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号，动身出发去陶浦比赛的前夕，熊天和龙竹茂到出租屋找孟彷舟，点了一堆外卖，说是要在他出发前为他饯行。
“我过几天就回了，用得着这样吗？”
“当然用得着！”龙竹茂满口道，朝屋里叫人，“熊，出来干饭！”
“好！”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孟彷舟屋里传出，他目光落在出来的熊天身上，“你去我房间做什么？”
“纸没了。”熊天在沙发坐下，放了包用一半的抽纸在桌面。
围坐在茶几的三人，举着罐装饮料，龙竹茂和熊天商量好说什么吉利话后，抬起手，齐声道：“小小国集！拿下！”
孟彷舟觑他们，说得多轻松似的。
不过还是笑着碰杯，“谢了。”
之后，冯津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些别紧张之类的嘱托，絮絮叨叨的，孟彷舟“嗯嗯嗯”地点头回应，忍不住怀疑，到底谁比赛？老冯比他还紧张的样子。
打电话期间，群里的消息不断弹出。
他点开，全是朋友们轰炸而来的祝福话。
你怎么知道我一米九：咳咳，那啥，明儿咱舟哥就要去比赛了哈，家人们都来干一个！祝舟哥国赛顺利！[啤酒][碰杯]@ARK
彗星撞地球：这么牛？都到国赛了！那得来一个！[干杯]@ARK
糖衣炮弹：都在酒里了！[干杯]@ARK
有bear来：干！[干杯]@ARK
Drew：冲鸭冲鸭！@ARK
更宜春：静候佳音呀！@ARK
易安居士：哥哥您先开路，弟弟稍后就来！国集给我冲！@ARK
易安居士：[张飞.jpg]
小商今天练声了吗：哇酷哇酷，噶油！@ARK
彗星撞地球：等你进国集了，我们给你拉个横幅啊，我现在就开始想写点什么
糖衣炮弹：热烈庆祝孟彷舟同学成为我村(群)第一个国集生！
彗星撞地球：虽土但可！[大笑]
糖衣炮弹：赐名，耀组
彗星撞地球：哈哈哈这是真耀组(群组)，没得喷
小商今天练声了吗：哈哈哈这是真耀组(群组)，没得喷
Drew：哈哈哈这是真耀组(群组)，没得喷
......
确实土，孟彷舟一阵无语。
ARK：你们真逗
ARK：[抱拳]
发完两条消息，他又在群里发了个大红包，聊表谢意。
众人欢天喜地抢红包，又开始吐槽谁的红包多谁的少。吵吵闹闹的，但也喜庆开怀。
手机荧幕亮着放在手边，孟彷舟在桌前，百无聊赖地坐着，迟迟未见季郁的消息，头像也是离线状态。
他心里嘀咕，真不说点什么啊。
那天送完学业符，季郁问他紧不紧张，他嘴硬说不会，后边她追问，他才承认。
季郁了然一笑，告诉他，“那我就不说什么一定进国集这种话了，虽然是祝福，但据我的感受来说，高期待和高评价都让人蛮有压力的。推己及人，我决定在你比完赛之前，不和你提一个字国赛的事。”
他当时怎么回的？貌似很装地说了句“无所谓，这些话影响不到我”。
也不知现在盼星星盼月亮等消息的人是谁，真想回到那天抽自己的死嘴。他后悔了，他就该让她知道，错过谁的祝福都无所谓，唯独不想错过她的。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烦躁地抓抓头发，起身收拾行李。
收好东西，他去冲了个澡。临睡前，翻开书包整理复习资料，动作忽地一僵。
一本《奥德赛》置于其间。
装帧精美，塑封已拆，书页中间夹了枚书签。
他翻开书本，取出那枚书签，仔细端详。
书签上的画是手绘的，巨浪腾空的海面，一艘帆船破浪前行，书签右侧写着一行蝇头小楷——“起初靠我们划桨，后来有顺风送行。”
读至此，孟彷舟唇角上扬，会心一笑。
生命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史诗，荷马史诗中那些关乎战斗与抗争、功勋与荣耀的短歌，谱写的是英雄返乡的故事。
一周前，季郁告诉他，航海的商人发现季风的秘密，凭风之势赴往遥远的大洋，努力才能借力。如今，她祝他，在竭力争取之余，还有幸运加持。
这份礼物的隐意是，祝他凯旋。
-
“叮铃铃——”
闹钟响起的第一瞬间，季郁迅疾地掐断了自设的醒耳铃声。
可仍旧吵醒了睡梦中的尤乐瑶，她翻了个身，声音含糊地嘟囔着，“几点了？”
季郁低声回：“七点五十。”
