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tra Story 2
成年番外·新年
这是1902年的新年。
伦敦的天空并没有因为新的一年将要开始而呈现出些许明朗，阴沉的天空下是衣着灰沉的人们，车马一如既往地熙熙攘攘。
不起眼的街头拐角闪过一道黑色的残影，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人群注意不到的死角。帽子下露出几缕艳丽的红色碎发，她抬起头，炯炯有神的双眼盯住了街对面的那栋二层建筑。
她提着箱子快步穿过马路，走上台阶，按响了门铃。
没一会儿，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背后传来，大门打开，接待的年轻人还在搓手，见到来客的那一瞬间眼睛顿时瞪大：“考蒙……”
她笑着将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又指指头顶：
他在吗？
年轻人猛点头，同时把路让开。
斯泰西脚步放轻进门，又压着声音上楼。这间房子下层是办公的地方，二楼是住处，地方不大，从楼梯上透过一楼办公室的玻璃门甚至能将里面的景象一览无遗。
念个清洁咒都不至于这么乱。她无语地想。
二楼的空间更小，却远比一楼看上去空旷，因为主人的私人物品很少。客厅里摆着最普通不过的沙发三件套，深蓝色的窗帘紧闭，透不出一丝光。
斯泰西一眼就看见了盖着毯子仰躺在沙发上熟睡的青年。虽然光线不好，但她就是能看清对方棱角分明的轮廓线。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加深了那颗泪痣的颜色。下巴边青色的胡茬让这张本该显得清俊的脸多了点邋遢感。
斯泰西轻手轻脚地放下手提箱，走到沙发边上。她本意没想吵醒他，因为看到他这副样子大致已经对对方熬了多久的夜有了认知。结果这家伙警觉得不是一点点，稍微靠近了一点就醒了过来。
她低头和那像极了外面天气的眼睛对视。
他刚醒，意识有点涣散，而且因为睡得不够，眼里还有红血丝。
菲尼亚斯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
“我一定是在做梦……”他低喃。
斯泰西俯下身在他鼻尖轻蹭了一下。
“告诉我，是不是做梦？”
他倏地一跃而起。
她只觉眼前一黑，然后被拢进一个怀抱里，腰被用力锁住贴近对方。斯泰西过了好一会儿，才抽出手臂，在他的脊背上拍了拍。
“我……很想你。”
菲尼亚斯将脸埋进她的肩窝，沉默良久，才道。
“你不是说这个假期要复盘比赛吗？”
“本来是的，但总归事有意外。”斯泰西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又摸了一把微刺的胡茬，在他耳边道，“给你十分钟，收拾干净点。今天是新年，你就想用这副样子见人？”
菲尼亚斯却没放手，还是搂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扣着。
“快放手。”
“不放，过会儿。”
“……”斯泰西顿了顿，“我数十秒，不放我就幻影移形走了。”
话音刚落，耳垂便是一下刺痛。
他咬牙切齿：“你就这样对我？这样？从三月份开始我们就没见过面，十月份你说要封闭训练然后整整两个月连信都没写过一封，还有你的双面镜，它是被你吃了吗，为什么我每次叫你都没有应答？斯泰西·考蒙诺，这和我们一开始说的不一样，你简直……”
他像是自嘲，又像是认输，斯泰西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颈肩上潮湿的热气让她意识到还是不要去看他的表情为妙。
“……我只是想多跟你待你一会儿。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要回去了。”
“……你给我抬头。”她说。
菲尼亚斯深吸气，锁住她腰的手掌一动不动，抬起头和她面对面，眼神中的恨铁不成钢和沮丧几乎是一半一半，下垂的眼角传达了一种隐晦的委屈。
她抬手搂住他的后颈，只用了几分力道就将他的头压低，贴上他干涩发白的薄唇，轻轻地摩挲着，像要用自己唇上的润色去染他的。
他愣住了。只是松了些许力，她就完全支起了身体，将他按在了沙发靠背上。毯子掉在了地上，不过此时没人在意它。
因熬夜而运转有些笨重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了现在是怎么回事，他复又锢紧了她的腰，但一只手却顺着她的脊背曲线而上，捧住她的后脑。
