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去上厕所吧。”陈姝君弱弱地说,勾着方怡琴的胳膊,拉着白芷的手,一众人在走廊上拥成庞大的阵容。

    第二天回学校后陈姝君没有再谈失恋的话题。她看上去没那么哭丧了,只是声音很轻,走路时无精打采地拖沓。

    庄月恒本来只是找白芷来的,看到此景,知道陈姝君现在比较脆弱,也就加入了这个大队伍。

    一群人拥簇着,白芷觉得好笑,又有点尴尬难为情;在门口等陈姝君的间隙,便去看走廊里的成绩榜。

    嗯……张秉文,682分,年级第一;是个均衡发挥的学霸,每一门都很好。他仍然是年级第一呀,为什么因为成绩理由分手呢?

    第二名是两班的李俊逸,年级里每个人应该都对他有所耳闻,从高一起就常驻年级前列。

    沈岩考了六百七十分,也是每门都很优秀,高得让白芷恍惚。仿佛这个人和她以为的那个沈岩不太一样了。

    再往后找,林晚秋在年级二十多名。他平时排名应该更靠前吧,怪不得对沈岩这么好奇呢,或许心有不甘。白芷想着。

    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三张纸上。一百多名,其实比自己预期的好一点,英语和语文帮了大忙。也不知道“没发挥好”能不能作为这次考试的借口。

    方怡琴也在看成绩表,已经找到倒数那几张纸上去了。两人大概都心事重重,很默契地一言不发。

    再没多看两张,陈姝君就慢慢地踱步出来了,她们便一起回教室。白芷多瞟了两眼最后一张纸,似乎是看见了叶夏的名字。

    “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成绩不好了吗,这有什么好失落的,他和你没关系。”她这么和自己说,却在心里决定下个课间再来看看成绩榜。

    快走两步追上姑娘们,方怡琴正说最近有部电视剧很火,预告片让人很感兴趣,可惜没时间看。

    “如果不长的话就看呗,不然天天想着反而很内耗。”陈姝君说,看来她心情应该平静很多了。

    “我不行的,我要是真看了会上头,到时候就更没法学习了!”方怡琴笑道,“……虽然我现在也不是很卷吧,唉。”

    她瞟了一眼白芷,结果两人目光正撞上。“小白肯定又考得很好吧!”方怡琴略有点尴尬地说,“哇,沈岩这次真的是黑马,一下进年级前三了。”

    “没有,我成绩也就一般般。”白芷摆手说道。幸好已到教室,这个话题不用延续下去。

    一模出成绩后不到一个月是期末考。

    又是周五,语文课两节连上,按惯例一定是要讲作文的。白芷总是昂首挺胸的,期待的;这次她依旧是语文最高分。

    高老师,是个很随性潇洒的中年女人。平日里穿着棉麻的长裙,捧着杯咖啡,斜挎着包走外八字。比起语文老师,倒更像个写散文的作家。

    其人比外形更有松弛感。

    第二篇阅读理解的最后一题,是一篇与《边城》的比较阅读。还剩一刻钟的时间,她竟不讲作文了,翻出《边城》的电影要让同学们体会一下。

    “哇,她这精神状态太超前了,”李杜在身后碎碎念,“看电影?高一上课都没看过电影。”

    周围的人都小声地笑,像是在试卷的密密麻麻中,突然钻出来一点少年朝气。但这股气很快淡了,大部分人开始做其他学科的作业,无人抬头。

    方怡琴立马从桌肚里抽出数学试卷和本子,开始奋笔疾书。白芷突然才想起来,中午数学老师要检查订正,自己也没写完;现在是该捡来时间多写一点。

    却忍不住抬头看那电影。

    余光看见教室中也有人还抬着头。沈岩和她一样,手里拿着作业和笔,头却抬着看屏幕,眼睛亮亮的。

    想不起来他们聊过《边城》这部小说没有。

    或许是在现实中,在上学期那短暂的读书分享中,真的聊到过;不过大概只是她写进小说里的剧情,自己和现实分不清了。

    老师是从隔岸对歌的地方开始播的。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应该是看不到结局,“那个人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也许“明天”就回来!”

