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间,田畕畾突然脑瓜子一亮想起什么,张口问道:“刚才姐通的时候我没说话你就知道是我,你是不是存了我的手机号码?”

    听筒里传来什么东西被踢了一脚咕噜咕噜滚远的声音,随即郁焱闷闷的声音响起:“嗯,我闲的。”

    田畕畾却突然没了打趣他的心思,没来由的心里发闷,觉得自己是应该被拉去枪毙的罪人。

    说好要通知他的,或许他下意识的以为自己也有他的手机号码或什么别的联系方式,或许一个下午都在等待手机铃声响起,可是没有,直到夜幕降临,直到寂静的夜空不可能再有烟花粲然绽放,他也没等来一个电话或信息。

    等待无疑是焦灼的,刚刚自己登手机可以开机的时候,那么短暂的时间都觉得漫长无比,那郁焱呢,会不会等的心情焦躁,会不会等的心灰意冷。

    田畕畾轻轻的说:“对不起。”

    听筒里一片沉默,许久后才又传来郁焱平仄无波的声音。

    他说:“没关系,反正你有那么多朋友,没有想起来我也很正常。”

    他的声音平淡,甚至听不出一丝不快的情绪,却像一丛荆棘扎的田畕畾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小声辩驳:“不是的,你跟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田畕畾似乎从这句反问里听出了一丝期待,但她并不知该怎么回应这份期待,因为她也没想明白郁焱又不像楚呈跟她有十几年一起长大的情分,仅仅不足一年的相识,她并不知道这份不同来自何处。

    但她明确的知道,郁焱对她来说就是不一样的,是绝对不舍得走散的朋友。

    她诚实的说:“我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反正我不想跟你冷战。”

    “我没跟你冷战。”

    “那也不想跟你绝交。”

    “也没跟你绝交。”

    田畕畾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说话不由自主的没个正型起来:“更不想看你一下课就往厕所跑,尿急尿频尿不尽还是要尽早治疗。”

    “田畕畾!”

    田畕畾抱着手机乐不可支的扑倒在床上,好一阵才能好好说话:“我得给你坦白一件事。”

    “嗯。”

    田畕畾分析了一下这个“嗯”,觉得已经跟刚开始的“嗯”有了本质的不同,于是心情大好的坦白道:“今天我破坏了你的一场桃花。”

    “哦。”

    听起来郁焱对于这个话题的转变并不是很感兴趣,于是田畕畾长话短说:“高三的一个学姐晚自习之前给你送情书被我给拦下来了,并假传你的话给她。”

    “什么话?”

    “学姐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你干嘛捣乱?”

    郁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分不悦,甚至能听出不明意味的欢喜。

    于是田畕畾更加肆无忌惮:“学姐走后,一个高一的学妹也过来找你,然后我对她说‘学长说学长只想好好学习‘,把她也给打发走了。”

    “哦......”

    这个“哦”是拖了长音的,好像听的人从中听出了什么趣味,饶有兴致的问:“田畕畾,你干嘛帮我拒绝。”

    田畕畾振振有词:“教导主任说谈恋爱影响学习,而且小情侣之间有事没事就爱吵个架,你又这么爱生气,一生气就跑厕所,还不做作业,既影响健康又影响学习多不好。”

    “不必担心,我只生你的气。”

    田畕畾闻言有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一回想认识的将近一年时间里,确实没见过郁焱除自己以外有跟别人生过气,即便是他跟楚呈两人明显气场不对付,也只是互不搭理罢了。

    田畕畾:“礼貌问一下,您这是欺软怕硬,专挑软柿子捏吗?”

    听筒里静默无言,半晌后传来一声叹息:“田畕畾,你的脑子还真是与众不同。”

    田畕畾也学着他叹了一口气说:“不过喜欢生气也没关系,我惯着你,那你现在还生气吗?我可以接着哄。”

    郁焱:“......懒得跟你计较。”

    睡觉的时候田畕畾突然想到,如果郁焱生她的气是个常态,自己是不是应该每次哄好之后都要做个笔记反思整理下思路,于是开始梳理回忆这一次的成功案例,最后却发现完全总结不出什么心得体会,根本不知道到底哪一句就把人哄好了。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郁焱的心海底的金箍棒,收缩自如不可捉摸。