他有些凶狠地反攻。露出牙咬了她紧贴的唇一口，成功将她的牙关叩开。热气随着张口而传递到对方那里，那是令人安心的温度。
他称得上是有些贪婪地吮着那张不久前才惹他生气过的嘴，舔舐着唇上不分明的细纹，在厮磨中交换那份旖旎的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喘了几声，有些安抚性质地拍着他的背，却像有一阵火花从他脊柱上刮过。
他打个激灵，呼吸更加粗重起来，扣着她的腰和肩将她放躺在了沙发上。
“唔！”她不甚满意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臂，结果只换来他嘴上更蛮不讲理的抓挠。
——像只大猫一样。
她好不容易分神一会儿，就又被拖进了唇舌相缠的漩涡，抽都抽不出来。昏暗的室内氛围仿佛给一切情欲提供了借口，素白的手掌被压在沙发深色的布料上，翘起的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
他最后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唇蹭过鼻尖又磨了磨她的嘴角和下巴，这个漫长的吻才结束。
斯泰西的脸或是因为亲密或是因为换气不够泛起红色，当然反守为攻的青年也没好到哪儿去，沉重的喘息扑在她脸上。
他抱着她，
“几点走？”
“我今天不走。”她拂开他的碎发，眼眸如星，“明天不走，后天也不走，这个假期结束前我都留在这儿。”
“为什么？”他不可置信地问，“你每个圣诞假期都要和你的家人过的。”
“都说了今年事有意外。”斯泰西慢吞吞地回答，“我父母去法国给我的外祖母扫墓了，杰德在游学本来就赶不回来，艾薇还得在纽约待一段时间，二月初才能回英国吧？所以麻烦你收留我一个假期，布莱克先生。”
菲尼亚斯迟疑了一下，又问：“那你不用跟邓布利多他们一起？”
斯泰西对他微笑：“你再问我就默认你不想让我留下了。”
“那绝对不可能。”他斩钉截铁。
斯泰西满意地搂住他，又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
“你这个假期有什么计划吗？”坐在餐室里吃着已经算得上午饭的早饭时，斯泰西问道。
坐在对面的青年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子。
“别告诉我你没有。”斯泰西无奈。
“我记得谁说的？时间就是金钱。”菲尼亚斯回答，“希金斯在港口有一批货物会在这个假期到，本来我会去负责接应它们。”
“那我打扰你工作了吗？”
“当然没有。”他下意识道，“你刚才做饭的时候我就去希金斯府告诉姑母你过来的事了，她……很高兴，她还说想见你。”
“好啊，吃完饭我们就过去吧。”
“……”菲尼亚斯大约是没想到她会那么轻易地答应，怔愣了好久。
他放下了餐具，神情犹豫，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
“怎么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好吧，我确实没有和你提过，我不确定我该怎么说但是……”
他有点视死如归：
“我一直不希望她太操心我的个人问题，尤其是我在离开格里莫广场之后只剩下她一个亲人……所以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告诉她，我们已经订婚了，而且马上就会……结婚。”
“我知道这样不好，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她担心。你知道，她身体不太好，我……”
“哦。”斯泰西点头，“确实，我还没有见过你姑姑呢。”
“……”
“那么惊讶做什么？”
“你听见我后面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你说我们订婚了而且很快就要结婚。”
“所以你就这副态度？”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见我的父母？”
“……”菲尼亚斯再次无言以对。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那还是再等等……”
