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她答应了他的求婚后，依照约定——或许是跟那些孩子的，也许是和她弟弟的，但总归也许不是和她的。她什么也没答应他——他带她去了海峡的另一边。她并不是真的关心他们去了哪，只是注意到他总是带她去那些最明亮，阳光因为海面的反射而同玻璃一样刺眼的地方。他对海岸有种别样的爱好，其次则是沼泽，然后，在路途上他同她说起他在回去后就会写的这个剧本。“ 妈妈 ？”这是奇怪的，他不用母亲，而用‘妈妈’来称呼这个角色，因为与之相反，他设计了一个父亲 。只有父亲和妈妈。她不是真的对这些变化的景色有兴趣，也不是真的投入了任何精力来理解这个故事。仍然，如果他说起来，她会听着，眼睛则适应着阳光。她的眼睛，很快被证明如果不在那座白色的城市中，或者是周围没有任何其余人，而只有他一个时，没有任何异样之处，无可否认只有黑白灰的世界和多出了整整一整条光谱的截然不同，尤其明显的实际上是红和黄，正当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阳光就连同热风一起笼罩着他，那皮肤上泛起一层金红色，且好像让他整个人连同那些沉重的盐晶一起静止了似的；她眯起眼睛看着他，现在明确逃离的确是如此有治愈效果。这是奇怪的，而这是个奇怪的故事。“很新奇，”她给出自己的判断，光热都避开她，即使她穿着一件纯黑的裙子，“然而也许没有剧院能上映它。”“这不需要担心，”而他回答，露出那副神情，仿佛只要她听着他就满足；她看见他从酒杯中拎了一颗樱桃出来，而结果是，那嘴唇只是更红了，“纯粹是我自己的爱好而已，如今我的时间多了。”他不止一次对她说起他们的到来对他来说是多大的幸福。“不用做我根本不擅长的工作，还有时间完成这个...我是指这个剧本，啊，你知道？实际上很早以前我就有这心思了，但是时间不够。”时间不够；他的同镇居民不会相信，连她也不会相信。他看起来成日只是游手好闲，姿态只同此时拾捡另一颗樱桃的样子相似。“来一颗，亲爱的？”他靠近她一些，而她摇摇头。于是他自己吃了下去下去；那嘴唇真红，或许，实际上倘若不是阳光应当说是紫的。但战争史诗知道，血红和绛紫之间差别比想象中更小。“不过最终应该说是你，亲爱的，你让我想要把这东西完成了，所以归根到底还是灵感问题。”带着那血腥和芳香他同她微笑。怎能同往昔相似，这一切都是如此炽热明亮，氤氲在海蓝色的囚笼里。“能拥有你才是我最大的幸运了。”他握住了她的手而她企图抽回，“我们不谈这个了。”接二连三地他同她说起这件事，而最终，声音真的消失了，现在那红色的汁液在她嘴唇上，糖同酒水的涩味则在她舌头上。即使她拒绝，她也会尝到，更不要提那天她没有拒绝，因此到了最后，她也只能认可，惊讶比抗拒更多，在他放开她之后。他仍然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们几乎一样高。“你比我想象中还强壮。”有时候他同她说，声音里带着属于女孩的笑意，但他的身体却在这么近的距离诉说里面蕴含的狂热兽性。诚然那可以是只精明的狐狸，同样也是会吃肉的狐狸。由于她的高大，他很难真正伤害她；但仍然他对她很温柔，几乎也有点不习惯：他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怎么行进，因为那太古怪了。比他要写出，并且很可能要在她弟弟剧院里上映的那一部还怪异。“那会有多少部？”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才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那长在他身上，一直到死后都没腐朽，她即使不想这么做，手指也太熟悉这感觉。“三联剧，我猜？”他的声音低了。“但谁说得准呢，我不在乎那么清晰的标准。”现在，海面要吞没太阳了了，她才微笑起来，回忆起那暗无天日时光中她知道的唯一血肉温度，“跟我讲讲吧。”他是从她身体里诞生的，所以她实在是太难，太难忘记他；即使灵魂已经完全给撕裂扭曲的现在，她仍然完整无缺地复现出了那场面。她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头颅则靠着她的胸口。她会对他叹息，说他应当知道如果没有他，她不会被留有一条性命。但我们俩都活了下来，最终也成为了共同的枷锁和罪孽。“现在？”他笑起来，昏昏沉沉的，“你真糟糕。我都快睡着了。”
