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坠落山崖的消息传到魏府,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得知此事的魏琉璃毫不犹豫地冲到悬崖边,冷风呼啸,她跪在地上,俯身向下看去,悬崖深不见底,黑暗中的无尽深渊足以吞噬一切。

    她的双手颤抖,无力跪坐在地上,心中茫然无措,想要做些什么,却无从下手,此时又能做什么呢?

    她不相信沈景朔就这么死了。

    魏云卓紧随其后,他深知琉璃的慌乱,柔声安抚道:“琉璃,跟我回去。我们没有见到他,便不能断定他已经不在了。你跟我回去,我再派人仔细查找。”

    魏琉璃抱膝而坐,下巴抵在膝盖上,听到魏云卓的话稍稍安心,喃喃道:“对,二哥你说的对,没有见到他的尸身,我便不相信他死了。”她抬眼望向悬崖下方,眼泪再次涌出,“可是、可是这么高的悬崖,他必定……非死即伤……”

    魏琉璃摇摇头:“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悬崖下找他。不论是死了,还是重伤,我非要亲眼见到不可。”

    魏琉璃纵身上马,不顾一切地往山下赶去,直奔谷底。

    谷底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河水汹涌澎湃,激起的水花拍打着两侧的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魏琉璃四处查看,沿着河流一路搜寻,泪水模糊了视线。纵使心急如焚,却依旧一无所获。她一边焦急地呼喊着沈景朔的名字,一边在心底无数次地重复,只要没有看到尸体,沈景朔就还活着。

    她不断地弯腰查看,期望能看到熟悉的身影,可每次一抬头,都只见到空旷的河岸和无尽的水流。

    呼唤在河谷间回荡,却无人应答。

    “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魏琉璃不肯放弃,“沈景朔,你到底在哪?”

    远处的寺庙钟声悠然响起,回荡在山谷之间。

    黄昏的余晖洒满天际,染红了天边,给整个山谷披上了一层金红色的薄纱。

    魏琉璃筋疲力竭,被带回府内,等到了第二日,仍到这里不停歇地继续搜索,第三日,第四日,可是都没有任何线索。

    她真的好累。

    她疲惫地靠在河边,双手无力地遮住脸庞,哭声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引来了路过的一位慈爱老妇人。

    老妇人缓缓走近,手中提着个破旧的竹篮,里面装着一些刚采摘的野果。见到魏琉璃这般模样,心生怜惜,抬手轻拍她的肩膀,声音温柔而慈祥:“孩子,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可是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魏琉璃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无尽慈爱。

    “婆婆,我的朋友,他坠落了这悬崖……”魏琉璃哽咽着,话语断断续续,“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了……”

    老婆婆叹了口气,用手帕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孩子,佛祖慈悲,会保佑你的朋友平安无事的。”

    “天色已晚,姑娘不妨到前面的昭仁寺去歇息一晚,明日再作打算。况且,若是有人受伤,有时也会被僧人带回寺庙疗伤,可以去瞧一瞧。”

    魏琉璃愣住了,双手缓缓垂落身侧,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很大,睫毛上悬着泪珠。远处的钟声还在悠然响起,魏琉璃忽然扭头看向寺庙的方向。

    昭仁寺?

    她心中燃起希望,像老妇人连连道谢之后,继续沿着河流往上走。那钟声仿佛一盏明灯,指引着魏琉璃的方向。她骑马沿着钟声的方向前行,终于来到了昭仁寺。

    昭仁寺坐落在京师城郊。

    长长的青色石阶蜿蜒而上,魏琉璃提起沾满污泥的裙摆,快步往上跑,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寺庙里,僧侣们正在打扫院落,黄昏的光线透过树影,洒在他们身上,显得宁静而祥和。

    魏琉璃抓住一个正在扫地的小沙弥,急切地问:“你们这里,可曾收留过一个落难之人?”

    小沙弥愣了一下,摇摇头:“小僧不知。”

    没关系,或许是没见到,肯定还有旁人见到。魏琉璃这样安慰自己,又问:“那你们师父呢,可否带我见见师父?”

