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脸颊简直抖得像筛子。“你要她?不要你妈。好呀,好!”老太太冲进生活了半辈子的屋子里,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扯了出来,堆在她脚上。

    像破烂。赵敏珈这样想。“好啦,今天我回来第一天,不想逼宫,老太太,您歇会儿吧。”她鲜红欲滴的指甲碰碰桌子“碗筷在哪啊?阿兰跟小浩去拿下碗筷。”

    弗兰蕙眨眨眼睛,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冗长的人生故事,木讷地走向厨房。

    陈浩紧抿着嘴,刚好挡在弗兰蕙前面,没打算让开。“话说到这,你是真要当我妈?”

    赵敏珈睁了睁大眼睛,摇了摇头,顾左右而言他:“我有孩子。”

    “是啊,没孩子的才要孩子,没妈的才要妈呢!”说完,恶狠狠地把厨房门踹开,拿出一副碗筷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奶奶,来吃!”

    陈泽的脸色比他妈发飙还难看,看着陈浩,胸膛起伏间,怒气正在凝聚。赵敏珈起身推着不知所措的弗兰蕙拿了剩下的碗筷。

    大家落了座,除了陈泽外的人都吃了起来。

    赵敏珈拍拍陈泽的手,“给我夹下你那边的扣肉。”陈泽眨眨眼睛,不自然地动了筷子。

    陈浩听着赵敏珈声音,顿了顿。弗兰蕙眼观鼻,鼻观心地扒饭。老太太用鼻孔哼了一声,翻个白眼,转到一边吃。

    吃了饭,赵敏珈安排弗兰蕙洗碗。老太太吃得飞快,早就拿着包溜了出去。

    弗兰蕙收拾碗筷拿到厨房水槽里,“你放下。”一个有些别扭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弗兰蕙回头,是陈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生,不自觉抓了抓手腕。陈浩眉头更皱了一些。

    天台上,蚊子和热度一样,赵敏珈坐在躺椅上,一下又一下地晃着,看着藤架上的绿叶,只觉得白天再怎么顺眼的面容,在光的退势下,也有些可憎。

    “噗”火光明灭间将陈泽的面孔映得更显立体。

    赵敏珈起身走到陈泽面前,拿过他手里的烟,抽了一口,将烟雾斜吐。

    很顺势吻上了面前的嘴唇。深重的柔软蹭住了她的唇,她恍惚着,却找不到旧时光的满足。她伴着嘴上的动作,将手轻轻放在陈泽大腿根那用拇指摩挲了一会。

    “陈泽,你要是要这个,我现在就能给你。其他的,早就不行了。”赵敏珈退后,看着陈泽的面孔,很想再深深吻下去,但是不行了。赵敏珈转身,想去找弗兰蕙回家。

    陈泽一把上前,扯住赵敏珈,今天总算实现了一个愿望。再次唇齿交缠,呢喃间,陈泽想的都是在他怀里惊惧又不肯退却的赵敏珈。

    可是她现在退了,他管不了这么多,但是连她都不站在肯定的一边了,他微微开赵敏珈。月光在无意间爬上情人面孔,他看着如今的脸庞,很轻很轻地抚了她一下。

    “你可以走的,你不用非得将就补偿我什么。”赵敏珈定定地看着他,几尽要淌下泪来。

    陈泽率先走下天台,赵敏珈看着宽大的身影在楼道间隐去,她知道年少浪漫幻想也在那声控灯的熄灭中模糊了。她不是没有想过,她可以在陈泽家吃完饭,把碗一推,到天台上躲懒。被陈泽带回去笑嘻嘻地看他洗碗。这是她在这个小地方想过最好的事。可惜,她只能在这里,看着那个背影消失不见。