但是如果你想听，当然。她没有回答。她不想，也不需要听；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但那声音只是替她回忆。她偶尔纠正。一个异教的女人嫁到了南方；她的父亲对她不好，而，她结婚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处女了，因此她的丈夫也对她不怎么好。“你不需要修改一下？”她提议。“基督徒怎么会无缘无故娶一个异教徒...”信仰是可以更改的——他挥了挥手，何况她原本也没什么信仰，所以这件事根本没有她不是个处女这件事来得惊人。“戏剧化场面，关于他是怎么发现她不是个处女的，虽然我想这就足够让别处的剧院没法演了，啊，可怜。”小孩不也没法看吗？他想到他的大部分热心观众可实际上都是孩子。“但实际上还没到夜间，他就发现那女人不是个处女了啊。”她好像觉得这事很有趣似地笑了笑，“如果他不是很执着地认为自己是约瑟的话。总之他没有，而那女人也差点就死了。”“是这样？”他坐了起来，眼睛望着她；他们的肩膀是齐平的。“就是这样。”她说，手指在他脸上停留着。那是个高大的女人，但是跪下来仍然显得很矮小，好像任何伟大的国王要是被切了膝盖，也不能再站起来一样。“她请求他放过她。她承认她是被□□的，但是很不幸她实在不能告诉他这个行凶者是谁。”他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而她的声音继续，就像一个出色的，情感饱满，又带着尊严的演员，“‘可怜可怜我，大人’，她请求他，‘我愿意更改我的信仰，做您忠诚的妻子和仆人，我的身体今后都是您和您的孩子的，只要您饶过我的性命’。” 噢。他说，但在夜幕来临的时候，她的叙述没有停下。他们的眼睛都是绿色，像古老的灯在这时被点燃了，在海岸的逆反陆风中摇晃，“‘这不可能。’但他回答她，‘你父亲不能以为他可以这样侮辱我。’就这样她跪倒了他的脚下，先用慈悲，再用身体请求他饶她一命，但他既然不能因为这样的原因放过她，她最后只好提醒他她是她父亲唯一的孩子，在他死后，所有的财产都会是她的，而她的父亲虽然很厌恶她，但实在是富有。”她说完这句话，似乎颇觉情节陌生一样看着他——因为事到如今，这一过程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显得可有可无了。“啊，”而他说，“这就是为什么异教的女人嫁给了基督徒。我当然会写的。”他微笑起来，让她的手碰到了他嘴唇的弧度；她对其中的因果关系自有记忆模糊但朦胧的看法：“这就是为什么她的性命在两个男人的残忍里，取决于情绪的纷争和黄金在博弈中谁胜谁负。”她告诉他，声音就同在结束前一样，又轻又凉，“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人可以如此残忍，又这样理智？也许理智原本是一种残忍的东西...她是这么想的，傻女人。”
傻女人:婚礼的誓词发完，而她很快也是个基督徒了，之后就被丢进了地下室里。她丈夫也觉得自己做了个不太有利的决定，因为她的父亲看上去实在讨厌她，竟然大着肚子就将她送了过来。他真的会把遗产留给这么一个女儿？但他的富有毋庸置疑，并且同往常流通的财富不同，似乎有无穷的神秘和魔力，仿佛来自一个世外之国。除此之外，她本人并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商品价值；她看上去是个不协调，不漂亮，也不聪明的女人。当他告诉她，她得将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杀死的时候她显得很惊讶。“他？”她下意识用很蹩脚的本地语言念了一遍，手放在已经隆起的腹部。“你甚至都知道这东西是个男孩了！”她丈夫则语带嘲讽地回答她，换来的回复则是很诚恳的。“是，是的...”她解释道，手指因为语言的不熟练而比划，“梦...我看见他...”描述那个梦太困难。后来被证明即使到了她能使用运用当地语言的时候，也和像异教徒描述天使一样困难。你没法描述一件看不见的东西，而这点一直持续到了死亡的当日，血呛住她喉咙的时候。“但你不会企图留下这样一个孩子。”