    小沙弥看着她面容焦急,心下一软,点了点头,领着她来到禅房。房门半开,一位年长的僧人正端坐在蒲团上,手中持着佛珠,低声念诵经文。

    “小施主,请。里面便是我的师父,虚净法师。”小沙弥轻声说完,便垂着头离开了。

    虚净法师,在宫内的时候便经常听太后提及此人。

    魏琉璃盯着禅房中的背影,心下生出一丝胆怯。她抬手敲了敲门:“虚净大师,请问这里可有收留过一位落难的男子?”

    虚净法师颈间挂着佛珠,宽大的玉色袈裟曳地而坐,抬起头,目光慈祥而温和。他放下手中的佛珠,微微颔首:“施主稍安勿躁,不妨先进来坐下。”

    魏琉璃走进禅房,心中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坐在蒲团边上。经过长途奔波,身心俱疲,她一松懈下来便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禅房内一片宁静,窗外鸟鸣声声,淡淡的檀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感到心安。

    虚净法师语气温和:“施主心善,所想之事皆能如愿,可是,有些缘分不可强求。因缘道法,自有天意。”

    魏琉璃:“大师,可否告知我他的去向?我……我只想确认他是否安好。”

    虚净法师合掌低声念道:“阿弥陀佛,他曾托我转告施主,无需再去见他。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前几日,沈景朔被路过河边的小沙弥救起,浑身是伤。因伤势过重,命悬一线,僧人为他祈福念经,经过三个日夜的昏睡才睁开眼睛。如今,他在后院静养。

    魏琉璃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他的话我记下了,活着便好。”她凝视着窗外那片青翠的竹林,仿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心头袭上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情逐渐平静。

    虚净法师轻声念道:“阿弥陀佛。施主既已知晓,便无需再执着过去。心若清净,自然无碍。”

    魏琉璃起身,朝虚净法师深深一拜:“多谢大师指点。”

    寺庙后院绿树成荫,环境幽静。檐角的铜铃在微风中泠泠作响,声音清脆悦耳。魏琉璃鬼使神差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眼前是一棵古老的树木,上面挂满了祈愿符,随着风轻轻摇曳。

    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预感,仿佛穿过这棵树,便能看到什么。她心跳加速,忐忑地迈步向前走去。

    一缕阳光穿过枝叶洒下,照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来人面色苍白,但五官依旧俊朗,正是四皇子沈景朔。

    魏琉璃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快步走到沈景朔面前,声音哽咽:“沈景朔,不是说好了不再相见吗?不是不让我去找你吗?你为什么要出来?”

    沈景朔垂眸,没有血色的唇角带着一丝无奈:“嗯,所有的一切我也想了,可还是舍不得你。若是我不在,你便又要哭,所以便来了。”他缓缓抬起头,眸底满是柔情,“我还想,你若是不见我,我便出家为僧,不打扰你。”

    从山崖上坠落之时,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魏琉璃的的样子,那一刻,沈景朔便后悔了。

    魏琉璃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沈景朔便轻轻闭上双眼,安静而温顺地站在那里。魏琉璃触摸着淡青色的胡茬,有些扎手。

    “沈景朔……”魏琉璃轻声唤道,声音中夹杂着无限的痛楚和喜悦。

    沈景朔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寺庙的钟声再次响起,虚净法师看着两道身影,轻叹一声,合掌道:“善哉善哉。”

    ·

    天高气爽,一驾古朴干净的马车从宫门缓缓驶出。

    京师城街道热闹非凡,一片祥和。

    秋时月掀起帘子,激动地望向外面的景象,眼眸亮晶晶的:“这里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之前有贩卖奴隶的,还有当场鞭打奴隶的,乌烟瘴气,不过现在彻底都变了,真好。”

    秋时月不由得感慨,陛下的政令让许多人重获新生。曾经热闹的奴隶市场,如今人去楼空,不再有为此受苦的无辜之人。

    沈念靠在软垫上,缓缓睁眼,耳边是马车的轻轻摇晃声,她突然记起在此地见到裴子初的场景。

    那时的他肌肤透出病态的苍白,虽然是跪着,背却挺得很直,沈念只看一眼便认了出来。

    往昔历历在目。

    马车继续行驶,路过多家女子经营的商铺。铺子里络绎不绝,女掌柜笑容满面,忙得不亦乐乎,洋溢着欢声笑语。

    秋时月双手托腮,欣慰极了。

    陛下的改革让女子有机会做更多的事,不依赖他人,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世人面前。

