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贞二十一年夏,七月初八,大吉,宜祭祀。帝领群臣出洛京以南行祭告诸天。

    商旅避让,行伍浩荡,所及侧目。

    又三日,帝令暂住漓泉行宫避暑,独留太子与数位臣子陪同,百官先行回京。消息传至洛京,各方欲动。

    甫一入夜,洛京依旧繁华,直至华灯初熄,京城入眠,三十里外等候多日的周涣终于连夜入京。刑部侍郎崔毅紧跟其后,持尚书令释放韩王出狱。

    周涣以太子善妒,竟派人在狱中欲毒杀韩王为名,当夜带兵南出,直往漓泉行宫清君侧。

    与此同时,在外等了多日的战央与将军府私兵,悄声闯入大理寺狱带走了苏念奴。

    “他以勤王名义前往漓泉行宫,不敢留太多人在洛京,只是粗粗留了八千人,除却如今去围困皇宫的,各个城门有八百人负责把守。但时辰尚早,赶去各个城门尚需一些时辰。”战央骑马跟在马车身侧,低声汇报着状况,“只是加上宫中禁卫,我们仅有三千余人,若想拦住守城的雁北军,怕是十分困难。”

    他自是知道守城不易,可如此情况实在令人糟心。

    苏念奴坐在里头,由摇雨在旁协助换更换衣衫。听了战央的话,她只是暗暗加快了动作,心中犹豫了一阵后,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将军的遗体,周涣可有带入洛京?”

    战央抿唇,过了一阵方低声答道:“没有遗体。带入城的,似乎只有头颅。就在南城门附近,周涣并未带走。”

    取下坠珠簪上紫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忍了一阵,便又问:“太子与贵妃呢,如何了?”

    “方才传来消息,太子已顺利秘密回宫,先发制人将皇贵妃囚困;贵妃娘娘如今已出宫,正在带着高家私兵赶回皇宫。”战央微顿,又补充道,“郡主,我送你去云府歇息,待事情处理完,我会去接你。”

    苏念奴把紫珠放入锦盒之中,双手抚了抚,并未有过多留恋,便合上了锦盒。

    她接过摇雨递来的袖箭弓弩,并未犹豫一瞬便开口拒绝:“不,我要去南城门。”

    这是她几日前与谢珩钰商量好的事。他守住陛下,太子守住洛京。

    为此,他们暗中抽调了京城禁卫所有人潜伏在漓泉行宫,京中仅剩下三千人留守。王蕊由太子囚困;王氏旁支子弟由高令茹带着的高家的数百私兵收押,而宫中三千禁卫要负责与雁北军拖延时辰,等陛下归京。自己则是带着这两百人,在南城门尽量拖住误判皇城兵力的雁北守城军,绝不可让他们回皇城增援。

    同时,她还需要在南城门尽快点起狼烟,好让漓泉行宫的谢珩钰能得到信号。

    战央正欲劝说,便听见她喊停了马车。

    时近十五,月圆当空,撒落一片清辉于寂静长道,唯有夜风与它在此等候着苏念奴踏碎这份安宁。

    她从容地下了马车,与战央对视了一眼后,接过了他的马鞭。

    比她尚要高出大半截的枣马在她牵着马辔时敏感地晃了晃头,却被苏念奴攥紧的手指狠狠一拉,不让他再动弹。

    “少主当真要独自骑马?”战央在旁,有些不安地望向她。他自然是比旁人更清楚她的骑术如何。

    苏念奴却只是回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接着,她沿着马身向后退了两步,手紧握缰绳,在无人可查的间隙深呼吸了一下,猛然发力,跨上了马背。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高挽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又重新垂落在她脑后。从后方看去,笔直的腰虽纤细柔弱,却透出一种任是谁人也无法折断的坚毅。

    苏念奴手紧紧拉着缰绳控制着马匹,身躯微微转向后方,面容在浓墨的夜色中看得并不明朗,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格外清晰。

    “此去死生未定,诸位倘若心有犹豫,如今仍可退出。”她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众人,高声道。

    乘着薄凉的夜风,无人应答她的质疑。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好。那么接下来,你们也不可再有任何犹豫。哪怕面对的是昔日袍泽,也请务必,将他诛杀。”

    手指把缰绳自手心绕过两圈,她微微扯着缰绳调正了方向。

    她的姿势尚有些许笨拙,但胜在如今借了夜色便利,无人能看清她的恐惧与生疏。

    于是她身躯微倾,握缰的手紧紧攥住,双眸从未有过一刻是如此坚定:“请各位与我一同,守住大魏。”

    一声嘶鸣,高大的枣马蹦跳而出,奔往南城门。

    。

    洛京南城门今夜灯火不灭,身穿铠甲的雁北军在无声的灯火中已然与守城卫血战了一场,现下正迅速且利落地埋头收拾着尸首。

    他们显然是方攻下南城门,如今尚未来得及整顿军队,组织安排巡卫。

    这是好时机。一个各向城门正自暇不及,不能及时发现此处被占领的,好时机。

    苏念奴躲在遥远的暗巷处,目光微微下移。

    城墙之下,是被他们堆放的守城卫尸首。丢在里头的,还有一个木匣。一个暗无光彩,被人丢弃在其中的木匣。

    战央站在她身后,手指向了它:“遂尚未确认,但这是周涣抱着进京后环顾无人,亲自丢弃的......”