最后他的语气已经有点迷茫了。这简直比她因为害怕自己身体受损而不愿行动更难理解，但她没明白他的心思，仍然企图解释，像个白痴，咿咿呀呀，手指在他面前飞舞；他扇了她一掌。“...不行？”她捂着自己的脸，显得乖巧许多。“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白痴女人。”他将她拉起来，手掐着那根让他烦躁的气管。‘不行’他用了好几种语言而‘白痴’他则确定她能听懂。这个方法很好，霎时间他就看见她哭了，眼泪从眼眶里流下来，头很徒劳地试图摇着；她父亲也是这么骂她的。白痴，白痴，白痴！你有这样的下场，不仅因为你是个女人，还因为你是个白痴，诺尔 。他将她推到地上，告诉她要怎样把这个孩子给杀死；他觉得她简直是傻极了，如果他要教她怎么喝药，他似乎就得教她怎么吃饭，而如果他还得教她怎么用水将一个孩子溺死，他似乎就得教她怎么洗澡。勒死的绳索链接到衣物，尖刀的穿刺暗示餐盘的空荡，这女人实在是一无是处——他现在回想起她在餐桌上颤抖的手和苍白的脸，更觉得自己推理无误，尤其是此时那些药水和汤液正从她勉强张开的嘴里流到他的手上，而□□和哀求随着手指抠进地面的石砖里更无法停止。她像只因为骨架庞大而难以处理的骆驼，于是他只好站起来，用腿压着她的肩膀，最终才将餐盘里的药液都让她喝了下去；她咳嗽，吞咽，□□，地面滴落着粘稠液体而那件婚礼的裙子被孕育了一个野种的腹部撑起，就这样她丈夫终于有了胃口。他让她张开嘴，而这事显然唤起了她的回忆，让她惊恐得直摇头，口里说着：不，不，不。求求你....但很快她什么也说不了了，然后他要她打开腿，事后他解释说他是在帮她处理这个孩子，如果她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心自己动手的话。“好心的女人。”完事之后他说，带上了一个微笑。那不是她见过最可怕的，但已经叫人惊惧；她有两天都没法动弹，但那个孩子没有出任何事，显然令她丈夫感到很失望地。
“他走后她做梦了，关于这个孩子。”她说，“我已经告诉了你，他出生前她就知道他是个男孩，且名字都已经取好了...”而他大笑起来，轻轻地推着她的肩膀，“别告诉我，别告诉我。” 又小又黑 ；她还在北方时她考虑这个孩子出生后的生活，想到人们都说血亲之间的繁衍就会生出污秽之物，而等到她到了南方，她的丈夫自然会说，邪恶的暴行孕育邪恶的生物。邪恶的小东西；当她在地下的牢笼中握着刀的时候她的手也因此颤抖。她不是真的想杀了他；这个孩子。但她害怕自己会生出一个又小又黑的魔鬼来，而，起初她被吓坏了，一门心思只想活下去，因此她丈夫给她的所有药和汤水，她都蜷缩着喝完，连盘子都舔得一干二净。他叫她母狗或者母猪，她压根没办法反驳。在企图杀死这个孩子的过程中，男人的脑中想着些什么，理智和她受的伤之间的关系，她一个都想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被这样对待。但某一部分，她停止了期盼了不要被这么对待；她没有其余的想象和对策了，仿佛正是由于她缺少理智而她父亲给予了她惩罚，而又是因为惩罚她越发地排斥这个词：理智。智慧，原因，因果。她非常疲倦，且不习惯仇恨；她习惯动用自己的全部精力去解决眼前的问题，于是只是在一个封闭，沥去了智慧的泥潭中做着循环往复的挣扎。她几乎从来不梦见过去的事物，除了她的父亲：他是怎样撕裂她的身体，又给了她这个孩子，而在梦中，她的身体发着抖。异教徒没有天堂，魔鬼却是存在的。魔鬼是人最害怕的东西，所以父亲也害怕魔鬼吗？他就是她的魔鬼啊！救救我，救救我吧。她轻声，柔和且不带任何仇恨地请求他，最终才很小声地哭了起来。因为如果你在我的境遇里，我一定会救你的呀；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等她哭累了，嗓子也嘶哑了，白痴 ，这个词就会到来。他会平静且正确地回答她，好像他什么也没有对她做，或者他只是在她身上用了一顿晚餐，就像他们的屠夫宰杀了一头动物似的。他会将她拉起来，让她看他的领地和财富是多么广阔而她是多么渺小，而因为这些财富都是他用智慧和血汗铸造而成的，所以如果她是一个白痴她不配得到这些，如果她流的是眼泪那比沼泽里的死水还不如。你假设我在你的处境，而你有我的地位，女儿——但像你一样的白痴永远不会有我的王国，所以你做了一个同造就你悲惨的智实相符的假设。你不会来帮助我，因为你比灰尘更无能。
