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晚,李斯家中。

    “来来来,小竹子,尝尝我做的木耳酥肉。”李斯招呼墨竹用晚膳。

    “好。斯哥哥,来秦国之后,一切可还顺利?”墨竹关心李斯道。

    “还算顺利。来到咸阳之后,我自荐去吕丞相府中,被安置为门客。如今丞相任命我为郎官,我每天都要去宫中当值。”李斯说道。

    “斯哥哥,当初你对夫子所说的愿望,可还记得?”墨竹看着李斯的眼睛慢慢问道。

    “记得。在稷下学宫的一切,我都历历在目。根据我对如今王上的观察,他就是千古一遇的帝王之才,我有信心,七国终将统一。”李斯饱含激情地说道。

    “斯哥哥,当初,我只想悬壶救人,如今一年多来,我渐渐明白你当初的抱负是为什么了。”墨竹语气逐渐深沉。

    “小竹子,稷下学宫八载春秋,我和韩非陪着你一起长大。我知道,你是我们三人之中最心善、最温和的那一个。可你不谙世事,不懂人心险恶,当初你愿悬壶救人,我觉得最适合你了。可如今,又为何来了秦国?”李斯感概道。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吧。心有执念,不如面对。”墨竹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一年多来,你也经历了许多啊。小竹子,你天生福荫庇佑,来到秦国竟是宗室外戚,不像你斯哥哥,布衣出身,仕途艰辛啊。在宫中,你要好自为之啊。”李斯提醒墨竹。

    “斯哥哥,你知道我本不喜束缚。”墨竹无奈说道。

    “这木耳酥肉不错。”墨竹换了话题,尝着李斯做的菜。

    李斯笑着说道:“那就多吃一些。对了,你和我说说一年来临淄城里的情况吧。夫子可还康健?非哥哥可有书信?也不知他在新郑过得如何。”

    “夫子还是老样子,听说又收了几个小徒弟。非哥哥来过两封信。”

    ......

    晚膳过后,咸阳宫莲心苑。

    “从心,你下去吧。我自己抚一会儿琴。”青荷看着桌上的七弦琴,心思汹涌。

    琴声有些艰涩,毕竟离开墨竹后,她再也没有练习过琴曲。今天见了墨竹之后,她心里再难平静。他一定是为她才来的秦国。可是,她又能对谁倾诉呢?青荷一边回忆着墨竹教她的曲子,一边落下了眼泪。

    莲心苑的房梁上,有一个人正在听着这首熟悉的曲子。墨竹拜别李斯后,并没有回嬴姝公主府。他轻功飞跃了宫墙,只为与青荷离得近一些。他坐在房梁上,静静地听着,想着。这首琴曲是当初他教她的,真的让人听音落泪。

    “啊!”青荷停了下来,左手拇指的右侧甲肉处因为许久未滑音而被磨得异常红肿。滑了几个音之后,终于疼得停了下来。

    “啊——啊——”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如今,竟然连他教她的曲子都弹不出来了吗?“啊——”她终于不再忍着,放声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她有些累了,竟趴在琴桌上睡着了。梦里,她还是很伤心。眼泪模糊了视线,更模糊了梦里的一切。就让她伤心到麻木吧,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怪任何人......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人轻轻地推开了青荷的房门。他轻轻地来到她的身边,俯下身子静静地看着她眼角的泪痕。这个小傻瓜真的是伤心到哭睡着了。还是这么自虐、这么倔强。墨竹心里无比疼惜地想着。

    夜深了,再这样趴着睡该不舒服了。于是,他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缓步走向床沿。

    青荷在他的怀里好像睡得安稳了一些,原本伤心的表情渐渐变成了安心的睡眠。她在他怀里下意识地翻了一下身,好像睡得更踏实了。

    终于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盖好薄被。他生怕吵醒她。

    本想起身离开,可他还是痴痴地坐在床沿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不知她的身体怎么样了?溺水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真的担心她。

    于是他轻轻地为她把了一下脉。仍有些寒毒。小傻瓜,他就知道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竹荷香香片,点燃了香炉。并为她的左手拇指上了润肤长肉的药膏。然后退出了房间。

    “公主,该用早膳了。日上三竿了。”从心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公主,还没醒吗?不会病了吧。”从心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

    “好啦,没病,就是睡得太香了——”青荷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她揉了揉眼睛,终于清醒了一些。

    青荷慢慢坐起身子,从心为她拿来了今日的新衣。青荷没有急着更衣,而是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况。昨晚她好像弹琴的时候睡着了。好像很伤心地哭了,然后就睡着了。可她是怎么躺到床上的呢?完全没印象了。梦里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安心踏实地熟睡了,可惜她没有看清他的脸。

    “公主,这是太后送您的秦式衣裙。”从心汇报道。

    青荷看了一下黑底色红花纹的深衣,果然是秦人的风格。

    “今日吕丞相要上骑射课,太后送的衣服就不穿了。为我找一件蓝色的骑射胡服。”青荷说道。

    “好的,公主。”从心赶紧退了出去。

    青荷穿着白色中衣,起身来到了琴桌边上。昨晚弹琴的时候左拇指好像磨破了,怎么一晚上就好得差不多了呢?青荷看着自己的左手,蹙眉思索着。这样正好,不会影响今天的骑射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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