    与此同时,路边茶铺的山羊胡食客侃侃而谈,谈论近日天启国发生的大事,其余人听了皆惊叹唏嘘。

    原来是即位不久的天启新帝裴澈突然暴毙身亡,由一位皇室宗亲王爷接任。一切变得扑朔迷离,引得众人纷纷猜测真相。

    可是,哪里去找什么真相呢?

    自从开国女帝沈长青逝世之后,女子入学就读的权利备受阻碍,但在沈念的推动下,女子入学就读和入朝做官重新得到了极大重视。

    马车最后停在了云岭山下。

    天水书院的石碑高门庄严,远处楼阁耸立,云雾缭绕。

    学子们正在上课,朗朗的读书声传出。秋时月在来的路上身心雀跃,可等真踏入书院大门时却感到心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周身的一切都显得如此陌生与庄重,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跳加快,手心里冒出汗来。

    她害怕了。

    这次出宫的目的便是送她来天水书院,圆了她幼时的读书梦。此时她眼神犹豫:“陛下,要不我还是回宫吧。”

    沈念挑眉:“好不容易学了那么久,通过了温夫子的考试,获得就学读书机会,时月竟然想放弃?”

    秋时月哭丧着脸:“我……我只是怕自己做不好,丢了陛下的脸。”

    “不怕。有我在,天大的事情都能解决,时月可以的。”沈念温柔地抚上她的发顶,“温夫子出的题可是不易,时月能答出来实属难得。不过,若是时月实在不想去,咱们下次再来也好。”

    秋时月才不愿意如此麻烦,转念一想,有陛下在,没什么可怕的。她长舒口气,重新振作。

    “好!我一定可以的!”

    长廊幽静,四周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散发出淡淡的芬芳。两人在长廊中缓步而行,而温时砚衣着素雅,气质温润,周身萦绕一股柔和书香气,正从对面缓缓走来。

    沈念颔首:“见过温夫子。”

    温时砚看清楚来人,微微一怔,眼底闪过惊讶,但随即露出温和笑意:“陛下。”

    温时砚担任天水书院的夫子,风度翩翩,才学出众,以自身的学识和风范感染着众人。以温夫子为榜样,越来越多的女子入学,勤奋刻苦,学识才情不输男子。

    沈念:“书院的一切有劳温夫子所为,大周学子之幸。”

    温时砚站直身子:“陛下言重了,臣一切安好,惟愿尽己之力,教导更多学子。”

    道别之后,又来到了环境清幽的庭兰阁,这是是学子住的地方。秋时月接下来的一些日子便是住在此处。

    秋时月在房间内专心收拾书匣,将书籍从中拿出来,再摆放整齐。忽然间,一团白色的东西从书匣中钻出,随后迅速窜向沈念的腿边。

    秋时月大惊,连忙放下手中的书:“雪球怎么跟来了?”

    罪魁祸首雪球撞倒了几本书,浑然不觉自己犯了错,反倒抬起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沈念。沈念无奈地笑了笑,俯身将雪球抱在怀中,轻轻敲了敲它的头:“又捣乱了。”

    雪球大概知道闯了祸,发出“喵呜”一声,撒娇地在怀中蹭了蹭。沈念忍俊不禁,轻抚雪球的背,手心一阵柔软。

    秋时月也笑着摇头,继续收拾书匣。

    窗外传来轻微的动静,有人来了。沈念眉头微蹙,抱着雪球走向长廊,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来人一袭青衫,温润如玉,浅青色的衣袖衬得肤如白玉,轮廓清隽俊美。他腰背挺直如竹,眼角的红色泪痣显得格外惹人注目,竟不似凡尘之人。

    他眸光温柔望过来,提起手中的两壶好酒,含笑问道:“不知在下可否有幸,晚些请姑娘一同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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