    苏念奴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臂,眼睫低垂地颤了颤,没有说话。

    “少主......”战央低唤了一声,手本欲落在她的肩头,最终还是退缩了回去。

    夜色晦暗难明,战央还是看出了她瘦削的身躯在战栗。可她背脊是如此笔直,不愿让人看出半分脆弱。

    这声叫唤拉扯着苏念奴回归理性,告诫她如今不是沉湎的时候。她紧紧闭目了一瞬,再次睁眼时目光已恢复清明,手亦松开了战央的手臂。

    “动手。”她轻声吩咐,语气中带着决绝与狠厉。

    战央取过长弓,沉默地拉开了满弧。

    夜空旷净,独有一轮静谧圆月照耀。高阔的城墙之上,火光曳曳之际,一支利箭穿风而过,倏尔贯穿了将领的咽喉,惊动了城上城下的一众士兵。

    两百人的兵力,自是敌不过数百人的雁北军。但他们藏匿于暗处以箭伏击,足够令一众士兵慌乱不已。

    苏念奴就在这兵荒马乱的战场上,命令战央带领的一支小队伍悄声靠近,寻找机会登上城墙。

    近千的敌人,他们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并且必须在他们叫来城内其他援军以前拿下城墙,否则局面只会更被动。

    靠得越近,越能看清城墙上士兵的一举一动。一支利箭穿膛而过,举着火把的士兵身子一歪,身体被不及腰高的矮墙截下半身,人猛地翻下了城墙,直直往下坠。

    而下方正是守城卫的尸首,与那个被弃置的木匣。

    火把刹那如流星,在明明灭灭之间跌落在它不远处,骤然点燃了四周,让原本暗淡的木匣成了最显眼的存在。

    苏念奴双眸一缩,望了两眼对火势全然不顾的敌军,飞快对身旁之人吩咐:“掩护我。”

    话方落地,人已往火势正起之地跑去。

    战央此时正在墙底杀了最后一个敌军,尚来不及挥手让人登阶而上夺下南城门,便见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奔去,似是企图扑火的飞蛾。

    他胸膛微栗,咬牙追了上去。

    因着要方便行动,苏念奴方才换的并非是寻常衣裙,而是便于行动的骑装。云引之当初为她送来的骑装大多鲜艳显眼,摇雨思来想去,最终为她选了同样能隐匿于夜色中的赭红色。

    而此刻她飞奔于耀眼的火光之中,浓稠若血的衣裙翻起,成了天地间至艳的颜色。

    她用手挡着脸,不顾一切地冲入其中。星火掠过,燎起了她的发尾与手背,疼得她不禁攥拳。

    只是所幸,木匣并未被点着。

    焦烂与呛烟的空气令人呼吸极为不顺,她低低喘气,站在木匣前有些胆怯地不敢向前。

    这些日子,苏念奴其实想了许多。

    赵破奴一向胆大心细,又分明对周涣多有警惕,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落入圈套,死于敌手。加之如今首级被人弃置于此的随意,苏念奴已经在怀疑,周涣在骗人,赵破奴并未死。

    可是,万一呢?苏念奴垂着眼睫。他们当真敢让赵破奴尸首分离,在这个时候弃之如履呢?

    她不敢赌。不敢让这个可能装着赵破奴首级的木匣被烧成灰烬,不敢让她的将军,狼狈至此。

    她曾枯萎在苏氏满门灭族的那个时刻,是与赵破奴相遇,才得甘霖滋养,重得生机。她见不得赵破奴受这样的委屈。

    她缓慢地伸手,想把发烫的木匣打开。既已至此,自己应当要亲自确认才对的。

    “少主当心!”战央的声音破空而来,令她下意识侧目,一支箭矢越过朦胧火光射来,堪堪擦过她的脸颊,钉在了地上。

    她猛然回过神,甚至来不及去摸脸上痛极的伤口,连忙俯身抱起木匣,护在怀里拔腿便跑。

    此时城上城下仍在激烈交锋,箭矢流散,危机四伏。

    苏念奴躲在安全之地剧烈地喘息着。暗夜之中,她不敢再有犹豫,抖着手猛然掀开了木匣。

    ——当真是一颗头颅,却看不清长相。

    “火折子。”苏念奴低声吩咐战央。

    霎时火光亮起,匣子里的首级面容清晰了起来。年轻且稚嫩,却十分陌生。

    战央微微皱眉,正欲开口便听见一旁的将军府私兵讶然道:“阿元......”

