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行，你不是人。”楚巫师只愣了一瞬，便快速反映过来。她将虎头帽摘掉，果然司屏脑袋，刚刚被余尚触摸到的地方，已出现了淡淡的寒霜。
这孩子早已被行过剃头礼，只留了一撮毛在额头，其余皆光秃秃的。
楚夏哭笑不得，又拿起手帕将那层淡霜拭去，还好发现的及时，要不然这么小的孩子生了病，真是很熬人。
“抱歉抱歉，真是抱歉。”虽化了人身，遮了鬼容，仍改变不了鬼通体冰凉的本质。
余尚一贯平静的面容难得愧疚起来，犹豫踌躇再三，他再次把虎头帽递给楚夏，小心翼翼。长密睫羽轻轻扇动，是他少有的灵动真实面容。
楚夏愣了瞬，随即低下头，接过余尚递来的帽子。
虎头帽前部纹有老虎样式，笔画简单至极，勉强辨认下，能认出是老虎的图案。帽檐镶有一圈裘毛，视觉观感上很有御寒的作用。
帽子前短后长，刚好能盖住司屏的耳朵，助他度过深秋与寒冬。
孩子长得快，过不久这刚刚合适的帽子便该小了。楚夏爱抚地捏了捏他的脸：“待闲了，姨姨缝制一个新的帽子送给屏儿。”
尽量将帽子上的老虎绣的精细美丽些，楚夏暗想，她又看了看司步凡神奇的绣艺，内心微微叹气。
“屏儿十二月份过四岁生辰，倒时候记得送贺礼。”
既然楚姑娘亲自开口，那她这做娘亲的自然不会谢绝楚夏的美意，司步凡靠在门框旁，望着已经穿戴好的儿子，浅浅笑出声来。
“到时候我也想送一份生辰礼。”
“那真是太荣幸了。真开心，有这么多人爱着屏儿。”
绿衣女子笑得灿烂开怀，并无任何异样。直到走到余尚面前，她手腕边的银铃都无一丝声响。法力之下的余尚舒然一笑，黑发黑眸中，仿若还是当年温文尔雅的七皇子。
“小凡，你醒了不来帮我们。白白看着我和余公子手忙脚乱了那么久，好狠的心。”
“你们照顾的比我好。看你们相处得这般融洽和谐，小女子我又怎敢打扰。”
院中小屋又传来不少欢声笑语，伴着正午的阳光，显示出着当下的温暖。
——
“李姨，李姨！”
一连叫了两声，那中年女子才反映过来。她收回目光，有些抱歉的搓搓手：“怎么了张大娘？”
见李姨恢复神态，张大娘也不计较，眼瞅着天色渐晚，又靠近对方几步，贴在她耳边：“你家孩子有消息吗？我家幺儿十天没写信了！”
“没有，我也没收到家书。”
还以为是什么机密事件，原来是这啊。李姨轻微摇头，比张大娘要淡定许多，
“眼下还打着仗，孩子哪有时间去写信。这战火纷飞的，即便写了信，也不一定送过来。”
说话间，几个蓬头垢面的避难者从他们身旁经过，枯瘦如柴，辨不清面容，身上还散发着异味。从直觉上来说，他们应当还很年轻。
直到他们离开，拐入了另一个巷子里，李姨和张大娘才放下手，挥了挥附近的空气，乞求呼吸些新鲜的空气。
“今天我当家的就说了，城里又来了不少人。”张大娘向空荡无人的巷子望去，眉头紧锁，“就这样的人，也不知道那守城的士兵是怎么放进来的。”
天寒地冻之际，各家的粮食都开始紧缺起来。有家的人尚且要忧虑该怎么度过这个冬天，更何况徒步流浪避难的苦命人呢？
横竖都是一死，在城外死了一齐被埋起来，完整尸身下葬，也算体面。在城内某个深巷里死了，臭了烂了，谁会留意？
这话说着难听，却也别无办法。
李姨轻叹一口气，拍了拍张大娘的手：“你也别忧虑这些人那些人了。放心吧，孩子说了没事就没事。
你看我，我两个孩子都跟了三皇子，都在战场上，我虽担心他们，却也帮不上实质性的忙。与其这样疑神疑鬼忧天忧地，还不如想想多做些桂花糕。”
“你是会安慰的。不过李姨，我这心里还是突突的，不舒服几天了。”
“你这一说，我最近也感觉挺诡异的。有些事情不想留意，但是挥之不去，不关注的话，心里不太舒服。”
“怎么了？”
聊着聊着，话题突然奇幻起来。张大娘一脸八卦，又靠近几分李姨。
李姨向右侧努努嘴：“就这房子，废弃好几年了。我最近总感觉有人住。有时候甚至感觉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哎呀，原来是这！”张大娘胆子大，以为是谁家媳妇又怎样怎样了，结果居然是个飘忽不定的感觉。