“那你是不想订婚和结婚了？”斯泰西也放下餐具，“我们确定关系已经快六年了，你还没准备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菲尼亚斯闭了闭眼，“你以为我真的是出于那些问题才踟蹰不前的吗？我就是在乎你怎么想，我不希望你觉得我是仗着时间和亲人压力对你逼婚，尤其是你现在一头扎进你的事业里。我不想以后你每想起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都会有不痛快。”
他移开了视线，于是也就无暇顾及从座位上站起来并朝他的方向走过来的斯泰西。
“这样不就好了么，”她两手捧住他的脸，让他必须看自己，然后低下头，额头相碰，呼吸缠绕，“你应该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别老是藏藏掩掩旁敲侧击的。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担心，这一点我是得自我反思。过去一年我没有平衡好我们俩的事和我的训练，让恋人缺失安全感是我的错。但是菲尼亚斯，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从前可以为了你公然挑衅你爸，现在我依旧能够为了你重新安排今年的一应事项。”
她的手从他的下巴滑落到其颈侧，唇快要碰上他的。
“你总是很善于认错。”他含糊地说道，却也顺势捞住她的腰往自己身边带。
“也就仗着我爱你。”
“可我也爱你。”
她勾起唇，对着他的薄唇就亲了下去。
“不过你要搞定我爸大概不容易……”
“为什么？”
“你在他的观念里大概会是花花公子那一类的，要知道他最讨厌花花公子。”她又吻了吻他的泪痣，笑得狡黠。
“我听说嘴唇薄还有左眼泪痣的人天生就是风流浪子。”
他托着她的腰将她放在桌上，被推开的餐具发出叮铃当啷的声响，撩起的衬衫袖子衬得手臂线条更加流畅分明。
“我是不是风流浪子，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让我看看？……”
·
“咚——”
年轻的邓布利多从梦中惊醒。床头的蜡烛还没有全部烧完，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他看见靠窗的写字台上停着一只黑漆漆的猫头鹰。
北风从被撞开的窗户缝隙中吹进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下床向这只不速之客走去，看到署名时，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三两眼把信件展开看完，然后从抽屉里翻出几颗谷物放到猫头鹰面前，而它看都不看，傲气地拍了拍翅膀就飞走了。
阿不思推开房门下楼，一楼的餐室里灯火通明。围着围裙扎起头发的女孩忙忙碌碌地摆着面包和早茶，看到阿不思时说道：“我还没有准备好早饭呢！”
“你应该多休息，你起得太早了，阿利安娜。”
“是吗？”阿利安娜眨眨眼，瞟了一眼钟，然后又假装没看到，“我乐意！”
阿不思无可奈何，这时她注意到了他手里的信：“那是什么？”
“信，菲尼亚斯·布莱克寄来的。”阿不思把它放在桌子上，“他说他很快就要和赛茜订婚了。”
“他一定还在以为你是他的情敌。”阿利安娜坐下，托着腮帮子有些沮丧地嘀咕，“我倒还真希望你是呢。我小时候一直以为你跟赛茜是一对，而且当时还因为想到自己可能活不到能给你们俩当伴娘的时候，偷偷哭了好久。”
“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反正现在都过去了。”阿利安娜故作轻松。
沉默。
“至少你还有一个好消息，赛茜肯定会选你做她的伴娘的。”
“那我还有机会给我两位哥哥的婚礼当伴娘吗？”她继续眨着那碧蓝色的大眼睛。
眼神格外真诚。
“……额，你大概可以问问阿不福思……”
“他那个木脑袋！”阿利安娜气呼呼，“纽约多大啊，漂亮男孩又多，要是艾薇姐跟别人情投意合了，他干脆就一辈子打光棍好了！臭阿不福思。”
阿不思……阿不思能说什么呢。
阿不思只能安静如鸡地拿起面包啃。
他的妹妹却没有放过他。
“阿不福思的婚礼上好歹还会有伴娘，你呢？你还会结婚吗？”
“……”
“呜——我就是想看我的哥哥们都幸福……以前我以为看不到，结果现在好不容易能看到了你们俩却一个比一个让人烦心……呜呜我不该活下来的，妈妈……”
她说着说着，眼里就溢满了泪水，珍珠一般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滴滴答答。
阿不思无措地站起来。
他来回走了两步，单膝跪在阿利安娜面前给她擦眼泪：“亲爱的，你要我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她红着眼圈小声嘟囔：