“‘我有你的身体，你的梦境，你的未来，’这男人对他的女儿说，“向我证明你有智慧的潜能和愿景，否则我会让你的下场同毫无理智的畜生相吻合。我会把你交到异教徒的手里，让他们用他们的律法处置你。那时你就会回忆起我对你的保护和宽容。””她对他说，声音没有降低也没有升高，以至于他说，以一个玩笑的形式，说亲爱的，你来当我的演员吧；她的声音同她说的所有话都合称，无论是男人的裁决还是女人的哀求，仿佛她对两种形式都清楚，“‘如果你有智慧就不要憎恨更智慧的人，如果你有潜能今夜就让我看见你的愿望，诺尔，’她父亲说，向她提出了他向她展现过最慷慨也最价格高昂的奇迹，‘倘若你合格了，我会让你变成一个男人；这个孩子会随你原来的身体消失，而你身体上的所有耻辱都会随灵魂的转化衰亡。’，他会到她的梦里，他告诉她。因为梦是不会说谎的，他不会将最完美的灵魂给予一个说谎的小人。”
就这样她做了梦；她首先梦见了他对她的□□，她求饶却没有任何暴虐和仇恨，已经让她的父亲不满意。但某一刻他见到她的身体，就好像一个人见到耐心耕种的动物，对自己的尊重唤起了对她的延缓行刑，于是那梦只是继续。场景变换了，在她筋疲力尽的流泪和痛苦的最后，她见到了一只摇篮。摇篮；那是什么？她一步一步走近它，听见那黑色帷幔中传来的笑声，仿佛一个眨眼之间，那孩子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指。她出生在一个这么冷的地方，有生以来也未接触过这么温暖的东西。而摇篮里就躺着那个男孩，而她已经坐在他晃动的摇床边，在一阵温暖的风中昏昏欲睡。看来你既不小，也不黑；她对他说道。我感觉你还挺漂亮的，对吗？看来也不是血亲之间就会生出魔鬼，还是说我很幸运？她咯咯笑起来，已经将她父亲对她说的话忘啦。等你出生之后我会帮你在阁楼上搭一座小床，你长大了之后可以穿我的裤子——我有很多裤子，当然，如果你想要穿裙子，自然也可以。啊，她会带他去北边的大湖，或者去到更远的海边，他们两个可以一起出海，而等到劳累不堪的时候，她会抱着他睡着，这样，他就不会像她小时候一样被这座城堡的黑暗吓坏了。他可以当她的朋友吗？虽然他们相差了不小的年龄，但是总归总，她还很年轻：这女孩才十五岁呢。“我会对你很好的。”她同他说，脸就在他的摇篮边，“但是也许你可以满足我的一个小要求？噢，我知道这样很糟糕...很过分，甚至！因为我感到这不是应该要求回报的。”她握了握他的手，而这婴儿轻轻地回握了一下，似乎最终给了她点勇气，让她颇感愧疚地开口：“我希望...我希望你也可以对我好一点。”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于是那愿望就脱口而出：“我希望你能陪着我，这里实在是太孤单了。”她说了一遍，又说了第二遍，“实在太孤单了。我父亲总是告诉我要智慧，但我只感到孤单，智慧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但是如果你能陪着我，也许我们两个就能一起学习怎么变得智慧——如果智慧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好的话。”
那婴儿笑起来，致使他年轻的母亲满怀希望地将他抱在怀里——而这个女人放浪的丈夫则乐不可支地在她怀里笑得浑身颤抖。“智慧——那样好！”他笑得实在难以控制，酒杯都被翻倒在地，碎裂中散发出阵阵干涸的香气，但丝毫不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这女人低下头，在他的颈部吸食那仿佛发自伊甸的芳香，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这女孩抱住了她的孩子，感到他明白了，理解了，同时也答应了她：他俩会一直在一起，游荡在这世外的王国中，就算做畜生又何妨？我有一种预感，她告诉他，你会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只要我们在一起，以后就谁都不会害怕，也再不知道什么是冷。她忘了她父亲对她的告诫和威胁，将她的愚蠢和天真统统暴露在他面前，微笑连同眼泪一起，做了自己的判决书：我父亲总是说我这样会死得凄惨，因为世上没有无能愚蠢之人的位置。