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个怎么还搂在一起,又没人看。”十五不依不饶地在程曦若耳边吐槽着。

    她却依旧搂着,不肯放手。她心里清楚:“既然演戏就要演一套,否则会漏陷,之前程全偷带我出去玩,我随口叫了一句程全,爹爹不知从哪得来口风,使得我到家就喜提两日禁闭。”

    洛将军也觉得这样不太合适,开口道:“夫人,第一次出远门,不用这么紧张。”

    她这才挪动一公分,以保证突发紧急情况,有备无患。

    马车突然停下了,程曦若立刻又搂上旁边的洛将军,只听帘外传出一声。

    “先生,您去樊华楼吗?”

    驾马的阎王打量起拦路的姑娘(人族),答非所问道:“你竟敢拦我的车?”

    姑娘表现得有些心急,从口袋淘出银两:“先生,您是今天第一个为我停车的人,求求您送我去吧!”

    程曦若听不到阎王有任何答复动静,自己便跳下马车:“姑娘上车吧。”

    “谢谢,谢谢。”

    姑娘连续鞠了好几个九十度躬,才上了车。但马车迟迟不动,像是阎王故意发着闷气的杰作。

    洛将军坐在车内,发觉自己一个大老粗坐在这很不合适:“夫人,我去前面看看,就委屈你一个人陪陪这位姑娘了。”

    程曦若微微点头:“夫君,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

    洛将军走出帘布,一跃坐在阎王身旁,挥动着缰绳:“走,去樊华楼,咱哥俩好好喝喝。”

    “姑娘,哪里人,有什么事,这么焦急?”程曦若握着姑娘的手。

    姑娘长话短说道:“我本是贺邺人,后面禁都解放了。我就来到此处打拼,途中收养个可怜的小妹,可惜身体残疾,想要医好,需要好多钱。所以我不辞而别,将她托付邻里帮忙照顾下。我返回老家,为她赚取医药费。如今,钱赚够了,我听说她在樊华楼工作,所以我想去找到她,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姑娘,这事好事,我陪你找她。”

    那位姑娘抹去脸上的泪痕:“谢过姑娘。忙着说自己的事,还不知姑娘叫啥?”

    程曦若毫不避讳地介绍道:“最初为你停车的那位先生,就是阎王,也是这是国家的储君;刚才出去的那位是我的夫君,也是上北郡现任城主洛将军;我暂且称为若夫人吧;还有我肩膀上的旅鼠,他是。”

    她还没有说完,十五强行就堵上她的嘴:“不用她介绍,我叫小九,你也叫我九爷。有什么困难,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姑娘扑噗一声跪下:“臣新任礼乐从司杨宜罪该万死,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殿下宽恕。”

    程曦若不管怎样用力也扶不起她:“杨姑娘,快起来,他人很好的,不会怪罪于你的。”

    阎王漠不作声。

    “此事全是罪臣之行,还望殿下不要怪罪于她。”

    阎王只是轻声回应:“你去忙你的吧,只要别坏了我的雅兴就行,我喝酒去了。”

    马车此刻停在樊华楼门口。

    “谢过殿下。”杨姑娘这才起身。

    门口的小斯见到阎王大驾光临,连忙大跨步地跑进酒楼,通知内堂听曲的陈老板(豺人)。他衣着紫色道袍,手拄镶嵌宝玉的拐棍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群青一色的蓝衣打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阎王大人日理万机,怎有空来我这寻欢?”陈老板语气中夹杂着讥讽。

    “陈公言重了,西城的大小事,我不还得仰仗陈公打理。”阎王表现得有些奉承。

    陈公长叹一口气道:“我老喽,不中用喽,可管不了这些,只能听听戏曲,喝喝小酒。”

    “东城事件,陈公不可不知吧!”阎王态度急转,一副审问态度。

    陈公略带笑意:“这事您都听说了,我还不知道,这不让人笑话。你别忘了老生也是东城人。”

    “陈公,之前多有冒犯,告辞。”

    “无妨,无妨,没什么事的话,慢走不送,里面戏曲等着我呢。”陈公穿过打手大摇大摆地坐回原位,嘴里哼起《满江红》(岳飞)。

    洛将军“傻憨憨”道:“颜兄,我们不是来喝酒的吗?怎么今天酒都没喝就走了。”又向内堂大声唤道,“陈公,不会这么小气,连酒都不让晚生喝吧!”