    苏念奴霍然抬眸看向他:“阿元是谁?”

    “平陵军中将,是将军极为信任之人。”

    苏念奴双手一紧,缓缓合上了木匣,心中微微落下的巨石又提了起来。

    “少主受伤了!”战央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木匣,望着她被箭矢划伤的脸高声讶然。

    “无碍。”苏念奴佯作不经意地摆手。

    “夫人,攻下来了!”乘着夜风,暗卫在城墙上高喊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难以自禁地喜悦。

    苏念奴立马撇下战央,一路小跑登上了城墙:“快,点起狼烟!”

    战央却紧随其后,皱眉劝道:“少主,狼烟若起,皇宫与另三个城门的雁北军很快便会闻讯而来。我们且等等,先做好准备,等贵妃娘娘带人来后也不迟。”

    “等不得。”苏念奴亲自举起火把,凝望着城外逡黑一片的林木。

    她等得,可漓泉行宫一刻也等不得。谢珩钰尚没有能力在陛下眼皮下秘密组织足够抵御周涣的军队,他只能等洛京这一把狼烟去劝说陛下。她拖一刻,漓泉行宫的安危便多一分。

    哪怕她分明清楚战央所言非虚,也分明清楚即便高令茹带着高家私兵来,也不过杯水车薪。

    可此事总归要有人做的,她并不介意是自己。

    蝉鸣一季,抱树而生,抱树而死。一生忠一事,她认为值得。相信父亲与将军也会如此认为。

    举着火把的手落下,霎时火光大起,熏出了灰沉的厚烟,遮蔽了皎洁的月色。

    城墙之下,两道的蔷薇开得极盛,夜风一吹,枝头摇曳,嫣红的颜色四散而去,溺死在浓稠腥锈的血液之中。

    一场比之更残酷的血战,很快便会到来。

    。

    夜色被浓重的烟火覆盖,让人无法分清时辰。

    从皇宫中被派来打探情况的五十名雁北军走近南城门时,只见浓烟滚滚,却不见半个人影。城墙下堆叠着洛京守卫尸首,唯有箭楼处似乎有激烈人声。

    “来,帮忙!城外有敌军!”瓮城里有人与他们穿着一样的着装,朝着他们用力招手。

    雁北军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方一入内,瓮城里却空无一人。众人慌忙回头,三向门洞被猛地关上了。

    ——咻!

    一支长箭钉中其中一人的胸膛,众人还未反应,四面八方的箭雨接踵而来,不过片刻便让半数人应声倒下。

    顺着微弱火光,唯有前方门洞尚开,于是其中一人指着前方高喊:“往前跑!”

    好不容易跑至城墙门洞躲匿,却见闸墙下的门洞也是开着的,及目一望,护城河上吊桥早已落下,俨然是门户大开,欲迎皇帝回宫。

    有人尚未发应过来,一步脱离了掩护,走进了月城。

    而下一刻,一支袖箭自闸墙射来,尖锐且精准地插入了他的胸膛。

    一众人又慌张地往回缩了缩。

    一名将领仰目去看,正见有人正站在墙边,手持袖箭搭在弩上,却无法看清面容。

    “何人私放狼烟?”一名将领高声大喊。

    苏念奴凛着眉:“苏鼎之女苏念奴,承父志守护洛京。叛逆之徒,罪极当诛!”

    英气的声线自城墙上传来,箭楼下之人未料是她,不由沉默了一瞬方反问:“苏氏,你竟敢擅自逃狱,该当何罪?!”

    “周涣擅闯刑部,协同韩王逃狱,又当何罪?”苏念奴站在上方,双眸紧盯着箭楼下模糊的人影,不敢有丝毫懈怠。

    “满口胡言!韩王含冤被困,将军是救他前往漓泉行宫向陛下陈情!你这叛国之徒,竟敢与之相提并论?是谁救你出狱,城楼上的可是西戎贼子?!”

    苏念奴冷声笑了一下,不愿再与无耻之徒争辩。遂放下手转身去问战央:“东西城墙的守军,可拦下来了?”

    “四个角墙遣了守卫各十人,只是寡不敌众,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战央添了一把柴,又续道:“我们这样轻易弃了城楼,若是被雁北军发现了瓮城的情况,必定会下去开门洞,如此城楼下的人怕是也拦不住多久。若是贵妃来不及赶来,我们恐怕凶多吉少。”

    苏念奴抿着苍白的唇,瓮城内逐渐倒下的雁北军,最终放下了自己的手臂,沉声吩咐:“死守,定要尽力守住这把狼烟。”

    她自己也不敢懈怠,把战央打发去守角墙后,自己一人留在原地为烽火台添柴。

    停不得,一刻也停不得。

    三大城门兵力至少尚余五百人,即便是留下百余人守城门,赶来此处的,亦有上千人。而他们,如今仅有百二十精兵。以一敌八的战争,她有胜算吗?

