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发寒冷，大多数地方的秋收已经结束，进入了相对清闲的阶段，而安静了好一阵子的太周山上则如火如荼。
往来劳作的人群里，苏遗正拿着一张图纸正与李匠商量。
“您看这些能雕凿出来吗？”
李匠拿过图纸一愣：“这是哪座寺庙？”
苏遗道：“这个，在下不知。”
李匠奇道：“这不是您画的吗？”
苏遗摇了摇头。他没有解释，接着道：“如今的建筑斗拱渐多，但擎檐柱依旧很常见。如若能将石柱做成擎檐柱的样子，这座石窟便不仅仅是一个石窟，而会更像一座佛殿。”
见李匠沉默不语，苏遗道：“如此一来，石柱上就不便再雕刻故事了，这会减少诸位发挥的空间。我与作画人也商量了。我们是这样想的：一方面，石窟内部，尤其是顶部空间不小，算起来，并不比先帝修建的那座石窟面积小。若是做好了，也足够了。另一方面，所谓精美，在精不在多。此次工期紧，而良匠难寻。把支撑的柱石做成擎檐柱的样子，这个部分就可以交给一般的工匠，诸位就能有更多时间精雕细琢其他部分。”
苏遗话音方落，李匠便鞠了一躬：“小人觉得自己很幸运。”
苏遗忙扶他起来：“李匠，您这是做什么？”
直起腰，李匠道：“小人还以为这次的活儿会成为今生污点，但与您几番交流，却觉得这或许会是李某今生最有价值的经历。”
苏遗道：“李匠您太谦虚了。您才是这里不可或缺的人物。”
听他这样说，李匠话锋一转：“苏大人如此说，那小人便也不客气了。”
苏遗道：“李匠您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此次，就是来征求您意见的。”
李匠指着画纸道：“要做出这些飞檐，确实比雕刻一个故事容易些。但是，要达到看起来是佛殿的效果，就要在规定期限内凿平顶部的山石，我们现有的人手恐怕不够。”
苏遗赞道：“李匠果然经验老道！”
听他这样说，李匠不由问道：“您，可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苏遗道：“我与作画人商议之时，也讨论到了这一点。按作画人所说，如果顺利，这两日便有消息。”
正说着，老吏哼哧哼哧跑来：“大人，您快下山看看！”
苏遗眼睛一亮：“可是管侍卫回来了？”
老吏双手扶膝，喘着气道：“不止管侍卫，还有好些苦役。您快去看看吧。阿蒙姑娘准备把那些苦役安排到贵人们住的地方。虽说用的是贵人们随从的住处，可我们太周县是什么地方，岂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闻言，苏遗却露出了明朗的笑容。他对李匠点了点头：“人手来了。我去看看。”
…………
安城楼府内，楼老夫人正在看账本。
“今年农庄的收成不错。裁冬衣的时候，多做一套，赏给小梅。”
闻言，仆妇笑道：“小娘子果然像老夫人您。”
楼老夫人笑问：“怎么说？”
仆妇道：“奴婢去农庄拿账册的时候，小娘子也是这么吩咐的。”
楼老夫人放下账册，几分欣慰，又几分惆怅：“我们家小妹长大了。”
仆妇犹豫了一下道：“听说，小娘子在农庄的时候，往那边去了好几回。”
楼老夫人看了看仆妇：“可有进展？”
仆妇道：“那边一直避着。”
楼老夫人不说话，仆妇问：“是不是劝一劝小娘子。”
楼老夫人的桌案上除了账册，还有一封信。她的手覆上信纸，过了一会儿，道：“不用。她既然喜欢那个人就让她去追，亲自努力过了，将来的遗憾才能少一些。”
仆妇心中纳闷：老夫人这是拿准了楼小娘子无法如愿？也是，小娘子折腾了好一阵了，并没有什么进展。正要退出去，楼老夫人又叫住她：“小妹回雒央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仆妇道：“都准备好了。小娘子身边也安排了人，十日后必能准时出发。”
楼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道：“另外，今年多备一份年礼。到时候给陈氏坞堡送去。”
…………
雒央楼府。
“父亲。您找孩儿？”