“阿不思，说真的，我特别不喜欢那个人，他迷惑了你，还总是让你难过，他很坏。我想要你高兴，但我们都知道你们俩继续这样下去只有痛苦。”
阿不思没有说话。
“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让你的婚礼上只有伴郎……”阿利安娜抽抽噎噎，“我也会祝福你的……但你自己去搞定妈妈和爸爸，还有阿不福思，还有别的什么人，我才不管呢……”
阿不思摸了摸她毛茸茸的金色脑袋：“我明白。”
“吃早饭！”
“好，吃早饭。”
他再次拿起啃了一半的面包，似有所觉地看一眼餐厅的窗户，窗外只有阴沉的天空。
他自嘲地笑笑，将面包送进嘴里。
·
早饭结束后的阿不思回了房间。出于礼貌，他认为还是要对菲尼亚斯·布莱克的来信做个回复并且简单地表示恭喜。然后他还得给斯泰西写一封。虽然他不认为菲尼亚斯会未斩先奏，但作为多年好友，祝贺对方即将订婚理所应当，他还得帮阿利安娜打听打听斯泰西的订婚礼准备怎么安排，也问问她知不知道艾薇和阿不福思的情况。
两封信写完寄出去，已经过了半个上午，太阳从厚厚的云层后冒出来，给花园里的灌木撒下一层金色光晕。
然后他就要开始回其他的私人信件。这大多是魔法方面的学术交流问题，对他而言都算是轻车熟路。全欧青年魔法论坛已经是第四年给他发出邀请。在校时期法赫伦教授极力劝说他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可当时受限于诸多客观问题，他都没能去。
至于这两年，大概是他自己有点抵触出远门，他也没想过要去。
可人总是要走出去的。
阿不思犹豫再三，去拆全欧魔法青委会的邀请函。它的火漆印是一个金色的蟾蜍，手指一碰上去，蟾蜍就会自动跳开来，使得信展开。
然而他在他进一步去触摸里面的信纸时，信纸却化作了一团火花升腾而起，阿不思下意识收回手，火花在他眼前散开，形成了一串金色的文字。
Happy New Year
Wait you at Basel.
——G.G
文字消失后重新变成委员会邀请函的模样，正中间一个花体的Basel格外引人注目。
今年的论坛地点是瑞士巴塞尔。
阿不思对着信默了许久。
他拈起那张薄薄的信纸放到窗前，隔着纸张仰头望向太阳，被依旧有些刺眼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呼……”
这是1902年的新年。
伦敦的天空并没有因为新的一年将要开始而呈现出些许明朗，阴沉的天空下是衣着灰沉的人们，车马一如既往地熙熙攘攘。
不起眼的街头拐角闪过一道黑色的残影，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人群注意不到的死角。帽子下露出几缕艳丽的红色碎发，她抬起头，炯炯有神的双眼盯住了街对面的那栋二层建筑。
她提着箱子快步穿过马路，走上台阶，按响了门铃。
没一会儿，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背后传来，大门打开，接待的年轻人还在搓手，见到来客的那一瞬间眼睛顿时瞪大：“考蒙……”
她笑着将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又指指头顶：
他在吗？
年轻人猛点头，同时把路让开。
斯泰西脚步放轻进门，又压着声音上楼。这间房子下层是办公的地方，二楼是住处，地方不大，从楼梯上透过一楼办公室的玻璃门甚至能将里面的景象一览无遗。
念个清洁咒都不至于这么乱。她无语地想。
二楼的空间更小，却远比一楼看上去空旷，因为主人的私人物品很少。客厅里摆着最普通不过的沙发三件套，深蓝色的窗帘紧闭，透不出一丝光。
斯泰西一眼就看见了盖着毯子仰躺在沙发上熟睡的青年。虽然光线不好，但她就是能看清对方棱角分明的轮廓线。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加深了那颗泪痣的颜色。下巴边青色的胡茬让这张本该显得清俊的脸多了点邋遢感。
斯泰西轻手轻脚地放下手提箱，走到沙发边上。她本意没想吵醒他，因为看到他这副样子大致已经对对方熬了多久的夜有了认知。结果这家伙警觉得不是一点点，稍微靠近了一点就醒了过来。
她低头和那像极了外面天气的眼睛对视。
他刚醒，意识有点涣散，而且因为睡得不够，眼里还有红血丝。
菲尼亚斯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
“我一定是在做梦……”他低喃。
斯泰西俯下身在他鼻尖轻蹭了一下。
“告诉我，是不是做梦？”
