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兴，落的雨少了些，先前告病的夫子身体渐渐爽利，归了课堂，青山书院日日学生云集。
卿玥本想着来碰碰运气，却正巧遇见沈询，那个幼时曾被母亲同舅舅请来教导自己的儒雅夫子。
沈询依旧是和善模样，见谁都笑眯眯的，只是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许，眼里的眸色因岁月老去而浊了些。
故人相见，总会牵起些往事。沈询下课后同卿玥讲了些陈年的旧事，其中有些事情连卿玥自己都忘了大半，如今回忆起来，倒更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有种静看隔世烟火的感觉。
沈询书屋内的方案上放着厚厚一叠宣纸，都是书院内学生们新写的读文注解。聊至一半，沈询起身从书架中抽出本纸页已泛黄的老书，掸了掸封面的灰尘，缓缓踱步至茶桌前，“这是你母亲做学生时常读的书，里面还有你母亲读书时做的批注，当年我夫人向你母亲借了此书，却忘了归还。”
沈询翻了翻书页，不由得叹气道：“你母亲同舅舅，是多好的人，可惜呐。”
“当年事情一出，我便与你师母私下找寻你的消息，我们家虽清贫，却也能照拂一二。后来才知，没几日，你父亲……当今圣上就派人将你接去了京都。”
“这书，原也是当初便要给你的，一晃却过了这么多年。孩子，你不会怪我吧？”
卿玥小心翼翼接过沈询手里的书册，“怎么会，先生愿意见我，我就觉得很知足了。”
书册里有朱红的圈注及墨字写就的随感，虽是蝇蝇小字，却可窥见苍劲笔力。
“母亲这一手好字，我怕是花尽一生时间，也追不上她半分。卿玥感激先生将这书册保存的如此之好，让我今后也能有个念想。”
“先生这么多年，就只留在青州吗？以先生的才能，若是为官，必能担当大任。”卿玥看向沈询。
对侧的人笑着摆手，鬓角的白发随风晃动，“教书一辈子了，教习惯了，也做不了别的事。你师母常说我耿直古板，为官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哪做得了那么复杂的事。就这么简简单单一辈子，挺好的。”
屋外响起敲门声，随即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先生，学生来补交前日的作业，方便进去吗？”
沈询侧头示意卿玥，见卿玥点头，起身说道：“进来吧。”
进屋的学生将写满字的白宣放于书桌，继而朝沈询作了个揖，起身时余光瞥见卿玥，“学生不知先生在会客，多有打扰，还请先生与客人见谅！”
卿玥抬头，心中一愣，是当初人群中的那个少年。
“无妨，坊间常传沈先生的学生个个皆知书达理，如今一见，果然说的不错。”卿玥微微笑了，端看着面前少年的眉眼。
沈询谈论起学生来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生孟子安，颇善撰文，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去年乡试榜上有名。”
他就是孟子安？怪不得如此相像。那双眼睛，和孟宛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卿玥一瞬想流泪，却硬生生控了下来。
她想，她没有为此流泪的资格与理由。
孟子安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朝卿玥所在的方位亦作了个揖。
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沈询转头望向卿玥，“说起来，你们或许……”
“先生！”卿玥抢先断了言，笑着摇了摇头，“我忽然记起还有些未做完的事，今日便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见先生！”
卿玥说罢起身，朝屋外走去，院落旁的青枝苍翠，比记忆里还要繁茂。
“碧水，我们走吧。”
“嗯。”碧水在院外等候，见卿玥出门，紧紧跟上。
院内，沈询抬起的手缓缓放下，自嘲着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没见，这丫头，比小时候多了许多心事。罢了罢了，她若不想提起，便随她的愿吧。这也是自己能为她所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孟子安见屋外卿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先生方才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那孩子小时候也是个聪明劲的，和你很像，我想着你们或许投缘。以后再说吧，天也不早了，孟伯该在家等你回去用饭了。”沈询拍了拍孟子安的肩膀，迈步踏过门槛，目送着长廊里卿玥的背影。
卿玥与碧水在街上未作停留，径直回了小院。
“二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在小院里看见卿珩，卿玥有些吃惊，往日他总是将近日暮才急急归来。
卿珩推着卿玥进了屋，屋内小桌摆放着各式菜肴。