她被这么一逗，也没那么忧虑自家孩子了，反过来拍拍李姨的手，以示安慰：
“鬼神之事，别想太多。更何况，你家最近不是住了个巫师吗？若真不舒服，回头让她捏个符驱驱鬼。”
打更声开始响起，夜色越来越晚。西风“呜~呜~”的刮着，卷起地上落叶四处纷飞，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里天气多变，白天还阳光正好之际，如今已经乌云密布。
张大娘和李姨说累了，趁着未下雨，互相安慰着告了别，快速回到各自家中。
街边桐树又被吹得沙沙作响，虽快落完叶，仍树上的残叶仍会于黄昏入暮时分，在风的催动下发出幽咽的呜鸣声。
那让李姨感到“诡异”的废弃屋子旁，正悄然蹲着两人一鬼。
司步凡半眯着眼睛，两位记忆里的重点人物都登场了，她不知道该看哪一位。
这个时间段，楚夏和余尚都来未到白守山。因而如今穿越回来，他们对这里的一花一木，人的一言一行都感到新奇。
两人一个温柔看天，一个温婉查地，安安静静，貌似淡定，实则身子已经四十五度前倾，耳朵犹如天神之顺风大耳，以求听到未曾听过的信息。
步凡扯扯嘴角，将笑意压抑，也不拆穿旁边一人一鬼的拙劣伪装。
待到李姨和张大娘谈话结束离开，眼前已无二人时，她才“若无其事地开口”：
“这位张大娘，她的孩子已经离世了。若没记错的话，去年这个时候这个时刻，我在组梦，负责的便是张大娘和她亡子的青山梦。”
虽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听到步凡亲口承认，还是会感慨一番。
张大娘之子就是众多生死簿上的一个人，她说的如此轻巧，平淡，融化在晚风中，无声无息。
“做我们巫师这一行的，必须要心理强大，看开这些生死之事。否则到最后，精神都有些问题。”
难得两位温柔的人皆沉默，司步凡眼神从夏尚二人身上扫过，嘴角噙着一抹笑。
“那位李姨呢？”
“她……便是接待我和司屏的那位好心人。她的两个孩子，也去世了。”死于最后一战。
步凡眼前浮现出熊熊烈火，热气腾腾而上，四周一片火红。那少年人红眸欲裂，怨恨的问她与家人睡得可好，相处得可幸福。
“可我呢？我和弟弟再也回不了家！”
“楚姑娘，”楚夏眉头微皱，听到余尚喊自己，一脸疑惑，等着他说下去。
“余游两朝第九战之后，白守山六成的百姓都不在了。”
余尚从阴影中走出来，那双温柔的眸子写满了忧伤。因为他的失误，造成了不可挽救的结果，连累了不少人，生的，死的。
如今再回来一次，他一定要找出战争失败的真相，让六万亡灵走得不冤屈。
原来是这。“我知道。”
她微微点头，内心更加疑惑：她曾经也是巫师，见过不少生离死别的场面。今晚见到的场景很正常，张大娘孩子离世。
离世就离世，死就死呗，死了转世投胎，开启下一世。需要向自己再解释一遍吗？
“余公子，”约莫着不再沉浸于回忆中了，司步凡站起身，笑着化解尴尬沉默的局面，“你是战争的亲身负责人，战争失败的原因，你应该最清楚吧。”
“是的，第九战的失败，是这小城中……出现了内贼。”
果然是内贼的原因！
“内贼泄露军机，导致战略失策，战争失败？”
“很复杂，一言难尽。”
“有怀疑的人吗？”
余尚虽摇头，眼神却闪亮异常，他望着前方的小巷深处：有时候人多了，便容易混进来杂物。
夜暮已深，正是入睡做梦的好时刻。热闹了一天的小城逐渐沉寂下来，就在他们三个说话间，已落了不少烛灯。乌云逐渐堆积，遮住了深秋的月光。
只怕是一场秋雨又要落下了，空气冷凉了几分，流离失所的人们只能靠在小巷中，咬紧牙关挺过不美好的天气。
那年她二十岁，意气风发，自信张扬，从未仔细观察过角落里的流浪者。如今锐眼微扫过去，司步凡眼神停在了小巷中其中一位避难者身上：
他头发尽散落，衣衫单薄，甚至还着草鞋。这是再普通不过的流浪者样子。风一吹过，他面庞发丝被风吹起，露出难掩的俊美之容。
