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车窗紧闭了窗外的热气,也带来了沉闷压抑的氛围。

    弗兰蕙宁愿赵女士眼神没有这么好,哪怕自己热出一身汗也比这冰凉的车座好。

    赵敏珈倒是安然自得,“你们两小孩不说话吗?不是一边大的吗?”红指甲咔哒咔哒敲着空调口。“以前不认识?”

    “见过。”弗兰蕙还没出口,沉稳的声音就在身侧响起。来不及多想,只好扯着嘴角点头。

    “那不就好了吗?见过就是一家。”赵敏珈看看驾驶座的人,笑了笑,“阿兰,你该不认识,这是你陈叔,叫陈叔好。”

    “陈叔好。”女孩清糯的声音,让陈浩醒了一激灵。他做好准备,迎接他并不擅长的问好。

    但一秒,两秒……时间流逝,但沉默延续。他的父亲并没有介绍副驾驶的人。这让本就沉默的车厢更加陷入一种胶质的安静。陈浩讨厌安静,讨厌好不容易产生的交集又迅速分开。

    陈浩抓了一把寸头,刚想开口问好。久不开口的父亲说道:“到了。”

    弗兰蕙看着,心想好像前段时间陪外婆来过这里。

    陈浩有些不知所措,“带她们上楼。”又一句话从寡言的父亲口中流出。

    “走吧。”陈浩绷直了背向前走去。

    弗兰蕙下车,赵敏珈按着她肩扯了扯裙子,淡定地跟上。

    弗兰蕙缀在她妈身边,小声地问:“妈,咱去哪啊?”

    “去你陈叔家吃饭啊。”

    弗兰蕙迟钝地点头,但还是问道“这样不好吧?不麻烦陈叔吗?”

    “有什么不好,他是你叔。”赵女士一如既往地避重就轻。

    沿着狭窄昏暗的楼道往上走,陈浩往兜里摸摸钥匙,开了门。

    “浩浩!”亲切的女声响起。屋里中间摆着一张圆桌面,红色桌布和老人亲切的笑容让陈浩一时有些恍惚。

    “奶奶~”还是赵敏珈打破僵局,道:“这是多久没见了,奶奶。”

    老人的神情一下僵在脸上,像是看见什么晦气似的,揉了揉眼睛,随即“啪”的一声拍向桌板,“你滚,你给我滚出去!”脸上的皱纹也跟着怒气一抖一抖的。

    赵敏珈无奈地摊摊手,拉着弗兰蕙打算离开,被门口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去哪?”

    “你妈不让我们留下。”赵敏珈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嘴巴在笑,眼神冷得像冰。

    “妈,这是我的客人。”

    “陈泽!”

    男人大大咧咧地搂了一脚塑胶凳,稳稳坐下:“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人、物都齐了。那事,你们得好好跟我说说了。”

    老人的神情一下沉寂下来,默默地在围兜上蹭着手。

    陈浩有些发愣,下意识地摸兜掏烟。忽然看到一旁的弗兰蕙,默默地放下了手。

    “浩子,带这个小美女去买饮料。”陈泽话毕,掏兜摸钱。

    “没有什么好避开的,孩子大了,这又跟他们没关系。”赵敏珈坐下,翘起长腿。“阿兰,坐。”她轻车熟路地摸了陈泽兜里的烟,燃起氤氲的尘雾。

    “你两准备好了吗,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那时候,滨江公园的牌匾下还没有黑乎乎的湿渍。赵敏珈还没这成功力,只是一个跳脱的女孩,一个跳脱并且很漂亮的女孩。

    陈泽很喜欢赵敏珈,他喜欢她那股子无法无天的劲头,喜欢她靠在他裸露的手臂上唆盐水冰棒,喜欢看着她毛绒绒的发顶。他记得那个感觉,有点,痒。

    赵敏珈没有粘着陈泽以外的任何人。

    但是顺理成章的故事总有转折。

    陈泽的妈就是那个转折。她怪罪赵敏珈,她认为赵敏珈不能给陈泽带来什么。陈泽的退学、混都和赵敏珈脱不了干系。她已经丢掉一个老公,不能失去这个儿子。

    所以陈泽的妈想了她这辈子最奏效的方法。

    她悄悄地找了个同乡的医生,开了一张孕检单。在名为“定亲宴”饭桌上把这张通知拍给赵敏珈和她爸妈。赵敏珈懵得一句话都没说,看着红桌布,呼吸紊乱。

    赵敏珈跑去找过陈泽。但是陈泽去了另一场“定亲宴”,那晚,热汤热菜都成了残羹冷炙,他和妈妈等了一晚上赵敏珈。所以陈泽没有理赵敏珈。

    在一次设计,一次错过里,半生就蹉跎了大半。

    赵敏珈再次回县城带着两岁的弗兰蕙,在十字路口碰到陈泽一家。陈泽有没有回头,赵敏珈不知道,她只抬起空洞的眼,望着天边,轻轻地笑了一下。

    烟燃到了烟嘴处,赵敏珈摁灭了烟头,“说了这么多,我都饿了。奶奶,可以吃饭了吧。”

    老人走回厨房,端出了一道道精心准备的菜肴。陈泽努力得镇定了一下精神,但是手抖得没办法拿筷子。

    他把手按在桌面上,开口道:“那好吧,这场饭迟到了这么久,得发挥它的效用。今天,她就是你儿媳妇。浩子,叫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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