“还早......”两个小姐妹昨晚夜聊到后半夜才睡，尤乐瑶这会儿困得要命，揪着被子往上一拉，蒙住脸，“姐姐再睡会儿。”
季郁握着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边走边点开企鹅。
一条消息心有灵犀地弹出来。
ARK：要登机了
她弯唇，回了个可爱表情包。
清晨时分，晨曦照入屋内，客厅摆放的几个花瓶，插着几支绽放的粉嫩清荷。菡台的夏天，空气中都浮荡着淡淡的荷香，自从奶奶在这里修养后，季郁每年暑假都会到这里住半个月。
洗漱完，她盘腿窝在沙发上，准备过半小时去叫尤乐瑶起床，祠堂外搭起的戏台子，九点多她们要陪奶奶去看戏。
她百无聊赖地刷起手机，这个点，也没什么能看的东西。随意刷新了空间，最新的一条动态攫取住她的视线。
【ARK：成为夏季风】
来自十分钟前，定位在景城滨海机场。
似是回应书签上的那句祝好运的话，即将启程的少年自信张扬，将向外希冀的托词踩在脚下。
“切，”季郁翘起唇角，对着屏幕轻声道：“臭屁。”
可是，幸运本就属于胜利的附庸。
人生逆旅，真正驱动风帆的那股力，永远凭的是自己。
绝对的努力与实力，才能置换“狂妄”的底气。
难道不是么？
-
后面几天，季郁和孟彷舟对话框，俨然是国赛的实况转播。
八月二十二号，将近六百位参赛选手报道。
八月二十三号，理论考试，孟彷舟跻身前240名，进入实验考试，季郁隔着屏幕低声尖叫，为他高兴。
八月二十四号，实验考试，结果在二十六号闭幕式公布，连续两年的竞赛历程，从未叫过苦的少年，绷紧的神经得以松懈下来，终是忍不住在语音里疲惫地说了句“好累”。见证着他一路的不易，季郁感慨万千，发了个摸摸表情包过去。
八月二十五号，孟彷舟与同伴逛景点，传来的多张风景照里混杂了一张合照。季郁的目光瞬间定格在右侧那个利落高挺的身影上，盛夏明媚，骄阳正好，白衣少年眼眸清亮，笑意款款地望着镜头，似一抹清凉的风。
八月二十六号，季郁握着手机不放，一颗心悬荡着，坐立难安。直到一个语音电话跳到眼前，她呼吸一滞，点了接听。
男生清润低缓的声音响起，“季郁。”
“结果，怎么样？”
季郁握着拳，悬着心，莫名紧张起来，既期待又害怕。
孟彷舟清喉咙咳了一声，“第五名。”
“啊啊啊啊啊啊！”
刹那间，冲破屋顶的尖叫声响起。
季郁狂喜地在原地蹦跳了几下。
叫声持续好一会儿，尤乐瑶在外边叩门，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她忙冲门边喊了句“没事”，声音带着点哽咽。
“半小时后下楼切蛋糕哈。”
“好。”
待她们的对话结束，孟彷舟小心翼翼问：“你在哭吗？”
“没，有点激动。”季郁眼眶湿润，吸吸鼻子，呢喃着，“真的好棒啊，孟彷舟。这么多人，第五名很厉害了，辛苦这么久，终于有个好结果。”想到他进国集获得了保送资格，她低语，“那你高三不用来学校了，诶，那九月份是直接入学还是——”
“季郁，这些事情之后再说，”孟彷舟轻笑，及时打断女生絮絮叨叨的感怀，提醒她，“上次给你的盒子，你现在可以打开了。”
季郁恍然，拿出放在柜子的盒子。送学业符那天，临别时她提了自己过几天要去奶奶家，孟彷舟急匆匆跑回出租屋，抱着个纸盒下来给她。
他参加比赛的期间，正好赶上季郁的生日。
所以提前把礼物送出，让她等到今天闭幕式之后再拆开看。
季郁把手机免提，搁在一边，自顾自地拆礼物。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孟彷舟耳边，他不语，耐心等着。
一条项链，缀在精致的礼品盒里，还有一本厚大的手账册。
季郁下意识先拿手账，翻开看的第一眼，不由惊艳地“哇”了一声。
这是一本植物标本收集手册，也不准确，因为第一页粘贴着一支压成干花的郁金香，铺放了花蕊、花萼等等组成结构，甚至还手绘了植物根茎的细胞图，应该算是自制的植物解剖图鉴。印有纹理的白色纸页上，是一朵花的所有构成，像是由水彩画就的那般清新明丽。
“这些收集了很久吧。”她观赏着，边问孟彷舟。
“从高一开始做的，在实验室解剖花花草草，就想着把他们收集起来，好看吗？”
“嗯，”季郁肯定道：“很漂亮。”
“喜欢吗？”
“喜欢！”
继续往下翻，纸页间掉落。
“这是......”