“事情快做完了，我就回来了，今日让小厨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快来陪二哥用膳。”卿珩替卿玥一路说一路坐下，替卿玥布菜。
“那我们是要回去了吗？”卿玥提筷夹取着碟中的菜肴，“这个好吃，二哥你也尝尝。”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待水坝完工，我们便要启程了。”
“这么快吗？那二哥之前说的官场变换模样之话，是不作数了吗？”卿玥心中疑惑。
“玥儿是想回去还是想多待些时日？”
卿玥无法诚实地作出回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心里该是何种声音，“青州更逍遥，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对二哥来说，或许更危险。京都吗……”
卿珩忽而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量，“算数，二哥说的什么时候不算数了。所以，我们还会回来的，只不过不住在此处。”
“来时阵仗太大，未及隐藏身份打探消息，你我便被安置在此处。我想着，治水为重，有了官府的出力，修缮起来也方便些，当初便没说些什么。”
“可要治理官场不一样。这事须得悄悄地来，若是告诉所有人，我要来寻错，那岂不是人人都夹起尾巴，哪还看得见最真实的景象。所以，我们先假装离开，再伺机返回，只带一小部分人马，其余在城外等候命令。”
“二哥如此说，是有些眉目了吗？”知晓并不是真的离开，卿玥心中不由得松快了许多。
卿珩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派玉书暗查了许久，在郊外督工时也见了一些乡绅佃户，看着有些端倪，但人家碍着我的身份，说的话也半真半假。”
明里不行，那暗网之下呢？卿玥又想起了宿九川，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
见卿玥沉默着没有应答，卿珩用指头敲了敲杯盏，杯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嗯，没有。”宿九川的身份总归是不便对卿珩如实吐露，亦不知他那时是否还会置身青州，在此之前，卿玥不知道如何开口。
屋外，月升日落，游走的云随风飘荡，远方青山依旧，绿水长流，一如最初模样。
此刻，京都的月亦被光辉笼罩。
范府。
范可思倚着栏杆望月。卿玥一去已快三个月，青州路远，往来书信不便，自己上月寄出的信，昨日才等来回信。
“阿姐，你在看什么？”范策之凑过身来，小小的脑袋随着范可思所望的方向摇晃，看了许久也没看明白。
“阿姐呐，在看月亮。策之，你看，月亮它呢，就在天上，每天都陪着你。”范可思揽过范策之小小的身躯，用手指着苍穹之上的明月。
范策之用力拽下范可思的手指，摇了摇头，“嬷嬷说了，不能用手指月亮，不然睡觉的时候会被割耳朵。”
“这样啊，嬷嬷说得对，不过呢，你是小孩子，阿姐是大人了，大人指月亮是不会被割耳朵的。”
“范可思你又骗小孩！”范可思觉得后脑勺被双手敲打了一下，循声望去，范辛正站在她身后。
“范辛，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打我脑袋，会变傻的，知不知道！”范可思撅嘴道，用自以为凶狠的表情瞪向范辛，右手吃痛地揉着后脑。
范辛别开目光，一把抱起范策之，“策之，别听你姐姐的，嬷嬷骗你的，用手指月亮不会掉耳朵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
“阿哥，我想去找雪球玩。”
雪球是范可思家新养的狗，因其毛色雪白，通体滚胖，故名雪球。
范辛轻轻放下范策之，拍了拍他的后背，“喏，去玩吧。”
范策之一溜烟朝着前院跑去，范可思歪过脑袋继续盯着范辛。
“看我干什么？”
“没干什么。”范可思“哼”了声，继而遥望明月。
“有话就说。”范辛在范可思一旁坐下。
今夜，月华如水，流光皎洁，弯月如钩倒悬天际。
“我看月亮呢。”范可思的后脑勺还有些痛，决心再不与范辛讲话。
范辛抬头凝望，夜幕之中，月如明灯，繁星环绕，“是很美。”
前院传来小孩的嬉笑声同狗吠。
沉默了许久，范可思终是忍不住破了功，“你就真的不想她？”
“想什么？”范辛能猜出范可思想说什么，然而他不能戳破。
范可思用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某人不是才说，嬷嬷说的是对的，你这个小孩还用手指。”范辛装傻着回答。
“我才不是小孩了！我……就……”范可思沉下一口气，“算了，和你较个什么劲，我也去找雪球玩。”
范可思起身，一路生着闷气，一路用力踱步至前院。
她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元祺那小子昨日还夸范辛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屁话，全都是屁话。明明知道自己指的指什么，明明每次出征寄信送礼时，卿玥的那一份总是比自己的多，明明他自己也会深夜跑来偷偷看月亮……
这么多年了，她又不是看不出来！躲着藏着不说算什么本事。
月光下，范辛敛起笑容。
想吗？
不想吗？
范辛自嘲着轻哼，目光随天边流云的游动而流转。