但陪着我，陪着我，亲爱的，倘若如此，死亡也和出生一样只是自然的一个奇迹，从没什么神秘；海岸上的夜风冷了，她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有条血管在膨胀，使她不断地将这事讲给他听：“‘我是不会放开你的。’她告诉她的孩子，“死亡也没法把我和你分开。””她在他耳边说，而终于情难自禁地在他的耳垂上咬了一下。“老天，”他吸了口气，“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他被她推到那张长椅上，从嘴唇到胸口没有一处不被一对冰冷的嘴唇吻过，仿佛出生时寒夜里的洗礼，水流的每一道都熟悉他的身体...她的愿望便是如此：她想要这个孩子对她好，就和她会对他很好一样。他扶着她的腰，眼睛看着她的□□，只怀着一种既无奈又探寻的眼神：“那么最后——最后呢，亲爱的？我也忍不住好奇... 他对她好吗 ？”
蠢女人；她父亲说，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她的命运就被决定了。而既然她既没显出对仇恨的反思，也没展现出对才能的向往，她有一个恰如其分的结局。就这样她在黑暗中醒来的时候嚎啕大哭着踢开了那把刀，而企图将那些药水呕出来。但实际上她没有必要担心。像一个叛逆的天使决心要守护一个异教徒一样，她的孩子会存活，出生，最终长大；最关键的是：他直到死都没有离开她；就好像现在这一刻他就在她身边一样。“ 很好 。”她回答他，夹杂在轻微的□□里，“他一直对她很好。”她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而就像他们两人都很熟悉的那样，他的牙齿和舌头在她的**上划过，但汁液，生命和灵魂都几乎已经干涸的现在，只有记忆还在企图矫正自己。很好，也许太好了，他不是没有因此受罚，也不是没有试图反悔，而但如果她那时仍然是曾经向他许愿的年轻女人，或许他不会付出生命，乃至灵魂的代价。但她已经成为比她父亲更可怕无情的男人。因此他们现在在这里，在一个与身体和灵魂都不相干的海上，做一样真正像畜生的事。
所以有时她不免想：智慧确实是最愚蠢的。
但是如果你想听，当然。她没有回答。她不想，也不需要听；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但那声音只是替她回忆。她偶尔纠正。一个异教的女人嫁到了南方；她的父亲对她不好，而，她结婚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处女了，因此她的丈夫也对她不怎么好。“你不需要修改一下？”她提议。“基督徒怎么会无缘无故娶一个异教徒...”信仰是可以更改的——他挥了挥手，何况她原本也没什么信仰，所以这件事根本没有她不是个处女这件事来得惊人。“戏剧化场面，关于他是怎么发现她不是个处女的，虽然我想这就足够让别处的剧院没法演了，啊，可怜。”小孩不也没法看吗？他想到他的大部分热心观众可实际上都是孩子。“但实际上还没到夜间，他就发现那女人不是个处女了啊。”她好像觉得这事很有趣似地笑了笑，“如果他不是很执着地认为自己是约瑟的话。总之他没有，而那女人也差点就死了。”“是这样？”他坐了起来，眼睛望着她；他们的肩膀是齐平的。“就是这样。”她说，手指在他脸上停留着。那是个高大的女人，但是跪下来仍然显得很矮小，好像任何伟大的国王要是被切了膝盖，也不能再站起来一样。“她请求他放过她。她承认她是被□□的，但是很不幸她实在不能告诉他这个行凶者是谁。”他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而她的声音继续，就像一个出色的，情感饱满，又带着尊严的演员，“‘可怜可怜我，大人’，她请求他，‘我愿意更改我的信仰，做您忠诚的妻子和仆人，我的身体今后都是您和您的孩子的，只要您饶过我的性命’。” 噢。他说，但在夜幕来临的时候，她的叙述没有停下。他们的眼睛都是绿色，像古老的灯在这时被点燃了，在海岸的逆反陆风中摇晃，“‘这不可能。’但他回答她，‘你父亲不能以为他可以这样侮辱我。’就这样她跪倒了他的脚下，先用慈悲，再用身体请求他饶她一命，但他既然不能因为这样的原因放过她，她最后只好提醒他她是她父亲唯一的孩子，在他死后，所有的财产都会是她的，而她的父亲虽然很厌恶她，但实在是富有。”