    陈浩点了蚊香,放在饭厅。弗兰蕙正坐在她吃饭坐的位置上发呆。陈浩想了又想,也不明白,两个人的第一次认识是这样的境况。深夜的馄饨摊,热烈的夜宵档,怎么样的陌生也比这样贴近熟悉的饭桌好。他拿了个玻璃杯,又有点嫌弃它。认真拿洗洁精洗了洗,用手搓了又搓,他担心弗兰蕙不喜欢那种味道。他倒了水放在弗兰蕙面前,得到轻轻的一声道谢。没来由地,饭厅又热了起来。

    陈浩下楼看到弗兰蕙坐在饭厅里,顿了顿,没直接走进去。弗兰蕙注意到,忙说:“我去找我妈。”

    陈泽和陈浩坐在饭厅,两人都有点想抽烟,甚至陈泽手几次摸了摸口袋都没拿出来。两个外表已经有些肖似的男人沉默地对坐。陈浩想起弗兰蕙,见了好多面,喜欢刚冒了点芽,今天差点成一家人,芽好像还在,可能有些蔫了。

    陈泽则开口道:“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陈浩抿唇,好久没去了,“还成。”

    “你努努力,能考上大学,咱就读。考不上,你来车行帮忙。”

    “好。”陈浩没什么表情地点头。

    “今天这事,你当没发生……往后你碰见你赵阿姨,该叫人叫人。赵奶奶也是,看见买油买面什么的,帮着扛一把。”

    “好。”陈浩接着点头。

    陈泽觉得自己今天的话说地差不多了,“那就这样,有事打车行电话找我,多顾着点你奶奶。”

    陈浩看着他爸的背影,自己不自觉也松了口气。别扭而又寡言这是他们这几年的关系的总结发散。

    弗兰蕙和赵女士一起回家,赵女士下楼第一件事是找了家小店买了双拖鞋,并煞有其事地举起高跟鞋给弗兰蕙看说:“这是凶器你知道吗?”

    外婆靠在沙发椅上打盹,被二人回来惊醒。忙碌的动作明显有些局促,但仍掩不住的欣喜。弗兰蕙感觉赵女士和外婆有话说,所以借口要整理学习资料回了房。

    隔着门板能听到赵女士说话的一点点声音,和外婆沉重的叹息声。

    晚上弗兰蕙抱着她妈,睡到半夜,看着她妈的眼角有湿湿的痕迹。

    弗兰蕙实习过了,在外婆家闲散了几天,后面就去图书馆里准备毕业论文了。赵女士待在家里,美其名曰太晒出门会黑。但是手里的小灵通基本没有停过。弗兰蕙无意间听到过一些投资、签约的事情,赵女士总是谨慎地等她走了再接着说。外婆是最“正常”的人,比起“吸血鬼”和“书呆子”(外婆封)依旧按时弄饭,时不时出去打点牌,但是对赵女士的婚事似乎还抱有期望,被赵女士一句“妈我觉得你照片也可以送相亲角去。”给憋了回去。

    至于陈浩,弗兰蕙回想这一段时间的遇见总觉得有几分神奇。他像一个不可或缺的线索贯穿在她回乡这一段旅途,从馄饨摊、赵思嘉、夜宵摊,到最后暂时的休止符——那顿晚饭。他没怎么出现在那顿饭后弗兰蕙的生活里。

    好像很不好惹,也很多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很追随着自己,目光尤其明显。弗兰蕙不想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但直觉这样告诉她。他总在追随自己。但是,弗兰蕙暂时不想引火上身。她本能地不愿意和这个地方的人有太多牵扯,可能是出于赵女士的缘故。

    剩下的日子在平静无波的生活里驶得很快。弗兰蕙和赵女士一起坐上回程的车时,弗兰蕙恍惚看到自己刚踏上这个火车站。源自对未来生活的敏感脆弱,和现在因为赵女士和外婆的亲情包裹,至少拥有了安定和满足感。外婆抹着眼睛,和她们告了别,赵女士没让老太太送到站台,很酷地说:“送的路远了,就舍不得走了。”

    后来弗兰蕙想起来,也会觉得当时的赵女士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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