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蕙改完最后一班的作业,出去送给班主任的时候又碰到了许劲城。他似乎很偏爱白衬衫,但是弗兰蕙看着风扬起他的衣角总会想起刚来学校那个被风鼓起的背影。应该是陈浩。

    啵——

    石子投进湖心泛起阵阵涟漪。

    有时候她抽完烟会迷迷糊糊趴着睡着。她的衣服放的太远,陈浩脱了一次上衣帮她盖上,后面都会带件外套防止这种情况衣。等她醒来,时间来不及,陈浩会主动提出送她去学校。他的车,她坐了一次就不肯再坐,嫌烟味太重,那是层层累加,经年的烟臭。

    陈浩没说什么,第二次换了一辆自行车。弗兰蕙看着,怔怔地想起来应该是第一次在学校边差点撞到自己那个人。说来也怪,陈浩身上烟味也很重,但是弗兰蕙不怎么讨厌。她归结为是自行车风大的原因。

    许劲城身上没有烟味,但是弗兰蕙提不起什么兴趣。她不是傻子,听得出许劲城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觉得这个学校,这个地方太小。不是未婚适龄男女就得配对的,又不是什么相亲节目。

    更何况,许劲城竟然已婚。

    弗兰蕙被当头一泼水浇下来的时候,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她看着面目狰狞的女人,心里泛起一丝悲凉。她想起被原配找上门的赵女士,把她挡在身后,她也看到有小水珠从她的裙边滴下来,她还好奇地拿手去接。

    而现在泪已经从她面前的女人脸上淌下来。女人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的生活和许劲城的不忠。她没有想到自己每天辛苦早起熨的白衬衫会躺在别的女人的床上。

    弗兰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确定为出轨的人选。她不了解,当女人冲进办公室就能看到她坐在窗边像霜浸的小白花似的,十分惹眼。

    “她像一株花,我还没靠近,远远看着,就感到欣喜。每每靠近,总想再呵护她一点,她在风中看起来太脆弱,让人好害怕她会被吹折了。”

    怀璧其罪。

    陈主任闻讯赶来挡在弗兰蕙前面,指责道:“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你不能侮辱我们这里任何一位女老师。”

    女人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其他老师站起身来将她团团围住,在陈主任的话头里接过接力棒。她们也在保护自己名声。弗兰蕙想。

    许劲城闯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大家的眼神都像刀一样剜着他“你怎么才来”,他觉得这眼神好像在说着这样一句话。可是他不想来。

    他不想走出校园的童话所以当了老师。在那场童话里,他受人注目与追捧,他永远独身且潇洒。和他一起演童话的女生或许成了千万个“许劲城”的妻子,不再有精力陪他演下去。所以他找了另一个场所,换了个身份享受。

    他教的那些女同学的眼光像是含了香甜蜂蜜的风一样,让他颇为自得地沐浴其中。老婆是打破唯美童话的现实枷锁,他不愿意面对,更不愿意有孩子。

    他总是用摩斯挽得一丝不乱的头发,因为慌乱,此时也垂在了他的耳边。弗兰蕙看着,莫名觉得他是上了点年级。不然怎么总想用年轻的穿着打扮来掩盖岁月的痕迹。

    许劲城没有站在讲台上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头了,这事一旦爆出来,在小县城就是轩然大波。他低垂着头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显出了他真正的年岁。苍白、逃不过岁月磨折的男人。

    弗兰蕙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目光。

    但是许劲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弗老师,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弗兰蕙想拒绝,但是可能是人生最后一次见面的缘故,她没有说出那个“不”字。

    就定在学校食堂,弗兰蕙决定的,她觉得这个场所很安全,更何况她得赶快吃完给外婆送饭。

    许劲城开了几次头都没说出什么话。弗兰蕙扒饭的速度很快,她也在纠结怎么开口说走。

    许劲城说:“那个骑车送你来的是你男朋友吧。我看过了,你们俩很相配。”

    “……”弗兰蕙想反驳,但是没说出什么话。

    “我总感觉小弗老师你暑假的时候要更开心一点。我也说不上来,感觉那个时候你会更向上一点。”

    弗兰蕙苦笑着撩了撩头发。

    “小弗老师,我是一厢情愿给你造成了不小的的麻烦,希望你不要见怪。”

    弗兰蕙看了看表,点头,“祝许老师一帆风顺,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弗兰蕙收拾了碗盘,走了。

    留下许劲城一个人在原地,弗兰蕙没有回头看。

    许劲城一开始把弗兰蕙只当做很好看的同事,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等弗兰蕙再次回来上班的时候。许劲城觉得她明显更有女人气了一点,同时也显得更娇弱纤细。他遵从本心地向她发出信号,同时把她写进日记里,他想像呵护花一样养护她。但是弗兰蕙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看着陈浩送她上班,陈浩也会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里再离开。

    许劲城恍然大悟,原来这才对了。但是他在日记里写了更多更多的她。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更享受更多人的追捧才对。但是没有机会探究这颗心了。

    他和妻子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坐着大巴车离开了县城,回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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