    沈岩忽然开始整理手中的本子,看了看周围,又一次和白芷对上了目光。

    关了灯后相对昏暗的教室,又因为窗外是大中午的晴天,没有拉窗帘,光线足以照亮教室。

    大部分人都低着头学习,投影屏静静亮着,老师坐在讲台上。是不是抬头看光源会让人眼睛自然地变亮呢。

    他稍有停顿的眼神看见了她,又平静地收回目光。

    又一阵寒潮突袭,12月气温再次骤降,出太阳时也不觉温暖。下课出教室的频率更少了,门窗紧闭,里面开着空调。

    白芷始终围着围巾,晕乎乎地温暖着。在这样安全封闭的教室里写作业,倒也是一种幸福。

    临近期末,也没什么新东西要学,就是做题、讲题、做题。高三年级不用出早操,一整天可以不出教室门。

    自己高一时觉得高三神秘,也就是这样子了。

    分手闹剧没持续几天。

    极快地,张秉文来找陈姝君复合了,一晚谈心,轻描淡写。二人只当是闹了个小插曲,随即又和好如初,卿卿我我似热恋。

    陈姝君嘛,也不知那晚哭肿眼是为什么了;哭诉的文字只当是随手写的,开开心心地像没事人儿一样。

    一个人竟可以转变地如此之快;白芷总觉得自己安慰她、彻夜谈心也不过是昨晚的事而已。好像又白费了一番精力。

    一切恢复以前。陈姝君又一下课就去找张秉文,两人一边躲避老师与家长的眼线,一边享受一份“小别胜新婚”。

    听说张秉文前段时间去n大面试,表现优异,前几日n大和他担保,只要高考分数过线,就一定录取他。

    “估计是收到录取担保,他没压力了,又来找陈姝君享受恋爱的美好。”去食堂吃饭的路上,庄月恒说,“但陈姝君自己要复合的,我们也不能掺和。”

    白芷也没什么态度。“别人的事我不能多想,幻想多了会有麻烦;吸取过多少次教训了。”她想着。

    方怡琴对此,倒没有之前那么嫌弃,大概是习惯了。她最近没那么活跃,不拉着周围一圈女生聊天八卦了,下课总是一个人在桌前埋头苦学。

    同样没那么活跃的还有李杜。以前没见他那么认真,最近似乎总是找老师问题目。

    不过他还是爱打球。寒气逼人,也就他和沈岩仍然往室外跑了,午休时依然要下楼打球;有时沈岩午休也在教室学习,李杜总能找到搭子一起。

    这群男生的生理机能是个谜。班上有个叫万开心的同学,高高瘦瘦的,一年四季都是一件短袖校服在身;近日气温只有几度,他才勉强加了个薄外套。

    从食堂回来,庄月恒又被语文老师拉走了;白芷吃完饭歇会儿饭气,整理一下试卷。

    翻出来作文纸,忽然就想到久远存在过的作文讨论活动。

    上个学期白芷请假一周,那之后就再没有与沈岩讨论过作文素材。甚至那套杂志她自己也好久没看了。

    只是每次试卷下发,两人的作文被传阅,能看到他的作文进步很大。

    至于化学题——在办公室有过一次真诚的教授,之后白芷偶尔问过沈岩题目,也就没有交际了。

    《夏恋》是偶遇时的眼神,《秋恋》是她单方面观察的眼神;而对于《冬恋》,现在还总结不出一个眼神。从始至终都未开始,在心里无疾而终。

    自己真是无聊至极。虽然她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又诗兴大发,去继续她的小说,但现在要努力忍住。

