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因二狗的事太过突然，致使整个村庄一片死气。
长夜乌云遮月，孤寂阴寒，林中鸣虫狂叫，寥落荒芜，天地重合之间笼罩的阴影像万物闯不开的浓墨，处处酝酿着不祥的风暴。
就连刘春桃夜夜喜欢看守的取水之地现在也寂静无人，家家闭门谢客，来这几天第一次体会到古村衰败的破旧，颇有一种恐怖电影取景的质感。这时候要是有林正英在该多好，英叔在，胆子就在。
游穆清一个人走在林间，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离开……”
脑洞闪过奇奇怪怪的联想，人在地上走，心脏陡然悬到天上。奇怪了，自己一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但自从跑到这里来之后总觉得背后发凉，说不出的不顺心。二狗一死，原本就魂不守舍的心情更添一丝游荡的恐惧。
穿过林子，天地被大树遮挡真正变得灰暗起来。为了不引起注意故意绕到河道末端，游穆清搓了搓肩膀，壮着胆子快步走到河道边，四下观察无人在场，便将采样的试管扔入水中。
水平面上仅仅泛起一点浅细的波纹，犹如丢出一块小石子，打碎月影之后便再无波动。
试管的尾部系着绳子，游穆清就静静蹲在边上像钓鱼一样等待试管注满，手里攥着绳子另一端时不时向背后张望，唯恐被人看见她这冒险的举动。
试管很快注满，游穆清起身将它打捞上来，又在系统里拿出水质检测器，把它和从善德村取来的水一并检验。而检验结果也正如她心中所想，果然有问题。本来在二狗家的时候游穆清就开始怀疑，同样的起疹只在二人身上发现，但凭直觉二狗和谢家那个小孩并不认识，唯一能把他们联系到一起的只有这不起眼的水源。同时也证实了善德村那口井之所以有水恐怕也是双水村的分流所致，并不是什么求水求来得。
“窝草，百分之6的明矾，超三倍以上用量了啊。”水利技术中心的同事程铮坐在屏幕前目睹数值飙升，“难怪会察觉不对。”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游穆清面对两份样本，一时犯了难，“以古代的技术提炼这种纯度的东西不是应该很困难吗？”
“怎么结果却如此惊人。”
她看着检测器自动生成的数据报告，像这种工业浓度的东西也就只有科学的提取才能达到效果，放到贫穷的阳桉身上......这是什么逆天炼金术士。
“很显然这里的水已经不能食用了，如果要减轻数值也只能找酸性物质中和一下，但是以游姐现在手边的操作来说，目前恐怕很难做到吧？”杨天瑜担忧地将她拉回现实。
“是挺难......”程铮看着游穆清衣服上那些补丁就知道当地条件并不好，甚至是恶劣，故发出同情：“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慢慢来呗，反正别的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苟活就完事了。大不了就跟教授说解决不了难题，申请报告赶紧回来。”
“话虽如此，这水既然已经不能喝了，那不知情的村民该怎么呀。”
“看样子，想化解还得从源头寻找。”
“要不我跟教授说一下，把游姐接来先歇息几天，换我过去怎么样？”
“我看这个办法可行。”
二人不知不觉讨论开，游穆清隔着树林望向后方幽暗的村庄，把探测器收回空间。她想起小时候听到一个民间故事，明矾在古代做药用，具有解毒杀虫，止痒止血的功效。
但食量过多会适得其反，除了谢家的三宝出现过症状，其余村民暂时无碍，连黄老这样上了岁数的人食用后一切完好，所以现在即便她说水里有毒，但仅凭口舌无法向村民证明这明矾有毒，说出来谁会支持呢。况且现在普遍所想有水喝就不错了，就是毒药只要能解渴他们也能就着本能一饮而尽。
而深入所想二狗的毒发身亡初步推断是因为接触大量的白草谷，似乎也和明矾食用过量对不上号。除非能证明他身上那些疹子是因为喝过明矾的水，大家才会有所警惕，否则就刘春桃的性格，听见她要重新治理水源还不得群起攻之。
麻烦，太麻烦了。
游穆清办完事回到村庄，正好撞见刘云青高高兴兴从李京予那边出来，俩人有说有笑，李京予还特地出门送他。
过了戌时，村民多半便开始准备休息，隔壁范家正打扫院子，唯独李京予的破草屋啥也没有，一点生火的迹象都没有。
李京予进屋将刘云青带来的粮食放下，围着小桌子写写画画，刚提起笔写了几个字，心不静，字难成。
