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念奴在与韩王周旋之时,元叔也顺利地秘密逃到了谢珩钰府里。

    谢珩钰惊讶地看着窃入府内的将军府管事,对苏念奴的做法不太赞同:“这等状况,她就不该去刑部。”

    她与刑部素有旧怨,又在如此关头,怎能如此糊涂......

    “夫人言她有要事,必须去与韩王相见。”元叔心中虽也不认同,但也不允外人置喙自家夫人的决定,“她已吩咐老奴派人潜伏于京兆府附近,让老奴先行告知您一声,她会想法子拖住韩王。老奴亦会想法子救夫人出狱。将军生前便嘱咐过老奴,绝不可让夫人出事的......”

    谢珩钰此时无暇顾及他的絮语,身躯微倾,手指拂过洛京的舆图。

    自在半月前得了苏念奴的密信,他与太子两人早在筹谋准备,只是京城守备军本就在王氏手中,届时雁北军入京自是如入无人之境。而空有宫中禁卫,又如何能阻止韩王?

    而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拖住韩王动作。可要拖住他,又谈何容易......

    “顾姑娘既已回了信,可有说何时能回来?”他突然想起了顾净言已许久未有消息,忙问道。

    “此前夫人去信,请云公子去寻宋姑娘。她怕云公子那头出意外,亲自跑了一趟去接人。”元叔抹着泪答道,“此时若是知道消息,定在回来的路上了。”

    谢珩钰叹了口气,可如今实在无暇担忧她,只是抬眉又问:“跟着你家夫人的女婢,也去了刑部?”

    管事来了,却不见那贴身服侍的女婢,颇有些不正常。苏念奴心善,连叛主的女婢也愿为其处理身后事,当不会带着人一同去刑部。

    “摇雨受夫人嘱咐去云府了,这会儿还需去寻湘云姑娘与夕岚姑娘,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元叔回想着临离去前苏念奴的话,“谢大人放心,夫人定有法子拦着韩王。”

    谢珩钰拧眉,正欲说话,却见怀谷正好入门:“主子,马车备好了。方才府里人回话,家主正在府上,可要现在出发?”

    谢珩钰点点头,对将军府如今一团糟的事态实在无奈,在起身时嘱咐怀谷:“你去一趟东宫,托太子务必劝住陛下,切不能给刑部机会令郡主受害。”

    虽不知苏念奴欲做何事,但上回宫宴他对苏念奴的刚烈实在是心有余悸。如今情况已十分危急,他并不放心。

    但也仅能如此了,他有更迫切之事需要立马去做。

    。

    苏念奴此时尚不知有人为她谋划,正伏坐在脏污的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咳......咳咳......”劫后余生的呼吸断续又细碎,听着十分痛苦。

    韩王站在她面前,极力忍下了要把她捏死的冲动,捏着拳头看着她匍匐在地挣扎求生的模样,心中才有了些许畅快。

    他一脚踩在了苏念奴撑地的衣袖上,把她素白的衣袖彻底弄脏,才冷笑着一把扯过她方才因为挣扎而散下的长发,逼迫她仰头看着自己。

    “东西到底在哪?”他审视着苏念奴咳呛落泪的眼,晦暗的灯色下她的模样苍白且狼狈,被扯着长发被迫扬起的颈脖纤细脆弱,上面清晰的指痕是他方才留下的怒意,时刻在警告苏念奴,她如今没有拒绝的权利。

    苏念奴忍着咽喉剧烈的疼痛,心中却很是快意。她勾唇冷笑着,用喑哑的声音答:“殿下既然在乎,为何还会认为只需用上回的手段我就会就范?”

    韩王对她油盐不进地姿态恨得咬牙切齿,却依旧不敢轻举妄为。

    “殿下不敢杀我,只能囚我。而我名声尽丧,如今若是贸然交出唯一的救命稻草,殿下是当我蠢笨,还是无知?”苏念奴手里攥着方才险些被掐死也不愿松手的紫珠,心里不敢有丝毫松懈。

    韩王被她捏住了死穴,气怒地撒了手。

    “你当知道,本王有能力把你弄到这两次,就有能力做更多。”他冷眼看着苏念奴,“本王手里还有一柄苏与安的短刀,你忘了?”