他倏地一跃而起。
她只觉眼前一黑，然后被拢进一个怀抱里，腰被用力锁住贴近对方。斯泰西过了好一会儿，才抽出手臂，在他的脊背上拍了拍。
“我……很想你。”
菲尼亚斯将脸埋进她的肩窝，沉默良久，才道。
“你不是说这个假期要复盘比赛吗？”
“本来是的，但总归事有意外。”斯泰西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又摸了一把微刺的胡茬，在他耳边道，“给你十分钟，收拾干净点。今天是新年，你就想用这副样子见人？”
菲尼亚斯却没放手，还是搂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扣着。
“快放手。”
“不放，过会儿。”
“……”斯泰西顿了顿，“我数十秒，不放我就幻影移形走了。”
话音刚落，耳垂便是一下刺痛。
他咬牙切齿：“你就这样对我？这样？从三月份开始我们就没见过面，十月份你说要封闭训练然后整整两个月连信都没写过一封，还有你的双面镜，它是被你吃了吗，为什么我每次叫你都没有应答？斯泰西·考蒙诺，这和我们一开始说的不一样，你简直……”
他像是自嘲，又像是认输，斯泰西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颈肩上潮湿的热气让她意识到还是不要去看他的表情为妙。
“……我只是想多跟你待你一会儿。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要回去了。”
“……你给我抬头。”她说。
菲尼亚斯深吸气，锁住她腰的手掌一动不动，抬起头和她面对面，眼神中的恨铁不成钢和沮丧几乎是一半一半，下垂的眼角传达了一种隐晦的委屈。
她抬手搂住他的后颈，只用了几分力道就将他的头压低，贴上他干涩发白的薄唇，轻轻地摩挲着，像要用自己唇上的润色去染他的。
他愣住了。只是松了些许力，她就完全支起了身体，将他按在了沙发靠背上。毯子掉在了地上，不过此时没人在意它。
因熬夜而运转有些笨重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了现在是怎么回事，他复又锢紧了她的腰，但一只手却顺着她的脊背曲线而上，捧住她的后脑。
他有些凶狠地反攻。露出牙咬了她紧贴的唇一口，成功将她的牙关叩开。热气随着张口而传递到对方那里，那是令人安心的温度。
他称得上是有些贪婪地吮着那张不久前才惹他生气过的嘴，舔舐着唇上不分明的细纹，在厮磨中交换那份旖旎的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喘了几声，有些安抚性质地拍着他的背，却像有一阵火花从他脊柱上刮过。
他打个激灵，呼吸更加粗重起来，扣着她的腰和肩将她放躺在了沙发上。
“唔！”她不甚满意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臂，结果只换来他嘴上更蛮不讲理的抓挠。
——像只大猫一样。
她好不容易分神一会儿，就又被拖进了唇舌相缠的漩涡，抽都抽不出来。昏暗的室内氛围仿佛给一切情欲提供了借口，素白的手掌被压在沙发深色的布料上，翘起的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
他最后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唇蹭过鼻尖又磨了磨她的嘴角和下巴，这个漫长的吻才结束。
斯泰西的脸或是因为亲密或是因为换气不够泛起红色，当然反守为攻的青年也没好到哪儿去，沉重的喘息扑在她脸上。
他抱着她，
“几点走？”
“我今天不走。”她拂开他的碎发，眼眸如星，“明天不走，后天也不走，这个假期结束前我都留在这儿。”
“为什么？”他不可置信地问，“你每个圣诞假期都要和你的家人过的。”
“都说了今年事有意外。”斯泰西慢吞吞地回答，“我父母去法国给我的外祖母扫墓了，杰德在游学本来就赶不回来，艾薇还得在纽约待一段时间，二月初才能回英国吧？所以麻烦你收留我一个假期，布莱克先生。”
菲尼亚斯迟疑了一下，又问：“那你不用跟邓布利多他们一起？”
斯泰西对他微笑：“你再问我就默认你不想让我留下了。”
“那绝对不可能。”他斩钉截铁。
斯泰西满意地搂住他，又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
“你这个假期有什么计划吗？”坐在餐室里吃着已经算得上午饭的早饭时，斯泰西问道。
坐在对面的青年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子。