墨水晕开了大半字迹，李京予烦躁地把宣纸揉成团，向后随意抛去结果砸中门口偷看的游穆清。“哎呦”游穆清捧着掉落手心里的宣纸，拆开一看上面写写划划，大概辨认出是奏报的官文。再看地上扔了一地的纸团，游穆清眉头不由一皱，但如无事发生般把纸还给了主人。
“周公子这么晚还未休息，在忙什么？”
她推开虚掩的门走到李京予对面坐下，刚才和刘云青门口说笑的时候还是一张笑脸，现在却愁容满面，八成是有心事。李京予以为她不识字，所以对这些内容不曾放到心上，意味深长地苦笑道:“考取功名太难，今年恐怕难以入选，最后一年了，差不多也该是放弃的时候了。”
游穆清将那些揉成褶皱的纸重新铺开，叠成一摞还给他，并耐心地劝导:“这就要放弃了，当初跋山涉水的勇气去哪了？如果想放弃，又何必不远万里跑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村庄读书。”
“姑娘可能不知，我其实……”李京予叹气，“说到底不过是来这里躲清闲罢了。”
“躲清闲？当真如此？”
“这可一点不像你，追寻二狗的时候不是挺认真吗？”游穆清笑着说道。
李京予抬眸而视，两人眼睛就此对上，忽明忽暗的烛火落在白皙的脸颊上持续涌动着，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静静注视自己，和白天的迥然有神不同，含辞未吐的眼睛，去掉锋芒裸露在外说不尽的幽情。
李京予问:“不放弃，又该怎么办呢？事与愿违，早些知难而退或许更能弥补过错吧。”
游穆清垂眸想了想，又扬起雾眉，将手放到台子上，掌心朝上，对他说:“你把手伸出来，本姑娘破例给你算一卦！”她晃了晃手掌，李京予十分诧异，犹豫着还是把手交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游穆清握着这只手，开始左右乱摸，闭上眼的同时嘴里念念有词还真像在嘀咕什么难懂的教法，就是这白眼有些翻得离奇，惹来李京予一阵低笑。假模假样不比江湖骗子差。
“公子，我看你骨骼惊人，指节分明，这掌纹的分布颇有来历，以我看，”游穆清假意虚空摸了把胡子，“绝对是文曲星下凡，将来不是状元也是探花啊。”
“千万不可中途而废。”
“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京予被逗笑，反问:“何以见得？”
游穆清把手掌摊开举给他看，以指作笔，在他的手掌上摩擦描画:“你看这掌线从指尖一直延伸到腕处，这叫长命线，说明活到期颐之年不成问题。”
“然后这条线，看见没这条线？”
“在哪？”李京予有些着急。
游穆清按头推给他看，二人不自觉贴近，火光一分为二，同时踊跃在李京予的眼底，“从掌心一道线连接中指，这叫天柱纹，有此纹者非富即贵，说明你天生就是做官的人啊！”
游穆清用三寸不烂之舌强行完成心理暗示，李京予被她一通忽悠，一脸茫然去琢磨这些东西，“可是破不了局，就做不成举人，也就没有大富大贵这一说了。”
“哎呀，那你就尽管去考啊！”
游穆清忍无可忍，敲他的脑袋试图骂醒他：“去考秀才，去考举人，想考什么就考什么！只要考上不就行了吗！”
“连走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我看你不考也罢，肯定考不上！”
李京予有点讶然。而游穆清则一脸愤慨，“凡事都有结果，所谓富贵险中求，人定胜天。你都到这里了，不接着走下去，岂不是太可惜。”
“哪怕去争一个无愧于心呢？就算考不上日后也不会后悔，尽力而为这就够了！”
李京予认真道:“哪怕会粉身碎骨呢？”
“哪怕会粉身碎骨！”
“像飞蛾扑火一样，去做就好了！”
说完，游穆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天呐，她在胡说什么！
什么粉身碎骨，听起来有点过于可怕了。
“咳咳。”游穆清清了清嗓子，重新讲明白：“我的意思是让你尽力去做，可没让你付出......”
“我懂了。”
“啊？你真懂了吗？”
李京予点头，忽提起精神，感激地反握住游穆清的手:“我懂姑娘的意思了。”
游穆清则惊讶这过于开窍的能力，李京予一双黑瞳微微扩张，映射的情感落入她的眼中反倒让她有了不安。
“不是，你真懂了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曲解了意思......”