    陈公继续哼着曲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其间敲了下地板(暗话:放人家进去)。打手也自觉回到原位。

    “谢过陈公。”洛将军与阎王直上七楼。

    程曦若看着他俩进去,拉着杨姑娘便立马跟上。

    门口小厮却阻挠她进去:“这位姑娘,你不会来错地方了吧。”

    “不会错,外五内八,攒尖楼顶,顶覆金色琉璃瓦,由六十四根楠木支撑,这份豪气也只有西城名楼樊华楼才配得上。”程曦若不顾小厮阻挡,一把推开,继续往里走去。

    打手们纷纷掏出家伙,拦住她的去路。

    “姑娘,既然知道这是樊华楼,那也要懂这里的规矩。硬闯可不行哦。”小厮手握扇子杵向程曦若,使她不得不退到门外,“这就对吗!穿得再华丽也还是平民。”

    “你知道刚刚进去的是谁?”程曦若威胁道。

    “当然是伟大的阎王大人和当朝新贵洛将军。”

    “你不会不知道吧,我正是洛将军的夫人。”程曦若想用这名号镇住这嚣张的下人。

    没想到这小厮却不吃这套:“口说无凭,请拿出你腰间玉佩来证明,不会是假的吧!”

    程曦若不自主地摘下玉佩,捂在手心,生怕玉佩上的程字露给外人看到。还好此时杨姑娘帮她解围,递上自己的官玉。

    “原来是个八品官小官啊,请进吧。”小厮语气中透露出不屑。

    “你说什么,我可是……”程曦若没说完就被打断。

    “姑娘,别跟有德记较了,你应该有急事在身,快进去吧。”陈公停止哼曲,打断这段即将无休止的争吵。

    “多谢陈公。”杨姑娘带着程曦若鞠躬后,直上八楼,目之所及大多为红木制品。

    “你拉我来这干嘛,别拦着我,我下去跟他理论理论,说不定还能打听更多你小妹的消息。”程曦若不管怎么使劲也甩不开硬坐在地上的杨姑娘,“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我这是在帮你啊。”

    “你先答应我,不下去找陈公麻烦,我再起来。”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先坐下。”程曦若有些无可奈何,费劲地钩来两条凳子。

    “陈公,三朝元老,虽已退休,但也不是你我可高攀得起。”杨姑娘双手接过其中一条坐下,“但陈公尤好诗词歌赋,广纳贤才,只要能博得他的赏识,你的诗便能名扬全城,这样小妹就知道我来过这里。”

    “原来如此。”程曦若还没完全坐下,抬头惊讶这满屋宣纸已无垂悬之地,“已经有这么多。”身体又被那红木制内嵌透明水晶展台吸引,“你看看这些展厅的作品,里面可都是稀世珍宝,如这幅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没想到若夫人,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一眼看出老生的镇楼之宝。”嗒嗒的缓步声后,陈公悠闲地望着展台前的姑娘们。

    杨姑娘偷攥一下程曦若的衣角,她这才反应过来:“陈公?之前事十分抱歉。”

    “无妨。老生听闻若夫人精通诗文,可否提笔赐诗,供老生收藏?”

    程曦若心里乱作一团,想到自己曾上交的诗,大多出自程全之手,又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委婉拒绝道:“陈公,你看,你都有这种旷世之作,怎么会缺我这一篇拙作呢?更何况这也没放笔墨纸砚的位置。”

    “有德,移开这些展台,别碍着若夫人作诗。”

    陈公身后的仆人们开始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拥挤的展厅开阔了许多,作诗所需的器具也都摆上了台面,甚至陈公亲自磨墨:“若夫人,请吧!”

    程曦若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一句,眼下只能寄希望于杨姑娘。

    杨姑娘看着她那沉重的步伐,上前道:“陈公,我与若夫人素来交好,今她身体不适,就由我斗胆替写。”杨姑娘接过彤管,提起衣袖,浅蘸宿墨,一口呵成:“旧城东游赚医钱,今轩愿待予上路。欢谈若氏挚友结,愿现惊鸿游龙舞。”

    陈公看到难得一见瘦金体,头不由凑近欣赏:“好诗(写手自夸)配好字!姑娘的字我就收下了,但你可愿为我的属官?”

    扑通一声,杨姑娘跪倒在地:“陈公,我虽已为朝中小官,但你的心意,我不可接受,还望收回成命。”

    “姑娘,有空常来,回心转意了,就跟我说,老生先告辞。”

    他们一起目送陈公下楼,有德却不知不觉地凑近杨姑娘,小声道:“你要想知道你小妹在哪,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先得答应我爹的要求。”

    “这?公命难从。”

    “八品到五品的生意,别不知好歹。”有德脸色急转,话语间处处透露着刀子。

    “我这就下去。”杨姑娘迈着急步下楼,也就忘了与程曦若打声招呼。

    “她怎么走啦,应该有什么急事吧。”程曦若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想。

    “若夫人,考虑到您将前往上北郡,陈公吩咐,在七楼备桌好菜,送君远行。”有德除了笑脸相迎,没有别的什么动作了。

    “好吧,替我谢过陈公,也帮我给杨姑娘告别。我们走吧。”程曦若有些不舍,一步一回头望着这些展品。

    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若夫人,请等一下,这是杨姑娘留给你的。”仆人上前步小声耳语道,“杨姑娘让我传话给你:‘她已知道小妹去处,有劳若夫人费心。’”

    “知道就好,这我也放心。”程曦若长舒一口气,接过仆人捧的宣纸,展开一看,原来是刚才的诗文,后有一行小字赠若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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