    苏念奴不知道。

    她博览群书,史书中确实有过如此悍将,但她尚有自知之明。能依赖城门结构之便至此已是极限,如今所能做的只是尽力拖延。

    但愿,陛下能及时注意到洛京的危势,与谢珩钰同心诛杀逆贼。

    她动作不停,心中思绪却在纷乱中越发沉静。

    突然一个本是站在自己身侧的弓箭手猛然倒下,撞向了她的肩膀。

    她趔趄着垂眉去看。

    一支利箭正中咽喉,血沫不断溢出唇边。他双眼睁圆地望着自己,在明亮的火光中瞳孔清晰地倒影着她的影子。

    “夫......人,躲......”话未说尽,人已断绝了呼吸。

    苏念奴怔愣了一瞬,抖着齿伸手去瞌上了他清澈的双眼。

    她回望了一眼,弯腰尽最大力量把柴火都丢进了火堆,赶忙跑离了烽火台。

    此时闸墙已然失守,战央朝着她的方向节节败退,身上满是血:“少主,快跑!”

    苏念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跑。

    选择退入马面墙防守,本就是没有退路的。她只能死在此处,无处可逃。

    她咬着牙,手摸索着自己腰间的箭筒,搭上箭弩瞄准在箭楼上瞄准战央的人。

    她沉稳果断地躲在墙垛下,力求每一箭都射杀一名叛军。直至腰间袖箭成空,敌人也已然临近身前。

    战央护着她,直至被逼入墙角。

    苏念奴哆嗦着退到墙垛前,手举着刀以作防身。

    “此处距离漓泉行宫不过百里,陛下必然已经知晓周涣谋逆,待他抓拿逆贼后,诸位又当如何自处?”她高声道,“谋逆罪大,可诛九族,你们当真胆敢随韩王谋反吗?”

    “一个叛国之徒,有何资格与我们谈论仁义。”他们其中一个将领如今正站在箭楼旁微微眯起眼眸,看了一眼她近处可以一敌十的战央后命人给他递了一把弓,“你既喜用弓,我便成全你。也算是,对你们苏氏满门的尊敬。”

    苏念奴双眸微缩,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岌岌可危,再退一步她便要拦腰跌落在外墙。

    ——哒哒!哒哒!哒哒!

    在混乱嘈杂的交战声中,城外隐约传来了一众的马蹄声。

    苏念奴双眉微拧,忙不迭回头去望。逡黑的护城河外,隐约有一支骑兵正朝着城门奔来。

    为首一匹疾如风,奔如电,剽悍猛勇,跑在了最前方。而骑坐上方之人,有着如狼一般的眼眸,直勾勾地与她遥遥相望。

    他压着腰御马朝洛京奔来,那张熟悉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清晰。一个名字,在苏念奴的唇边呼之欲出。

    “少主!躲开!”

    战央嘶哑的声音传来,苏念奴诧异回头,眼见一支利箭朝自己而来,身躯难以自抑地往后倾。长箭没入,她只觉左肩骤然剧痛,人便直直跌出了墙垛。

    此时赵破奴的马也已临近城墙之下,亲眼望着她自高墙上掉落的瘦削身影,胸口猛然一窒,长臂扯着缰绳,让马跑向她跌落的方向。

    他的心跳从未有过一刻跳得如此快,一路狂奔而来的忧惧在此时几近达到了顶峰。直至她柔软的身躯落入自己怀中,夜风刮起她周身混杂的扑鼻硝烟与血腥气,赵破奴才感觉自己得到了完整。

    他的手尚在微微发软,却不敢松开。吃尽风沙的喉似是凝成了一堵墙,吐不出一个字来。

    “将军.......”落入他怀中的苏念奴艰难地抬头,双眸灼灼,眼含泪光。

    城墙上的火光烈烈,晦暗的光线中照清了她苍白的脸。赵破奴的心脏猛然一窒,手指已拂上她的脸颊。初春时明艳温柔的脸如今瘦得下颚起了尖儿,分明是瘦削苍白的一张脸,颊边却亘着一道凝血的伤口。

    可她却只是缱绻地望着他,眸中耀跃着的火光盛大,足够让她看清面前人的面容。

    她艰难地窝在他胸前,双眸凝望他时,清亮得只能映清他一人的脸。

    她答应过的,会亲自迎接他归京。他已信守了诺言活着回来,而她,也并不想失约。

    于是她唇角染笑,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自他胸口处,越过共鸣的震动与起伏,在他心湖响起:“祝贺你,旗开得胜,平安归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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