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一早不到辰时,童明轩陶燕归夫妻二人便已经往老夫人那边去了。

    走到小花园的拱门处,恰巧与童明朗白嘉禾一家三口遇上。

    于是一行人就变成了,童家两兄弟走在前面,妯娌俩跟在后面,奶娘抱着孩子紧随其后。

    看一眼身后瞪着一双大眼睛四处看的童元白,陶燕归不禁感慨:“这样冷的天,佑白能这个时辰起,也是难得。”

    她今早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直到出门吹了冷风,脑子才清醒。

    白嘉禾笑道:“哪有那样的好事,昨晚特意让奶娘早些给他哄睡,一早叫醒时还要哭闹,奶娘丫鬟们围着他又逗又哄,这才安抚下来。”

    陶燕归只笑笑,一路上没再主动搭话。

    他们来得早些,磕了头得了金元宝,正说话的功夫,童佑晴进来了。先是叫了声祖母,把屋里几人看了一遍,挨个喊人,这才踟蹰着走到陶燕归身旁。

    白嘉禾打趣道:“祖母您看,燕归她多讨小孩子喜欢,屋里这么多人,佑晴偏偏靠在她身旁。看得我这个大嫂都有些眼热。”

    老夫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童明轩就把话接上了,“那也是佑晴懂事,知道大嫂有元白,怕元白这小子吃味,不跟他抢人。”

    老夫人满脸笑意,点了点他俩,“你们啊,一家一个会说的。老大不爱说话,就给她找了个能说会道的媳妇,老二能言善辩,正好配个安静性子的。”

    一时间,满屋子人都是笑呵呵的,一片祥和之气。

    因着还要去大房那边用早饭,他们没多待,正要离开,二房三房那帮孩子才姗姗来迟。

    路上,陶燕归牵着童佑晴的手,低头问:“你自己过来的吗?”

    童佑晴摇头,“姨娘送我来的,她听门口的丫鬟说两位嫂嫂都在里面,就让我进去跟嫂嫂们一起,她先回去了。”

    陶燕归和白嘉禾对视一眼,并未说什么。

    早饭有猪肉和羊肉馅的饺子,糖水芝麻元宵,还有八道菜。

    饭桌上很安静,除了大老爷偶尔和两个儿子说几句话,几乎没有其他人出声。

    没等大家都落筷,童元白就坚持不住了,怏怏的没精神,趴在乳娘肩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大夫让乳娘把孩子放她的卧房里睡,省得抱回去的路上再把孩子惊着冻着了。

    大约两柱香的时间,早饭便结束了。

    回去后,陶燕归倒在床上不想动弹,昨夜没睡足觉,现下又刚吃饱饭,整个人懒散又困倦。

    童明轩似乎跟她说了什么,她也没功夫想,只哼哼两声敷衍过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童明轩好笑又无奈,任劳任怨地给她脱了鞋子,把人放在被子里躺好。

    白嘉禾留在大夫人那里,等童元白睡醒了才带着孩子回去。

    将孩子交给丫鬟们带着,叮嘱小厨房给他做些吃食,就进屋了。

    她亲手为童明朗新缝制了一身衣袍,想让他试试合不合身。人不在卧房,去书房那里还是寻不见人影,便喊来了丫鬟询问。

    “少奶奶,大少爷出门了,说午时之前会回来。”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白嘉禾不由心里犯嘀咕,这大年初一怎么也要出门,不知道又是应酬哪位同窗好友。

    不过,男人在外的事,她很少过问,童明朗那样的性子,亦不会主动交代。

    先前她娘亲也多次交待,明朗将来走的是仕途,外头的各式应酬避免不了,叫她不要过多干涉。女人家,管理好内宅不给男人添忧,那才叫做好了分内之事。

    陶燕归这场回笼觉睡了一个多时辰,再醒来便是接近午饭的时辰了。

    大年初一长辈给的压岁钱,要带在身上三天。

    穿戴整齐后,她拿起枕边的红布袋,总觉得大了些,也更重了些。打开数一数,竟然有六颗金元宝。

    老夫人给了一颗,大老爷和大夫人各给了一颗,姨娘私下给了一颗,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两颗呢?

    正巧童明轩推门进来,陶燕归捧着红布袋迎上去,疑惑道:“我的包里多了两颗金元宝,是相公放的吗?”

    童明轩顺势接过来,弯腰替她系在腰上。

    “那是我给你和孩子准备的压岁钱。”

    感受到腰间不容忽视的份量,陶燕归茫然地抬头看他,“我要连着三天挂着这么重的布兜?”