今夜月色真美。
可是——
他不能想。
卿玥本想着来碰碰运气，却正巧遇见沈询，那个幼时曾被母亲同舅舅请来教导自己的儒雅夫子。
沈询依旧是和善模样，见谁都笑眯眯的，只是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许，眼里的眸色因岁月老去而浊了些。
故人相见，总会牵起些往事。沈询下课后同卿玥讲了些陈年的旧事，其中有些事情连卿玥自己都忘了大半，如今回忆起来，倒更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有种静看隔世烟火的感觉。
沈询书屋内的方案上放着厚厚一叠宣纸，都是书院内学生们新写的读文注解。聊至一半，沈询起身从书架中抽出本纸页已泛黄的老书，掸了掸封面的灰尘，缓缓踱步至茶桌前，“这是你母亲做学生时常读的书，里面还有你母亲读书时做的批注，当年我夫人向你母亲借了此书，却忘了归还。”
沈询翻了翻书页，不由得叹气道：“你母亲同舅舅，是多好的人，可惜呐。”
“当年事情一出，我便与你师母私下找寻你的消息，我们家虽清贫，却也能照拂一二。后来才知，没几日，你父亲……当今圣上就派人将你接去了京都。”
“这书，原也是当初便要给你的，一晃却过了这么多年。孩子，你不会怪我吧？”
卿玥小心翼翼接过沈询手里的书册，“怎么会，先生愿意见我，我就觉得很知足了。”
书册里有朱红的圈注及墨字写就的随感，虽是蝇蝇小字，却可窥见苍劲笔力。
“母亲这一手好字，我怕是花尽一生时间，也追不上她半分。卿玥感激先生将这书册保存的如此之好，让我今后也能有个念想。”
“先生这么多年，就只留在青州吗？以先生的才能，若是为官，必能担当大任。”卿玥看向沈询。
对侧的人笑着摆手，鬓角的白发随风晃动，“教书一辈子了，教习惯了，也做不了别的事。你师母常说我耿直古板，为官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哪做得了那么复杂的事。就这么简简单单一辈子，挺好的。”
屋外响起敲门声，随即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先生，学生来补交前日的作业，方便进去吗？”
沈询侧头示意卿玥，见卿玥点头，起身说道：“进来吧。”
进屋的学生将写满字的白宣放于书桌，继而朝沈询作了个揖，起身时余光瞥见卿玥，“学生不知先生在会客，多有打扰，还请先生与客人见谅！”
卿玥抬头，心中一愣，是当初人群中的那个少年。
“无妨，坊间常传沈先生的学生个个皆知书达理，如今一见，果然说的不错。”卿玥微微笑了，端看着面前少年的眉眼。
沈询谈论起学生来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生孟子安，颇善撰文，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去年乡试榜上有名。”
他就是孟子安？怪不得如此相像。那双眼睛，和孟宛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卿玥一瞬想流泪，却硬生生控了下来。
她想，她没有为此流泪的资格与理由。
孟子安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朝卿玥所在的方位亦作了个揖。
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沈询转头望向卿玥，“说起来，你们或许……”
“先生！”卿玥抢先断了言，笑着摇了摇头，“我忽然记起还有些未做完的事，今日便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见先生！”
卿玥说罢起身，朝屋外走去，院落旁的青枝苍翠，比记忆里还要繁茂。
“碧水，我们走吧。”
“嗯。”碧水在院外等候，见卿玥出门，紧紧跟上。
院内，沈询抬起的手缓缓放下，自嘲着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没见，这丫头，比小时候多了许多心事。罢了罢了，她若不想提起，便随她的愿吧。这也是自己能为她所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孟子安见屋外卿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先生方才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那孩子小时候也是个聪明劲的，和你很像，我想着你们或许投缘。以后再说吧，天也不早了，孟伯该在家等你回去用饭了。”沈询拍了拍孟子安的肩膀，迈步踏过门槛，目送着长廊里卿玥的背影。
卿玥与碧水在街上未作停留，径直回了小院。
“二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在小院里看见卿珩，卿玥有些吃惊，往日他总是将近日暮才急急归来。
卿珩推着卿玥进了屋，屋内小桌摆放着各式菜肴。
“事情快做完了，我就回来了，今日让小厨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快来陪二哥用膳。”卿珩替卿玥一路说一路坐下，替卿玥布菜。