长夜乌云遮月，孤寂阴寒，林中鸣虫狂叫，寥落荒芜，天地重合之间笼罩的阴影像万物闯不开的浓墨，处处酝酿着不祥的风暴。
就连刘春桃夜夜喜欢看守的取水之地现在也寂静无人，家家闭门谢客，来这几天第一次体会到古村衰败的破旧，颇有一种恐怖电影取景的质感。这时候要是有林正英在该多好，英叔在，胆子就在。
游穆清一个人走在林间，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离开……”
脑洞闪过奇奇怪怪的联想，人在地上走，心脏陡然悬到天上。奇怪了，自己一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但自从跑到这里来之后总觉得背后发凉，说不出的不顺心。二狗一死，原本就魂不守舍的心情更添一丝游荡的恐惧。
穿过林子，天地被大树遮挡真正变得灰暗起来。为了不引起注意故意绕到河道末端，游穆清搓了搓肩膀，壮着胆子快步走到河道边，四下观察无人在场，便将采样的试管扔入水中。
水平面上仅仅泛起一点浅细的波纹，犹如丢出一块小石子，打碎月影之后便再无波动。
试管的尾部系着绳子，游穆清就静静蹲在边上像钓鱼一样等待试管注满，手里攥着绳子另一端时不时向背后张望，唯恐被人看见她这冒险的举动。
试管很快注满，游穆清起身将它打捞上来，又在系统里拿出水质检测器，把它和从善德村取来的水一并检验。而检验结果也正如她心中所想，果然有问题。本来在二狗家的时候游穆清就开始怀疑，同样的起疹只在二人身上发现，但凭直觉二狗和谢家那个小孩并不认识，唯一能把他们联系到一起的只有这不起眼的水源。同时也证实了善德村那口井之所以有水恐怕也是双水村的分流所致，并不是什么求水求来得。
“窝草，百分之6的明矾，超三倍以上用量了啊。”水利技术中心的同事程铮坐在屏幕前目睹数值飙升，“难怪会察觉不对。”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游穆清面对两份样本，一时犯了难，“以古代的技术提炼这种纯度的东西不是应该很困难吗？”
“怎么结果却如此惊人。”
她看着检测器自动生成的数据报告，像这种工业浓度的东西也就只有科学的提取才能达到效果，放到贫穷的阳桉身上......这是什么逆天炼金术士。
“很显然这里的水已经不能食用了，如果要减轻数值也只能找酸性物质中和一下，但是以游姐现在手边的操作来说，目前恐怕很难做到吧？”杨天瑜担忧地将她拉回现实。
“是挺难......”程铮看着游穆清衣服上那些补丁就知道当地条件并不好，甚至是恶劣，故发出同情：“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慢慢来呗，反正别的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苟活就完事了。大不了就跟教授说解决不了难题，申请报告赶紧回来。”
“话虽如此，这水既然已经不能喝了，那不知情的村民该怎么呀。”
“看样子，想化解还得从源头寻找。”
“要不我跟教授说一下，把游姐接来先歇息几天，换我过去怎么样？”
“我看这个办法可行。”
二人不知不觉讨论开，游穆清隔着树林望向后方幽暗的村庄，把探测器收回空间。她想起小时候听到一个民间故事，明矾在古代做药用，具有解毒杀虫，止痒止血的功效。
但食量过多会适得其反，除了谢家的三宝出现过症状，其余村民暂时无碍，连黄老这样上了岁数的人食用后一切完好，所以现在即便她说水里有毒，但仅凭口舌无法向村民证明这明矾有毒，说出来谁会支持呢。况且现在普遍所想有水喝就不错了，就是毒药只要能解渴他们也能就着本能一饮而尽。
而深入所想二狗的毒发身亡初步推断是因为接触大量的白草谷，似乎也和明矾食用过量对不上号。除非能证明他身上那些疹子是因为喝过明矾的水，大家才会有所警惕，否则就刘春桃的性格，听见她要重新治理水源还不得群起攻之。
麻烦，太麻烦了。
游穆清办完事回到村庄，正好撞见刘云青高高兴兴从李京予那边出来，俩人有说有笑，李京予还特地出门送他。
过了戌时，村民多半便开始准备休息，隔壁范家正打扫院子，唯独李京予的破草屋啥也没有，一点生火的迹象都没有。
李京予进屋将刘云青带来的粮食放下，围着小桌子写写画画，刚提起笔写了几个字，心不静，字难成。