一张手写卡片。
她眼睛“唰”地亮起，拾起来细细浏览。
第一行就是一串眼熟的公式，她倏地忆起，孟彷舟在空间发过这串符号。
只不过，那时并未深究。
她垂眼，默默往后读——
“翻植物学教材看到花程式时，我第一反应是，郁金香的花程式是什么？于是立刻冲去花店，买了朵郁金香回家解剖。
季郁，那时候，我应该是想到了你。”
一瞬间，心脏被击中。
季郁睫毛轻颤，久久注视着几行字，反复观摩，如同要将每个字句刻进脑海一般。
脑海下了场汹涌的流星雨。
莫名其妙的，泪腺有点不受控制，面对这么浪漫的话，她竟然很想哭。
泪珠从眼眶滚落，她屈指蹭掉。
“季郁？”女生迟迟无言，孟彷舟先开口：“生日快乐。”
“孟彷舟。”季郁喊他，声音瓮声瓮气。
他应声，“嗯？”
“你几号回来？”
她有点想见他了。
不止一点。
-
晚上，季郁端着盘水果走进尤乐瑶房间，笑吟吟地乖巧喊人，“姐姐。”
尤乐瑶奇怪地看她一眼，“哎哟，叫这么甜。”
季郁拉着她胳膊，“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为什么？”尤乐瑶塞了颗葡萄，“不是说好30号回。”
“嗯...有点急事。”
“什么事这么急？”尤乐瑶眼神锋利起来，抱着手臂，打量着她，“如实招来！”
季郁顿了顿，霍然一笑。
“见想见的人。”
“我过几天就回了，用得着这样吗？”
“当然用得着！”龙竹茂满口道，朝屋里叫人，“熊，出来干饭！”
“好！”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孟彷舟屋里传出，他目光落在出来的熊天身上，“你去我房间做什么？”
“纸没了。”熊天在沙发坐下，放了包用一半的抽纸在桌面。
围坐在茶几的三人，举着罐装饮料，龙竹茂和熊天商量好说什么吉利话后，抬起手，齐声道：“小小国集！拿下！”
孟彷舟觑他们，说得多轻松似的。
不过还是笑着碰杯，“谢了。”
之后，冯津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些别紧张之类的嘱托，絮絮叨叨的，孟彷舟“嗯嗯嗯”地点头回应，忍不住怀疑，到底谁比赛？老冯比他还紧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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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嘀咕，真不说点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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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郁了然一笑，告诉他，“那我就不说什么一定进国集这种话了，虽然是祝福，但据我的感受来说，高期待和高评价都让人蛮有压力的。推己及人，我决定在你比完赛之前，不和你提一个字国赛的事。”
他当时怎么回的？貌似很装地说了句“无所谓，这些话影响不到我”。
也不知现在盼星星盼月亮等消息的人是谁，真想回到那天抽自己的死嘴。他后悔了，他就该让她知道，错过谁的祝福都无所谓，唯独不想错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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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四号，实验考试，结果在二十六号闭幕式公布，连续两年的竞赛历程，从未叫过苦的少年，绷紧的神经得以松懈下来，终是忍不住在语音里疲惫地说了句“好累”。见证着他一路的不易，季郁感慨万千，发了个摸摸表情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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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清润低缓的声音响起，“季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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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彷舟清喉咙咳了一声，“第五名。”
“啊啊啊啊啊啊！”
刹那间，冲破屋顶的尖叫声响起。
季郁狂喜地在原地蹦跳了几下。
叫声持续好一会儿，尤乐瑶在外边叩门，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她忙冲门边喊了句“没事”，声音带着点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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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收集了很久吧。”她观赏着，边问孟彷舟。
“从高一开始做的，在实验室解剖花花草草，就想着把他们收集起来，好看吗？”
“嗯，”季郁肯定道：“很漂亮。”
“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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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眼，默默往后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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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郁，那时候，我应该是想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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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彷舟。”季郁喊他，声音瓮声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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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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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乐瑶奇怪地看她一眼，“哎哟，叫这么甜。”
季郁拉着她胳膊，“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为什么？”尤乐瑶塞了颗葡萄，“不是说好30号回。”
“嗯...有点急事。”
“什么事这么急？”尤乐瑶眼神锋利起来，抱着手臂，打量着她，“如实招来！”
季郁顿了顿，霍然一笑。
“见想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