“那我们是要回去了吗？”卿玥提筷夹取着碟中的菜肴，“这个好吃，二哥你也尝尝。”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待水坝完工，我们便要启程了。”
“这么快吗？那二哥之前说的官场变换模样之话，是不作数了吗？”卿玥心中疑惑。
“玥儿是想回去还是想多待些时日？”
卿玥无法诚实地作出回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心里该是何种声音，“青州更逍遥，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对二哥来说，或许更危险。京都吗……”
卿珩忽而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量，“算数，二哥说的什么时候不算数了。所以，我们还会回来的，只不过不住在此处。”
“来时阵仗太大，未及隐藏身份打探消息，你我便被安置在此处。我想着，治水为重，有了官府的出力，修缮起来也方便些，当初便没说些什么。”
“可要治理官场不一样。这事须得悄悄地来，若是告诉所有人，我要来寻错，那岂不是人人都夹起尾巴，哪还看得见最真实的景象。所以，我们先假装离开，再伺机返回，只带一小部分人马，其余在城外等候命令。”
“二哥如此说，是有些眉目了吗？”知晓并不是真的离开，卿玥心中不由得松快了许多。
卿珩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派玉书暗查了许久，在郊外督工时也见了一些乡绅佃户，看着有些端倪，但人家碍着我的身份，说的话也半真半假。”
明里不行，那暗网之下呢？卿玥又想起了宿九川，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
见卿玥沉默着没有应答，卿珩用指头敲了敲杯盏，杯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嗯，没有。”宿九川的身份总归是不便对卿珩如实吐露，亦不知他那时是否还会置身青州，在此之前，卿玥不知道如何开口。
屋外，月升日落，游走的云随风飘荡，远方青山依旧，绿水长流，一如最初模样。
此刻，京都的月亦被光辉笼罩。
范府。
范可思倚着栏杆望月。卿玥一去已快三个月，青州路远，往来书信不便，自己上月寄出的信，昨日才等来回信。
“阿姐，你在看什么？”范策之凑过身来，小小的脑袋随着范可思所望的方向摇晃，看了许久也没看明白。
“阿姐呐，在看月亮。策之，你看，月亮它呢，就在天上，每天都陪着你。”范可思揽过范策之小小的身躯，用手指着苍穹之上的明月。
范策之用力拽下范可思的手指，摇了摇头，“嬷嬷说了，不能用手指月亮，不然睡觉的时候会被割耳朵。”
“这样啊，嬷嬷说得对，不过呢，你是小孩子，阿姐是大人了，大人指月亮是不会被割耳朵的。”
“范可思你又骗小孩！”范可思觉得后脑勺被双手敲打了一下，循声望去，范辛正站在她身后。
“范辛，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打我脑袋，会变傻的，知不知道！”范可思撅嘴道，用自以为凶狠的表情瞪向范辛，右手吃痛地揉着后脑。
范辛别开目光，一把抱起范策之，“策之，别听你姐姐的，嬷嬷骗你的，用手指月亮不会掉耳朵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
“阿哥，我想去找雪球玩。”
雪球是范可思家新养的狗，因其毛色雪白，通体滚胖，故名雪球。
范辛轻轻放下范策之，拍了拍他的后背，“喏，去玩吧。”
范策之一溜烟朝着前院跑去，范可思歪过脑袋继续盯着范辛。
“看我干什么？”
“没干什么。”范可思“哼”了声，继而遥望明月。
“有话就说。”范辛在范可思一旁坐下。
今夜，月华如水，流光皎洁，弯月如钩倒悬天际。
“我看月亮呢。”范可思的后脑勺还有些痛，决心再不与范辛讲话。
范辛抬头凝望，夜幕之中，月如明灯，繁星环绕，“是很美。”
前院传来小孩的嬉笑声同狗吠。
沉默了许久，范可思终是忍不住破了功，“你就真的不想她？”
“想什么？”范辛能猜出范可思想说什么，然而他不能戳破。
范可思用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某人不是才说，嬷嬷说的是对的，你这个小孩还用手指。”范辛装傻着回答。
“我才不是小孩了！我……就……”范可思沉下一口气，“算了，和你较个什么劲，我也去找雪球玩。”
范可思起身，一路生着闷气，一路用力踱步至前院。
她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元祺那小子昨日还夸范辛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屁话，全都是屁话。明明知道自己指的指什么，明明每次出征寄信送礼时，卿玥的那一份总是比自己的多，明明他自己也会深夜跑来偷偷看月亮……
这么多年了，她又不是看不出来！躲着藏着不说算什么本事。
月光下，范辛敛起笑容。
想吗？
不想吗？
范辛自嘲着轻哼，目光随天边流云的游动而流转。
今夜月色真美。
可是——
他不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