    原先四颗金元宝的重量她勉强能接受,再加上两颗,实在是坠得慌。

    她有些不大愿意。

    童明轩嘴角一僵,重新掂量了一六颗金元宝的重量,的确重了些,只好把他放进去的两颗拿出来。

    “放在枕头边罢,大概是同样的意义。”

    见他吃瘪,陶燕归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她从衣橱里取出一物,走到童明轩面前双手递过去,“前几日缝制了只荷包,还望相公不要嫌弃。”

    童明轩欣然接下,仔细端详一番,夸赞道:“娘子的手艺当真是叫人无可挑剔,哪有嫌弃一说。”

    他当即扯下腰间的玉佩,把荷包递还到陶燕归手中,“那便有劳娘子替为夫戴上。”

    陶燕归抿嘴笑,无声嘟囔了句什么。

    初一之后,大大小小的店铺慢慢恢复开张,街上的热闹与喧嚣也逐渐回归。

    童明轩也没能在家久待,初二下午就被人叫出门了。

    酒楼开业的日子定在初六,在此之前,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童明轩作为大当家,又是羊锅酒楼最初的提议者,自然无法置身事外。

    接连几天都是早出晚归。

    陶燕归早上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留下些许余温,心中隐约有些空落落的。

    成婚数月以来,她已经习惯了醒来有人在身旁,童明轩乍一早起,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早饭有鸡丝粥、包子和热腾腾的糕点,陶燕归喝了一口鸡丝粥,就问麦冬:“二少爷出门前用饭了吗?”

    麦冬回:“吃了的,二少爷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包子。还说这粥煮得火候不够,再煮一煮,二少奶奶再吃该差不多了。”

    听雨轩主卧里的炉火昼夜不停,陶燕归穿着褙子也不觉得冷。

    以前待字闺中时,她与麦冬两人总是凑头一起绣帕子绣荷包,好拿去换些银钱,买零嘴或是胭脂水粉。现下她不缺银子了,就没了当初一个劲儿绣花的劲头,只当作闲暇打发时间的玩意。

    绣了一会儿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就起身在屋子里走走。

    实在没甚事做,就使唤麦冬给她研墨,她写几个字练练手。

    书房那个小间没生炉子,温度就比这边冷一些,她干脆把东西挪到了圆桌上。左右都是桌子,也没甚差别。

    墨锭黝黑光滑,半掌长两指宽,出墨很快。

    麦冬趴上去闻了闻,惊奇道:“小姐,这墨竟然是香的。”

    陶燕归早先就知道,因此并不感到奇怪。

    童明轩偶尔来了兴致,会拉着她到书桌前,手把手地教她磨墨,叫她坐在他怀里写字。

    宣纸洁白无瑕,狼毫柔顺服帖下笔顺滑,砚台低调不失贵气,墨锭古朴幽香,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成婚之前,这等品级的东西,莫说用了,就连见也没见过。

    她念学堂那几年,家中给的银钱只能买最便宜的笔墨纸砚,甚至有时被夫子罚抄写,宣纸用光要自己省钱买。弟弟妹妹们用的,也只是比她的强了几分。

    不过,与许多一辈子无法进学堂的姑娘们相比,她是知足的了。

    只是最近闲暇下来时,她忍不住去想,若是当初相公没经那遭磨难,如常人般康健,她这样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子,大概是没机会进童家门的。而那时,相公不再是她的相公。

    她也知那些净是没边际的东西,奈何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心中忍不住酸涩。回过神来,自己也觉得矫情了。

    白嘉禾来的时候,陶燕归和麦冬匆忙将东西收起来。

    她这丑字要是叫人看见了,是要招人笑掉大牙的。

    再说了,除了开头写的几个字,后面她和麦冬就是胡乱描画起来。

    白嘉禾一进屋,就闻到了残留在空气中的墨香,笑道:“是我来得不巧,打扰弟妹写字了。”

    陶燕归脸上微热,不好意思道:“闲来无事随便写几个字,谈不上打扰。大嫂快请坐。”

    麦冬在白嘉禾进门之际,行了个礼就下去备茶了。

    白嘉禾牵起陶燕归的双手,往后退一小步,盯着她的肚子打量了几眼,“在外头时穿得厚重,没显着肚子,现下穿得不多,倒是能看出来了。”

    陶燕归在她落座后才坐下。

    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腼腆地笑了笑。

    白嘉禾也不在意,随即说道:“这偌大的府里只有咱们妯娌说得上话,明浩明杰他们还得过两年才到说亲的年纪,等二房的弟妹们进门了,再生几个孩子,到时候就热闹了。”

    “不过啊……”白嘉禾停顿一下,笑道:“二房那几位毕竟隔了一层,咱们才是亲妯娌。万一将来遇上点什么事,你可不能胳膊肘向外拐。”

    不知是不是陶燕归多想了,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语气也轻松,她似乎听出了些敲打的意味。

    “无须大嫂多说,亲疏远近我还是分得清的。”

    白嘉禾满意了,笑得两眼眯眯,“弟妹这话叫人舒心,倒也不是嫂子非要你保证什么,有些话提前说清楚能省下不少糟心事。”

    妯娌俩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丫鬟来寻,说是小少爷哭闹着找娘亲,白嘉禾才意犹未尽地起身要离开。

    “平日里没什么事你多来找我说说话,路上多走几步也算是锻炼身体了。”

    陶燕归自然应下,招手让麦冬把她的披风拿来,她好出门送送大嫂。

    白嘉禾心下受用,觉得这个弟媳还算知礼,并未仗着身孕拿乔。

    不过她也不是苛刻的性子,若是弟媳的肚子七八个月大,她便不会叫她大冷天出门相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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