    于是埋头回到试卷上。

    期末考成绩出得很快,也就放假前两天讲一讲卷子,轻描淡写。

    一模考的年级第三确实是超常发挥,这次沈岩掉回了30多名。不过和之前的成绩相比,也算是有进步,不惊喜也不失落。

    寒假刚开始时,方怡琴一行人又约着去了图书馆。陈姝君和张秉文依旧双人成行,吃完午饭二人散步就散了一小时,很难说心思在自习上。

    方怡琴说叫了白芷,沈岩心里涌动着一股暗暗的雀跃;结果她有一堆补课,依旧是没来。唉,和上次一样。

    傍晚他们人手一辆共享单车,在方怡琴一句句“还骑吗?”的犹豫中,一路骑车到了江边;不过江边并没有什么夕阳,只是寒风吹得人手指发麻。

    白芷不来也是好事,沈岩记得她不会骑车。

    白芷正在补课班刷着数学卷子,“解析几何专项训练”。有些题在学校做过,在这里又做一遍,很是枯燥;发现自己依然做不出来,更急躁了。

    “这会儿他们应该在慢悠悠吃饭呢。”她想着。方怡琴是很热忱的女孩儿,虽然每次活动白芷总因各种原因缺席,她还是不忘叫上自己。

    她还没去过市图书馆呢;不过在《冬恋》里,她已经和同学自习过一天了。

    细细揣测着每个人会说什么话、会穿什么衣服,好不费劲。为什么要写图书馆的情节呢?好像是因为想写冬天和春天的碰撞,给小说情节来点波澜。

    写完又发觉编不下去,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剧情。

    后来白芷遇上了陈静,自己把那一份碰撞给消化了。

    陈静和她描绘中的样子挺像的,精致漂亮,是会穿洛丽塔裙子的女孩儿。回想起来,白芷倒还有点自豪,说明自己塑造能力不错。

    但把他们写在图书馆的剧情中还是有点突兀了。孟春天和陈静怎么会去图书馆呢?

    白芷后来又去看了成绩榜,这两个人的排名都在后位。孟春天高三依旧活跃于各种活动,想来也不会用功学习。

    回过神,发现旁边的同学都写了半张纸了,自己第一问还没写完,赶紧收回心思。

    今年过年很早,放假后没几天就开始囤年货了。

    年后沈岩也要补课,语数英物化生,一门不落。

    学习委员郭子涵邀请他一起上英语课,说那位老师教得非常好,可以快速提高。

    沈岩很惊讶,平时沉默寡言的阿郭竟突然给自己推荐老师。虽然说期末周他俩是同桌,但除了交流题目,几乎没说过话。

    “平时总是问你题,很感谢你,”阿郭如是说,“你很优秀,希望能一起补课一起进步。”

    市区禁烟已经有五年了。

    大年初一不花钱,沈岩和外公提前买好了鞭炮,一家人去郊区的舅舅家拜年,顺便放烟花。

    舅舅家有两个小儿子,调皮得很,在边上抢摔炮玩,比谁摔得更响。明明买了很多包,两个人一定要抢那一盒。

    弟弟沈煜倒是不调皮,就是话唠,一路缠着哥哥。

    “哥哥,你知不知道苏辙给苏轼送了一条鱼,结果他以为要判死刑了,在监狱里写诀别诗?”

    “不是苏辙啦,苏辙是苏轼的弟弟,当时是苏轼的儿子苏迈托人送饭,结果闹了个乌龙。”沈岩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他们已经一路从同桌小妹妹的凉鞋,聊到了乌台诗案了。

    “闹乌龙是什么意思?”

    “害…………我不知道。”沈岩从车后备箱里搬出烟花,准备拆包装纸。

    “你不知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说闹乌龙,我听见了。”弟弟追问道,围着他跑来跑去。

    “煜煜过来!你看这是什么——”妈妈在远处叫着,弟弟马上跑走了。沈岩在心里感谢妈妈,就看见两个表弟风驰电掣般地跑过来。他默默叹了口气。

    “咻——”

    “砰!”

    外公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外婆想泡脚睡觉,好说歹说才拉老人一起出门。小孩儿吵吵闹闹,爸爸和舅舅不知道在“秘密座谈”什么,场面乱哄哄。

    但烟花一响,一切都在轰鸣声中静下来了,只剩满天的金色瀑布。

    计划生育嘛,沈岩没什么同龄的亲戚;他也不爱打游戏玩手机,不怎么和同学联系,一时间有些孤单,无所适从。

    但无所谓,放烟花了。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他插着兜站在那儿,想到这句话,眼里星河流转。可惜沈岩不擅长拍照,没法儿用相机把这份美记录下来。

    那总能许个新年愿望吧!

    “真希望我们都前途光明,能在顶峰相见。”这句话说给的人很多,但在他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谁,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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