而在眼角附近，是一处栩栩如生的黑蟹子状纹。
这孩子早已被行过剃头礼，只留了一撮毛在额头，其余皆光秃秃的。
楚夏哭笑不得，又拿起手帕将那层淡霜拭去，还好发现的及时，要不然这么小的孩子生了病，真是很熬人。
“抱歉抱歉，真是抱歉。”虽化了人身，遮了鬼容，仍改变不了鬼通体冰凉的本质。
余尚一贯平静的面容难得愧疚起来，犹豫踌躇再三，他再次把虎头帽递给楚夏，小心翼翼。长密睫羽轻轻扇动，是他少有的灵动真实面容。
楚夏愣了瞬，随即低下头，接过余尚递来的帽子。
虎头帽前部纹有老虎样式，笔画简单至极，勉强辨认下，能认出是老虎的图案。帽檐镶有一圈裘毛，视觉观感上很有御寒的作用。
帽子前短后长，刚好能盖住司屏的耳朵，助他度过深秋与寒冬。
孩子长得快，过不久这刚刚合适的帽子便该小了。楚夏爱抚地捏了捏他的脸：“待闲了，姨姨缝制一个新的帽子送给屏儿。”
尽量将帽子上的老虎绣的精细美丽些，楚夏暗想，她又看了看司步凡神奇的绣艺，内心微微叹气。
“屏儿十二月份过四岁生辰，倒时候记得送贺礼。”
既然楚姑娘亲自开口，那她这做娘亲的自然不会谢绝楚夏的美意，司步凡靠在门框旁，望着已经穿戴好的儿子，浅浅笑出声来。
“到时候我也想送一份生辰礼。”
“那真是太荣幸了。真开心，有这么多人爱着屏儿。”
绿衣女子笑得灿烂开怀，并无任何异样。直到走到余尚面前，她手腕边的银铃都无一丝声响。法力之下的余尚舒然一笑，黑发黑眸中，仿若还是当年温文尔雅的七皇子。
“小凡，你醒了不来帮我们。白白看着我和余公子手忙脚乱了那么久，好狠的心。”
“你们照顾的比我好。看你们相处得这般融洽和谐，小女子我又怎敢打扰。”
院中小屋又传来不少欢声笑语，伴着正午的阳光，显示出着当下的温暖。
——
“李姨，李姨！”
一连叫了两声，那中年女子才反映过来。她收回目光，有些抱歉的搓搓手：“怎么了张大娘？”
见李姨恢复神态，张大娘也不计较，眼瞅着天色渐晚，又靠近对方几步，贴在她耳边：“你家孩子有消息吗？我家幺儿十天没写信了！”
“没有，我也没收到家书。”
还以为是什么机密事件，原来是这啊。李姨轻微摇头，比张大娘要淡定许多，
“眼下还打着仗，孩子哪有时间去写信。这战火纷飞的，即便写了信，也不一定送过来。”
说话间，几个蓬头垢面的避难者从他们身旁经过，枯瘦如柴，辨不清面容，身上还散发着异味。从直觉上来说，他们应当还很年轻。
直到他们离开，拐入了另一个巷子里，李姨和张大娘才放下手，挥了挥附近的空气，乞求呼吸些新鲜的空气。
“今天我当家的就说了，城里又来了不少人。”张大娘向空荡无人的巷子望去，眉头紧锁，“就这样的人，也不知道那守城的士兵是怎么放进来的。”
天寒地冻之际，各家的粮食都开始紧缺起来。有家的人尚且要忧虑该怎么度过这个冬天，更何况徒步流浪避难的苦命人呢？
横竖都是一死，在城外死了一齐被埋起来，完整尸身下葬，也算体面。在城内某个深巷里死了，臭了烂了，谁会留意？
这话说着难听，却也别无办法。
李姨轻叹一口气，拍了拍张大娘的手：“你也别忧虑这些人那些人了。放心吧，孩子说了没事就没事。
你看我，我两个孩子都跟了三皇子，都在战场上，我虽担心他们，却也帮不上实质性的忙。与其这样疑神疑鬼忧天忧地，还不如想想多做些桂花糕。”
“你是会安慰的。不过李姨，我这心里还是突突的，不舒服几天了。”
“你这一说，我最近也感觉挺诡异的。有些事情不想留意，但是挥之不去，不关注的话，心里不太舒服。”
“怎么了？”
聊着聊着，话题突然奇幻起来。张大娘一脸八卦，又靠近几分李姨。
李姨向右侧努努嘴：“就这房子，废弃好几年了。我最近总感觉有人住。有时候甚至感觉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哎呀，原来是这！”张大娘胆子大，以为是谁家媳妇又怎样怎样了，结果居然是个飘忽不定的感觉。
她被这么一逗，也没那么忧虑自家孩子了，反过来拍拍李姨的手，以示安慰：