    苏念奴呼吸一顿,双眼漫出一片冰冷,没有回话。

    “你曾向本王问起你阿弟,”韩王哂笑着,“本王如今告知你,他在我手里。”

    被长发遮掩的面容终于有了微微的动容,又飞快地收敛了神色,身躯极轻地颤动了一下。

    韩王见状,又重拾了自信,心中微微一动,敛眉威胁道:“若你把东西给本王,本王便放了他。”

    苏念奴身躯一僵,霍然抬眸,一脸难以置信地仰望着韩王,呼吸又急促起来:“何谓‘放了他’?与安他尚活着?”

    她语气紧张,脸上全然是惊疑,带着质疑与担忧。

    “你可知他做了何事?”韩王终于满意地笑了,此时此刻也不介意与她多说一些:“他远走漠北刺杀了浑邪王不止,竟还打算带着他的头颅归京企图为你们父亲洗清冤白。但可惜啊,天不遂人愿。他被困在边境多日,直至前些日子才被本王的人发现。手上的浑邪王首也被北戎人重新夺走了。”

    韩王想起苏与安便要发笑,觉着自己前些日子的忧虑简直是庸人自扰。

    “曾经轻骑走马满京都的镇国公世子,事到如今成了一个身上孑然无一物,只想着归京救他唯一血亲的狼狈人。实在可怜。”他打开了今日带来的第二个木匣,里面赫然是苏与安的另一把短刀。“本王心善,可见不得此等可怜人,如今要让你们姐弟二人团聚,也并非不可能。”

    他说话时半真半假,苏念奴一边紧盯着他的动作与神色,企图分别出其中有用的信息。她如今最疑惑的,是为何他只字不提陈漾一行。

    但她不敢打草惊蛇,只能佯作惊慌地问:“既然如此,他人现下在何处?”

    韩王微顿,眼眸从短刀挪向她,缓声问:“你想见?东西呢?”

    苏念奴并未错过他刹那的神色,眸光转灭,别过了头,似是不愿信他:“既是有求于我,殿下当先让我见过人再谈。还是殿下当真以为我是痴愚之人,任你胡诌两句便会全然信任?”

    她早就笃信韩王并未抓着苏与安。若有这样重要的筹码,他根本不会仅仅拿出短刀来故弄玄虚。今日一见,就更确信了。

    既然如此,那阿弟自会寻来救兵解救洛京。也正是如此,她才更要把韩王的计划打乱,给太子与谢少卿更多的优势以拖住韩王。

    如今唯一令她好奇的,便是父亲遗留下的物件,到底为何会令韩王如此胆战心惊?

    “好。”韩王在她思索时开了口,“你既要见,那就让你见。”

    他一口答应了此事,令苏念奴颇有些诧异。

    “只是他伤重,如今尚在边境养病,轻易不得挪动。否则本王也不必只以刀作这文章。等苏与安能下地了,本王再把人送过来。届时,你若再不告诉本王东西在哪,本王就当着你的面,亲自杀了你阿弟。”他阴冷地说着谎来威胁,语气带着森然可怖的狂妄,“当初你娘如何死的,他要痛苦千百倍。”

    苏念奴身体剧烈地抖了抖,似是被他威胁得生了怯,不敢答话。

    韩王满意地笑了。

    她虽有自己的死穴,可这世上也还有她苏念奴在意之人。

    如今苏与安并未抓到,但过不了多久,他不愁大魏寻不到一个苏与安。在此之前,他能名正言顺地把她囚在刑部大狱。他们苏家姐弟二人,如今也不过是任人鱼肉的废物,不值得他如此煞费苦心地花心思。

    他宽慰着自己,心中也有了决断。

    此时,守在门外的近侍突然匆忙入内,面容肃穆地禀告道:“殿下,府里出事了!”

    “何事需如此慌张?”他有些不满地望向近侍。

    “府里人来报,方才有人在府里发现了龙袍,还跑到了街上宣扬此事......”

    韩王面色一变:“胡言乱语!本王府上何来的龙袍?”

    他虽是要谋反,但还犯不上把这样的罪证丢在王府里任人发现!