她说完这句话，似乎颇觉情节陌生一样看着他——因为事到如今，这一过程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显得可有可无了。“啊，”而他说，“这就是为什么异教的女人嫁给了基督徒。我当然会写的。”他微笑起来，让她的手碰到了他嘴唇的弧度；她对其中的因果关系自有记忆模糊但朦胧的看法：“这就是为什么她的性命在两个男人的残忍里，取决于情绪的纷争和黄金在博弈中谁胜谁负。”她告诉他，声音就同在结束前一样，又轻又凉，“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人可以如此残忍，又这样理智？也许理智原本是一种残忍的东西...她是这么想的，傻女人。”
傻女人:婚礼的誓词发完，而她很快也是个基督徒了，之后就被丢进了地下室里。她丈夫也觉得自己做了个不太有利的决定，因为她的父亲看上去实在讨厌她，竟然大着肚子就将她送了过来。他真的会把遗产留给这么一个女儿？但他的富有毋庸置疑，并且同往常流通的财富不同，似乎有无穷的神秘和魔力，仿佛来自一个世外之国。除此之外，她本人并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商品价值；她看上去是个不协调，不漂亮，也不聪明的女人。当他告诉她，她得将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杀死的时候她显得很惊讶。“他？”她下意识用很蹩脚的本地语言念了一遍，手放在已经隆起的腹部。“你甚至都知道这东西是个男孩了！”她丈夫则语带嘲讽地回答她，换来的回复则是很诚恳的。“是，是的...”她解释道，手指因为语言的不熟练而比划，“梦...我看见他...”描述那个梦太困难。后来被证明即使到了她能使用运用当地语言的时候，也和像异教徒描述天使一样困难。你没法描述一件看不见的东西，而这点一直持续到了死亡的当日，血呛住她喉咙的时候。“但你不会企图留下这样一个孩子。”最后他的语气已经有点迷茫了。这简直比她因为害怕自己身体受损而不愿行动更难理解，但她没明白他的心思，仍然企图解释，像个白痴，咿咿呀呀，手指在他面前飞舞；他扇了她一掌。“...不行？”她捂着自己的脸，显得乖巧许多。“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白痴女人。”他将她拉起来，手掐着那根让他烦躁的气管。‘不行’他用了好几种语言而‘白痴’他则确定她能听懂。这个方法很好，霎时间他就看见她哭了，眼泪从眼眶里流下来，头很徒劳地试图摇着；她父亲也是这么骂她的。白痴，白痴，白痴！你有这样的下场，不仅因为你是个女人，还因为你是个白痴，诺尔 。他将她推到地上，告诉她要怎样把这个孩子给杀死；他觉得她简直是傻极了，如果他要教她怎么喝药，他似乎就得教她怎么吃饭，而如果他还得教她怎么用水将一个孩子溺死，他似乎就得教她怎么洗澡。勒死的绳索链接到衣物，尖刀的穿刺暗示餐盘的空荡，这女人实在是一无是处——他现在回想起她在餐桌上颤抖的手和苍白的脸，更觉得自己推理无误，尤其是此时那些药水和汤液正从她勉强张开的嘴里流到他的手上，而□□和哀求随着手指抠进地面的石砖里更无法停止。她像只因为骨架庞大而难以处理的骆驼，于是他只好站起来，用腿压着她的肩膀，最终才将餐盘里的药液都让她喝了下去；她咳嗽，吞咽，□□，地面滴落着粘稠液体而那件婚礼的裙子被孕育了一个野种的腹部撑起，就这样她丈夫终于有了胃口。他让她张开嘴，而这事显然唤起了她的回忆，让她惊恐得直摇头，口里说着：不，不，不。求求你....但很快她什么也说不了了，然后他要她打开腿，事后他解释说他是在帮她处理这个孩子，如果她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心自己动手的话。“好心的女人。”完事之后他说，带上了一个微笑。那不是她见过最可怕的，但已经叫人惊惧；她有两天都没法动弹，但那个孩子没有出任何事，显然令她丈夫感到很失望地。