“鬼神之事，别想太多。更何况，你家最近不是住了个巫师吗？若真不舒服，回头让她捏个符驱驱鬼。”
打更声开始响起，夜色越来越晚。西风“呜~呜~”的刮着，卷起地上落叶四处纷飞，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里天气多变，白天还阳光正好之际，如今已经乌云密布。
张大娘和李姨说累了，趁着未下雨，互相安慰着告了别，快速回到各自家中。
街边桐树又被吹得沙沙作响，虽快落完叶，仍树上的残叶仍会于黄昏入暮时分，在风的催动下发出幽咽的呜鸣声。
那让李姨感到“诡异”的废弃屋子旁，正悄然蹲着两人一鬼。
司步凡半眯着眼睛，两位记忆里的重点人物都登场了，她不知道该看哪一位。
这个时间段，楚夏和余尚都来未到白守山。因而如今穿越回来，他们对这里的一花一木，人的一言一行都感到新奇。
两人一个温柔看天，一个温婉查地，安安静静，貌似淡定，实则身子已经四十五度前倾，耳朵犹如天神之顺风大耳，以求听到未曾听过的信息。
步凡扯扯嘴角，将笑意压抑，也不拆穿旁边一人一鬼的拙劣伪装。
待到李姨和张大娘谈话结束离开，眼前已无二人时，她才“若无其事地开口”：
“这位张大娘，她的孩子已经离世了。若没记错的话，去年这个时候这个时刻，我在组梦，负责的便是张大娘和她亡子的青山梦。”
虽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听到步凡亲口承认，还是会感慨一番。
张大娘之子就是众多生死簿上的一个人，她说的如此轻巧，平淡，融化在晚风中，无声无息。
“做我们巫师这一行的，必须要心理强大，看开这些生死之事。否则到最后，精神都有些问题。”
难得两位温柔的人皆沉默，司步凡眼神从夏尚二人身上扫过，嘴角噙着一抹笑。
“那位李姨呢？”
“她……便是接待我和司屏的那位好心人。她的两个孩子，也去世了。”死于最后一战。
步凡眼前浮现出熊熊烈火，热气腾腾而上，四周一片火红。那少年人红眸欲裂，怨恨的问她与家人睡得可好，相处得可幸福。
“可我呢？我和弟弟再也回不了家！”
“楚姑娘，”楚夏眉头微皱，听到余尚喊自己，一脸疑惑，等着他说下去。
“余游两朝第九战之后，白守山六成的百姓都不在了。”
余尚从阴影中走出来，那双温柔的眸子写满了忧伤。因为他的失误，造成了不可挽救的结果，连累了不少人，生的，死的。
如今再回来一次，他一定要找出战争失败的真相，让六万亡灵走得不冤屈。
原来是这。“我知道。”
她微微点头，内心更加疑惑：她曾经也是巫师，见过不少生离死别的场面。今晚见到的场景很正常，张大娘孩子离世。
离世就离世，死就死呗，死了转世投胎，开启下一世。需要向自己再解释一遍吗？
“余公子，”约莫着不再沉浸于回忆中了，司步凡站起身，笑着化解尴尬沉默的局面，“你是战争的亲身负责人，战争失败的原因，你应该最清楚吧。”
“是的，第九战的失败，是这小城中……出现了内贼。”
果然是内贼的原因！
“内贼泄露军机，导致战略失策，战争失败？”
“很复杂，一言难尽。”
“有怀疑的人吗？”
余尚虽摇头，眼神却闪亮异常，他望着前方的小巷深处：有时候人多了，便容易混进来杂物。
夜暮已深，正是入睡做梦的好时刻。热闹了一天的小城逐渐沉寂下来，就在他们三个说话间，已落了不少烛灯。乌云逐渐堆积，遮住了深秋的月光。
只怕是一场秋雨又要落下了，空气冷凉了几分，流离失所的人们只能靠在小巷中，咬紧牙关挺过不美好的天气。
那年她二十岁，意气风发，自信张扬，从未仔细观察过角落里的流浪者。如今锐眼微扫过去，司步凡眼神停在了小巷中其中一位避难者身上：
他头发尽散落，衣衫单薄，甚至还着草鞋。这是再普通不过的流浪者样子。风一吹过，他面庞发丝被风吹起，露出难掩的俊美之容。
而在眼角附近，是一处栩栩如生的黑蟹子状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