“别告诉我你没有。”斯泰西无奈。
“我记得谁说的？时间就是金钱。”菲尼亚斯回答，“希金斯在港口有一批货物会在这个假期到，本来我会去负责接应它们。”
“那我打扰你工作了吗？”
“当然没有。”他下意识道，“你刚才做饭的时候我就去希金斯府告诉姑母你过来的事了，她……很高兴，她还说想见你。”
“好啊，吃完饭我们就过去吧。”
“……”菲尼亚斯大约是没想到她会那么轻易地答应，怔愣了好久。
他放下了餐具，神情犹豫，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
“怎么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好吧，我确实没有和你提过，我不确定我该怎么说但是……”
他有点视死如归：
“我一直不希望她太操心我的个人问题，尤其是我在离开格里莫广场之后只剩下她一个亲人……所以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告诉她，我们已经订婚了，而且马上就会……结婚。”
“我知道这样不好，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她担心。你知道，她身体不太好，我……”
“哦。”斯泰西点头，“确实，我还没有见过你姑姑呢。”
“……”
“那么惊讶做什么？”
“你听见我后面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你说我们订婚了而且很快就要结婚。”
“所以你就这副态度？”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见我的父母？”
“……”菲尼亚斯再次无言以对。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那还是再等等……”
“那你是不想订婚和结婚了？”斯泰西也放下餐具，“我们确定关系已经快六年了，你还没准备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菲尼亚斯闭了闭眼，“你以为我真的是出于那些问题才踟蹰不前的吗？我就是在乎你怎么想，我不希望你觉得我是仗着时间和亲人压力对你逼婚，尤其是你现在一头扎进你的事业里。我不想以后你每想起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都会有不痛快。”
他移开了视线，于是也就无暇顾及从座位上站起来并朝他的方向走过来的斯泰西。
“这样不就好了么，”她两手捧住他的脸，让他必须看自己，然后低下头，额头相碰，呼吸缠绕，“你应该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别老是藏藏掩掩旁敲侧击的。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担心，这一点我是得自我反思。过去一年我没有平衡好我们俩的事和我的训练，让恋人缺失安全感是我的错。但是菲尼亚斯，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从前可以为了你公然挑衅你爸，现在我依旧能够为了你重新安排今年的一应事项。”
她的手从他的下巴滑落到其颈侧，唇快要碰上他的。
“你总是很善于认错。”他含糊地说道，却也顺势捞住她的腰往自己身边带。
“也就仗着我爱你。”
“可我也爱你。”
她勾起唇，对着他的薄唇就亲了下去。
“不过你要搞定我爸大概不容易……”
“为什么？”
“你在他的观念里大概会是花花公子那一类的，要知道他最讨厌花花公子。”她又吻了吻他的泪痣，笑得狡黠。
“我听说嘴唇薄还有左眼泪痣的人天生就是风流浪子。”
他托着她的腰将她放在桌上，被推开的餐具发出叮铃当啷的声响，撩起的衬衫袖子衬得手臂线条更加流畅分明。
“我是不是风流浪子，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让我看看？……”
·
“咚——”
年轻的邓布利多从梦中惊醒。床头的蜡烛还没有全部烧完，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他看见靠窗的写字台上停着一只黑漆漆的猫头鹰。
北风从被撞开的窗户缝隙中吹进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下床向这只不速之客走去，看到署名时，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三两眼把信件展开看完，然后从抽屉里翻出几颗谷物放到猫头鹰面前，而它看都不看，傲气地拍了拍翅膀就飞走了。