    “属下不知,只是那发现龙袍的奴仆一路乱嚷跑到了京兆尹府击鼓,还想请高相督办此案。如今民众沸腾一片,都在京兆尹府门前看热闹。”近侍的声音几乎发颤,说到尾句时头也低得不能再低,生怕韩王大怒起来会踹他一脚。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韩王一脚踹在了近侍腹上,没有再多看苏念奴一眼,便脸色铁青地甩袖而去。

    隔着落在额前的碎发,苏念奴望着他气急败坏地背影,手微微攥紧了一直不曾放手的紫珠,无声地笑了。

    。

    韩王府临近皇城,与京兆府不过相隔一条长街,却与刑部距离甚远。

    在韩王赶到京兆府时门前已人满为患,那闹事的奴仆也不见所踪。

    他正欲下马车查看情况,却猛然停下了动作。

    兹事体大,又请了高相,若是此时奴仆在京兆府,事情定是不能随意解决的,而父皇也必定会立即诏他进宫。

    最终的结果,少说也是禁足宫内,直至事件调查清楚。而王府被排查,他的秘密便会曝光于天下。届时他的主动就会陷入被动,后果不堪设想。

    何况,他本就是在筹谋起兵的。以太子作乱为由清君侧,自己便可顺其自然地登上帝位。可是如今,便全然乱了。

    他的脸上冷色显然,满是煞气,方醒悟过来自己险些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望着眼前围观的人群,他沉着脸退回了马车内:“马上离开此地。”

    话方落音,驾车的近侍尚未反应过来,就突然听见行人中有人高声大喊:“韩王殿下来了!”

    凑在京兆府门前的百姓纷纷转目相望,霎时间把韩王的马车钉在了地上,场面骑虎难下起来。

    韩王铁青着脸,在车内低声怒骂:“走!”

    近侍一咬牙,在众目睽睽之下没再停留,驾车狂奔而去。

    “不要回府,直接出城去!”韩王身上惊出了冷汗,心知自己已然中了圈套,不可再留在京中。

    他正思虑着解决之法,却被突然刹停的马车惊得身子猛然趔趄。他正欲扬声骂人,却听见方才尚且人声鼎沸的大街,似是静了下来。

    “殿下,有人拦路。”近侍捏紧了手中的剑,语气满是防备。

    韩王心血微凝,一贯养尊处优的手缓缓抬起,掀开了帷裳。

    马车之下,有人带着斗笠,一手按住了郁躁的马,语气肃杀,似有戾色:“请韩王入京兆府。”

    他话说得慢,却字字掷地有声,沉哑的声线不容他人拒绝。

    “你是何人?本王有要事,休要挡道!”

    “请韩王入京兆府。”马下之人并未理会他,手扯着绳索猛地一拽,竟生生把马车调转了马头,复道,“请韩王,入京兆府。”

    他举动凶悍,又猝不及防,令韩王身子险些倾跌,惹来周遭低呼。

    韩王扶稳了身子,勃然怒道:“当街阻拦本王,罪可当诛!”

    话方落音,四处隐隐有人攒动,似是在观他言行,隐而未发。

    韩王蓦地一顿,细看着四周正直勾勾盯着他的众人,看出了端倪。

    不仅有他的暗卫,还有旁人在伺机而动。

    他双目微眯,心中衡量着脱险是否可行。但若不逃,只怕凶多吉少。

    心中有了决断,他悍然挥手,对近侍道:“拦下他。”

    “殿下多加小心。”近侍低声应是,径直抽剑跳下了马车,利刃直逼马下之人。

    因这近侍的举动,躲匿在暗处的人皆涌动而出,刀剑相对地缠打起来。惊慌之声四起,百姓惊得四散而逃,仓促间乱得堵住了大道。

    韩王望着着情景,心下一狠,抽刀割断了车架与马的连接,一跃跳上了马,不顾前路四窜百姓,拍马奔逃。

    将军府的暗卫见状,忙不迭去拦截。眼见韩王奔马要踩踏在无辜百姓之上,心中猝尔一紧,赶忙去救。

    韩王见此,借机一刀落在了暗卫的颈脖。刀锋落下血痕,撒落滴过长街,暗卫搂着从马下救来的稚童,断绝了呼吸。

    韩王垂眉望向他,低嗤一声:“妇人之仁。”

    顷刻,却有巨大的力量猛然一扯,竟生生把奔马压停。

    他一手擎马,一手持剑,猛烈的动作令他斗笠跌落,逡黑的眼眸直盯着韩王时似是一头猛兽,怒戾之色几欲把人撕碎,再次重复:“请韩王,入京兆府。”

    韩王定眼一看,只觉他十分熟悉。他墨色的衣袍叠在锦白的领边,上头赫然绣着的,是虎纹图腾。暗绣之中隐藏的是隶书一字。

    以虎为旗,暗绣其姓,大魏独只一家。

    来人竟是镇国公府,苏家暗卫,战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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