楼祭酒如今不仅是替大扈培养栋梁的国子学祭酒，同时他还兼着并州刺史，今日又被正式授予了礼部尚书一职。
楼御正饮了一口酪浆，慢悠悠道：“嗯，听说你安排人打扫小妹的居处，还让人去采买各种蜜饯。”
楼祭酒恭敬道：“听闻祖母大好了，孩儿想着也该接小妹回来了。”
楼御正道：“你如今处理事情越发有章程了。这很好。”
“多谢父亲夸奖。”
楼御正摆了摆手：“听说你替陈灏求了一块免罪令。”
听到此问，楼祭酒心头一跳。
免罪令，顾名思义，持有者可为自己或他人免除罪责。
此令可免罪责范围极广，只有十恶不赦之罪不在其列。
楼祭酒更加恭敬：“父亲大人明察。陛下派陈灏前往渤海之滨。此行意义重大，但事未成之前，陛下严令保密。陈灏一届书生，为防万一，儿子这才替他求了免罪令。”
大乾南渡后，留在北地的乾人很是过了一段如炼狱般的日子。大扈强盛起来后，乾人的日子才好了些。先帝登基后，又更好些。但很多时候，乾人还是要比其他种族的人更低调小心行事方可避免祸端。
楼御正再次摆了摆手：“你莫要紧张。为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陛下私底下吩咐你的事，你不必跟我说，也不该跟我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让你祖母给陈氏备年礼。”
楼祭酒想了想，郑重跪下：“父亲大人明鉴。小妹这些日子在安城，动不动就去寻萧氏罪臣，实在不成体统。儿子觉得她的年纪也不小了，不如给她议亲，断了她的念想。”
“哦？那你看好人家了吗？”
楼祭酒重重磕了个头：“儿子觉得陈氏可用。儿子也确实想过，若能与他们缔结姻亲，不失为笼络他们的法子。但儿子更知道，小妹的婚事由父亲做主，并不敢僭越分毫。此次请求祖母给陈氏备年礼，主要是陈氏家主出任了太原郡守，儿子日后免不得有地方需他出力。”
楼御正示意楼祭酒起来，又让他在身边坐下。
“儒家祖庭要在春暖花开之时开争鸣会，论天下正朔承继之道。”
闻言，将将坐下的楼祭酒又激动地站了起来：“陈灏办成了！”
楼御正也露出几分笑意：“你看人的眼光不错。”
楼祭酒躬身：“是父亲教得好！”
往来劳作的人群里，苏遗正拿着一张图纸正与李匠商量。
“您看这些能雕凿出来吗？”
李匠拿过图纸一愣：“这是哪座寺庙？”
苏遗道：“这个，在下不知。”
李匠奇道：“这不是您画的吗？”
苏遗摇了摇头。他没有解释，接着道：“如今的建筑斗拱渐多，但擎檐柱依旧很常见。如若能将石柱做成擎檐柱的样子，这座石窟便不仅仅是一个石窟，而会更像一座佛殿。”
见李匠沉默不语，苏遗道：“如此一来，石柱上就不便再雕刻故事了，这会减少诸位发挥的空间。我与作画人也商量了。我们是这样想的：一方面，石窟内部，尤其是顶部空间不小，算起来，并不比先帝修建的那座石窟面积小。若是做好了，也足够了。另一方面，所谓精美，在精不在多。此次工期紧，而良匠难寻。把支撑的柱石做成擎檐柱的样子，这个部分就可以交给一般的工匠，诸位就能有更多时间精雕细琢其他部分。”
苏遗话音方落，李匠便鞠了一躬：“小人觉得自己很幸运。”
苏遗忙扶他起来：“李匠，您这是做什么？”
直起腰，李匠道：“小人还以为这次的活儿会成为今生污点，但与您几番交流，却觉得这或许会是李某今生最有价值的经历。”
苏遗道：“李匠您太谦虚了。您才是这里不可或缺的人物。”
听他这样说，李匠话锋一转：“苏大人如此说，那小人便也不客气了。”
苏遗道：“李匠您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此次，就是来征求您意见的。”
李匠指着画纸道：“要做出这些飞檐，确实比雕刻一个故事容易些。但是，要达到看起来是佛殿的效果，就要在规定期限内凿平顶部的山石，我们现有的人手恐怕不够。”
苏遗赞道：“李匠果然经验老道！”
听他这样说，李匠不由问道：“您，可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苏遗道：“我与作画人商议之时，也讨论到了这一点。按作画人所说，如果顺利，这两日便有消息。”
正说着，老吏哼哧哼哧跑来：“大人，您快下山看看！”
