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点了点头,摸着下巴道:“果然,什么事都是有好有坏的,既没有绝对的好日子,也没有绝对的坏日子。”

    她看向萧棠,问道:“你平时在家中,不能出去玩,也没有这样大的地方可以逛,要怎么打发时间呢?我最喜欢的就是到处走走看看,顺便揪几棵野菜,一直待在家里不出去可太难受了。”

    萧棠回忆起从前在扬州的生活,道:“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皆有乐趣在其中,值得细心钻研。除此之外,我还曾学过舞,那是我毕生最爱之事。何况父母并非完全不许我出门,诸如灯会之类的场合,都可出门与姐妹玩乐。”

    她虽擅舞,但从不轻易示人,练习时也从不许旁人打扰,因此除了授她舞艺的女师之外,几乎无人见过她跳舞时的模样。

    三姑娘啧啧称奇:“都是我没听过的。不过你既然喜欢,那么一定很有意思。”

    她凑近萧棠,神秘兮兮地道:“我们除了出去玩之外,还有其他法子解闷。但我要你猜一猜,究竟是什么法子?”

    萧棠忽然想起那日在徐府的八角琉璃亭,谢昀曾问过她,愿不愿意让他为她吹箫一曲。他的箫声,她那日曾遥遥听见过,不像是业余者自学而成,倒像是得到过名家的真传,比她听过的所有箫声都要好。他吹的那首曲子,也和寻常的曲谱不同,更像是经过他人的改编。

    思及此处,萧棠问:“你会吹箫么?”

    三姑娘的神情刹那间变得很是惊讶,紧接着腾地站了起来,兴奋地用力点头道:“当然会,怎么不会?你等着,我去拿我的箫来吹给你听。”

    她面上满是喜悦,似乎在为萧棠恰巧猜中了她的心事而高兴。没一会儿她就跑了回来,手里果真握着一支木箫,兴高采烈地在萧棠身边坐下。

    萧棠细细打量她手中的箫,见这支箫的外观虽然普通,但却擦得锃亮光滑,显然用了不少心思。细细看来,箫身略有瑕疵,与其说是在外购置而得,倒更像是自家打造而成。

    “这是先生给我做的。我的箫,也是他教我的。”果然,三姑娘认真地道,“先生是我们中间最博学的人,他和外祖父是莫逆之交,志趣相投,所以都曾学过箫。”

    她说完,将箫放到唇边,开始吹了起来。

    箫声清脆,技法虽不算高超,但吹奏的曲子却是与众不同,与萧棠料想中的无二。一曲终了,三姑娘放下手中的箫,笑道:“我吹得不好,权当解闷罢了,你别见怪。”

    她将箫搁在膝上,从怀中抽出绢帕,细细擦拭着箫管。正如萧棠所想,她对自己的箫极为爱惜,不愿见到它有分毫损坏。

    “外祖父平生最爱箫声,家中子女皆由他亲授箫艺,其中唯有一人技艺最精,便是当年的贵妃娘娘。”三姑娘回想起幼时陈老先生讲过的往事,“外祖父原定的规矩是不对外姓之人传授箫艺,但我母亲是李氏女,我也算是李家人,所以先生做主让我也学了箫。”

    “同辈之人,如今也只剩表兄、小表弟和我自己了。当然现在还有你,你也是我们家的人。”她语气轻松地道,“我们这些人之中,最擅箫的当属表兄,不知你可听过他的箫么?”

    萧棠一怔,但还是点了点头。“听过。”

    她想起那日在徐府,自己循箫声一路至八角琉璃亭,见他正立在亭中吹箫。当日他曾问过她,愿不愿意听他为她吹奏一曲,但他那一问很显然是客套之语,因此她并未正面回答,而他也没有给她留下回答的时间,放下箫便飘然离开了亭子。

    时隔数月,萧棠想起当日的箫声,仍然觉得很是欣赏,也颇为佩服。“他的箫,的确格外出众,如仙乐般悦耳。”

    当时箫声虽未持续太久,但她还是听出了那箫声的不寻常之处,曲调婉转轻快,听来自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与她听过的所有箫声皆不同。若说天下无双,也并非当不起。

    三姑娘惊讶地道:“你居然听过?”她和谢昀几乎没有见过面,只在他前几年借着为谢宣办事的名头来交州时见过一次,即使再好奇他的箫艺到底如何,也终究不曾耳闻,倒是让她觉得有些可惜。

    但她并没陷在惋惜的情绪里太长时间,就忽然回过神来,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们是夫妻,他自然该吹给你听的,也有的是时间,我怎么给忘了。”

    夫妻?

    萧棠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她和谢昀,一时有些不习惯。他们成婚已有一月,但她从未真正当他是自己的夫君,与他的关系除了盟友以外,似乎并无其他。他素日里对她的关怀,以及种种细致妥帖之处,她也从不觉得是他对自己的特殊,他在天下人面前展露出来的模样从来都是温柔多情的翩翩公子,何曾为一人折腰?

    “你们不是陛下亲自指婚的么?”三姑娘见萧棠不答,惊奇地道,“莫非你们的关系不好,所以不愿承认他是你的夫君么?”

    这次,萧棠却很快给出了答案,摇头道:“也不是。”

    她不觉得谈论自己的感情是一件难开口的事,也并不讨厌谢昀,只是三姑娘这番问话有些突兀,倒有几分套她话的意思。

    萧棠笑了一笑,问道:“是先生让你来的?”

    她不信三姑娘与自己素未谋面,突然间跑来和自己说这么多话,仅仅是因为想和自己结交。

    三姑娘“啊”了一声,垂头丧气地道:“这都被你发现了。看来下次,我要少说话才好。”

    她顿了顿道:“先生和温娘子担心你们过得不好,所以派我来打听你们的状况,还嘱咐我说若是表兄待你不好,就让我去告诉他们,他们会尽力摆平此事。”

    萧棠见她言辞恳切,且是为自己好处着想,便道:“不必。他待我,礼数周全,细致周到,并无半点不妥。”

    三姑娘听罢,却是肉眼可见地有些失落,追问道:“只是这样么?没有旁的?”

    她会追问下去,只因萧棠方才回答时面色沉静如常,没有半分溢于言表的喜悦之色,反而更像是感情不好又不欲与人多说而生出的搪塞之语。萧棠却浑然不觉,道:“还有何要我说的?我和他之间并无嫌隙,你们大可放心。”

    三姑娘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只得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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