阿不思推开房门下楼，一楼的餐室里灯火通明。围着围裙扎起头发的女孩忙忙碌碌地摆着面包和早茶，看到阿不思时说道：“我还没有准备好早饭呢！”
“你应该多休息，你起得太早了，阿利安娜。”
“是吗？”阿利安娜眨眨眼，瞟了一眼钟，然后又假装没看到，“我乐意！”
阿不思无可奈何，这时她注意到了他手里的信：“那是什么？”
“信，菲尼亚斯·布莱克寄来的。”阿不思把它放在桌子上，“他说他很快就要和赛茜订婚了。”
“他一定还在以为你是他的情敌。”阿利安娜坐下，托着腮帮子有些沮丧地嘀咕，“我倒还真希望你是呢。我小时候一直以为你跟赛茜是一对，而且当时还因为想到自己可能活不到能给你们俩当伴娘的时候，偷偷哭了好久。”
“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反正现在都过去了。”阿利安娜故作轻松。
沉默。
“至少你还有一个好消息，赛茜肯定会选你做她的伴娘的。”
“那我还有机会给我两位哥哥的婚礼当伴娘吗？”她继续眨着那碧蓝色的大眼睛。
眼神格外真诚。
“……额，你大概可以问问阿不福思……”
“他那个木脑袋！”阿利安娜气呼呼，“纽约多大啊，漂亮男孩又多，要是艾薇姐跟别人情投意合了，他干脆就一辈子打光棍好了！臭阿不福思。”
阿不思……阿不思能说什么呢。
阿不思只能安静如鸡地拿起面包啃。
他的妹妹却没有放过他。
“阿不福思的婚礼上好歹还会有伴娘，你呢？你还会结婚吗？”
“……”
“呜——我就是想看我的哥哥们都幸福……以前我以为看不到，结果现在好不容易能看到了你们俩却一个比一个让人烦心……呜呜我不该活下来的，妈妈……”
她说着说着，眼里就溢满了泪水，珍珠一般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滴滴答答。
阿不思无措地站起来。
他来回走了两步，单膝跪在阿利安娜面前给她擦眼泪：“亲爱的，你要我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她红着眼圈小声嘟囔：
“阿不思，说真的，我特别不喜欢那个人，他迷惑了你，还总是让你难过，他很坏。我想要你高兴，但我们都知道你们俩继续这样下去只有痛苦。”
阿不思没有说话。
“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让你的婚礼上只有伴郎……”阿利安娜抽抽噎噎，“我也会祝福你的……但你自己去搞定妈妈和爸爸，还有阿不福思，还有别的什么人，我才不管呢……”
阿不思摸了摸她毛茸茸的金色脑袋：“我明白。”
“吃早饭！”
“好，吃早饭。”
他再次拿起啃了一半的面包，似有所觉地看一眼餐厅的窗户，窗外只有阴沉的天空。
他自嘲地笑笑，将面包送进嘴里。
·
早饭结束后的阿不思回了房间。出于礼貌，他认为还是要对菲尼亚斯·布莱克的来信做个回复并且简单地表示恭喜。然后他还得给斯泰西写一封。虽然他不认为菲尼亚斯会未斩先奏，但作为多年好友，祝贺对方即将订婚理所应当，他还得帮阿利安娜打听打听斯泰西的订婚礼准备怎么安排，也问问她知不知道艾薇和阿不福思的情况。
两封信写完寄出去，已经过了半个上午，太阳从厚厚的云层后冒出来，给花园里的灌木撒下一层金色光晕。
然后他就要开始回其他的私人信件。这大多是魔法方面的学术交流问题，对他而言都算是轻车熟路。全欧青年魔法论坛已经是第四年给他发出邀请。在校时期法赫伦教授极力劝说他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可当时受限于诸多客观问题，他都没能去。
至于这两年，大概是他自己有点抵触出远门，他也没想过要去。
可人总是要走出去的。
阿不思犹豫再三，去拆全欧魔法青委会的邀请函。它的火漆印是一个金色的蟾蜍，手指一碰上去，蟾蜍就会自动跳开来，使得信展开。
然而他在他进一步去触摸里面的信纸时，信纸却化作了一团火花升腾而起，阿不思下意识收回手，火花在他眼前散开，形成了一串金色的文字。
Happy New Year
Wait you at Basel.
——G.G
文字消失后重新变成委员会邀请函的模样，正中间一个花体的Basel格外引人注目。
今年的论坛地点是瑞士巴塞尔。
阿不思对着信默了许久。
他拈起那张薄薄的信纸放到窗前，隔着纸张仰头望向太阳，被依旧有些刺眼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