会了一门仙术,能够随意变换成绝美的面容。”

    风之念登时警铃大作,道:“可是易容术?”

    侍者:“对对对,应该就是这么叫吧,刚才死活想不起来它的名字了。穆尧学会这易容术之后,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风之念:“那这法术可有反作用?”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印证是不是自己所改创的法术,担心道:“除了他,还有别的人会这易容术吗?那仙子是谁?”

    侍者说得嘴干,喝了口风之念推来的水后润了润嘴,道:“整个鹤城只有他一人会这易容术。豁,要是我学会了,我也不告诉别人啊,人家靠这个吃饭赚钱呢。仙子就是仙子咯,你知道的,咱们凡人的眼睛是记不住仙子的样貌的。”

    风之念再次问道:“那这术法可有什么反作用吗?”

    ‘嘶’得一声,侍者摇头:“仙人教的术法怎么会有瑕疵呢?也没有听说——呀!你说的不是鹤城易容术吧,风之念的那邪术可学不得,那玩意据说杀了千纫岛一百多号人呢。唉,唉唉唉,我才喝了一口,还不用加水。”

    沈洛凡突然夺回白瓷杯,道:“这故事我听过忘了,现下都想起来了,你收拾收拾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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