墨水晕开了大半字迹，李京予烦躁地把宣纸揉成团，向后随意抛去结果砸中门口偷看的游穆清。“哎呦”游穆清捧着掉落手心里的宣纸，拆开一看上面写写划划，大概辨认出是奏报的官文。再看地上扔了一地的纸团，游穆清眉头不由一皱，但如无事发生般把纸还给了主人。
“周公子这么晚还未休息，在忙什么？”
她推开虚掩的门走到李京予对面坐下，刚才和刘云青门口说笑的时候还是一张笑脸，现在却愁容满面，八成是有心事。李京予以为她不识字，所以对这些内容不曾放到心上，意味深长地苦笑道:“考取功名太难，今年恐怕难以入选，最后一年了，差不多也该是放弃的时候了。”
游穆清将那些揉成褶皱的纸重新铺开，叠成一摞还给他，并耐心地劝导:“这就要放弃了，当初跋山涉水的勇气去哪了？如果想放弃，又何必不远万里跑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村庄读书。”
“姑娘可能不知，我其实……”李京予叹气，“说到底不过是来这里躲清闲罢了。”
“躲清闲？当真如此？”
“这可一点不像你，追寻二狗的时候不是挺认真吗？”游穆清笑着说道。
李京予抬眸而视，两人眼睛就此对上，忽明忽暗的烛火落在白皙的脸颊上持续涌动着，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静静注视自己，和白天的迥然有神不同，含辞未吐的眼睛，去掉锋芒裸露在外说不尽的幽情。
李京予问:“不放弃，又该怎么办呢？事与愿违，早些知难而退或许更能弥补过错吧。”
游穆清垂眸想了想，又扬起雾眉，将手放到台子上，掌心朝上，对他说:“你把手伸出来，本姑娘破例给你算一卦！”她晃了晃手掌，李京予十分诧异，犹豫着还是把手交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游穆清握着这只手，开始左右乱摸，闭上眼的同时嘴里念念有词还真像在嘀咕什么难懂的教法，就是这白眼有些翻得离奇，惹来李京予一阵低笑。假模假样不比江湖骗子差。
“公子，我看你骨骼惊人，指节分明，这掌纹的分布颇有来历，以我看，”游穆清假意虚空摸了把胡子，“绝对是文曲星下凡，将来不是状元也是探花啊。”
“千万不可中途而废。”
“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京予被逗笑，反问:“何以见得？”
游穆清把手掌摊开举给他看，以指作笔，在他的手掌上摩擦描画:“你看这掌线从指尖一直延伸到腕处，这叫长命线，说明活到期颐之年不成问题。”
“然后这条线，看见没这条线？”
“在哪？”李京予有些着急。
游穆清按头推给他看，二人不自觉贴近，火光一分为二，同时踊跃在李京予的眼底，“从掌心一道线连接中指，这叫天柱纹，有此纹者非富即贵，说明你天生就是做官的人啊！”
游穆清用三寸不烂之舌强行完成心理暗示，李京予被她一通忽悠，一脸茫然去琢磨这些东西，“可是破不了局，就做不成举人，也就没有大富大贵这一说了。”
“哎呀，那你就尽管去考啊！”
游穆清忍无可忍，敲他的脑袋试图骂醒他：“去考秀才，去考举人，想考什么就考什么！只要考上不就行了吗！”
“连走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我看你不考也罢，肯定考不上！”
李京予有点讶然。而游穆清则一脸愤慨，“凡事都有结果，所谓富贵险中求，人定胜天。你都到这里了，不接着走下去，岂不是太可惜。”
“哪怕去争一个无愧于心呢？就算考不上日后也不会后悔，尽力而为这就够了！”
李京予认真道:“哪怕会粉身碎骨呢？”
“哪怕会粉身碎骨！”
“像飞蛾扑火一样，去做就好了！”
说完，游穆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天呐，她在胡说什么！
什么粉身碎骨，听起来有点过于可怕了。
“咳咳。”游穆清清了清嗓子，重新讲明白：“我的意思是让你尽力去做，可没让你付出......”
“我懂了。”
“啊？你真懂了吗？”
李京予点头，忽提起精神，感激地反握住游穆清的手:“我懂姑娘的意思了。”
游穆清则惊讶这过于开窍的能力，李京予一双黑瞳微微扩张，映射的情感落入她的眼中反倒让她有了不安。
“不是，你真懂了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曲解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