“他走后她做梦了，关于这个孩子。”她说，“我已经告诉了你，他出生前她就知道他是个男孩，且名字都已经取好了...”而他大笑起来，轻轻地推着她的肩膀，“别告诉我，别告诉我。” 又小又黑 ；她还在北方时她考虑这个孩子出生后的生活，想到人们都说血亲之间的繁衍就会生出污秽之物，而等到她到了南方，她的丈夫自然会说，邪恶的暴行孕育邪恶的生物。邪恶的小东西；当她在地下的牢笼中握着刀的时候她的手也因此颤抖。她不是真的想杀了他；这个孩子。但她害怕自己会生出一个又小又黑的魔鬼来，而，起初她被吓坏了，一门心思只想活下去，因此她丈夫给她的所有药和汤水，她都蜷缩着喝完，连盘子都舔得一干二净。他叫她母狗或者母猪，她压根没办法反驳。在企图杀死这个孩子的过程中，男人的脑中想着些什么，理智和她受的伤之间的关系，她一个都想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被这样对待。但某一部分，她停止了期盼了不要被这么对待；她没有其余的想象和对策了，仿佛正是由于她缺少理智而她父亲给予了她惩罚，而又是因为惩罚她越发地排斥这个词：理智。智慧，原因，因果。她非常疲倦，且不习惯仇恨；她习惯动用自己的全部精力去解决眼前的问题，于是只是在一个封闭，沥去了智慧的泥潭中做着循环往复的挣扎。她几乎从来不梦见过去的事物，除了她的父亲：他是怎样撕裂她的身体，又给了她这个孩子，而在梦中，她的身体发着抖。异教徒没有天堂，魔鬼却是存在的。魔鬼是人最害怕的东西，所以父亲也害怕魔鬼吗？他就是她的魔鬼啊！救救我，救救我吧。她轻声，柔和且不带任何仇恨地请求他，最终才很小声地哭了起来。因为如果你在我的境遇里，我一定会救你的呀；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等她哭累了，嗓子也嘶哑了，白痴 ，这个词就会到来。他会平静且正确地回答她，好像他什么也没有对她做，或者他只是在她身上用了一顿晚餐，就像他们的屠夫宰杀了一头动物似的。他会将她拉起来，让她看他的领地和财富是多么广阔而她是多么渺小，而因为这些财富都是他用智慧和血汗铸造而成的，所以如果她是一个白痴她不配得到这些，如果她流的是眼泪那比沼泽里的死水还不如。你假设我在你的处境，而你有我的地位，女儿——但像你一样的白痴永远不会有我的王国，所以你做了一个同造就你悲惨的智实相符的假设。你不会来帮助我，因为你比灰尘更无能。
“‘我有你的身体，你的梦境，你的未来，’这男人对他的女儿说，“向我证明你有智慧的潜能和愿景，否则我会让你的下场同毫无理智的畜生相吻合。我会把你交到异教徒的手里，让他们用他们的律法处置你。那时你就会回忆起我对你的保护和宽容。””她对他说，声音没有降低也没有升高，以至于他说，以一个玩笑的形式，说亲爱的，你来当我的演员吧；她的声音同她说的所有话都合称，无论是男人的裁决还是女人的哀求，仿佛她对两种形式都清楚，“‘如果你有智慧就不要憎恨更智慧的人，如果你有潜能今夜就让我看见你的愿望，诺尔，’她父亲说，向她提出了他向她展现过最慷慨也最价格高昂的奇迹，‘倘若你合格了，我会让你变成一个男人；这个孩子会随你原来的身体消失，而你身体上的所有耻辱都会随灵魂的转化衰亡。’，他会到她的梦里，他告诉她。因为梦是不会说谎的，他不会将最完美的灵魂给予一个说谎的小人。”
就这样她做了梦；她首先梦见了他对她的□□，她求饶却没有任何暴虐和仇恨，已经让她的父亲不满意。但某一刻他见到她的身体，就好像一个人见到耐心耕种的动物，对自己的尊重唤起了对她的延缓行刑，于是那梦只是继续。场景变换了，在她筋疲力尽的流泪和痛苦的最后，她见到了一只摇篮。摇篮；那是什么？她一步一步走近它，听见那黑色帷幔中传来的笑声，仿佛一个眨眼之间，那孩子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指。她出生在一个这么冷的地方，有生以来也未接触过这么温暖的东西。而摇篮里就躺着那个男孩，而她已经坐在他晃动的摇床边，在一阵温暖的风中昏昏欲睡。看来你既不小，也不黑；她对他说道。我感觉你还挺漂亮的，对吗？看来也不是血亲之间就会生出魔鬼，还是说我很幸运？她咯咯笑起来，已经将她父亲对她说的话忘啦。等你出生之后我会帮你在阁楼上搭一座小床，你长大了之后可以穿我的裤子——我有很多裤子，当然，如果你想要穿裙子，自然也可以。啊，她会带他去北边的大湖，或者去到更远的海边，他们两个可以一起出海，而等到劳累不堪的时候，她会抱着他睡着，这样，他就不会像她小时候一样被这座城堡的黑暗吓坏了。他可以当她的朋友吗？虽然他们相差了不小的年龄，但是总归总，她还很年轻：这女孩才十五岁呢。“我会对你很好的。”她同他说，脸就在他的摇篮边，“但是也许你可以满足我的一个小要求？