苏遗眼睛一亮：“可是管侍卫回来了？”
老吏双手扶膝，喘着气道：“不止管侍卫，还有好些苦役。您快去看看吧。阿蒙姑娘准备把那些苦役安排到贵人们住的地方。虽说用的是贵人们随从的住处，可我们太周县是什么地方，岂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闻言，苏遗却露出了明朗的笑容。他对李匠点了点头：“人手来了。我去看看。”
…………
安城楼府内，楼老夫人正在看账本。
“今年农庄的收成不错。裁冬衣的时候，多做一套，赏给小梅。”
闻言，仆妇笑道：“小娘子果然像老夫人您。”
楼老夫人笑问：“怎么说？”
仆妇道：“奴婢去农庄拿账册的时候，小娘子也是这么吩咐的。”
楼老夫人放下账册，几分欣慰，又几分惆怅：“我们家小妹长大了。”
仆妇犹豫了一下道：“听说，小娘子在农庄的时候，往那边去了好几回。”
楼老夫人看了看仆妇：“可有进展？”
仆妇道：“那边一直避着。”
楼老夫人不说话，仆妇问：“是不是劝一劝小娘子。”
楼老夫人的桌案上除了账册，还有一封信。她的手覆上信纸，过了一会儿，道：“不用。她既然喜欢那个人就让她去追，亲自努力过了，将来的遗憾才能少一些。”
仆妇心中纳闷：老夫人这是拿准了楼小娘子无法如愿？也是，小娘子折腾了好一阵了，并没有什么进展。正要退出去，楼老夫人又叫住她：“小妹回雒央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仆妇道：“都准备好了。小娘子身边也安排了人，十日后必能准时出发。”
楼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道：“另外，今年多备一份年礼。到时候给陈氏坞堡送去。”
…………
雒央楼府。
“父亲。您找孩儿？”
楼祭酒如今不仅是替大扈培养栋梁的国子学祭酒，同时他还兼着并州刺史，今日又被正式授予了礼部尚书一职。
楼御正饮了一口酪浆，慢悠悠道：“嗯，听说你安排人打扫小妹的居处，还让人去采买各种蜜饯。”
楼祭酒恭敬道：“听闻祖母大好了，孩儿想着也该接小妹回来了。”
楼御正道：“你如今处理事情越发有章程了。这很好。”
“多谢父亲夸奖。”
楼御正摆了摆手：“听说你替陈灏求了一块免罪令。”
听到此问，楼祭酒心头一跳。
免罪令，顾名思义，持有者可为自己或他人免除罪责。
此令可免罪责范围极广，只有十恶不赦之罪不在其列。
楼祭酒更加恭敬：“父亲大人明察。陛下派陈灏前往渤海之滨。此行意义重大，但事未成之前，陛下严令保密。陈灏一届书生，为防万一，儿子这才替他求了免罪令。”
大乾南渡后，留在北地的乾人很是过了一段如炼狱般的日子。大扈强盛起来后，乾人的日子才好了些。先帝登基后，又更好些。但很多时候，乾人还是要比其他种族的人更低调小心行事方可避免祸端。
楼御正再次摆了摆手：“你莫要紧张。为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陛下私底下吩咐你的事，你不必跟我说，也不该跟我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让你祖母给陈氏备年礼。”
楼祭酒想了想，郑重跪下：“父亲大人明鉴。小妹这些日子在安城，动不动就去寻萧氏罪臣，实在不成体统。儿子觉得她的年纪也不小了，不如给她议亲，断了她的念想。”
“哦？那你看好人家了吗？”
楼祭酒重重磕了个头：“儿子觉得陈氏可用。儿子也确实想过，若能与他们缔结姻亲，不失为笼络他们的法子。但儿子更知道，小妹的婚事由父亲做主，并不敢僭越分毫。此次请求祖母给陈氏备年礼，主要是陈氏家主出任了太原郡守，儿子日后免不得有地方需他出力。”
楼御正示意楼祭酒起来，又让他在身边坐下。
“儒家祖庭要在春暖花开之时开争鸣会，论天下正朔承继之道。”
闻言，将将坐下的楼祭酒又激动地站了起来：“陈灏办成了！”
楼御正也露出几分笑意：“你看人的眼光不错。”
楼祭酒躬身：“是父亲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