    本以为本学年度即将平淡结束,谁知却在临近期末时发生了一件大事。

    周航航生病了。

    听说的时候周航航已经有半个月没来上课了,因为两人坐的远,所以田畕畾并没有发现她什么时候请的假,班里也没有听到什么传言,消息是某天班会的时候班主任宣布的。

    病并不是罕见的病,发现的及时,只要积极治疗,痊愈是很有希望的,只是毕竟是绝症,高昂的医药费对于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都可以说是灭顶之灾。

    教务主任于是在本年级发动捐款,班主任搬了一个小巷子放讲台上,希望大家可以根据自身情况射伸出援助之手。

    说完老师直接回避,安排何松收好钱后直接送去教务处。

    教室之中一时间讨论声四起,田畕畾深深回头看了一眼最后一排角落那个空出来的位子,心里五味杂陈,不知究竟是什么心情。

    讲台下陆续有同学起身走向讲台,大多是一张百元钞票,楚呈学生会有事不在教室,田畕畾伸手去他书包里翻了翻,不出所料,钱包里跟自己一样,也只有几张粉票子。

    田畕畾咬了咬下唇,伸手拽了拽何松的衣服,小声请他晚一点送,一定要等自己回来,说罢拿了钱包从后门流出了教室。

    因为要赶时间,出了教室就开始奔跑起来,转过走廊时却在身后听到了一串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转头一看,是郁焱。

    田畕畾有些诧异的缓下脚步问:“你干嘛去?”

    郁焱跑上前来并不减速,拉住她的胳膊继续往前奔去。

    “快点吧,24小时ATM机只有校外才有,估计现在出不去,得翻墙。”

    田畕畾瞪大眼睛跟上郁焱的步伐,边跑边问:“第一名你会翻墙?”

    郁焱很是平静的回答:“理论上会,没实践过。”

    学校在上课时间是不允许外出的,所以两人压根没往大门的方向跑,直接穿过操场沿着小路来到了一处临街的矮墙旁。

    这种高度对于常年进行体能训练的田畕畾来说实在是大学生考小学,十分小儿科。

    环顾四下无人,退后几米,助跑蹬墙上扣,拉住墙沿使劲儿,整个人一下子跃上墙头稳稳坐下。

    田畕畾俯身向下伸手冲郁焱喊:“过来,我拉你。”

    谁知郁焱却只是看了一眼自己身在半空的手,同样的动作,旋风般跃了上来。

    少年同自己一般骑在墙头,明亮的一轮圆月在他的头顶流塘下柔柔月光,为长相冷清的少年蒙上了一层柔柔的光晕。

    田畕畾忍不住赞叹:“郁焱没想到你不乖的样子也很帅。”

    月下少年微愣,似乎震惊于会有人拿“乖不乖”这种形容词来形容他,挑着眉反问:“我什么时候乖过?”

    田畕畾跳下墙头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扬起笑脸嘚瑟的说:“一直都是呀,又乖又纯。”

    两人花了十分钟找到了一个取款机,田畕畾把卡插进去,手指迅速点击屏幕,很快机器提示请取走,田畕畾伸手拿起厚厚一摞百元大钞,这才想起没提前找一个袋子装钱。

    她退到一边等着郁焱,见郁焱同样从取款口拿起一摞粉色票子,不由的担心问道:“需不需要告诉一下叔叔阿姨?”

    郁焱摇头:“不用,这是我比赛的奖金,可以自由支配。”

    田畕畾不由汗颜起来,郁焱笑看她:“你呢?”

    田畕畾尴尬笑笑:“这是我不惹是生非的奖励,也可以自由支配。”

    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下课了,两人匆忙原路返回,幸亏路上有家文具店,进去问老板有没有牛皮纸袋,老板翻找半天,最终只找到十分有学生气的卡通文件袋。

    田畕畾挑挑拣拣,从一小叠花花绿绿的文件袋里抽出一个画了哆啦A梦的袋子结了账。

    两人走出文具店,田畕畾驻足靠着墙把钱塞进去,郁焱直接把他口袋里的那一摞混在了一起。

    田畕畾指了指拿着一只铜锣烧在啃的哆啦A梦对郁焱说:“是不是寓意还挺好的,希望哆啦A梦可以帮周航航实现早日康复的愿望。”

    说什么来什么,两人翻过墙穿越操场的时候路过教职工办公楼,正好遇上从里面走出来的周航航。

    周航航跟在一对中年夫妻身边,那对夫妻正连连鞠躬对着一个大腹便便的校领导说着什么,周航航则脸色苍白的望了过来。

    田畕畾本想上前说两句什么,但想着其实自己过去更给周航航添堵,再加上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被校领导当场抓包着实没必要,于是远远的冲她点点头,和郁焱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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