噢，我知道这样很糟糕...很过分，甚至！因为我感到这不是应该要求回报的。”她握了握他的手，而这婴儿轻轻地回握了一下，似乎最终给了她点勇气，让她颇感愧疚地开口：“我希望...我希望你也可以对我好一点。”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于是那愿望就脱口而出：“我希望你能陪着我，这里实在是太孤单了。”她说了一遍，又说了第二遍，“实在太孤单了。我父亲总是告诉我要智慧，但我只感到孤单，智慧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但是如果你能陪着我，也许我们两个就能一起学习怎么变得智慧——如果智慧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好的话。”
那婴儿笑起来，致使他年轻的母亲满怀希望地将他抱在怀里——而这个女人放浪的丈夫则乐不可支地在她怀里笑得浑身颤抖。“智慧——那样好！”他笑得实在难以控制，酒杯都被翻倒在地，碎裂中散发出阵阵干涸的香气，但丝毫不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这女人低下头，在他的颈部吸食那仿佛发自伊甸的芳香，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这女孩抱住了她的孩子，感到他明白了，理解了，同时也答应了她：他俩会一直在一起，游荡在这世外的王国中，就算做畜生又何妨？我有一种预感，她告诉他，你会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只要我们在一起，以后就谁都不会害怕，也再不知道什么是冷。她忘了她父亲对她的告诫和威胁，将她的愚蠢和天真统统暴露在他面前，微笑连同眼泪一起，做了自己的判决书：我父亲总是说我这样会死得凄惨，因为世上没有无能愚蠢之人的位置。但陪着我，陪着我，亲爱的，倘若如此，死亡也和出生一样只是自然的一个奇迹，从没什么神秘；海岸上的夜风冷了，她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有条血管在膨胀，使她不断地将这事讲给他听：“‘我是不会放开你的。’她告诉她的孩子，“死亡也没法把我和你分开。””她在他耳边说，而终于情难自禁地在他的耳垂上咬了一下。“老天，”他吸了口气，“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他被她推到那张长椅上，从嘴唇到胸口没有一处不被一对冰冷的嘴唇吻过，仿佛出生时寒夜里的洗礼，水流的每一道都熟悉他的身体...她的愿望便是如此：她想要这个孩子对她好，就和她会对他很好一样。他扶着她的腰，眼睛看着她的□□，只怀着一种既无奈又探寻的眼神：“那么最后——最后呢，亲爱的？我也忍不住好奇... 他对她好吗 ？”
蠢女人；她父亲说，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她的命运就被决定了。而既然她既没显出对仇恨的反思，也没展现出对才能的向往，她有一个恰如其分的结局。就这样她在黑暗中醒来的时候嚎啕大哭着踢开了那把刀，而企图将那些药水呕出来。但实际上她没有必要担心。像一个叛逆的天使决心要守护一个异教徒一样，她的孩子会存活，出生，最终长大；最关键的是：他直到死都没有离开她；就好像现在这一刻他就在她身边一样。“ 很好 。”她回答他，夹杂在轻微的□□里，“他一直对她很好。”她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而就像他们两人都很熟悉的那样，他的牙齿和舌头在她的**上划过，但汁液，生命和灵魂都几乎已经干涸的现在，只有记忆还在企图矫正自己。很好，也许太好了，他不是没有因此受罚，也不是没有试图反悔，而但如果她那时仍然是曾经向他许愿的年轻女人，或许他不会付出生命，乃至灵魂的代价。但她已经成为比她父亲更可怕无情的男人。因此他们现在在这里，在一个与身体和灵魂都不相干的海上，做一样真正像畜生的事。
所以有时她不免想：智慧确实是最愚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